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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刚刚转身,还未来得及迈步,额头就传来一股痛意,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对不起,请问你有没有事?”下一秒,一道低沉的男声自头顶传来,带着一丝哑,淡漠又疏离。 奕舒抬头,是个男生,校服拉链拉到最顶端,遮了半个下巴,露出的嘴唇很薄,还顶了一头看起来有些扎手的短寸,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她,眉间微蹙。 是个很好看,但好像很不好惹的男生。 周身气息清冷又凌厉。 她刚刚还撞到了他的胸口。 奕舒慌乱后退,别开视线摇头:“没事。” 男生没再说什么,径直冷淡的越过她扬长而去。 过了几秒,等那方笼罩着她的阴影彻底消失,奕舒才缓缓抬头。 却隐约瞥见,似乎有一滴血自男生垂下的手指滴在了他脚边。 那是……血? 奕舒揉揉眼睛,又确认了一遍,确实,男生刚刚走过的地方有滴血,在阳光下甚至有些触目。 她抬头看向那抹高大的背影,他腿很长,步子很大,已经上了教学楼的台阶,可隔这么远,似乎依稀能察觉他靠近时那股阴冷,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 奕舒忍不住想起之前就读的学校里那些总是打架的学生。 “舒舒?看什么呢?”一道声音打断了奕舒的思绪。 奕舒猛的回神,奕明诚已经赶回来,微笑的看着她。 像是被拉回现实,奕舒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爸爸。” 一中这么大,应该,不会再碰到那个男生了。 二楼办公室。 奕明诚看了看身侧的奕舒,笑着向面前打扮干练,神态温和的女老师介绍:“杨老师,您好,这就是我的女儿,奕舒。” 奕舒微微颔首,乖巧喊人:“杨老师好。” 奕舒长的白白净净,带着一股南方女孩特有的温婉,五官也是小巧精致的模样,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格外讨人喜欢的女孩。 杨潇满意的点点头。 “奕舒的情况您应该已经了解过了,这次转学实在匆忙突然,两边进度也应该不一样,以后,还请杨老师多多照顾我家奕舒,还有生活上,奕舒也是头一次住校,劳烦杨老师费心了……”尽管早在之前奕明诚就通过人和学校做过接洽,此时却依旧放心不下娇生惯养没离开过父母怀抱的奕舒,再次反复嘱咐。 杨潇含着温柔的笑意看了看奕明诚:“您放心。” 奕明诚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震了起来。 他轻轻皱了下眉,到底没再说,只看向杨潇:“那有事您随时打我或她妈妈的电话。” “好。” “在学校好好听老师话,有空给爸爸电话。”最后奕明诚低低关切了奕舒一句,离开。 随着奕明诚的离开,奕舒有些拘谨的低头。 “不用紧张。”杨潇低头看向她:“宿舍都安顿好了吗?” “都安顿好了。”是昨天父母一起过来陪她安顿好的。 “教材和校服呢?领了没。” “还没来得及,准备今天中午下课去。” “好,知道在哪领吧?” “知道,教务处。” 杨潇点头,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好了,差不多了,去教室吧。” “嗯。” 奕舒跟在杨潇身后出了办公室,右转。 明理楼是主要教学楼,高一高二高三上课都在这边,各年级各占两层,高一在一二层。 一路走过去,越往里走,越安静,外面打闹的学生越少。 等临近一班的教室门口,外面就只站了两人。 那两人见杨潇来了,交换一下眼神,麻溜钻进了教室。 教室门口,奕舒听到里面低低的交谈声笑声,还夹杂着读书声。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跟在杨潇身后进了教室。 “安静一下。”杨潇抬手示意。 班里很快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落在奕舒身上。 “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杨潇简单说了下,扭头看向奕舒:“奕舒,你来做个自我介绍。” 奕舒不敢和一双双眼睛对视,只看向空气某一处,鼓起勇气,中规中矩道:“大家好,我叫奕舒,来自南城,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共同进步。” 她穿着淡绿长裙,青葱似得手指扣着书包肩带,口音软糯,皮肤白净,因为害羞又稍稍发了红,整个人透着少女的娇怯。 是和这边的女生截然不同的温软。 话音刚落,杨潇“欢迎新同学”几个字还没出口,下面已经有男生开始起哄。“欢迎新同学!” 鼓掌声混合着笑声此起彼伏。 “行了啊。”杨潇拍拍手,压下起哄声,看向边上有些脸红的小姑娘:“你就暂时先坐……” “江侵呢?”说到一半,杨潇声音一顿,目光落在最后一排。 奕舒也跟着茫然的看过去。 茫然了还没两秒,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似乎有些熟悉的嗓音,隐约在哪里听过似的:“报告。” 奕舒回过头去。 是之前楼下她撞到的那个男生。 班里有唯一一个空座,空座的主人叫江侵,一班恰好缺了一人,此人就站在门口。 简单联系上下文,不难得出结论—— 这个男生,就是江侵。 她即将,跟他成为一个班的同学。 奕舒眼睛慢慢瞪的溜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但并没有意外,也没有别的什么意味。 就像是不认识她。 “怎么回事?”杨潇突然出声。 少年敛了视线,言简意赅:“肚子有点疼。” 奕舒下意识的看向他的手,怎么会是肚子疼,应该是手疼才是。 不过,阳光下,少年的手已经没有血迹,只有湿意,应当是用水冲过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 杨潇没有她的疑惑,她淡淡扫了一眼,就十分相信的放他进来。 奕舒还满肚子疑惑,就又听杨潇说:“奕舒,班里座位暂时不好调整,期中考结束后会有一次大调,你就先坐江侵旁边,可以吗?” 江侵…… 旁边…… 这下子疑惑全吓没了。 奕舒抬头颤着长睫往江侵那看了一眼。 恰好对上对方漫不经心的视线,冷淡的像冬天落下的雪花。 心头一颤,奕舒低下头。 哦,好像不仅仅是同学。 他似乎,即将成为她的新同桌。 “奕舒?可以吗?”杨潇又问了句。 奕舒心里乱七八糟,在为自己找借口。 可她视力很好,就算是坐倒数第二排也可以清楚的看清黑板的字。 虽然个头有点低,但这个位置很好,没有人会挡着她的视线。 重点是,班里没有其他的空座位了。 开学第一天就让杨潇因为她调座位……她开不了这个口。 须臾后,奕舒舔舔唇,慢吞吞的点了下头:“可以。” 随即,奕舒在全班人的注视下,满脸凝重的,坐到了江侵旁边。 太过忐忑,她没看清其他人脸上各异的神色。 她小心翼翼的坐下,小心翼翼的把本和笔取出来。 讲台上,杨潇已经翻开书:“好了,不耽误时间了,注意力都往黑板这放,我们接着上节课的内容继续讲。” 说完,想起什么,她又看过来:“奕舒,你跟江侵共用一下教材。” “……” 奕舒手一僵,缓缓扭头看向身边正在收拾桌面一言不发的男生。 他看起来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奕舒轻轻抿了下唇,早知道,就提前把教材取了。 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 安静几秒后,她攥了攥拳,探过头来。 江侵刚刚从桌肚里找到英语书,准备直接放在新同桌面前,以避免不必要的接触,就看一双鹿眼眼巴巴的看着他,声音绵软道:“江侵同学,请问可以和你共用教材吗?” 十六岁的年纪,少女皮肤白皙,乌黑细软的额发蓬松的垂在眼睫上方,下面一双眼睛澄澈见底,带了一点小心翼翼和期待,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声音也细细软软。 江侵没见过这么纯白软糯的女生。 他不自在的微微怔了一下,终究没有选择把书直接扔给她,顿了下,找到杨潇讲的地方,把书摊开在两人中间。 “谢谢。”奕舒稍稍后撤,低低的道谢声里带着松快和愉悦。 这个看着不好惹的新同学,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讲台上,杨潇开始讲新句型。 果然和南城附中的进度不太一样。 稍微快了点。 奕舒没再想什么,把思绪完全凝聚在了书上。 杨潇讲的很快,奕舒稍稍有点吃力,不由自主的抻了脖子,想要看的更仔细。 她扎了马尾,此时随着她的动作马尾垂下来,几缕发梢落在书页。 黑而细软。 透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似乎是牛奶味和水果味混合的香味。 似有若无的飘散在他鼻尖。 江侵抬眸看了她一眼。 阳光下,她长睫卷翘,在下眼睑投下一抹阴影,秀气的鼻尖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因为专注显得过分恬静。 他抿唇,在别开眼的同时,稍稍后撤。 杨潇讲到了重点处,在做句型的拆解和解读,时不时的会做一点标记。 台下也跟着响起笔落在书上的沙沙声。 奕舒没有书,这书是江侵的,她把句型抄在笔记本上,又开始抄知识点。 杨潇写满了下半黑板,把黑板推上去,开始用上半黑板。 黑板边缘有一层重叠,将几个单词遮了一半,奕舒没能认出来。 她偏头去看江侵写在书上的笔记。 男生正握了笔写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稍稍泛白,虎口处凹陷出浅浅的弧度。 是很好看的手。 可是这只很好看的手上,有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奕舒:好怕怕…… 辣鸡作者开新文啦,老规矩,留言前排发红包! 走过路过的各位小天使,帮忙留个留言顺带收藏一下啊,跪谢jpg. 第2章 青梅 就在微微凸起骨节上。 已经不流血,却依旧泛着红,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翻出的皮肉。 大概是被水冲过的缘故,边缘泛白。 看来,她清早时并没有看错。 不知这伤是怎么弄的。 看着就疼。 而且,怎么也该处理一下。 这样不在意,会发炎的。 她悄悄看向边上的男生。 伤口在随他的动作轻轻拉扯。 可他似乎根本不在意。 “好了,下面,我们请几个同学对我黑板上这几个句子作变形。”上面忽然响起杨潇加重的嗓音。 一场提问来的相当突然。 奕舒惊了一下,霎时回神,有些慌乱的收回思绪,习惯性的低下头。 杨潇视线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他们这边。 “江侵,你来。” \"Anne said that she didn't want to set down a series of facts in a diary.\"一道流畅标准的男声响起在教室。 “很好。”杨潇将他读出的句子写在黑板上,随即手指点在第二个句子上,目光再度转向讲台下。 奕舒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好在,在她快要窒息前,杨潇转开目光,喊了另一个名字。 奕舒松了一口气,蹭了一下鼻尖上渗出的一层薄汗。 再没敢走神。 杨潇最后布置了课后作业,宣布下课。 教室里开始像是被按下开关键,有了嘈杂的响声。 旁边忽然也跟着动了下,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声落下:“你好。” 奕舒以为他是要要回自己的书。 可她还剩最后两句没补上。 奕舒问:“可以等一下吗?我还差最后两句就抄完了,抄完马上还你。” 江侵沉默几秒,他并没有问她要回书的意思。 不过不重要。 “随便。”他只站起身来:“麻烦让一下,我要出去。” “唔,好。”奕舒回过神来,慌忙给他让开一条通道。 江侵离开座位后,奕舒的肩膀被戳了一下。 奕舒回头。 后座坐了一个正在明目张胆玩手机的小姑娘和一个笑的有点痞的男生。 戳她的应该是那个男生 ,他身子稍稍往前靠,面上带着笑:“新同学,互相认识一下?” “啊。”奕舒愣一下,很快露出拘谨的笑意 ,朝他微微颔首:“你好,我叫奕舒,以后请多多指教。” 她一本正经,小脸特别诚挚认真。 “噗——”男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同学,你平时跟人讲话都这么……可爱?” 奕舒一下子红了脸。 他旁边的女生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德行,别欺负小姑娘啊。” 随即,她朝奕舒笑了下:“我叫夏凝,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 “好,谢谢你,夏凝。” “别客气。”说完,女生又想起什么,补充:“不过学习除外。” 奕舒:“……” “我叫贺知章。”男生接过话头,依旧笑的没什么正形:“学习不懂的,来问我。” “贺知章?”奕舒愕然:“是……书里的那个,贺知章?” “没错,我爸妈当年对我寄予厚望,所以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男生半点不觉得有什么:“好听吧?” “嗯……好听。” 夏凝看着一脸天真且十分捧场的奕舒,叹了口气:“还真是可爱,奕舒,这货叫姓贺,单名一个章,学习……” “等下次考试你就知道了。” 哦,被骗了。 奕舒看着笑的东倒西歪的男生,脸彻底红了。 她揉揉脸,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夏凝顿了顿,目光若有所思的在她旁边的空座位停留几秒:“不过学习,如果可以,你倒是可以问你旁边的那位。” 如果可以? 什么意思? 奕舒摸不着头脑。 她旁边的那位,却已经赫然从后门进来。 夏凝和贺章几乎是在一瞬间目光变的悻悻。 奕舒起身,让江侵进去。 后座没再跟她搭话,奕舒也没再多问,只把剩下两句抄完,小心的合上书,放在了江侵的桌面。 三月初的天气,阳光还很烫。 课间操结束,奕舒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嘴巴也有点干。 正想着找人问问学校超市怎么走,身后,夏凝自来熟的凑上来:“小同学,一起去买水?” 奕舒露出个笑:“好啊。” 货架上,奕舒拿了一瓶青梅绿茶,夏凝拿了一瓶冰可乐。 结账出来时,正好碰着江侵。 一个人夹在热闹的人群中往教室的方向走。 很孤僻的样子。 第一节 课课间没问出口的话忽然再度浮现在脑海。 奕舒捧着青梅绿茶冰了冰手:“对了夏凝,之前你说的,如果可以,向江侵请教是什么意思?” 夏凝喝了一口冰可乐才反应过来:“嗨,等下次考试你就知道了,你旁边坐的这位,是什么神仙人物。” “???” “大考小考月考周考随堂考,所有的年纪第一,班级第一,都被这位包圆了。” 奕舒忽的想起课上时男生那一口流利标准的英语。 可既然他这么厉害…… “什么叫如果可以啊?” “如果可以就是,你不怕死,就去问。” “……”奕舒盯着那道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清冷背影,动了动手指:“他,这么吓人的吗?” “吓人……”夏凝把这俩字在嘴里咀嚼一遍,面上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岂止是吓人。” “就连学校动不动往处分榜上挂的那几个,也没个敢随便招惹他的。” “那是,为什么啊?” “上学期的时候他有个同桌,是个男生,听说两人一直是同一个小区的,还是初中同学,可开学不到一个月,江侵就把他揍进了医院。” “揍进医院?” “对啊,就在晚上,上晚自习前,后操场,有人发现喊老师过去的时候,那男生躺在地上,脸上血呼啦擦的,江侵骑在他身上,跟疯了一样,眼睛都是红的,要不是老师去的快,那男生可就不是脑震荡那么简单了,外面小混混打架下手都没这么重。” 也许是冰了太久,奕舒沾了潮湿水汽的手指颤了下:“这么吓人?那他为什么打人啊?” “不知道,听说杨老板问了半天,硬是没从他嘴里撬出半句话。”说完,夏凝又补充:“哦,杨老板就是杨潇,我们私下里叫着玩。” “这样吗……” 不知怎么的,奕舒想起上课时他递过来的那本书,总觉得,虽然江侵看起来确实有点吓人,但不像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那种人。 “那后来呢?”奕舒又问。 “后来那男生就转学了,他又换了个女同桌,就咱们班学委,赵妍。两人似乎相处的还不错,有段时间班里还传了他俩绯闻,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期中考试完换座位,两人没坐一起。”夏凝顿了顿:“再后来,江侵就一直一个人坐了。” 奕舒回到教室,就看到,满教室的热闹中,江侵埋头坐在座位上看书。 没和周围任何一个人交流。 是因为,他打架的事,没人敢接近吗? 奕舒轻手轻脚的在座位上坐下,小小的抿了口青梅绿茶。 浑身舒爽之际,才注意到,这么热的天气,江侵依旧将拉链拉到了最高。 心底升起一点好奇。 可奕舒想起夏凝的话,这点好奇,被她压回了心口。 问问题都会死,问这种事,会死无全尸吧? 最后一节课结束。 教室里一通咣咣的声响后,走廊里霎时挤满了人。 后桌传来夏凝贺章友好的邀请:“小奕舒,一起去吃饭吗?” 奕舒看了看走廊里熙熙攘攘的场面,摇摇头:“我先去领校服和教材。” “行吧,那我们先走咯。” “等等夏凝。” “嗯?” “教务处在哪栋楼?” 奕舒不是第一次来学校,昨天爸妈过来帮她安顿床铺的时候,途经教务处,还指给她看。 可惜,她是个路痴。 走过一遍的地方完全没有印象。 “就勤务楼,超市往前走过了篮球场就是。” “哦哦,知道了,谢谢啊。” 夏凝和贺章离开,奕舒也合上书,离开教室,往勤务楼走去。 按着夏凝的说法,她很快找到了勤务楼。 勤务楼一共三层,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办公室。 奕舒绕了一圈,硬是没找到,哪处可以领教材和校服。 彼时办公室的门都关着,门上也没什么提示,周围也都没什么人。 奕舒站在二楼的走廊上,蹭了蹭被晒的有些发红的脸,有点沮丧。 正盯着脚尖想着要不要给奕明诚打个电话让他问问杨老师,就见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被推开,江侵从里面走出来。 他抿着唇,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神色比早上初见还难看一点。 可眼下,目光所及之处,就这么一个活口了。 顿了几秒,奕舒还是迎了上去:“江侵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  卑微作者,在线求收藏 第3章 青梅 空旷的走廊,她穿着嫩绿长裙,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满是急切,连脸颊都稍稍有些发红。 江侵垂眸扫了她一眼,顿了下,还是停下了。 奕舒松一口气:“请问,教务处是哪个房间?” “最后一个。” “谢谢。” 就像是第一次他把书放到她面前,她唇角漾出个浅浅的笑。 像是在这炎热的阳光里洒下一捧秋水,划破了燥热的天气,也一同划破了心口的沉郁。 刚刚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被反复质问的烦躁,莫名消散几分。 江侵眸光微深,转瞬收回,没再应,闷头离开。 奕舒也往走廊那边走去。 顺利领到了教材和校服,奕舒去超市随意买了点吃的,直接去了教室。 吃完东西,奕舒目光落在教材和校服上。 算起来 认识以来,江侵已经帮过她两次了。 第一次是把书拿给她看,第二次是刚刚。 且不论他是个怎样的人,但他确实是帮了她。 尽管只是这样的小忙。 但按照爸妈的教育,应当予以回报。 她不知道江侵需要什么,但她记起了他手上的伤口。 那伤口再碰到水,情况会更糟糕吧。 想了想,奕舒从包里摸出几个创可贴——她从小冒冒失失,不知怎么的就会磕碰到,皮肤又嫩,稍稍碰一下都有可能会破皮,所以她的包里总是有秦柔备着的创可贴。 她将创可贴放在江侵的桌上。 过了几秒,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太显眼。 她眨眨眼,最后,把书翻开,将创可贴放进了那本物理书的第二页。 还附送了一张纸条。 中午没午休的后果就是,下午第一节 课,奕舒成功的睡了过去。 直到一声响亮的下课铃响起,她才被惊醒。 醒来的动作有点大。 不仅出了一头冷汗,还把江侵刚刚放在桌上的笔,带到了地面。 发懵的盯着江侵看了几秒,奕舒才猛然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她有些慌张的弯下腰去,就看到了江侵黑色的签字笔躺在地面。 是那种最便宜一种的签字笔,笔身都磨出道道痕迹,安静的掉在,他同样刷的有些发白的运动鞋旁边。 奕舒没穿过这样的鞋,鞋尖都快磨破,鞋底的边缘泛黄到刷不起来。 她愣了一下,才捡起那支笔。 江侵看着她的动作,直起身,以避免两人撞在一起。 奕舒也随后起身,然后把那支笔递过去:“对不起啊。” 江侵没应声,只是沉默的看着她递过来的笔。 他没有接。 他不习惯和任何人有任何亲密的碰触。 但奕舒刚醒,脑袋还不太清醒,她并未看出江侵的抵触。 只茫然的看着江侵,偏了偏头。 刚睡醒的人,眼里还覆着一层朦胧的水光,不知多久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侵盯着那只纤细白皙的手。 片刻,垂下眼睫,伸出手。 也是在这一秒,奕舒终于意识到什么,准备把笔直接放在他的桌面。 不过,太晚了。 江侵已经伸过手来,一言不发的,迅速的,从她掌心拿过了那支笔。 然后,奕舒感觉掌心一凉。 似乎是他的指尖意外碰到了她的掌心。 温度低的过分。 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 这样的天气,她睫毛还是被激的颤了一下。 几秒,才折回身,脸颊微红的,蹭了蹭掌心。 江侵把笔扔在桌上,合上书。 垂下头的某个瞬间,他动了下手指,似乎还能感觉到,刚刚那一触即过的暖。 她的手,又暖,又软。 和他的粗糙阴冷,截然不同。 无比独特的,感觉。 有点,排斥。 又让人,想再碰一下。 江侵踏着清冷的月色回到房门前,没有任何意外的,看到了瘫在门前,像一滩烂泥一样的江临川。 不知道又喝了多少,还没走近,一股发酵到有些酸臭的酒气,就钻进了鼻腔。 昏暗的灯光下,他麻木的看了几秒,才慢慢走过去,把那滩烂泥有些费力的抬起来。 让江临川的身子靠着墙,一手抓着他避免他再次滑坐在地,一手从兜里摸出钥匙,江侵开了门。 破旧斑驳的铁门发出沉重的“吱呀”一声,像是随时会“哐当”一声掉下来。 江侵关上门,按下开关。 不甚明亮的光线笼罩了整个房间。 没有半点人气的,充斥着冷清和荒凉的,房间。 一如即往的,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地上滚落了无数的酒瓶,到处都是燃烧过后廉价的烟蒂。 酒味混合着烟味,和残羹剩饭坏掉后的酸腐味。 江侵扯着江临川,一路避开满地的狼藉,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松手,任由江临川重重砸在床上。 闷闷的一声后,再无动静。 连动都没动一下,像是死了,只有稍稍起伏的胸口,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活人。 不过江侵却有些庆幸。 总算不用在一天的学习之后,再和江临川无休止的在这间狭窄的房间拉扯,打的头破血流。 好在,他喝的足够多,多的连清醒的力气都没有。 他唇角几不可见的挑起一个极冷的弧度,转瞬即逝,敛下眼睫,带上房门。 把书包放回房间,他开始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酒瓶烟蒂收拾干净,残羹剩饭完全坏了的扔掉,稍稍坏了还能吃的放进冰箱,把水槽里的碗筷也洗干净。 足够熟悉的流程,让他在半个小时内解决掉了所有的事情,洗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年久的灯泡闪了两下,昏黄的光线透着脏兮兮的玻璃照亮窗外一点黑暗。 江侵靠在椅子上坐了几秒,收回视线,从旁边拿过书包。 拿出物理书的一瞬,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在空气里荡了几秒,接二连三的落在他脚边。 江侵低下头,是几张印着花的创可贴,还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字迹:谢谢你。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 这字迹,上午时,他不经意瞥到过。 是那个叫奕舒的转校生的。 他捡起来,拿起那张小纸条,盯着上面的字迹,静静看了几秒。 然后,不带情绪的,折了,顺着窗户缝隙扔出窗外。 白色的纸条在黑暗里翻了一下,就被风卷走,再也看不到。 悄无声息。 他又拿起两张创可贴,顿了几秒,起身进了江临川的房间,把创可贴贴在了江临川额头上新撞出来的伤口上面。 晚自习结束,奕舒收拾了东西回宿舍。 因为是后来的插班生,奕舒住的宿舍,也不是一班的宿舍,宿舍里的学生来自于各个班级。 今天中午她并没有回来,昨天奕明诚和秦柔过来帮她收拾床铺时,还是星期天,宿舍里没人。 所以宿舍里的人,她还没打过招呼,也都不认识。 奕舒走进宿舍时,宿舍里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经过一个学期的磨合,她们彼此之间已经很熟稔,都边忙自己的事边聊天。 奕舒的出现,让话题一瞬中断。 几人都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是四人间。 一共有三人,六双眼睛盯着奕舒。 奕舒住下床,放下东西,她拘谨又友好的笑了笑:“你们好,我是一班的,叫奕舒。” 见她长的可爱,笑起来更是讨人喜欢,一双鹿眼跟自带笑意似的。 几人随即接着应和。 “我三班的,姓和你的名一样,叫舒书。” “我七班的,叫连翘。” “我也七班的,郝青。” 话落,舒书还友好的递了个小橘子过来:“奕舒,给你吃。” 奕舒两只手接过,诚挚道:“谢谢。” 气氛还算不错,几人相互认识完又开始讲话。 奕舒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想问几人水房在哪,连翘就喊:“有人一起去打水不?” 郝青接话:“我去。” 奕舒立马也跟着应和:“我也去。” “走吧,一起。” 连翘和郝青勾着手臂出了宿舍,见奕舒一个人走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道:“奕舒,小心楼梯。” 话落,也顺势将奕舒勾了过来。 “谢谢。” 打完水回来,奕舒先把衣服泡上,然后去洗漱。 衣服是干净的,只需要简单揉一下。 奕舒洗完漱,顺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把衣服洗好,然后拧干净拿到宿舍阳台挂起来。 其他人回来的早,早就洗完,这会儿都坐在自己床上,边吃东西边八卦学校大大小小各个班里的趣事。 奕舒刚从阳台出来放好盆,就听到,连翘忽然神秘兮兮道:“对了,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江侵跟我们班的王雄他们打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摸够 第4章 青梅 果然是,打架吗? 奕舒手一顿,几乎霎时就想到了早上初遇时,男生手上滴下来的那滴血,和骨节那道有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但宿舍的其他人,却没那么诧异。 她放下盆起身时,就听到舒书咬着小饼干道:“江侵?开学以来这都是他多少次跟人打架了?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多少次跟人打架? 奕舒又想起夏凝跟她讲的,高一第一学期开学还不到一个月,江侵就把他的初中同学加同桌揍进了医院。 这么听,是常态了? 他学习那么好,虽然看起来疏离冷淡,但着实不像是会主动惹事的人。 他甚至,还帮了她两次。 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凶神恶煞。 原因到底是什么? 奕舒沉默的坐在床上,好奇的看向连翘。 “还能是什么?估计又是王雄他们嘴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郝青闻言,嗤笑了声:“王雄他们那群憨批,明知道江侵那是什么凶狠人物,也知道他最听不得什么,还贱兮兮的上去招人,不自量力,三个人被江侵在食堂揍的鼻青脸肿的。” “可不是,一群傻逼,全校谁不知道江侵看着不声不响,打起架来那是不要命,跟疯了一样。” “啧,别说了,我还记得之前那血腥场面。”说着,郝青瑟缩了下脖子。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几人又很快说起哪个班谁谁谁跟谁谁谁搞对象的事。 像是都知道那个并没有提到的内情。 奕舒好奇的要命。 坐在床上安静了几秒,忽然出声:“那个,江侵同学跟人打架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啊?” 几人的话题再度中断,六只眼睛朝奕舒看过来。 奕舒长的太乖的,实在是不像,那种很八卦的人。 还是个已经被她们八卦过一番的八卦。 几人一时有点懵。 奕舒静了几秒,解释:“今天,我在班里看到他了。” 几人这才想起,奕舒之前自我介绍说是一班的的人。 “你不知道?”连翘最先回神,问了句,又像是想起什么,自己补充道:“哦,忘了,你刚转来。” 奕舒点点头。 连翘顿了几秒,正组织好语言,要跟奕舒说这事,头顶的灯,忽然猝不及防的灭了。 整个宿舍陷入一片黑暗。 熄灯的时间到了。 但连翘看了看外边,关上门,还是一边拉开被子,一边压低了声音,把这件事说完:“就大概是因为他的家庭原因吧,江侵他爸,是个酒鬼,一喝多就发疯,好像还家暴,上学期开家长会的时候,听说在班里大闹了一场,差点连班主任都打了。” “啊?”太过意外,奕舒忍不住惊呼出声。 却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还有一道叠着一道的讲话声。 “人全在吗?” “别讲话了。” “你们宿舍还在干什么?不知道熄灯了?快给我上床去!” 是老师在挨个宿舍的查寝。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奕舒在黑暗里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立刻捂住了嘴巴。 脚步声很快由远及近,朝她们宿舍走来。 连翘缩进被子里,把声音压的更低,加快了语速:“就因为这个,他好像特别听不得这事,当他面说这事的,都给揍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宿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人拿着手电筒进来,四下打量。 奕舒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然后身体僵硬的闭上眼睛。 短暂又沉寂的几分钟后,宿舍门被带上,微弱的光亮也跟着消失。 奕舒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思绪重新回到脑海。 连翘的话在耳边徘徊。 她盯着头顶的床板,半个下巴隐在被子里,手轻轻捏了捏被子。 原来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 明明就是不愿为人所知的不堪,却被人昭之于众,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被当成玩笑般反复提起。 像是在撕开的伤口上反复撒盐。 换成是她,大概也听不得。 黑暗中,奕舒再想起那张脸,却觉得,没那么吓人了。 甚至还,有些可怜。 翌日清早。 大概是昨晚有些认床的原因,今晚奕舒起晚了。 直到闹铃响了第二遍,她才晕乎乎的睁开眼。 揉揉眼睛扫了一眼时间,五点四十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已经起床,都快收拾妥当了。 一中不当人,早上是有跑操的,这个早在转过来之前奕舒就已经了解过。 至于早操的时间,她记得貌似是……六点。 脑袋转了几下后,奕舒浑身一僵,彻底清醒了。 再没赖床,她掀了被子就下床洗漱了。 兵荒马乱的十几分钟后,奕舒把脚踩进上鞋子,朝教学楼跑去。 等她脸红扑扑的停在教室门口时,杨潇已经整好队,准备带人进去。 本来还准备给她排个队的,此时却已经来不及。 “先站最后吧。”杨潇道。 “好。”奕舒满脸通红的排到了队伍最后。 刚刚稍稍缓和下来,在教导主任的哨声下,全校就开始了跑操。 一个班级挨着一个班级,在操场上拉起一条壮观的长龙。 这样的情况下,是不能掉队的。 否则很容易影响后面的班级。 所以尽管刚刚结束一场奔跑,还没完全缓和,奕舒依旧尽力的转换着自己的步伐,让自己不至于在第一次跑操中当场昏厥,给现场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 但实在太累了。 以前没住校当走读生的时候,她从来不需要参加跑操以及早晚自习。 所以这应该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跑操,身体根本适应不了。 她唇瓣微启,呼吸着嘴边的新鲜呼吸,发红的脸颊很快渗出一层汗。 在这种有点缺氧的状况下,奕舒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答应了奕明诚住校的要求,而没选择当一个走读生。 旁边自主参与跑操的江侵跑的十分轻松,不经意间,目光掠过身侧只到她肩膀的人。 她脑后马尾轻轻晃着,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若隐若现。 不知是不是清晨的风有点凉,江侵喉间莫名发痒。 几秒,他垂下眼。 却意外看到,奕舒的鞋带不知是原先就没系好,还是中间松开来。 此时随着她的动作,被踩在了脚下。 也许他应该开口提醒一下。 可还未等他开口,奕舒就被鞋带绊倒了。 人群中很快响起一阵骚乱。 可奕舒听不到。 塑胶跑道粗糙干/硬,她摔下去的时候似乎崴到了脚,此时此刻,她脑海一片空白,只余下脚踝处火辣辣的痛意,一路钻到了心口。 眼圈几乎是在一瞬间发了红。。 直到站在不远处台阶上的教导主任注意到这一幕,匆匆朝这边赶来:“怎么回事?” 洪亮的嗓音隔着一段距离落入奕舒耳朵,奕舒终于从痛意中缓过劲来,找回一丝理智。 后面的班虽然减慢了速度,但已经逼近。 耳边尽是嘈杂声。 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抱着这样的想法,奕舒忍着各处的痛意,想要先站起来,让到一边。 可是太痛了,脚尖着地的那一瞬,痛到她根本站不稳。 前面的人刚刚没注意到这一突发状况,已经跑出去几米远。 此时奕舒边上只有一个因为她摔倒拦了去路无法继续跑而被迫停留在原地的江侵。 昨晚舍友的那一番话过后,在她心里,江侵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 奕舒几乎没想几秒,就忍着泪意看向江侵:“江侵同学,我疼的走不了路,能麻烦你帮个忙吗?” 眼前的人脸颊白皙,衬的眼尾的那一抹红格外清晰。 她半撑在地面,肩膀在宽大的校服下,又瘦又薄。 像只祈求人将她捡回去的小猫咪。 短暂的几秒后,江侵眸光微暗,别开眼,有些僵硬的伸出了一条手臂。 奕舒吸吸鼻子,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借力,单腿站了起来。 好在,只是崴了一只脚,另一只没事。 奕舒半倚在江侵身上,在下个班的人跑过来之际,单腿跳着,离开了主干道。 教导主任和杨潇很快赶过来,询问观察她的情况。 不过短短的时间内,奕舒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这个情况,显然是不能跑了,得立即送去医务室。 杨潇半蹲在奕舒身边:“奕舒,能走路吗?” 奕舒动了下脚踝,感受着那股锥心的痛意,压着泪意摇摇头。 刚刚事情紧急,她勉强单腿跳到了这边,但医务室离得远,单腿跳过去显然不可能。 杨潇拧着眉头想了几秒,目光落在旁边的江侵身上。 下一秒,她开口:“江侵,你先背奕舒去一趟医务室。” 江侵眼底眸光闪了一下。 给她一只手臂,大概已经是极限。 背她…… 他站在原地,眉间微蹙,半天没动。 ”愣着干嘛?”杨潇看他一眼:“快点。” 江侵垂眸,对上奕舒发红的眼睛。 现在,她看着更可怜了。 像只好些天没吃饱还受了伤的小猫咪。 片刻,他抿了唇,一言不发的,僵着脊背,蹲在了奕舒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想抱回家 第5章 青梅 膝盖好像也磕着了,开始隐隐作痛。 掌心擦的有点破皮,有血迹渗出。 而脚踝处的痛意,也随着时间的拉扯,被慢慢放大。 多重的痛意,让奕舒无暇顾及男女之间近距离接触的不妥,她努力的撑着身子,慢吞吞的,爬上了江侵的背,然后双手环在了他的脖颈。 少女早已开始发育,有了和幼时不一样的曲线柔软。 尽管江侵刻意去避开,还是不可避免的察觉到了她爬上他的背时,贴在他脊背的绵软。 几乎是一瞬间,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沉默着站起来,眼神在不甚明亮的天光里,显得格外的沉。 连体温,都透出了不符合这个清晨的热度。 本来从操场去医务室并不是很远,这一刻,却变得格外漫长。 每走一步,都让人觉得煎熬。 小姑娘纤细的手臂垂在他胸前,细软的皮肤随着步伐不时蹭到他的脖颈。 她头垂下来,黑发也跟着扫在他后颈,像是有只猫在上面一下一下的轻轻挠着。 还有她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清甜的,顺着他的耳廓,蔓延至他鼻尖。 比江临川的拳脚砸在他身上时,还不好受。 是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搅得人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变得燥热。 而他的这些感受,趴在他背上的奕舒,一无所知。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此刻,比起这有些赧然的情绪,她心底更多的,是委屈。 突然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却又在开学的第二天清早,摔倒在跑道。 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安慰的人。 从小到大,奕舒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加之昨晚直到熄灯都没来得及跟爸妈打电话,所有的情绪,一并都发酵在这个安静的瞬间。 她忽然就觉得委屈的要命,刚刚在操场还能控制的眼泪,此时此刻,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掉下来。 砸在了江侵的脖颈,打湿了他的领口。 一股刺痛感,让江侵从煎熬中回神。 江临川上次醉酒动手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还没好透,尤其是脖颈和胸前那处。 此时被咸涩的眼泪一浸,像是伤口撒了盐。 他忍不住阖了下眼睫。 本想说什么,却又听到后背少女轻微压抑的哽咽,带着一点点哭腔。 好半天,他张了张嘴,也只有些烦躁的吐出一句:“别哭了。” 他的声音格外的哑,像是轻轻在人心头刮了一下。 奕舒猛地回神,后知后觉的有些丢脸,慌忙腾出一只手擦了下挂在下巴上将落未落的泪珠。 收回手垂眸时,却意外顺着江侵领口的缝隙,看到了他脖颈上青红的一片。 不太清晰。 却依旧让人觉得,那一定很痛。 脖颈的皮肤,本来就比别处的细嫩。 所以,这就是不管多热,这两天他是种把拉链拉到最高的原因吗? 是为了,遮住这些伤吗? 这些伤,是他跟人打架时不小心弄的,还是像连翘说的,是他那个家暴的父亲打的? 无从探究。 但这一刻,奕舒的委屈着着实实是散了大半。 她安静看着一步一步沉默往前走着的江侵,忽然就觉得,她好像太过矫情。 她轻轻吸吸鼻子,余下的路程,乖巧的趴在他的背上,再没出声。 也没,开口问什么。 医务室里,江侵倾身,将奕舒放在床上。 那道似有若无压迫的柔软,终于消失。 他无声的松一口气,手背蹭了下额角的汗,安静的站到一边。 医务室的女医生走过来,看了一眼奕舒:“怎么回事?” 奕舒的眼睫湿漉漉的,还挂着未干的泪,她可怜巴巴的垂下头,盯着自己有些红肿的脚踝:“跑操时不小心摔了。” 女医生弯下腰去,伸出手,轻轻按了按奕舒的脚踝处。 “嘶——” “疼?” “嗯。” “忍着点。” 女医生又轻手轻脚的检查了会儿,看了看奕舒:“还好,没伤着骨头,只是扭伤,你等一下。” “好。” 女医生进了里面,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堆药回来。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一股带着凉意和药味的喷剂落在脚踝,然后就是力度加重的按压揉搓。 奕舒紧紧咬住下唇,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处理好脚踝,女医生又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伤处?” “膝盖也有点痛,还有掌心。” 女医生扫了一眼奕舒摊开的手掌,没先处理,而是看了看她的校服裤子:“你先把裤子撩上去。” 奕舒乖乖照做,把校服裤子撩到了膝盖处。 果然,是擦破皮了。 白皙的膝盖上,透着斑斑的血迹。 女医生拿了镊子棉球,开始进行消毒。 有了刚才按压脚踝的痛意做底,这会儿奕舒也不觉得有多痛了,她只是皱了皱眉。 旁边,江侵却在看了几秒后,舌尖在嘴里默然的顶了下腮帮,别开了眼。 那截露出来的小腿,又细又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没有受伤的脚踝显得细瘦伶仃。 连那只脚,都是小小巧巧,脚趾粉嫩可爱。 阳光下,过分晃眼。 “好了。”须臾,女医生收手:“放下裤子吧,把手伸出来。” 奕舒轻轻避开伤口放下裤子,再度摊开掌心。 处理完这处的伤口,就没别的事了。 女医生把刚刚用到的药装了袋递到奕舒手里:“药一天早晚各擦一次,擦之前记得消毒,伤口注意不要沾到水,最近尽量少走动,饮食上忌辛辣油腻,酒也别喝。” 奕舒付了钱:“好,谢谢医生。” “没事。”医生摆摆手:“以后跑步好好注意脚下。” 江侵看这边差不多了,走过来,蹲下。 奕舒正要从床上下来,缓缓趴到他背上,垂眸的时候,却看到他手指依旧未经处理的伤,和藏在校服领口下的青色。 她顿了一下:“医生,可以帮我这个同学也看一下吗?他也受伤了。” 江侵愣了一下,随即,唇线绷紧,几秒,嘴里蹦出两个字,生硬又淡漠:“不必。” 医生却已经看过来:“哪里?” 江侵不答,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奕舒看了看他似乎不太高兴的脸色,目光又落在他已经有些发炎的伤口上,迟疑几秒,还是道:“手指上。” 江侵抬眸,一瞬间,目光不善的盯住她。 眼睛里明显写着一句话:别多管闲事。 那目光太过锐利,奕舒缩了一下肩膀,有些不安的愣在那里。 女医生扫一眼江侵的手背,不由自主的拧了眉:“怎么弄成这样都不处理?” 江侵回眸,垂着头一言不发。 女医生也不在意,继续道:“伸手。” 江侵没动。 女医生瞪他一眼,直接扯了他的手。 江侵挣了一下。 “啧。”女医生脸色沉下来,眉间拧的愈发厉害:“别乱动,都成这样了,你想手上永远留疤?” 江侵顿了一下。 趁着空档,女医生已经拿了棉球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伤口。 须臾,江侵到底没再动弹。 他沉默着,任由女医生给他处理伤口。 碘酒包含着酒精的成分,本身就会带来刺痛感,奕舒刚刚也尝试过,当然知道它擦在伤口上是什么滋味。 更何况,那伤口拖了太久没处理再加上反复沾水,看起来甚至有些狰狞。 她眼睫轻颤了几下,忍不住悄悄抬眸看向江侵。 那张脸,却依旧是面无表情。 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平静的,像是那已经化脓的伤口不是出现在他手上。 不疼吗? 还是说,他已经习惯? 也许这样的伤,在他其他受过的伤里,根本不算什么? 奕舒无法想象,只是这一刻,莫名有股酸意,顺着心口一点一点钻上来。 让原本的同情,发酵成怜悯。 她想,以后她得对江侵好一点。 再好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女医生收了手:“好了。” 江侵垂下手。 几秒之后,女医生如法炮制,把江侵手伤会用到的药装了起来。 还没开口,江侵直接拒绝:“不需要。” 嗯? 为什么不要? 那手伤很明显不能很快愈合,更不能自愈。 难道是因为…… 奕舒垂眸看着男生刷的有些发白的运动鞋,懂了。 她看向女医生,正要代他把药接过来,顺带把钱帮忙付了。 医务室外,杨潇却匆匆走进来:“怎么样了?” “没事了。”奕舒还未开口,江侵就接过话头,并且在下一秒,没有等她自己爬上他的背,就主动的,背着她,出了医务室。 杨潇愣了一下,几秒后,才跟女医生道了谢,离开。 刚出门,却又有一通电话进来。 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前面稳稳背着少女的男生,到底没有跟过去,先走到旁边,接通了电话。 奕舒也是在江侵走出一段路,才从他刚刚一系列突然的操作里回过神来的。 只想了几秒,她就想通了江侵的行为。 盯着男生黑色的短发看了片刻,她趴在他背上低低出声:“江侵同学,你手上的伤,回头一定要记得买药。” 没有意外的,江侵没有回应。 奕舒静了几秒,又继续道:“如果你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如果你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借你。 少女的声音已经足够温软。 可这一瞬,江侵盯着自己磨破的运动鞋鞋尖,却觉得,格外难堪。 就像是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意外被人刺破。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也不想,承任何人的情。 眸底晦暗的光转了几个来回,江侵开口:“不需要。” 那道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腿,好看 第6章 青梅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奕舒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她垂眸盯着少年绷的紧紧的脸部线条,虚虚交叉的双手轻轻扣了下。 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人给她回答,只是至此,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这种尴尬一直持续到临近教室门口。 奕舒听着里面传出的早读背诵声,轻轻“咳”了一声:“江侵同学,你就在这把我放下吧。” 江侵没有异议,他只蹲下身来,松开手。 奕舒从他背上下来,扶着墙站稳:“谢谢。” 江侵没理人,扭头一路从后门进了教室。 好像,是生气了。 奕舒叹一口气,放轻动作,扶着墙,像只乌龟一样,一下一下,慢慢蹦进了教室后门。 看到她,夏凝一下子扔了手机站起身来,扶住她:“吓死我了,奕舒,你没事吧?” “没事,就扭了一下。” 夏凝扶着她坐回座位:“严重吗?” “还好。” “那你……”她还要再问什么,门口,杨潇推门而入。 夏凝闭了嘴,坐回自己座位,把桌上的手机收起来,装模作样的摸出本书。 杨潇的目光很快落在奕舒这排,确认她安然无事的被江侵带了回来,这才放心。 半晌,却又想起什么,她走下讲台,直接朝奕舒这边走来。“奕舒,你脚伤的厉害吗?需要请假吗?” 请假? 确实,以她现在的状况,干很多事都会不方便,理应回家休息。 可是,今天才是她开学的第二天。 本来学习进度就落了很多,如果再回家修养个十天半个月…… 也没人帮她抄笔记…… 奕舒认真想了几秒,抬眸轻声道:“杨老师,我能不请假回家吗?我怕我学习跟不上……” 杨潇一向喜欢爱学习的学生,既然奕舒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强行让人回家休息的道理。 ”行吧。”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奕舒周围的几个同学:“奕舒同学脚受伤了不方便,你们都帮忙照顾她一下。” 前后几人应声:“好的老师。” “嗯,继续背书吧。” 早读结束,奕舒正准备避开人流量大的餐厅,慢吞吞的去超市买点什么吃的凑合一下。 后面,夏凝跟贺章就包揽了在她脚好之前帮她带饭的任务。 奕舒自己确实不方便,推脱了一次,也就没再推脱。 她只感激的看着两人,说等她好了请两人吃大餐。 第一节 课上课的时间是八点十分,这会儿已经有人吃完饭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 又过了几分钟,夏凝他们也回来了。 给她带了包子和豆浆。 “谢谢。”奕舒接过:“一共多少钱啊夏凝?” “没多少,不用了。” “那行,回头我一起转给你。” 奕舒开始坐下抓紧时间吃早餐。 包子刚咬了几口,还没见着馅儿,各科课代表就一排一排挨着收作业。 赵妍也抱着本走过来。 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江侵,你语文习题册。” 江侵从书里找到语文习题册递过去。 赵妍把他的习题册放在最上面,指尖轻轻蹭过页面上干脆利落的江侵二字。 须臾,又看了看下面习题册上的赵妍二字。 他们两人的名字隔了一本书的距离叠在一起。 像是某种不为人知的亲近。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脸上悄无声息的泛起淡淡的红。 几秒之后,才稍稍收敛,目光不太友好的看向奕舒:“你的习题册。” 奕舒嘴里咬着小包子,把习题册递过去。 脸颊鼓鼓带着点友好笑意的模样,格外可爱。 赵妍皱着眉扫她一眼,接过她的习题册,压在了手臂最下面。 装什么可爱。 中午的饭依旧是夏凝他们带。 为了她方便,夏凝还问她要了宿舍号,一会儿直接给她送宿舍。 午休的时间并不长,奕舒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小心的往外走。 江侵等她离开教室,才放下手里的笔,从书页抬眸,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那个多管闲事不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正扶着墙,一跳一跳,走的小心又认真。 阳光洒在她身上,将她镀上一层光影,她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时隐时现的白皙脖颈显得她格外纤弱。 像是一枝风中摇曳的小雏菊。 她走的很慢,足足几分钟,才慢慢跳到走廊拐角,发梢一晃,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拐过角,就需要下台阶了。 江侵收回视线,单手拎了书包,走出去。 过了拐角,就看到那抹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身影,依旧像只蜗牛一样扶着栏杆跳着。 很安全。 没有扭到脚也没摔倒。 江侵盯着看了几秒,才重新迈步。 没走很快。 莫名其妙的,一步一步,隔着一段距离,他跟在了那道娇小的身影之后。 听刚刚她跟夏凝和贺章他们的对话,她应当是要回宿舍的。 可下了楼,那道背影却忽然停在原地,盯着某个方向想了一会儿,才重新迈步。 走的,不是回女生宿舍的方向。 好像是……去医务室的方向。 她去医务室干什么? 江侵插在口袋的手指动了下,几秒之后,没有往校门的方向走,他选择了,继续跟着那道背影。 许是距离有些远,单腿弹跳过分的累,走了一会儿,江侵就见她停了下来,弯腰捏了捏另一只小腿。 小腿包裹在宽大的校服里,可他知道,那截小腿有多细,多白。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 不知是不是正午的眼光过分灼热,江侵蓦地觉得自己喉咙发干。 闷闷咳了一声,才稍微好受点。 再抬眼时,却发现前面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回头朝这边看来。 从未有过慌乱这种感受的江侵,在那道视线看过来的一瞬,却意外感到一丝慌乱。 慌乱到,他闪身,躲在了旁边的一颗老树后。 躲了几秒,等他再探出头看过去,那道身影已经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斑驳的树影下,江侵后知后觉的扫了扫自己,像是从一场梦里清醒。 他到底在干什么? 她摔倒也好,哭也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半晌,他脸色阴沉的从树后出来,没再继续跟下去,转身往校门的方向走去。 医务室里,奕舒扶着桌子往里看了看:“老师?有人吗?” 几秒后,里面的门打开了。 女医生走出来:“是你,怎么了?” “上午的那个男生,老师还记得吗?” 女医生想了一下:“哦,那个跟你一起来的?记得。” “就他伤口用到的药,老师能拿一份给我吗?”思来想去,奕舒总觉得,以江侵那个性子,真有可能不会买药,可他的伤口,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回,就算他怪她多管闲事,这闲事,她也准备继续管下去了。 女医生点头:“你等我一下。” “好。” 片刻,女医生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走出来,里面装了上午奕舒见过的药膏,还有碘酒棉签以及创可贴什么的,把袋子递给奕舒,女医生嘱咐:“他那个伤口,切忌万万不能沾水了,药膏也要一天三次的抹上。” “好,我记下了,谢谢老师。” 奕舒刚回到宿舍,夏凝就过来了。 等夏凝走了,宿舍人嘘寒问暖的围着她关心了好半天,最后还抢了夏凝中午给他带饭的业务。 奕舒不知该怎么谢几人,只把自己的饭盒往前推了推:“排骨,有人吃吗?” 害怕江侵提早发觉,奕舒一直等到晚上第二个晚自习下课,江侵去上厕所,才偷偷把药塞进了他的书包。 刚刚放好,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奕舒以为江侵回来了,触电一般收回手坐直身子。 结果等了几秒,也不见边上有人影站定。 她回眸,原来是夏凝。 此时夏凝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有。 再度感到莫名心虚,奕舒用手捏了捏校服袖口,才悻悻回头。 江侵在下一秒走进教室。 第三个晚自习很快开始。 和上个晚自习一样,江侵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看的专注,时不时的还会在上面做个标记什么的。 奕舒隐约看到上面有“编程”二字,还有一些英文,看起来就是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这东西的吸引力,直到她离开教室,江侵都没发现她放进去的药。 奕舒心情有些松快的回到宿舍,洗完漱,就拿着手机迫不及待的到阳台给爸妈打电话。 彼时,昏暗的灯光下,江侵拿过书包。 从里面掏书时,有东西带了出来,掉在他脚边。 无比熟悉的套路。 不过这次,掉在他脚边的不是创可贴,而是换成了一袋药。 里面的药他都见过。 跟他早上在医务室用过的一模一样。 除了她,没有人知道他早上在医务室用了什么药。 结合中午时她在教学楼停留几许,去了医务室的方向。 以及,晚自习时她好几次悄悄投过来的目光。 当时那些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现在全部有了解释。 他捡起那袋药,眸光一点一点加深,几秒,他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这是在,可怜他吗? 明知道他讨厌这种怜悯,还是要,三番五次的施舍吗? 想起那张总是无辜又乖巧,充满善意笑着的脸,江侵蓦地敛了笑,神色阴沉的,将那袋药,摔在了桌上。 松松系着的袋子散开,里面的药掉出来。 还有一张,跟上次一模一样的纸条。 上面依旧是一行清秀的字迹——江侵同学,请记得抹药,一天三次,还有,伤口切忌不能沾水哦! 末了,还附了一个小人,头顶上顶着加油两个字。 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别爱我,没结果 第7章 青梅 情续莫名烦躁。 往常能看几十页,今天好半天,却只看了十来页。 页面的字飘进眼眶,却飘不进脑海,像是浮在上空。 窗外的风顺着缝隙吹进来,江侵闭了闭眼,合上书,离开房间去了洗手间。 洗手池旁,他打开水龙头,正要伸手,脑海里却莫名闪过纸条上的字。 ——切记不要沾水哦! 他手臂撑在洗手池上,垂眸盯住手背的伤口。 早上的药效早已过去,伤口在昏黄的灯光下丑陋不堪。 他看着看着,思绪却渐渐远了。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中午的画面。 那时阳光正盛,明晃晃的洒下来,照的人浑身都开始冒汗。 那道纤弱的身体包裹在有些宽大校服里,停在原地低低的喘着气,然后又伸手捏了捏好像酸困到不行的小腿。 片刻之后,却又擦擦汗,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摇摇晃晃的,一下一下单腿跳着,朝医务室走去。 真他妈,操。 江侵眼神聚焦,撑在洗手池上的手握了拳,低低骂了一声。 几秒,他直起身,关掉水龙头,回了房间。 在椅子上坐下,从桌上拿过药,江侵按着早上那个医生的步骤,抿唇把药抹在了伤口处。 最后,手顿了顿,还是拿过一个创可贴,撕开贴在了上面。 结束这一切,他才重新回到洗手间,避开伤处,洗了把脸。 - 天光微亮,有凉意顺着教室后门钻进来。 奕舒坐在座位上刚刚拿出书,头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下一秒,一只手背带着伤的手,把一袋药狠狠摔在她桌上。 紧接着,校服衣领被揪起来,一张脸逼近过来,语气阴恻恻的问她:“你他妈是在可怜谁?” “我没有……”奕舒恐惧抬头,对上江侵的脸。 江侵却像是怒到极致,根本没听她的反驳,手握成拳,在下一个瞬间直直挥过来。 “啊——”惊呼一声,奕舒猛地睁开眼。 清晨的宿舍里,舒书几人嘴里叼着牙刷,在轻手轻脚的洗漱。 朦胧的光景,一下子将她拉回现实。 奕舒摸了摸额角的汗,原来,只是个梦。 呼。 吓死她了。 她心有余悸的按在胸口盯着上面的床板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五点四十。 六点半早读开始。 因为脚伤的原因杨潇免了她的早操。 还能再睡一会儿。 她眨眨眼,重新闭上眼睛。 眯了十分钟,却没有睡着。 这个梦让她心底莫名不安。 算了,不睡了,早点去教室吧。 奕舒吐出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洗漱,抹药,再从宿舍蹦到教学楼。 到教室的时候,是六点二十五,教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全班人还在下面跑操。 奕舒在座位上坐下来,悄悄的江侵那边看过去。 他的书包在桌肚里放着,桌上也没有药。 那个,应该只是个梦吧。 不会演变为现实吧? 江侵不会真的动手打她吧? 正胡思乱想着,教室外,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奕舒抬眸,跑操结束了,班里的人排着队回来了。 她咽了下口水,莫名紧张。 教室里很快热闹起来,江侵随后也走了进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头顶时,奕舒莫名慌了一下,甚至有点想拿手挡在头顶。 江侵等了两秒,都不见奕舒站起来给他让开通道。 他蹙眉,伸手在她桌面轻叩。 忽然落下的手,让奕舒惊了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挡在了头顶。 江侵:?? 下一秒,那手却只是落在了她眼前的桌面,而不是头上或者脸上什么的。 奕舒盯着那只贴了创可贴的手,懵了几秒,才意识到什么,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 太慌乱了。 以至于只穿了拖鞋的脚意外碰到了凳子,被生生绊倒。 一阵失重感后,这次,她没有再五体投地的给江侵行个大礼。 但也没比行大礼好到哪里去。 她直直的,摔进了江侵怀里。 江侵一只手还落在她桌面,从侧面看,就像是单手将她虚虚环进了怀里。 她趴在江侵胸口,手因为慌乱抓住了他的校服。 春夏的校服只有薄薄一层,薄到,轻易能感觉到校服下少年胸口的肌肉。 硬梆梆的,轮廓分明的,紧瘦结实。 还有他身上带着清晨凉意的清冽气息。 似有若无的包围了她。 奕舒抬眸对上男生垂下来的目光,一瞬间红了脸。 全班都像是按下暂停键,先后回头看过来,然后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直到杨潇走进教室,才被打破。 “不背书都干什么呢?” 奕舒在一瞬间回神,她扶着桌站稳身体。 江侵收回手臂。 奕舒又往旁边跳了两下,给他让开道。 江侵沉默的走进去,坐下。 全班同学也都纷纷从这场精彩的意外中回神,不舍的看几眼,才拿出书。 教室里开始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彼时,奕舒麻木的神经,才渐渐复苏。 就像是潮水涌上来,痛意也跟着密密麻麻的冒出来。 她垂眸去看脚踝,却在痛意间,听到,自己胸腔里莫名加快的心跳。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跳为什么这么快,这么亮? 江侵他,不会听到吧? 奕舒悄悄去看坐在旁边的男生,刚看了个侧脸,脸就又一阵发烧。 不敢再看,她心慌意乱的拿起桌上的书,翻开。 里面,却有一张百元大钞滑落出来。 奕舒微微一怔。 她没有借给班里任何一个人钱。 唯一涉及到钱的,就是帮江侵买了药。 她侧目,看着江侵手背上多出来的创可贴。 是她昨天买的那款。 他应该,用过她买的药了。 然后,这个是报酬。 不过,她买的药根本没有一百。 该是刨开药钱把余下的钱找给才是。 不过…… 奕舒翻了翻口袋和书包。 她身上好像没有零钱了。 那就只能微信转了。 江侵的微信号…… 奕舒再度悄悄看过去,男生垂着脸似乎在默背,侧脸线条分明,浸在暖阳里,一面暗,一面亮,薄唇挺鼻,被勾勒的格外好看。 脑袋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出她刚刚不小心摔在他怀里的一幕。 算了。 她现在,有点不大好意思跟他讲话。 还是回头问问夏凝他们吧。 她用手背压了压热度依旧未降下来的脸,把那张百元大钞重新夹在书后面,开始低低的背起书来。 旁边的视线终于消失。 江侵眼睫颤了下,把书放下来。 五分钟了。 足足五分钟。 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更别提说背。 脑袋里只有一个画面在反复循环,一遍又一遍。 她娇小柔软的身体扑进他怀里。 她的手无措的抓住他的校服。 她脸颊发红,长而卷翘的眼睫像是蝶翼一样轻轻颤着。 她抬眸看向他,一双鹿眼黑到发亮。 那段过程,整个都没一分钟。 却像是一汪春水撞进了他心口,带着春天雨后栀子淡雅的清香,让他心神荡漾。 久久,都无法回神。 明明是清早,后门钻进来的风来带着凉意。 江侵僵硬的坐在座位上,却热的恨不得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 早读结束了。 奕舒又背了会儿书,夏凝和贺章才带着早饭回来。 今早是饭团。 里面包了咸蛋黄和培根。 “谢谢。”奕舒接过,小小的咬了口,惦记着要给江侵转钱的事,她顿了几秒,看向夏凝,压低声音:“夏凝,我能加个你的微信吗?” “嗯?” “回头给你转饭钱。” “都说了不用了。” “那不行的,而且……”奕舒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有微信以后联系方便一点。” 夏凝看向她。 也许只是普通的对视,奕舒却心虚的要命,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舔舔唇,索性又把贺章也拉上:“还有贺章的,我也加一下。” 贺章心大的很,闻言,笑了一下:“小奕舒要加我微信啊?那当然可以。” 话落,他就把二维码点出来。 奕舒折回身去,跟只偷吃的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把手机从书包拿出来,快速的扫了一下他的二维码。 手机界面很快出现贺章的个人信息。 昵称,天下第一帅。 头像……是古代诗人贺知章。 奕舒:…… 他的微信看起来真是跟他本人一样中二。 点击加为好友后,夏凝也把二维码递了过来。 她的昵称是……我同桌是个傻逼。 头像是个捶爆傻逼的表情包。 奕舒:…… 夏凝和贺章……感情还挺好的。 两人添加成功的消息很快发过来。 奕舒又问:“咱们班没有班群吗?” 夏凝点开奕舒的头像看了一眼:“有啊,有两个,一个有杨老板的,一个没杨老板的,你要进哪个?” “两个都要吧……” “行,那我拉你。” 很快,手机屏幕显示,奕舒被拉进了两个群。 一个群有杨潇和各科老师,里面的聊天内容并不是很多,主要就是杨潇下达的一些指令,以及各科老师偶尔临时布置的作业,或者是其他的一些调课通知。 另一个群是纯粹的班级群,没有一个老师,稍微活跃点,聊天内容也多一点,大到班长课代表代为老师传达的各种通知,小到关于学校活动和比赛什么一些讨论,甚至是关于各科老师生日会惊喜的筹划等等。 字里行间,能让人看出属于这个年纪的人特有的年轻调皮。 奕舒简单拉了一下,往上一百条,不管哪个群,都没有江侵发言过的痕迹。 江侵不会是没有加班级群吧? 不会,没有老师的群群成员人数明明显示的是五十六。 奕舒点进全部群成员里,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那个黑色头像上。 和班级群里大部分人的风格都不太一样,不是搞怪表情包,不是小清新的人或风景,也不是漫画,那个头像,入眼大片黑暗。 却又不是纯粹的黑暗。 黑暗中站了一支路灯。 路灯光线昏暗。 就像是,一条漆黑的小路尽头,立了一盏清冷的路灯。 隔着屏幕都能嗅到一股压抑孤寂的意味。 奕舒几乎一瞬间就觉得,那个头像是江侵。 当她点进去,看着上面一个单调的字母J,以及完全空白的朋友圈,就完全确定了。 这个,就是江侵的微信。 她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轻轻吸一口气,发送了好友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  抱着不想撒手了 第8章 青梅 还没等到回应,头顶忽然传来一道有些不善的声音:“奕舒,交作业。” 奕舒咬着饭团抬眸。 学习委员兼语文课代表,赵妍。 昨天她看向她的表情好像也不是很好。 也许,她就是这个性格呢。 奕舒倒也没在意,只点了点头,就立刻收了手机,把语文作业递给她。 交完语文作业,奕舒就回过头去看江侵。 不出意外,江侵并没有拿出手机。 也许他根本就没带手机来上学。 算了,也不急,只要他看手机,就总会看到的。 奕舒想了想,收回视线,认真吃起饭团来。 赵妍搬了作业本离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奕舒目光专注的盯着江侵偷偷的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娇柔做作的啃着一个饭团,故作可爱。 想起早上她摔进江侵怀里的那一幕,赵妍的脸色一时变得愈发难看。 也许这个奕舒根本就是故意的。 装的倒是天真,真是有心机啊。 于是奕舒吃的正香的时候,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压低的声音,带着刺:“以后希望你能站稳一点,不要因为自己受伤就给别人添麻烦。” 奕舒抬眸的时候,对上那道有点厌恶的视线,才意识到,赵妍是在跟她讲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话里的刺,却是显而易见。 奕舒眨了眨眼睛,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哪里惹着这个语文课代表了。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这态度! 果然只是在江侵面前装乖! 没关系,总有一天,她要让江侵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赵妍气的狠狠抓了下奕舒的作业本,冷冷扫她一眼,才离开。 江侵是晚上睡觉前才点开手机的。 他很少看手机,基本上两三天才一看。 因为一般没什么人找他,只是偶尔年级里会有不知名的女生加他,他一向不会理会。 除此之外就是班级群里有时候会有一些通知,一般重要通知杨潇和各科老师都会当面通知,通过手机通知的,大多不是特别重要,所以没必要每天都看。 总而言之,在他这里,手机基本是个摆设。 尤其是他的手机还极其破旧,连屏幕都在和江临川的几次拉扯中摔碎,在学校拿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他寒酸。 虽然一班因为他的成绩没有人会议论什么,但那些投过来的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就已经足够让人讨厌。 手机屏幕上,微信里显示有新消息。 应该是班级群里在说什么。 江侵面色如常的点进去。 除却班级群里的新消息,还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不知道又是什么不认识的人。 江侵点开随意扫了一眼。 本来准备在下一秒退出的,却在看到备注的那一瞬,手指顿住。 那里赫然是四个字:我是奕舒。 江侵这才注意到,最上面那个“是舒舒呀”的昵称。 舒舒,奕舒。 另加了两字,也很符合她给人的印象。 透着一股少女特有的娇软。 静了几秒,他又点开了那个一眼看过去就充满少女心的粉色头像。 头像里,是一个穿着吊带长裙的少女,怀里还抱着一只猫。 漫画版。 画面温馨又美好。 轻易就让人想到春天青草阳光的味道,夏天静谧安然的午后。 还有,她无措撞进他怀里世界仿佛静止的那一秒。 是比世间所有能想象到的美好,都更美好的事。 一滴雨忽然砸在玻璃上。 打破了寂静的黑夜和满室的安然。 江侵倏的回神。 想偏了。 他敛了思绪,站起身来,关上窗户,将斜飘进来的雨丝遮挡在外面。 然后,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退出了微信界面。 并没有通过那条好友申请。 有些美好,注定是要湮灭在雨中和黑暗中。 他和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 谈不上喜欢。 也无须靠近。 清早,晨读 奕舒手里捧着一本书,撑着腮满脸困倦的打了个呵欠。 夏凝悠悠进了教室:“操,小可爱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这黑眼圈,cos国宝呢。” “……” 奕舒用手背掩唇:“昨晚没睡好。” 夏凝看她困到眼泪汪汪的模样,朝她使坏的眨了眨眼睛:“怎么着,做春/梦了?” 奕舒给她那两字惊的脸都红了,她揉揉脸颊,小声道:“你别乱说。” 什么春/梦。 罪魁祸首,明明就是江侵。 而且这个罪魁祸首此时坐在座位上,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都没有。 认真的看着书,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奕舒特别好奇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条好友申请。 抓心挠肺了半天,趁着杨潇垂眸看手里的教案,以书作掩护,凑到了江侵跟前。 一截葱白的手指轻扣他眼前的桌面:“江侵同学。” 江侵抬眸。 那种似有若无淡雅的清香似乎又飘了过来。 脑海里再度有什么画面往出跳。 江侵抿了下唇,稍稍后撤:“怎么?” “昨天…… ”奕舒眨了眨眼睛,才心一横:“昨天我加你微信了,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 看到了? 奕舒眉间皱出一个小小的弧度:“那为什么不……” 话还没说完,江侵无情且干脆利落的回答就落在了耳边:“不想加。” 语气相当的理直气壮。 且不加丝毫修饰。 不想加! 他说他不!想!加! 想到她昨晚就因为这事大半宿没睡,奕舒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 生生的被气红了脸。 对面的人却依旧如同往常那般,没有半点觉得不妥,反问:“你加我什么事?” 本想直接说转钱。 奕舒又想起他似乎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她张了张嘴,半天,干巴巴的挤出一句:“也,没什么。” 场面一度尴尬。 当然尴尬的只有她,江侵丝毫不觉尴尬,甚至又补刀一般加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当面跟我说。” “……” 她自闭了。 半晌,奕舒用书挡着自己撤回原位,悻悻道:“知道了。” 既然江侵不想采取相对委婉的方式,奕舒也没办法。 下了第二节 课课间操结束趁夏凝要去买零食,奕舒给了她一张百元大钞,也没说帮忙让她找钱,只说让她帮忙捎点零食回来。 夏凝应声接过。 十分钟后再回来时,给她捎回几种她喜欢的零食,然后把找好的零钱给她。 奕舒从里面拿出三十六块钱,然后在第四节 课结束江侵走后,放进了他书里。 下午江侵照常第一个到教室,刚坐下,就发现桌上的书里鼓起一个异样的弧度。 他翻开书,就看到书里躺了几张纸币。 纸币最上面是熟悉的小纸条,上面依旧是熟悉的字迹——药钱一共花了六十四,找零三十六。 江侵顿了几秒,才意识到,奕舒加他微信,是为了转钱。 而不是,要跟他成为朋友或是其他什么的。 他盯着那几张纸币,想起她总是澄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瞳,眼底猝不及防的划过一道自嘲。 也是。 他在想什么。 下午第二节 课,是体育课。 昨晚的雨只下了一晚,今早天气就放晴了。 这会儿正值午后,骄阳似火,洒在人身上一阵滚烫。 体育老师领着一班人站在大太阳下,准备开始跑圈。 奕舒和一个因为生理期不能跑的女生被批准在旁边的树荫下休息。 比起那边阳光下的暴晒,这边的树荫显得格外安逸。 女生早就跟奕舒小声说起话来。 话题从刚开始的自我介绍,后来跑到奕舒的脚上,再后来,跑到了江侵身上。 一班的人虽然大多时候在学习,但课余时间也并非死板无趣,就像是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闲下来时,他们也会聊聊八卦,开开玩笑。 女生显然是对江侵充满好奇但从来不敢靠近。 她蹲在地面看了看不远处跑在队伍后面的男生,眼里有浅浅的好奇和钦慕以及一丝丝害怕:“哎,奕舒,跟江侵做同桌,是种什么感受啊? 奕舒没办法蹲着,她垫了纸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顺着女生的目光看过去。 江侵手长脚长,跑步的时候显得格外好看,动作间身上的校服被扯出褶皱,勾勒出校服下劲瘦的肌肉。 不是那种特意练出来的肌肉,是这个年纪的男生特有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充满少年感的肌肉。 薄薄的一层,不显得壮,只透出一股朝气的力量感。 但又和别人不一样。 他一头短寸,跑步时出了汗,阳光下隐约能看到黑发间沁出的汗珠,顺着额角一路流至下颌,因为阳光刺眼微微眯眼时,清冷的面容上,无端透出三分凌厉和野性。 是旁人没有的血气。 奇_书_网 _w_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奕舒看了几秒,才去想那个问题。 是种什么感受啊…… 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没拒绝。 她试图向他表示善意的时候,他却又抵触又排斥。 是个,骄傲又自卑的人。 奕舒托着腮盯着那道身影,好半天,才悠悠开口:“他呀,是个很矛盾的人。” “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却又没有那么凶,还有的时候,又很别扭。” “啊?”女生都给她说糊涂了。 “总而言之啊,他不是你们看到的那种性格暴躁阴沉会莫名打人的人。” 他更像是一个将自己锁起来却又在旁人靠近时竖起满身刺的,可怜少年。 有时候甚至,笨拙到不会回应别人的善意。 四百米的跑道,一共五圈,很快结束在两人的聊天中。 队伍重新站定,体育老师又让体委领着做了几组舒缓运动,才解散了队伍。 解散后就是自由活动,但不允许回教室。 十几个男生拿了上课前就拿下来的篮球,开始打篮球。 还有的男生占据了篮球场边上的一排乒乓球桌。 江侵不属于这些男生里的任何一个。 队伍解散后,他就找了处树荫,靠在树上开始看拿下来的小册子。 女生则有的找了阴凉地踢毽子,有的跳皮筋。 夏凝对这种看着就汗涔涔的运动没有任何兴趣,结束后,就用手扇着风过来找奕舒:“妈的,跑的累死我了。” “……”“你说我怎么就没来个姨妈或者崴个脚呢?” “……” 在树荫下靠着树缓了好一会儿,夏凝才回过劲来,低头看了一眼正在乖乖看男生打球的奕舒:“小可爱,陪我去买个汽水?” 超市离这个操场是最近的,统共也就几百米。 奕舒收回视线:“好啊。” 夏凝扶着她站起来,然后两人慢吞吞的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耳边忽然传来篮球砸在地面的声音,咚咚作响。 奕舒抬眸,大概是哪个男生传球时没把握好力度,这会儿篮球直接越过操场,往树荫这边砸过来。 那个方向…… 奕舒顺着看过去。 好像恰好,是江侵站的方位。 篮球在空中划的很快,也许再有几十秒,就会直直砸在江侵面上。 而江侵,正垂眸看书看的专注,半点都没发现。 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大的力度,砸人脸上或身上…… 奕舒一下子就急了,她对着那边大喊一声:“江侵,篮球——” 江侵手里的书翻了一页,才迟疑抬头。 来不及了。 篮球再有几秒就要砸他脸上了。 奕舒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单腿用力跳了几下,然后张开双手,背对着篮球,将江侵护在了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论没加媳妇微信的后悔程度 第9章 青梅 后面传来夏凝的声音:“奕舒你干什么!” 回应她的是奕舒的一道痛哼声。 篮球力度不小,直接砸在了奕舒纤弱的后背,她单脚站着,本身就站不稳,篮球砸下来的一瞬,酿跄了一下,就向江侵的方向摔去。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4 彼时,江侵终于彻底回神。 他松了手,上前一步,扣住奕舒的手腕,将她接进了怀里。 小册子在他松手的一瞬掉在两人脚下。 后背是火辣辣的痛意,篮球恰好砸在了肩胛骨。 奕舒趴在江侵胸口,惊魂未定,低低喘着气,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江侵阴沉到极致的嗓音落在头顶:“你干什么?” 奕舒回眸,对上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比以前的任何一次,看起来都要更凶。 脸紧紧绷着,唇线抿成一条,连眼睛,都像是雨前的天幕。 奕舒从来没见过这样愠怒的江侵。 她吓得浑身都抖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刚那个篮球要砸到你了,我喊你,你听不到,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侵冷冷打断:“砸到就砸到,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见过她摔倒时膝盖上的擦伤。 就那么轻轻摔了一下,她白皙的膝盖就出现了斑斑血迹。 篮球刚刚重重砸在她后背。 不知是不是已经青红一片。 明明怕疼,逞什么能? 本来以为自己会收到感谢,就算没有感谢的表示,也该有感谢的话。 可江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好像她……有多讨厌,偏偏要管他的事。 本来后背就已经够痛了。 奕舒心里忽然就委屈的一塌糊涂,眼睫颤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少女的眼泪砸下来,跟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在校服上,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那湿意似透过衣服,一路钻进人心底。 江侵忽然觉得烦躁。 想擦掉那令人烦躁的眼泪,却又不知该如何动作。 周围的人终于从刚刚这场突发的事件中回神。 夏凝最先走过来,看着掉眼泪的奕舒,瞪江侵一眼:“江侵你怎么说话?奕舒刚刚也是为了帮你……” 刚刚失手把篮球抛出去的男生也走了过来,满脸愧疚的看着奕舒:“奕舒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送你去。” 边上的同学也很快先后围过来。 末了,贺章直接被夏凝推到奕舒跟前。 他蹲下身:“小奕舒,上来吧,送你去医务室。” 江侵垂眸盯着那道背影,安静几秒后,收回了差点伸出的手,松开了奕舒。 尔后他弯腰捡起地面的小册子,离开人群,一路扬长而去。 奕舒很快被贺章背着送往医务室。 人群渐渐散去。 一棵树后,江侵静静垂眸看着书页上的单词。 每个字母他都认识。 可那些字母组合起来的词,却进不了他的脑海。 脑海里只余下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她眼睛发红的看着他,又疼又委屈。 心里燥的要命。 像是要疯掉。 扣在小册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好半天,江侵闭了闭眼,低低吐出一口气。 下一秒,他收了小册,避开人群,悄然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没进去。 夏凝和贺章还在里面。 江侵只站在医务室外的树后隔着玻璃往里看。 没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 医务室那张病床上的帘子放了下来,她应该在那里面。 不知道她伤得厉不厉害。 还有没有掉眼泪。 江侵抿着唇,看着那边眼睛一眨不眨,等着人出来。 人还没出来,倒是见夏凝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于是某个瞬间,隔着一段距离,透过帘子被扯开的一条缝隙,江侵就意外瞥见一片晃眼的白。 那是她半个纤细的肩头,还有瘦骨伶仃,像是蝴蝶翅膀一样的肩胛骨。 映着透过帘子打进去的天光,凌乱散了几缕黑色的发丝,又纯白,又勾,人。 想让人狠狠捏碎,又舍不得伸手碰触。 眸光猛地跳了一下。 心口也跟着猛地跳了一下。 江侵收回视线,大脑一片空白。 帘子里。 奕舒已经上完药,但药膏还没干,女医生让她晾一会儿。 她抱着校服捂在胸前,乖乖等着。 夏凝在床边坐下来,盯着她青红一片的后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小可爱你刚刚疯了?” 奕舒还在想之前的事情,一下没回过神:“嗯?” “嗯什么嗯?刚刚为什么帮江侵挡球啊。” “哦。”奕舒总算回神,但心情却有点低落,她垂着眼睫:“当时我要不挡,那球可能会砸江侵脸上。” “谁知道江侵能不能躲掉呢。”夏凝顿了下:“而且,就算是躲不掉,那球砸他身上了,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奕舒眼睛一眨,当时,她压根没想到这个。 只是看了篮球直直朝江侵砸过去,脑海里除了帮他挡,就再没别的想法了。 不过,夏凝说的对,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江侵都这么说了。 想到刚刚他冷冰冰的说出那句话,心头刚刚消下去几分的委屈就再度溢出。 奕舒瘪了瘪嘴,亏她还跟别人讲他其实没那么凶。 现在她收回这句话。 他就是很凶。 还很不讲道理。 这个混蛋。 她以后,再也不要帮他了。 周五。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饶是一班,班里气氛也活跃起来。 班里人叮铃咣啷的收拾了东西,三五成群的离开教室。 奕舒也装好各科布置的作业,然后由夏凝扶着,往校门口走去。 奕明诚已经提前来过电话,说是派了司机来校门口接。 这个时候校门口人群熙熙攘攘,骑着电瓶车来接孩子的家长,开着车来接的,将整个校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奕舒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家里的车。 确认了一遍车牌号,她跟夏凝挥挥手:“夏凝,我过去了,周一见。” “周一见。” 奕舒单腿弹跳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座,乖乖喊人:“王叔。” 王叔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跟了奕明诚好些年,一直是奕家的司机。 刚刚隔着车窗,他就看到奕舒有点不对劲。 这会儿奕舒坐下了,他往后一看,就发现奕舒其中一只脚上穿着拖鞋,细看,脚踝好像还有点红肿。 身上也似乎带着淡淡的药味。 “小舒,你脚怎么回事?” “跑操时不小心扭了一下……”奕舒后知后觉的把脚往回缩了缩。“跟你爸妈讲了吗?” “怕他们担心,还没有……”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所以这一个星期你都在学校自己撑着?”男人有些不赞成却又无可奈何的看了奕舒一眼:“你这孩子……” 奕舒无言以对,乖巧的扣着书包袋子。 男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打着方向盘慢慢往外开。 堵的实在厉害,足足有五分钟,才开出人潮中心,稍稍好走了点。 其实学校距离家很近的,搬过来选住址的时候,奕明诚特意选了离学校近的公寓,为的就是方便。 奕舒下课本来也准备走回去的。 谁知道,脚扭了,只能麻烦王叔。 从这到公寓走路得十几二十分钟。 但开车的话,撑死也就十来分钟。 奕舒看着路边的风景,刚过了两三分钟,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单肩背着书包,手插在口袋里,寸头,后背挺拔。 在沿路走着。 看方向,似乎和她是一个方向。 自从那件事后,她就一直在跟他单方面冷战,其实到现在,气已经消了很多。 尤其是看着眼前这道有些孤零零的背影。 迟疑了好半天,奕舒咬了下唇,还是看向前面的男人:“王叔,前面路边那个背着黑色书包的男生看到了吗?你能把车开过去吗?” “哦,好。” 男人很快开过去。 奕舒把车窗降下来,脑袋往前探了探:“江侵同学。” 江侵侧目。 女生趴在车窗上看着他。 他脚步顿了下:“怎么了?” “你要回家吗?你家在哪?我载你一程。” 江侵视线往下,落下车身上。 虽然看不到车牌,但看着车身流畅的线条,内里的真皮靠椅,都不难猜出,这是一辆价格不菲的车。 她坐在这样的车里。 而他。 穿着便宜的校服,洗的发了白的破球鞋。 一窗之隔 格格不入。 江侵觉得难堪,半晌,他摇摇头:“不用了,我很快就到了。” “哎……” 奕舒还想说什么,江侵已经继续往前走,背影冷淡决绝。 奕舒:…… 行吧。 她再心软她就是狗! 她摸摸鼻子,合上车窗,有点尴尬的看向前面的男人:“那王叔我们走吧。” “你同学?” “嗯。” 王叔隔了几秒,才又开口:“没事,不急,同学间的关系,时间久了就自然好了。” 口吻里带着安慰。 奕舒:…… 她真的不需要安慰。 事实上,她和别的同学处的都挺好的,并没有在学校受欺负。 真的,不需要用那种表情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想啃一口 第10章 青梅 奕舒到家时刚过六点。 门一开,一股香味就溢出来。 是很熟悉的,秦柔的味道。 明明也才过了一个星期,奕舒闻着这味道,却像是恍如隔世,鼻子都有点发酸。 更让她鼻子发酸的,还有从里屋小跑出来的胖乎乎的小猫。 它直直朝着她跑过来,然后仰起脑袋,茶色的瞳仁跟宝石一样看着奕舒,小爪爪搭在奕舒未受伤的那条腿上,声音软软的冲着她喵喵叫。 脑袋还轻轻蹭了蹭。 仿佛在说,我想你了。 奕舒蹲下身去,把猫抱进怀里,低下头去蹭了蹭它软乎乎的毛:“软软,我也好想你啊……” 这猫几个月的时候就来奕家了,如今已经有三岁了。 搬家的时候,奕舒都没舍得送给别人,一并托运了过来。 听到外面这一人一猫的动静,秦柔端着一个小砂锅从厨房出来,笑的开心:“回来了啊。” “妈妈!”奕舒一下子笑开来:“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这么香?” “小馋猫。”秦柔笑了声,又要说什么,目光一转,落在了奕舒脚上,然后,皱了眉:“脚怎么了?” “……”终于还是来了。 接下来,秦柔让她坐在沙发上,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教育。 等奕明诚回来,也一起加入了这个队伍。 这场针对她出了这么大事为什么不跟家里讲的□□会,足足持续到吃完晚饭。 吓得奕舒也没敢跟秦柔提背上的伤。 直到洗完澡,瞒不下去。 秦柔帮她上药的同时,又唠叨了足足十几分钟,才离开她房间。 奕舒钻进被子里,感到一种久违的惬意,抱着被子滚了滚,才侧身打开手机。 微信里有很多新信息。 现在班级群里的。 南城附中群里的。 还有宋吱之前给她发过来的。 奕舒抱着手机给她回信息。 是舒舒呀:我也好想你啊。 是舒舒呀:还有附中的老师和同学们。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宋吱也没睡着,手机很快震起来。 吱吱: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是舒舒呀:不知道,我爸爸没说。 是舒舒呀:要不然你暑假来找我? 吱吱:暑假可能不行,我妈说要给我补课。 吱吱:人生艰难jpg. 吱吱:不过你生日我怎么都要过去。 是舒舒呀:那你今年准备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吱吱:保密。 周末总共就两天,还布置了山一样的作业。 作业还没做完,周末就结束了。 星期天晚上吃过晚饭,奕舒准备出发去学校。 一中比较变/态,住校生星期天晚上就需要上晚自习。 秦柔看着她换上校服,才想起忘了提醒她。 她走过去,盯着奕舒的脚:“别换衣服了,我跟你爸商量过了,在脚好之前,你都走读。” 竒_書_網 _w_ω_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那……” “班主任也联系过了,她那边没有什么异议。” “……”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今晚不用自习了,明早还不需要参加早读。 奕舒有点小开心的把校服挂回衣架:“妈妈那我去看会儿电视。” “作业都写完了?” “晚点写嘛。” “上去,写作业。” “……” 果然,一星期没见,来自于老母亲的爱意,也只持续了一天。 奕舒慢吞吞的应了声,认命的回房间了。 翌日,周一。 因为进入了走读状态,一去学校奕舒就把这事跟夏凝和舍友说了,让他们不用再帮忙带饭。 等到中午下课铃一打,她就收拾了东西下楼。 车子走到一半,果不其然,奕舒看到了走在路边的江侵。 和往常一样,他依旧是独自一人。 盯着那道背影,奕舒心口不自觉的微微发软。 前面,却忽然传来王叔的声音:“那个是你同学吧?要捎他一程吗?” 奕舒一秒钟回神,不由想起上次被他拒绝的尴尬。 她掐了自己一把,说好了再心软就是狗的! 她状若无事的收回视线,正襟危坐看向前面:“不用了王叔。” 王叔也搞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开着车径直越过了江侵。 余光里,江侵似乎看到一张熟悉的小脸。 可车开了太快了,转眼就开过去。 等江侵回神的时候,只看到了车牌号。 那个车牌号,是奕舒上次坐的那辆车的,他刚刚,没看错。 不过,这次,她没喊他。 江侵的步伐不知什么时候放慢,然后停在了原地。 他盯着那道很快消失在空气里的车尾气,眼睫颤了下。 他猜到原因了。 她一定是在生他的气。 这样也好。 他跟她,本来就应该这样。 江侵重新迈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心口,却忽的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蓦地刺痛。 临近十二点。 奕舒终于结束了今天的作业,滚到了床上。 写作业太累了,刚挨着床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杂乱无章。 最后,是一个浑身是伤的小男生扯着她的衣角,抿着唇含泪望着她。 似乎是在叫她别走。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那小男生跟她说,他叫江侵。 然后,奕舒就被惊醒了。 脑袋发懵的坐在床上,好半天,她都缓不过神来。 直到秦柔推开房门喊她起床吃饭。 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奕舒才发现,今早的天是阴着的。 看起来要下雨的样子。 虽然她有王叔接送,但是出了教室也总是需要走一段路的,所以想了想,奕舒还是备了一把伞。 果然,第一节 课上课上到一半,外面就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打湿了窗外的绿叶,带来空气里泥土的气息。 虽然不是很大,但一直持续到了中午下课。 因为奕舒不是很喜欢被人瞩目,王叔的车一直是停在校门几米开处的,今天虽然开进了学校,但也刻意避开了人群。 奕舒撑着伞,被夏凝送过去。 车门关上,奕舒收了沾了一层水汽的伞,将斜斜的雨丝隔绝在外。 车在朦胧的雨雾中开始往外开。 没开出多远,不出意外的,透过罩了一层水汽的车窗,奕舒看到了沿街走着的江侵。 他没打伞,只稍稍加快了步伐,但还是被雨水淋湿,那头短发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漆黑。 街道行人匆匆,或打伞或穿着雨衣。 就他那么走着,清瘦的身影在在人群中看起来清冷又孤寂。 不知道为什么,奕舒的脑袋里忽然就出现了那个梦。 那个遍体鳞伤的小男生跟只受伤又无家可归的小兽一样,拽着她的衣角无声祈求她留下来。 他声音小小的,带着稚嫩。 他说,他叫江侵。 心口有点闷。 原先那点生气像是放了气的气球,消失了。 顿了好几秒,奕舒扭头看向前座的男人:“王叔,把车开到他身边。” 王叔也早已认出他是奕舒的同学来。 他很快驱车过去。 熟悉的车子在身边停下,这次不是只给他一个车尾。 还“滴滴”响了两声。 江侵偏头,看到车窗徐徐降下,少女的脸出现在眼前,她看着他:“江侵同学,你等一下。” “??” 疑惑间,车门咔哒一声开了,一只白皙的小手,攥着一把伞递到了他跟前:“这把伞给你,淋雨会感冒的。” 淋雨,感冒。 江侵感受着脸上落下的雨丝。 他没那么娇弱,这么小的雨根本不会有什么。 “不必了。”几秒后,他出声,没接,转身准备继续往前走。 雨丝里,奕舒看着那张沉默又倔强的脸。 和梦里一模一样。 明明想让人留下来。 还死活不肯开口。 真是个别扭的臭混蛋。 奕舒低低吐出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直接拉过他手将伞柄塞进了他手中。 车门很快关上,车尾喷出尾气,又消散在雨中。 等江侵回神时,手中多了一把伞。 白色的,上面绘着红色的小樱桃。 清新而可爱。 伞柄上,还隐约残余着淡淡的温度。 带了凉意的雨丝落在手上,江侵动了下手指。 明明雨是冷的,这一瞬,却好像有一股热意,顺着掌心,一路钻进了心底。 三月份的齐城,天气快的像变脸。 这场前一秒还淅淅沥沥的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小雨,在中午一点时,戛然而止。 等一点四十江侵背了书包出门时,天已经有变晴之势。 因为天晴,也因为那把伞一看就是一把女孩子的伞,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出门时,江侵没选择带上。 他到时,旁边的座位果然是空着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奕舒才揉着眼睛进来。 像是有些没睡醒的样子,整个人透着一点懵懂。 是很自然的,那种小女生的可爱。 他别开眼,等一股淡淡的香味落在鼻尖,才低低出声:“你晚上方便吗?” 奕舒还带着困意。 况且多久江侵都没开口跟她讲过话了。 乍然听到,还有点玄幻。 她眨了眨眼睛,跟见鬼似的盯住江侵。 江侵看着她的表情,补充:“抽空约个地点,我把伞还你。” 伞? 哦,原来是这个。 奕舒回神,正要应声答应,忽然想到一件事。 江侵今天中午没打伞,有没有可能是……没伞? 虽然这把伞是她最喜欢的一把,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愿意把伞送给他。 为了避免伤着江侵好像有点敏感的自尊,想了一下,奕舒还用了一个委婉的借口:“不用了,我家伞还很多,那把就留着给你用吧。” 没有答应的理由。 他从不打伞。 可这一瞬,江侵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安静几秒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下过雨的夜,一切被雨水冲刷,黑的发亮。 连空气都变得清新。 江侵垂眸,目光落在桌面挂着的那把伞上。 伞已经完全干了。 连落在地面的水滴都早已被蒸干。 顿了几秒,他伸手拿过。 上面红色的小樱桃浸过水,显得越发的红。 他忍不住想起奕舒的模样。 16岁的少女,脸庞白皙,嘴唇红润,笑开的时候,就像是挂在枝头的小樱桃。 手指动了一下,一寸一寸的拂过伞面那枚樱桃。 好半天,他才难得温柔的,妥帖的,将伞按着每一条褶皱梳理好,扣上绑带。 随后,起身,将伞挂进了衣柜。 挂进了,不为人知的,他的私人领域。 作者有话要说:  伞归我,人也归我 第11章 青梅 连着吃了将近十天的各种大补之物,以至于吃到最后闻着肉味都想吐。 但好在,这个吃法还是有那么一点用的。 这周结束的时候,奕舒脚已经能落地了。 只是有些剧烈运动还是不能做,得再注意一段时间。 不过今晚的晚自习和明早的早读她可以了。 然而奕舒并不想。 想到明天要早起,她的内心就充满了绝望。 以至于在吃过晚饭后本来应该去学校了,奕舒还磨磨蹭蹭的不肯穿校服。 秦柔走过来:“还没好?你王叔都在外面等着了。” “妈妈。”奕舒慢吞吞的穿上校服:“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 “我以后能不能都走读?” 秦柔一眼看穿了她:“想偷懒?” “……” 其实奕舒偷懒点并没有什么,她是从小被宠大的,天天在学校那么辛苦,他们也怪心疼的。 只是…… “公里里最近事情多,爸爸妈妈实在没时间照顾你。” 奕明诚公司里出了一点事,最近两人忙的焦头烂额。 之前要不是奕舒扭了脚,她也不必每天特意赶回来给她做早晚饭。 奕舒虽然不知道奕明诚的公司里出来什么事,但最近奕明诚确实很忙,好几次饭吃到一半就出门了。 虽然有些娇惯,但她并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小孩。 顿了两秒,奕舒乖乖拉好拉链,拿过书包:“好吧。” 奕舒的脚还没完全好透,照常是不需要跑早操。 等六点了她才起床洗漱往教室走。 到教室坐定后,门外,跑完操的其他人才往回走。 奕舒越过人群,看到了里面最为突出的江侵。 他一直是极为耀眼的存在,人群中永远是最先让人看到的那个。 只是今天的他,好像跟往常有点不一样。 奕舒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哪里不一样。 江侵把校服拉链拉下来了,现在跟别人一样,只拉到胸口往上。 规规整整。 原本被领口遮住的那一半下巴和一截脖颈也跟着露出来。 上面没有了青红。 已然是好了。 但又跟别人不一样。 他下巴的弧度很好看,不过分尖,也不过分方正。 是恰到好处的坚毅。 脖颈很修长,上面还覆了一层薄薄的肌肉,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凸起的喉结在光影下上下滚动,透出一种别样的味道。 等他回到座位了,坐下了,奕舒才发现,他脖颈上还有颗黑色的小痣。 明明是凌厉的少年,却少了几分原本的尖锐,添了几分难言的野性和……性/感。 奕舒收回视线的时候,心口莫名跳了几下。 江侵真的,过分好看。 今晚的夜格外静谧。 江侵洗漱完,揭了手背的创可贴单手给自己上药。 十天过去了,手背原先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快好了。 手里的药膏,也没了。 江侵将最后的一点挤出来,抹到伤口上。 正准备将空掉的药管连同用过的棉签一并扔进垃圾桶,想到什么,江侵手一顿。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几秒,他收回手,将药管盖上,然后连同没用完的碘酒棉签创可贴,以及那张带有奕舒清秀字迹的小纸条,一并装回了袋子里,放进抽屉。 第二天上课,奕舒就发现,江侵的手没贴创可贴了。 而他手背上伤口结了痂,看起来很快就会好。 自从雨伞事件后两人的关系恢复到了从前,甚至还比从前好了些。 奕舒有点高兴,也就没忍住,她看向他:“江侵同学,你的手快好了?” 江侵垂眸,就对上一双眼。 那双眼落了窗外浅浅的天光,柔柔的一笑,里面的光就碎开来。 琉璃般干净澄澈,里面全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第一次,他没有因为别人的越界而表现出冷淡或是生气。 沉默半天,只低低应了声:“嗯。” 一班的教室打扫是按座位来排的,四个人为一组。 今天,轮到了奕舒他们这。 也就是说,今晚的教室,将由她,江侵,以及夏凝和贺章四人来打扫。 晚自习结束后,一班照常有学生没有很快离开,留下来继续自习。 这场自习一般会延迟到九点多。 大概九点四十,教室里才会基本没人。 奕舒本来是想着九点四十以后再打扫的,但一下自习,后面两人就喊了她。“小奕舒,商量件事呗?” “什么?”奕舒手里拿着笔回头。 “我跟夏凝一会儿跳出去去网吧,现在先把能打扫的打扫了,余下的,你跟江侵帮忙善后一下?” “跳出去上网?”奕舒眼睛一下惊的圆溜溜的:“这个万一被抓到会被通报批评的。” 她一脸三观被颠覆的模样特别可爱,夏凝忍不住抬手捏了下她脸:“这个不是你担心的事,你就说,这个忙能帮不能?” “唔,忙当然可以。” 如果江侵不愿意,她就把剩下的打扫干净,反正教室也没有很大。“那就谢了。” 夏凝和贺章很快打扫起来。 两人都是在家里不怎么干活的,挑着人少的两排扫把划拉了两下,又把黑板擦了,就算是交差了事。 “那小可爱,我们就先走了。” “去吧。”奕舒跟两人挥挥手,又一本正经的压低声音嘱咐:“那你们小心点。” 夏凝和贺章笑出声来:“知道了。” 两人离开,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九点半了。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等奕舒放下笔回神时,教室已经空了。 那边的江侵一直没动作,在垂头看书。 奕舒盯着他专注的模样,在打扰他和不打扰他之间纠结了几秒,最后又看了一眼时间,探过身去:“江侵同学,今天是我们组打扫卫生,这个你知道吧?” 江侵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开始吧。” 呼…… 看来江侵并没有怪她擅自答应夏凝两人先行离开的要求。 也没有无情把她抛弃在这让她独自打扫的准备。 要不然这么大一个安静的教室,她还真是有点害怕。 奕舒感激的看了江侵一眼,点点头。 夏凝他们打扫的并不干净,奕舒干什么都是一板一眼,重新拿了扫把打扫。 江侵什么都没说,却像是懂她一样,去打扫余下的两排。 一时之间,偌大的教室,只余下扫地的沙沙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某个瞬间,江侵弯腰打扫,越过大半个教室抬眸,就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一下一下挥舞着手臂,打扫的认真。 她应该是不怎么做家务,动作有些笨拙。 笨拙到甚至透出了几分娇憨。 等他到扫到最后时,她才刚打扫了过半。 却已经好像有点累了。 她直起身来,甩开滑在脸颊的马尾,用手背擦了擦额角。 那张秀气的小脸好像有点发红。 眸光闪烁两秒,江侵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等奕舒打扫完那两排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两排的垃圾都装起来。 奕舒直起腰,就看到男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跟前,从她手里拿过扫把:“太慢了,这里你别管了,去收拾东西吧。” “……” 她这是被嫌弃了? 虽然她业务确实不熟练,但她真的很努力好不好? 奕舒小小的鼓了下腮帮子,才淡淡看了江侵一眼:“唔。” 江侵动作确实很快,等她收拾好东西,他那边也完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奕舒应该拿一步垃圾先走一步,以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但想到要一个人走过这个时候已经基本陷入黑暗的教学楼,她没有勇气。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5 她背了书包乖巧站在课桌旁边:“我等你。” 江侵没说什么。 他很快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东西,把书包背到肩上。 奕舒见状,主动走到后门拿垃圾。 却有只修长的手先她一步,拿过了那两大袋垃圾。 清冽的气息只在后背笼罩了一瞬,就迅速抽离。 奕舒回头,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江侵同学,我可以帮你拿一袋。” “不用。” 垃圾有点沉,袋上还沾了灰。 她力气那么小,扫个地都累。 手又那么白。 江侵直接避开她伸过来的手,提着垃圾,很快走到教室门口。 奕舒见状赶紧跟过去。 刚刚走到门口,江侵就按下了灯光开关。 “啪”的一声,整个教室霎时陷入黑暗。 旁边的教室不知什么时候人就走光了,这会儿也黑乎乎的。 一时之间,这块方寸之地显得有点吓人。 奕舒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以学校为题材的鬼片。 头皮发麻。 她攥紧书包带子,就埋头往那道唯一让人有安全感的人影那凑。 江侵刚转过身,准备关门,胸口,就撞进一具软呼呼的身体。 奕舒没料到江侵会突然往这边走。 撞在他胸口的时候,因为害怕,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才轻轻“啊”了一声,退开:“对不起啊。” 江侵垂眸看着她的发顶,刚刚少女撞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有些慌乱无措的,身体绷的僵硬,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难道她,是怕黑? 江侵落锁的时候,就见她来回看着四周紧张的剁了几下脚,小步往他这凑了凑。 但又像是怕他发现,不敢凑的过近。 有点,可爱。 黑暗里,谁都看不到的地方,江侵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转瞬即逝。 很快,他锁好门,一手拿了垃圾:“走吧。” “好。”奕舒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二层是高一的,这会儿所有的灯都全部熄了,走廊里也是黑的。 上面几层微弱的灯光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她尽量靠着江侵,并肩和他往下走着。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绷的太紧,一心想快点走过这段路,奕舒没察觉到脚下。 楼梯拐角处,脚下忽然一空。 奕舒惊呼一声,就胡乱的往边上抓。 冰凉的栏杆没抓住,却抓住了一只没那么凉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投怀送抱 第12章 青梅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腹还带着一层薄薄的茧,擦在手上,有种粗糙的沙粒感。 有点痒。 是很奇妙的触感。 奕舒长这么大都没抓到过除了奕明诚之外的男人的手。 一时之间,她立在那里,忘了动弹。 直到旁边的人出声:“你有没有事?” 低低的,哑哑的。 是这只手的主人,在问她话。 奕舒一瞬间回神,那颗由于受到惊吓而跳动的心脏,变为因为别的而跳动。 她不懂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有点害羞。 她收回手,有点无措的揪住校服下摆,轻轻摇摇头:“没有。” 这是真话,因为江侵扶的及时,她没有一点受伤。 江侵是在观察了几秒她下楼的步伐后,才确定她没有说谎的。 他提起的心放下,心跳却未曾偃息。 掩藏在他平静的面下,像是疯了一样,几乎要跳出他的心口。 越是往前,越是嚣张。 仿佛喝过酒,过了很久,后劲一股脑的涌上来,将他淹没。 江侵喉结滚动,嗅着鼻尖的淡淡香气,悄无声息的稍稍撤开。 却又没有撤得很远。 他没忘记,边上这个小姑娘,怕黑。 明明只有两层的台阶,在今晚却好像变得格外漫长。 仿佛没有尽头。 江侵眼神极暗的垂头走着,希望立刻走完这段路。 却在走完最后一层时,又觉得这条路短的过分。 像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教学楼楼下设置了大型垃圾桶。 江侵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去。 收回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掌心出满了汗。 两人两个要去的地方并不一样。 因为刚刚那一出,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此时奕舒已经没了那种恐惧的心情。 她从眼皮下悄悄看了一眼江侵,退后一步,挥了挥手,声音细细的:“江侵同学,明天见。” 江侵不知道说什么。 他沉默着转过身。 走出几步,却又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喊声:“江侵同学。” 他回头。 小姑娘校服袖口绞在一起,有些羞赧的看着他:“刚刚,谢谢你啊。” 身后是清泠泠的月光,夜晚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脸颊旁的碎发。 16岁的少女,美丽的像是含苞待放的花。 想让人摘下独占。 江侵掬起一捧凉水扑在面上,那些激荡在心口,血液里的欲/望才稍稍降下分毫。 他手撑在洗手池旁,抬眸盯住镜子。 还没看清自己的脸,脑海里的思绪,却又一次跑远。 他想起黑暗里她娇滴滴的惊呼声。 想起黑暗里她抓过来的手。 小小的。 软软的。 像是没有骨头。 皮肤又细又嫩。 仿佛剥了壳的鸡蛋。 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碎在他掌心。 他垂眸,盯住自己的手,然后,捻了捻手指。 恍惚中,似乎还能察觉到那触感,那温度。 几近让人沉迷。 好半天,直到一滴水珠顺着眼睫滴进眼睛,那轻微的刺痛感,才让江侵回过神来。 他抬手抹一把脸,在安静中,心里低低咒骂了几声。 草。 江侵。 清醒一点。 讲台上,江侵以自己的思路讲完那道全班没几个人做的出来的三角函数题。 数学老师满意点头:“好了,下来吧。” 江侵回到座位,感觉嘴有点干。 拿过水杯仰起头。 杯里没水了。 只有一滴水顺着杯壁沾到唇上。 他放下水杯,舔舔唇,一直忍到了下课。 刚下课,就拿了水杯去接水。 端着水杯回来时,奕舒正跟夏凝在后排打闹,背对着他,根本没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他。 手腕猝不及防的碰到少女的脊背。 一股力度冲击而来。 江侵心口一提,飞快后退两步。 下一秒,老旧的水杯砸在脚边,碎成了渣。 里面的热水飞溅开来,蒸腾出白色的热气。 有几滴似是落在他脚踝,有轻微的刺痛传来。 前面的奕舒听到一声脆响,猜到是闯祸了。 脸上的笑意凝固,她身体一僵,慢慢回过身去。 果然,满地玻璃渣,热水淌了一地。 应当是她刚刚的杰作。 也不知江侵有没有被烫到,她满脸心急的看过去,一时忘了拘谨:”对不起啊,江侵你有没有烫到?” 她满脸歉意。 江侵松开轻蹙的眉间,若无其事的从脚踝挪开视线:“我没事。” 然后又将目光挪向奕舒的脚旁。 奕舒垂眸看着地面的玻璃渣,很不好意思的抿唇:“我回头赔你一个水杯吧。” 江侵根本没听到。 他看着奕舒只溅了几滴水的校服裤,暗自庆幸,他刚刚撤的快,没波及到她。 面前的人没应声。 不知道是要还是不要。 奕舒当他是默认了,接着,又追问:“你喜欢什么款的?” 江侵默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本应该拒绝的。 他很清楚。 可心里不知有什么在作祟,让他无法克制,一次又一次失了分寸。 半晌后,他拿过旁边的扫把:“随便。”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 奕舒边和夏凝他们一起往外走,边打通了奕明诚的电话。 “爸爸,家里离得近,我脚也好了,一会儿自己走回去,你别让王叔过来了。” “王叔应该已经过去。” “……” 奕舒挂断电话出了校门,果然,看到了那两熟悉的黑色宾利。 这样的车在一中校门一水的小车当中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奕舒察觉到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抿抿唇,到底还是跟夏凝挥手,乖乖爬上后座。 车子开始慢慢往出走。 奕舒看向前面的男人:“王叔,以后你就不用接送我了,学校离家里很近。” 前面她接受接送是因为腿脚不太方便。 现在好了。 她完全可以自己回。 被人注视的滋味,她不太喜欢。 “你跟奕总商量过了吗?” “我回去就跟爸爸说。” 奕舒回去的时候,奕明诚却不在。 她也没急着说,只摘了书包往沙发上一瘫,吸了两口爬过来的软软,然后摸了茶几上的果干吃。 秦柔从厨房出来:“少吃点零食,马上就吃饭了。” “唔。” 奕舒嘴上应着,还是伸手又摸了一块儿。 只是这次直起身时,她动作滞了一下。 感觉不太对劲。 她亲戚,好像到访了。 奕舒的生理期是准的,不过她记性一向不大好,只能记得住大概是哪个时间段,却不能精确到天。 所以,才有了以上这一幕。 这熟悉的感觉。 果干也没心情吃了,她慢吞吞的夹着腿小心翼翼地从沙发上起来。 到洗手间一看。 果然,是来了。 奕舒垫了层纸摸回房间找卫生棉。 翻了一通,才发现,卫生棉告罄了,她手里的这个,是最后一个。 看来吃过晚饭得去买一趟。 奕明诚在二十分钟后来回来。 三人一猫围在桌面吃了晚饭。 中间奕舒跟两人说了周天自己回家的意愿。 这里确实离学校很近。 又是闹市。 奕舒声音软了点,两人也就答应了。 晚餐很快结束,奕明诚又去阳台打电话了。 奕舒跟秦柔说了声,穿了外套拿了手机下楼。 她所住的公寓叫玫瑰苑,苑内有一个还算是挺大的超市。 这么晚,奕舒懒得往远走了。 她直接进了超市。 进去的时候还推了辆推车。 最先去的地方就是买卫生棉的区域。 奕舒有自己惯用的牌子,很快简单看了一下,从货架上拿了三包。 买好后正要往零食区走,途经生活用品区,她看到了货架上的水杯。 是的,她想起来了,那天她还不小心打碎了江侵的水杯。 脚步一滞,奕舒推着车走过去。 形形色色的水杯有很多,但跟江侵那款一样的,却没有。 不过有款相近的。 只是杯壁不再是一层,而是换成了双层,材质也不再是那种一摔碎的,还能保温。 奕舒想了想,拿了这个。 还拿了两个。 一个瓶盖是深棕色的,给江侵。 一个瓶盖是淡粉色的,给她自己。 最近在学校豆浆喝的有点多,她也有点上火,很有必要买个水杯。 买好水杯,奕舒直奔零食区。 果冻,酸奶,小蛋糕…… 她比较喜欢吃甜食。 往推车里扔了一堆,考虑到一会儿要自己拿回去,奕舒停下了自己的罪恶之手,然后推着小车车去结账。 结账通道营业的一共有四个,奕舒随意一扫,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在校外他也依旧穿着校服。 仿佛一年四季只有这一身衣服。 奇*书*网*w*w*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那道轮廓,总是很好辨认。 奕舒顿了两秒,推着小车车走过去,然后,站在了江侵身后:“好巧呀,江侵同学。” 江侵早就看到她了。 从她刚来站在货架那买女性用品就看到了。 本来准备先她走一步。 不料,还是撞上了。 他回头,盯着她总是含着笑意的鹿眼,点了下头:“嗯。” 这超市在小区内部,他这么晚出现在这里。 加之之前回家路上总是看到他的身影。 又过了两秒,奕舒问:“你家也住在这附近吗?” 江侵不知道想到什么,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应声:“嗯。” 声音低低的。 有股说不清的意味。 奕舒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好在,前面轮到江侵结账了。 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很快结束在收银员的声音里。 江侵把自己的东西放在收银台,然后走出通道。 奕舒看着他动作熟练的把酱油什么的挨个装进袋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江侵买的都是这类厨房用品。 她长这么大基本没进过厨房,连老抽和生抽都分不清。 江侵在家里,还要做饭的吗? 正想着,就到她了。 奕舒敛了思绪,开始把自己的东西往台上放。 放着放着,她脸颊开始发烫。 因为江侵不知什么原因这次居然没有不打招呼就走掉。 他站在通道另一边在等着她。 而她的东西里,除却零食杯子,还有好几包卫生棉。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第13章 青梅 江侵似乎……看到了。 余光里,奕舒看到他目光在卫生棉上停了一瞬,就稍稍后撤,别开了眼。 奕舒:!!! 她的脸很快烧成了熟透的番茄。 好在收银员动作极快,奕舒拿到袋,就率先把那几包该死的卫生棉塞了进去。 等全部装好结账,她走过去,声如蚊蝇:“走吧。” 江侵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往前走。 奕舒跟在他身后。 走出一段路,她脸颊就再次红了。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脸红,而是……累的。 她买的零食有点多。 看起来一个一个没什么分量。 没想到堆一块这么沉。 刚走出超市门口,奕舒的手就开始抖。 途经一块不平的地面,还差点连人带东西扔出去。 江侵看着少女纤细的手臂。 刚刚他本来准备直接走掉,看到她推车里的东西,才迟疑了一下。 就是猜到会有这一幕。 他眼神闪了一下,几秒,走过去,沉默着,直接从奕舒手里拿过了那个袋子。 一个恍神,奕舒发现,手里空了。 等她回神时,前面的人已经开始重新迈步。 拎着两个袋子,他走的和往常一样平稳。 那么沉的袋子,到他手里跟装了空气似的。 不对,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么袋子里还有她的卫生棉。 被他那么拎着招摇过市…… 奕舒的脸更烫了。 因为害羞,这一路她一句话都没说。 她不说,江侵就更不会说。 一路沉默着,直到玫瑰苑门口,江侵停下:“前面带路。” 他曾见她家那辆车开进了这里。 奕舒在他后面沉默走着,他突然停下,她一个不察就撞上去。 以至于江侵跟她讲话的时候,她揉着额角,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嗯?” 像只茫然的小鹿。 可爱的要命。 感受着后背还未消散的柔软触感,江侵眼神稍暗:“你家在哪里?前面带路。” “哦。“奕舒应完,又瞪大了眼睛。 不对,江侵要送她回家? 她很快摇摇头,伸手要拿自己的东西:“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还远吗?” “就七八百米吧。” 江侵回忆了一下奕舒之前的表现,她大概只能撑三百米。 “前面带路。”他又重复一句。 奕舒还要说什么,就见男生面上出现了不耐。 罢辽。 她安静闭上嘴,在前面带路。 十来分钟后,她停住脚步:“好了,我到了。” 江侵看一眼眼前和他所住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漂亮公寓,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把东西递给奕舒。 “谢谢。” 江侵没应声,转过身。 奕舒:…… 这个人怎么总这样。 好像一秒钟都不愿意看见她似的。 她撅了下嘴巴:“等等。” 江侵脚步停下。 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水杯。 双层的保温杯,不大不小,红棕色的盖。 比他原先那个,不知道好了有多少倍。 是她说的,要赔他的水杯。 他还愣着,怀里就又塞过来一排酸奶。 外表是卡通小狗形状的。 他抬眸,就看见眼前的小姑娘献宝似的:“这个酸奶,特别好喝。” “我都舍不得喝,送给你,你回去一定要喝呀。” 我都舍不得。 送给你。 他微怔。 暗夜里。 她的眼睛含着笑意,亮的像是星星全部落进她眼底。 一阵风吹过。 公寓门前的树沙沙作响。 奕舒跳上台阶:“拜拜,周一见,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啊。” 台阶下的人没回应。 奕舒也没再说什么,她按下门铃。 秦柔很快出来开门,看到她的同时,还看到了站在台阶下已经走出几步的江侵。 带上门的时候,她问:“外面那个是你同学?” “嗯,刚刚在超市碰到了,他看我东西多,就送我回来了。” “哦。” 昏黄的房间里。 江侵坐在桌前看着手里的酸奶。 一排一共四个,造型滑稽。 她说,这个很好喝。 她说,她舍不得喝,送给他。 她说,他一定要喝。 江侵不爱吃甜食,不爱喝奶。 此时却破天荒的拆开了包装,拿了一瓶,插了吸管。 味道酸酸甜甜。 是草莓味的。 很像是,她给他的感觉。 门外江临川把门拍的震天响,吵着要吃饭。 心头浮起些许烦躁。 江侵又喝了一口,心头的浮躁像是被抹平,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 之前奕舒说好等她好了请夏凝他们吃饭的。 恰逢周末,买完东西回去奕舒就建了个三人小群,把夏凝和贺章他们拉进去,说了一下这事,并且商量了一下明天聚餐的地点。 扯皮一顿,三人最后定了明天中午十二点在梨花街的一家老火锅店吃火锅。 十一点时,奕舒稍稍洗漱打扮了一下,从衣柜里挑了一条嫩绿色的裙子。 因为要吃火锅,她还把头发扎了马尾。 弄差不多了,奕舒照了一下镜子,确认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拿了手机出门。 她打车过去的。 去了的时候还差五分钟十二点。 夏凝他们还没来。 奕舒没先进去,站在外面边打量这条街边等夏凝他们。 这是一条商业街。 主要店铺就是各种美食店,还有几家服装店,其中又穿插了那么一家辅导机构。 跟大杂烩似的。 她正想着,就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小可爱。” “小奕舒。” 奕舒回头,夏凝和贺章这两活宝来了。 两人今天都没穿校服,夏凝穿了条掐腰红裙,还化了淡妆,跟妖精似的,奕舒差点没认出来。 贺章则一身休闲服。 她还在错愕,夏凝就已经开始打趣她:“啧,今天不是小可爱,是小仙女啊我们舒舒。” “……”给她夸的脸一红,奕舒摇摇头:“你才是小仙女。” 夸人夸的一本正经。 夏凝站那都笑疯了。 贺章手插在口袋里:“得了,两位小仙女,本帝饿了,先陪本帝用个膳呗。” “傻逼。” 夏凝瞥他一眼,挽住奕舒:“小可爱,我们走。” 奕舒跟着她走上台阶。 正要推门,余光里,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奕舒之所以一眼认出他,是因为他依旧穿着校服,蓝白相间的校服,在这条街来来往往的人里,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书,从奕舒刚刚看到的那家辅导机构里出来。 “小可爱,看什么呢?” 夏凝顺着奕舒的视线看过去:“江侵?” “夏凝,我跟他过去打个招呼,你们一起吗?” 她脚受伤的时候江侵曾背她去医务室,这顿饭,本来也应该喊他。 她觉得他不会来,就没喊。 但眼下都碰面了,离这么近,理应喊他一起。 夏凝没兴趣跟她一起过去跟江冰块打招呼。 奕舒自己走过去:“江侵同学。” 江侵知道她是来这边干什么的。 她穿着漂亮的嫩绿色裙子,刚刚就要走进那家连锁火锅店。 他在这边来去数次,都没舍得进去吃过一回。 他停下脚步,看向她。 “我跟夏凝他们过这边吃火锅,你要一起吗?我请客。” “不了。” “没事,大家都是同学,一起来吧。”奕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再次邀请。 江侵看着她身上的嫩绿色裙子和脖颈间的项链,今天的她像是一个小公主。 而他,只是个生活费都要自己挣的穷学生。 他别开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侵……” 那道身影还是扬长而去。 奕舒看着他独自离开,往那边的公交站台去,叹一口气,折身回了火锅店。 夏凝他们还在等她点菜。 奕舒点了几份肉,几份菜,又把菜单给两人。 这会儿正值饭点,店里人很多,几乎满座。 上菜有点慢。 不过果汁跟凉菜很快就上来。 奕舒想着刚才江侵从辅导机构出来,抿了口桃汁,看向两人:“江侵是在这边当老师吗?” 她刚刚看了一眼,那辅导机构的门上贴了广告,辅导范围是小学和初高中。 江侵是一中的年级第一,他有这个实力。 夏凝歪头:“可能是吧,我在这边见过他两次,不过,也不是很清楚。” - 周一奕舒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江侵的桌上,摆上了她送给他的水杯。 她弯唇,把自己的水杯也摆了出来。 江侵不经意抬眸,目光就定格在了她桌上的水杯上面。 那是个跟他水杯一模一样的水杯,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盖是淡粉色的。 两个水杯整齐放在桌面一角,看起来……就像是情侣水杯。 江侵目光挪开,移到奕舒的脸上。 她正垂眸把书拿出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情不错的样子。 江侵想说什么。 张了张嘴,又觉得根本不可能。 眼神来回流转,他把话咽回肚子里,什么都没说。 奕舒早饭吃的慢,在上课前没来得及打水。 第一节 课下了她才拿着水杯过去。 因为见到过别人几次,所以她知道哪里打热水。 排队兑了一杯温度正好的水回来,她坐在座位上小小的抿了几口。 后背,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奕舒端着水杯回头,对上夏凝玩味的笑。 “???”戳她回头就是为了给她一个迷之微笑? 奕舒一头雾水:“怎么了呀夏凝?” “还装?”夏凝一脸终于给我逮住了的表情:“说说吧,你是怎么降服江大佬的?” 降服,江大佬? 如果她没理解错,降服就是那个意思。 江大佬,就是江侵。 这话分开她能听得懂,合一块儿就听不大懂了。 她眨眨眼睛,又喝了一口水:“你在说什么呀?” “还能说什么?”看她一脸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的表情,夏凝眼睛在两人水杯上打了个来回,索性直说了:“你不是在跟江侵谈恋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我倒是想谈 第14章 青梅 跟,江侵,谈恋爱? 是她出现幻觉了还是夏凝出现幻觉了? 奕舒惊的一口水呛在嗓子里,咳的惊天动地,脸颊都变得通红:“咳咳——” “怎么吓成这样?”夏凝拍拍她的背给她顺气:“还真谈了?” 奕舒再次给她惊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揉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夏凝:“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呀?” “我之前看到你往他书包里塞药了,还有体育课,帮他挡球,现在……”奕舒下巴冲着奕舒手里的水杯点了下:“情侣杯都这么明目张胆的用上了。” “还说不是谈恋爱?” 果然,她之前悄悄给江侵书包里塞药她看到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水杯,怎么就成了情侣的了? 夏凝观察着奕舒的表情,见她刚开始是心虚,后面又成了疑惑,仿佛谈恋爱被老母亲抓包的小屁孩,心虚的是自己真的早恋了,疑惑的是老母亲是怎么发现的。 既然如此,她这个老母亲还是有必要提点两句的。 夏凝组织了两秒语言:“年轻人嘛,谈个恋爱没什么,况且江大佬长的确实是好看,不过,也就谈谈算了,他的家庭……” “反正就你也别太死心眼,省得到时候陷进去出不来。” “……” 奕舒终于从疑惑中回神。 她完全不知道夏凝脑补了什么。 但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指了指江侵桌上那个水杯:“那天,我把江侵水杯打碎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个,是我赔他的。”奕舒又举了举自己手里的这个:“这个,是我当时懒的挑,觉得还不错,直接拿的。” “然后呢?” “它们两个,只是同款,不是情侣款。”奕舒给出最后结论:“所以,一切都只是偶然,我跟江侵,就是普通同学。” “那你之前又是给他塞药,又是帮他挡球。” “第一天上课他借给我书看,早\操\时我摔倒还送我去医务室,他帮了我忙,他有事,我当然也要帮忙啊。”奕舒认真的说完,又想到什么:“而且,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 “你不知道吗?”奕舒压低声音:“我之前听我舍友说,他爸爸是个酒鬼,好像还家暴。” 教室外。 一墙之隔,江侵听完了所有的话。 我跟江侵,就是普通同学。 而且,我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爸爸是个酒鬼,好像还家暴。 一字一句,在这数十年里,他不知听了多少遍。 可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让他难受。 就像是最信任的人,拿一把刀,从背后刺穿了他。 江侵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眼里的光暗下去。 原来,她都知道。 他那些极力掩藏的不堪,她都知道。 他就像是一个小丑,在她面前想要保持尊严。 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可怜,将他所有的伪装击得粉碎。 也不过是可怜。 那些所有曾让他心跳的瞬间,也不过是可怜。 他轻轻勾唇,笑的嘲讽又苍白。 也不过转瞬,他抬起头来时,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只是,眼底愈发的阴冷。 他一步一步踩着光斑从后门走进去,手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奕舒跟夏凝,安静的收了声。 奕舒给江侵让开通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进去时候,身边这人周身的气息,似乎格外阴郁。 她偏头。 那张面上,却依旧是往常的模样。 奕舒挠了挠头。 - 既然夏凝都这么说了,比例避免其他的同学看到两个同款的水杯也多想,奕舒琢磨着回头换个跟江侵不一样的水杯。 不料,还没等她换了新水杯,下午来上课时,江侵桌上的水杯,已经换成了新的。 是个深蓝的塑料水杯。 是她送的水杯不好用吗?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6 还是江侵也怕别人误会? 奕舒右手手指在左手指腹蹭了两下,迟疑的抬起头:“江侵同学,我送你的水杯,你不喜欢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身上。 可江侵觉得冷。 他垂着头,甚至没法直视奕舒。 明明完全可以残忍的说出那三个字,让她也尝尝难受的滋味。 可想到她眼睛发红的模样。 三个字在喉咙口徘徊半天,最后却变成了不冷不淡的两字:“没有。” 没有不喜欢。 只是因为怕她在意,先他一步换掉水杯。 只是害怕,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笑。 “那是为什么啊?” “丢了。” “啊?”奕舒愣了两秒:“那要不要我再送你一个。” 再送一个? 是觉得他连买一个好水杯的钱都没有,所以施舍他吗? “不用了。”江侵眼底闪过一道自嘲的光:“我有新的了,这个,就够了。” - “麻烦让一下。” 最后一节课下课,奕舒正在回头跟夏凝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淡的嗓音。 奕舒愣了一下,才让开座。 奇!书!网!w!w!w!.!q!i!s!u!w!a !n!g!.!c!co m 江侵很快走出去,然后离开教室。 等他走远了,奕舒才重新坐下,目光却并未收回。 夏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下:“别看了,人都没影了。” “不是。”奕舒皱皱眉:“夏凝你觉不觉得,江侵这两天怪怪的。” 怪怪的? “是有点。”这两天总觉得教室这一角温度低的异常。 “不过……”夏凝很快了然:“江侵这个人就是这样,心情阴晴不定的,以前也经常这样。” “不一样的。”奕舒回想着这两天她跟江侵仿佛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相处模式,摇摇头:“他好像生气了,这两天都不怎么理我,话也不想说的样子。” “你说……”奕舒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猜测:“他是不是误会了?以为我送他的那个杯子是情侣杯,以为我喜欢他,所以故意躲着我?” 夏凝琢磨了两秒:“也说不定。” “那你说我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 “别了吧,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怪尴尬的。” “也是。” “别想了,管他呢。”夏凝掐掐奕舒心事重重的脸:“你还没跟我说,明天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吗?” “不了。”奕舒表情有点蔫儿:“我得赶进度,这周作业好多。” “行吧。” “不说了。”奕舒折回身去收拾好东西:“我得回家了。” - 奕舒之前已经跟爸妈说好周五下课自己回家。 出了校门,她就沿路慢吞吞往家走。 以前坐着王叔的车,她几乎每次都能看到江侵。 今天却没见着。 她又想起这两天江侵总是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低低叹了口气。 一路胡思乱想的抓着书包包带,她走进了食品厂宿舍小区。 这是个老旧的小区。 存在了大概有几十年。 顾名思义,这里住的都是以前食品厂的老员工。 它立在玫瑰苑的前面,是回玫瑰苑的必经之路。 但是和玫瑰苑的景致截然不同。 破损的柏油路年久失修,总有裂开鼓起的小包,一不小心就会打人绊倒。 一幢幢公寓楼是灰色的水泥建成,一眼看过去灰扑扑的,还有的公寓楼墙皮都开始脱落,看着斑驳一片。 模糊的玻璃外圏了一圈铁栅栏,都生了锈。 挂在外墙的电线也长长的脱落下来,像是一团团搅在一起的乱线。 迎面扑来,都是腐朽苍凉的气息。 似乎连这一段路的天都像是笼罩了一层雾,灰蒙蒙的。 奕舒听说这里本来是要拆迁的,但小区似乎有些老人念旧,一直不肯签合约,才拖到了现在。 她四下里扫视着,某个瞬间,目光定格在某处拐角。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江侵说他住在这附近,是这里吗? 眼看着那一抹蓝白衣角消失在视线,奕舒揉了揉眼睛,拔腿小步跑着追了过去。 等过了拐角,前面一两百米的地方,她果然看到了江侵。 他还在往前走着,并没有发现她。 奕舒想出声喊他,又想起他这两天的冷脸。 也许他并不想理她。 更不想让她知道他住哪。 可奕舒想知道他在哪。 也想知道他的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仅仅是好奇。 她是真的很想帮帮他。 顿了几秒,奕舒到底没有出声,隔着一段距离,悄然跟上。 江侵顺着这条布满了裂痕的路一直走到了最后,然后停下。 那是一幢小二层的独立单元。 奕舒也没再往前,在小二层前面的一辆车后面蹲下来,探着脑袋往过看。 小二层的大门是关着的,门前像是烂泥一样躺了个人。 江侵上了台阶就将人拎起来,然后动作熟烂的单手开门,再把人拖进去。 生锈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上。 江侵连同那道人影,一起消失在视线里。 奕舒却没收回视线,她蹲在那里,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江侵果然是住在这里吗? 这个随处贴满小广告,地面散乱着各种果皮纸屑的她完全不能想象的地方? 还有刚刚那个拽都拽不起来的人,是他的爸爸吗? 他真的会打江侵吗? 江侵的妈妈呢? 没有头绪。 一团乱麻。 可不知道为什么,奕舒看着那幢灰扑扑的房子,心里有点难受。 好像有什么压在了心口。 莫名有点喘不上气来。 又有点泛酸。 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水杯喜欢,送水杯的人也喜欢 第15章 青梅 周一课间操,奕舒正在低头看书,就听到四周传来有些兴奋的讲话声。 “听说学校这几天好像要组织春游?” “真的假的?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一个同学的朋友,说是去办公室的时候意外听到了有老师提起这事。” “准确吗?确定是今年?” “好像是吧。” “……” 听了一会儿,奕舒回过头去:“夏凝,你知道学校要春游这事嘛?” “不清楚啊。” “不确定的事情,他们怎么那么高兴啊?” 以前在南城附中,每年三四月份,学校基本都会组织春游。 一开始奕舒也挺兴奋,后来就提不起劲来了。 爬山,野炊什么的,也太累了。 有时候一天下来,小腿肚都是酸痛的,好几天缓不过劲来。 “你还没感受到一中的变/态?”夏凝吹了吹刚涂上指甲油的手指:“这破学校,一天天就是学习,有个体育课大家都开心的跟什么似的,更何况是春游。” “再说了,我听说一中的春游四年一次,赶上就是赚到。” “这样啊……” 那确实还是挺难得的,怪不得大家看起来这么兴奋。 不过奕舒不属于这兴奋的一员,问完就慢吞吞的扭回去准备学习。 - 因为这件不知是真是假的谣言,这一周班里的气氛都透着一股活跃。 等到周五杨潇的课,她通知完这件事时,安静了两秒,整个教室都炸了。 到底还是一群小孩。 都兴奋的和旁边人交头接耳手舞足蹈起来。 连奕舒都被这气氛感染,忍不住生出几分期待。 倒是她旁边的江侵,垂眸盯着书,跟天塌下来都不能让他有所动容一样。 杨潇纵容了他们几分钟,才开始嘱咐相关事宜。 “明天八点,所有人准时到校集合,然后一起坐校车出发。” “去了以后不许随意乱跑,所有人都要跟着我行动。” “一共一天的行程,午餐自行准备。” 下课后,江侵跟上周一样,先行一步。 只是没走多远,余光里一只粉色的兔子一跳,一张笑靥就撞进了视线。 好像永远都不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总是像一朵向阳的向日葵。 她仰头看着他,眼底都是流转的笑意:“江侵同学。” 很想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走掉,可身体僵硬了几秒,江侵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见他没有无情的直接走掉。 奕舒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手抓着书包带,拘谨的跟在他身侧,像条小尾巴。 应该是还不想理她,江侵手插在口袋里埋头走着,步伐迈得很大。 奕舒跟在他屁股后面,很快脸就变得红扑扑的。 不巧,这个时候偏偏鞋带还开了。 为了避免刚还没多久的脚二次受伤,奕舒只能蹲下来系鞋带。 然后她就看到江侵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这个莫名其妙生气的讨厌鬼…… 这都多少天了。 奕舒小小的嘟了下嘴,三两下把鞋带系好,小跑着跟上去:“江侵同学,你等等我。” 江侵脚步顿了一下,压抑着吸了一口气,在她再度追上来时,稍稍放慢了速度。 但奕舒还是累的够呛,走的口干舌燥的。 恰好路边有一家奶茶店。 奕舒伸手:“江侵同学,我有点口渴。” 江侵垂眸,一只白生生的手揪住了他的袖口。 见他看过去,悄悄看他一眼,又很快松开,指了指旁边,小声道:“我想买杯奶茶,你能等我一下嘛?” 江侵没说话,也没动。 奕舒眼睛一下子弯成了小月亮。 娇小的身影走出两步,却又回头:“江侵同学你喝吗?” “不喝。” “唔。” 出来时候,她的手里却端着两杯奶茶。 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喏,请你喝奶茶。” 他不伸手,她就一直举着。 阳光下,她的额角沁出一层薄薄的汗,认真又充满善意的看着他。 江侵心口发痛。 像是被人按在地板上踩。 却又翻不过身来。 迟早死在她手里。 口袋里的手攥了拳,又松开。 他舌尖抵了下腮帮,眼神发暗的从她手中接过那杯奶茶。 奕舒蹭了一下笔尖的汗,弯了唇角:“喝喝看好不好喝。” 江侵随意抿了一口。 隐约尝到嘴里漫开的草莓味。 上次那个酸奶也是草莓味。 这个也是,她好像很喜欢草莓味。 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江侵垂下手去,再没喝第二口。 奕舒咬着一颗珍珠看了看他:“你不喜欢吗?” 江侵不语。 奕舒也不在意,她舔舔唇:“那下次请你喝别的口味。” 她的嘴唇被奶茶浸过,水润殷红。 江侵没作声,别开眼。 奕舒也没再说这件事,江侵肯跟她说话肯喝她请的奶茶,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走出几步,再接再厉:“明天的春游你期待吗?” 她仰着头,眼里只有他,根本没注意到后面开过来的车。 江侵扯了她的袖口,将她往里一拽,堪堪避开那辆速度很快的车。 一股风擦着耳侧吹过,吓出一身冷汗。 奕舒抱着奶茶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揉了揉心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谢谢你啊江侵。” 江侵没说话,只沉默着,走到了外面。 两人调换了位置。 奕舒也不敢再说话不看路,一边看着路一边跟他讲话,很快,就在江侵不超过三个字的回答中,他们走进了食品厂小区。 奕舒知道江侵住哪儿,可经过那条小巷,江侵并没有停下脚步。 想了一下,奕舒就懂了。 她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直跟在江侵身侧,直到玫瑰苑门口,江侵停下脚步。 奕舒笑着跟他挥挥手:“明天见呀。” - 看着那道身影走远,江侵才回过头。 回到家,江侵迟疑了几秒,就松手,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奶茶扔进了垃圾桶。 和它躺在一起的,还有奕舒送他的那个水杯,没用完的药膏,酸奶,和那把映了小樱桃的雨伞 它们,都是她的施舍。 是他,痴心妄想的可笑证明。 - 奕舒一路蹦蹦跳跳的回到家。 秦柔看她一眼:“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奕舒顿了一下:“学校组织我们明天去春游。”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春游吗?” “……”老母亲总是一击即中,在揭穿她的边缘徘徊。 奕舒心虚了一下才道:“这边的风景跟南城不一样,听说明天去的地方是一片桃林,我还没见过呢。” 秦柔没怀疑,放过了这个话题,换了下一个话题:“那需要带午餐吗?” “需要呢,老师说午餐自带。” “行,一会儿吃完饭给你做。” 饭菜端上桌,好半天不见奕明诚回来。 快七点的时候,奕舒肚子都快要饿瘪了,秦柔才接到了奕明诚的电话,说是今晚应酬在外面吃。 挂断电话,秦柔看向奕舒:“舒舒我们自己吃吧,你爸爸在外面吃。” 奕舒长大十六岁,记忆里奕明诚在外面吃的次数并不是很多,这个月,却已经是第三次。 看来公司的事可能真的有点严重。 奕舒夹了一块茄子:“妈妈,公司的事真的很严重吗?” “没事,再过些天就解决了,你别操心这个,吃饭吧。” “唔。” 吃完饭,把碗碟都放进洗碗机,秦柔从冰箱里找出食材,准备给奕舒做寿司和酥肉。 最近公司的事确实是有些严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为了不让奕舒担心,她还是每天早早回家,营造一个安稳的氛围。 但明早她得早早去公司,没那么多时间给奕舒准备午餐,只能今天早些做好一些好保存的。 奕舒在外面看电视,就闻到了糯米的香味。 心头一动,她踩着拖鞋进了厨房。 秦柔果然是准备做寿司,桌上全是做寿司用得到的食材和工具。 奕舒来了兴趣:“妈妈我帮你。” “别捣乱,出去学习。” 奕舒带了手套,跟没听到似的,舀了一勺软呼呼的糯米,按压在海苔上,然后学着秦柔的样子,把其他食材动放进去,再卷起来。 连着弄了好几下,虽然做出来的还是丑,但也说的过去了。 奇!书!网!w!w!w!.!q!i!s! h!u!9!9!.!c!o!m 到最后,她弄了整整一盒,才收了手。 翌日早七点。 奕舒被几道铃声和秦柔的叫声喊醒。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就发现秦柔已经穿好了通勤装。 她揉揉眼睛:“妈妈你要走了吗?” 秦柔摸摸她脑袋:“嗯,妈妈要去上班了,你也该起床吃饭去学校了,小心迟到。” “嗯嗯。” “早饭在锅里,午餐妈妈已经给你装好,在厨房的桌上,还有热水,走的时候记得拿。” “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好。” 秦柔起身,离开。 奕舒也揉了揉脸,清醒了几秒,下床洗漱吃饭。 因为杨潇说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个桃林,很美,奕舒还准备拍照。 所以她从衣柜里找了一件衬衫,一条刚过膝盖的裙子。 连头发也没扎,披在了脑后。 把手机午餐和保温杯放进书包里,奕舒出发去学校。 她提早到了五分钟,到的时候,才发现班里除了她居然都到了,整个大巴车坐的满满当当。 夏凝看到她,先是一愣,然后就皱了眉:“小可爱你怎么这会儿才到?座都没了。” 本来她是想奕舒坐她前面或者后面,路上聊聊天的,结果奕舒来这么晚。 都是一个班的人,又没法占座。 眼下,都没座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 江侵边上的座,还空着。 “没事。”奕舒摇摇头:“我坐江侵边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请你喝奶茶,你别生气了 第16章 青梅 车子很快就要发动了。 杨潇也上了车。 奕舒往后走两步,然后在江侵边上坐下来。 江侵看着窗外,没回头。 可余光里,奕舒的模样,早已落在他眼底。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衬衫,衬衫上系了粉色的丝带,打成好看的蝴蝶结垂在身前,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百褶裙,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和已经好了的纤细脚踝。 中间的腰收进裙子里,细的像是水边的杨柳,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断掉。 栗色的头发也散下来,披在肩上,细细软软,阳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 整个人格外的恬静温软。 让人想起雨后绽开的栀子。 青涩美好。 刚刚她上车时,很多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侵甚至想将她藏起来,藏进笼子里,藏进地下仓库,藏进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到,只有他能看到的地方。 她不知道他的阴暗,她轻轻坐下,用裙子遮住腿,乖乖的把书包放在腿上,然后笑着跟他打招呼:“江侵同学,早上好呀。” 江侵嗅到她发间的味道,身体僵到无法动弹。 连姿势都没换一下,他靠着车窗,没有看她,只从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嗯。” 前面,杨潇手里拿着名单表最后在核对一遍,确认所有人都在,才开口:“我们要出发了,大家都做好,系上安全带。” 所有人先后系上安全带。 奕舒系好自己的同时,还不忘嘱咐江侵。 江侵等她系好了,才避开她的腰,小心系上。 车子晃动了两下,上路了。 这是一班的人第一次春游,从上车开始,车里就没安静过。 大家都在看着窗外,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没有见过的风景。 杨潇没管他们。 她自己也是难得放松。 一时之间,笑闹声充满了整个车厢。 相比之下,奕舒他们这就格外安静。 江侵跟老僧入定了似的,全程保持着那一个姿势,抿着唇一言不发。 奕舒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就有点瞌睡了。 她捂唇打了个呵欠,眼里浮起一层水光。 昨晚她没睡好。 奕明诚十二点多才回来,回来就去洗手间吐了,这么些年她从来没见奕明诚喝的那么难受。 可是秦柔不让她多看,直接把她撵回了房间。 后来一班的班级群又响到了大半宿。 奕舒没有他们的兴奋和精力,困倦的坐了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睡着睡着,她的身体就开始往边上滑。 车子走到了有些不好走的路段,开始颠簸。 几次过后,奕舒的身体就滑到了座椅边缘。 也许再颠一下,就会滑到地上。 江侵抿着唇透过玻璃窗看着她,在车子又颠了一下,她的身体滑到空气中时,神色晦暗的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扯。 奕舒像是没有骨头,直接靠了过来,脑袋倒在了他肩上。 她栗色的头发散落下来,落在了他脖颈,还有几缕顺着领口钻进去。 发顶也蹭在了他的下巴。 发间的香味一瞬间包裹了他,在鼻尖弥漫开来。 江侵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和细细的腰肢。 像是大火燎原。 一瞬间将他倾吞。 转瞬过后,脑海里只剩下空白。 直到奕舒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动了动脑袋,在他脖颈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还低低哼了两声。 江侵才像是从梦中清醒。 他绷着脸,将奕舒的脑袋推到了座椅中间。 没了靠枕,奕舒似乎很不满意,皱着眉嘟囔了两声,小脸皱成一团。 江侵收回视线,眼睫垂下去。 人不在了,心口却依旧在叫嚣。 他有些烦躁眯了眼。 为什么明明知道她靠近他只是因为可怜他,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 他对任何人都冷漠决绝,可为什么唯独在她这,不堪一击? 他怎么,就这么贱。 烦躁中,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却不知什么时候又靠了过来。 江侵推开。 几分钟后,她又靠过来。 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魔咒,要生生将他困死在这方寸之间。 江侵闭了闭眼,没动了。 好半天,他克制的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降温。 最后一排,奕舒座位的斜对面。 赵妍盯着江侵不再抬起的手,咬住下唇,眼尾渐渐透出一抹红。 她来的时候,江侵那儿还没人。 她想做他旁边,又怕班里传出什么流言。 想了想,她还是坐在了严丽身边。 不料那个新来的小狐狸精好像踩好了点,最后一个才来,还打扮的那么漂亮,勾/引人似的,坐在了江侵边上。 坐却又不安分坐着,脑袋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江侵肩上。 江侵明明可以推开她的,可为什么几次之后,纵容了她? 以前只有她在江侵边上才有特例。 她可以和江侵平和的说话聊天,她可以和江侵一起在一张桌上吃饭,江侵只给她一个人讲题。 可现在,在她之外,有了别的特例。 比她还要特别的,特例。 她凭什么? 如果…… 如果现在坐在江侵旁边的是她,江侵也会让她这样亲昵的靠吗? 赵妍紧紧攥了拳,指甲扎进肉里,嫉妒的快要发疯。 好半天,她松开手,看着掌心淡淡的红痕,吸了吸鼻子。 她总得让这个小狐狸精吃点苦头。 两个小时的车程。 车窗外,一道巨石立在了眼前,上面刻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桃花谷。 他们到地方了。 一直没有安静过的车厢再度达到了一个高/潮,一颗颗脑袋巴巴的看着外面,兴奋的讲话声几乎要掀翻车顶。 奕舒在突然的惯性和讲话声中睁开眼坐起身来,茫然的揉揉眼睛:“到了?” 她根本没发现她在江侵肩上靠了一路。 江侵没回答。 他动了动因为长时间没动而有些麻木酸困的肩膀,面色稍稍轻松几分。 前面,带着棒球帽的杨潇站起身来,抬了抬手:“安静一下。” 车厢里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 杨潇环视一圈,神情严肃了点:“一会儿咱班所有的同学都跟紧队伍,不要掉队,游玩途中也要注意安全。” “如果意外掉队或受伤,就立即联系我或者班长。” “联系不上我和班长,也不要慌张,就在门口这块等着。”说完,杨潇指了指巨石边上的空地:“看到了吗?” “看到了。” “好,现在所有同学,带好自己的东西,我们……”杨潇脸上露出笑意:“出发!” 车厢里欢呼一声,跟在杨潇身后,先后下了车。 队列和跑操时和上体育课时一样。 因为奕舒还没有恢复跑操和上体育课,所以依旧站在后面。 一班人呼啦啦的跟着杨潇往里走。 前面和后面还坠着其他班的人。 也都兴奋的不行。 夏凝挽住奕舒的手臂:“小可爱,你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奕舒抬手遮了遮头顶的阳光:“这里叫桃花谷,杨老师说有桃林,到桃林了我想拍照。” “行,到时候让贺章那傻逼给咱两拍。” 前面正在跟班里男生扯皮的贺章回过头来:“谁在说老子傻逼?” “你爸爸我。” “……”贺章回过头去:“老子不跟你计较。” 夏凝哼了一声。 奕舒站在旁边轻轻笑开。 因为是四年一次的春游,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意外,学校难得大气的包了整个场地,现在桃花谷没有别人,只有一中的学生。 大家打闹着挨着景点一个一个的逛,到处都是勃勃的朝气。 桃花谷很大,景点也很多。 奕舒他们跟着杨潇看了原先住在这里的人的故居,看了他们使用的器具,看了水轮,走过了栈道,得有一个多小时,才逛到桃林。 桃林是这里最大的,也是最主要的景点。 还未走进,远远一看。 三四月份的时节,满树的桃花开的艳丽,一簇一簇立在枝头,淡淡的粉,像是晕开的水彩,美得不可胜收。 枝桠间有桃花扑簌簌的掉下来,像是落了一场桃花雨。 呼吸间漫天都是桃花馥郁的香气。 杨潇看着学生们一双双晶亮的眼睛,暂时充当了导游,把自己提前做好的功课讲给他们听:“这桃林和那边的那两尊雕像,就是这桃花谷的由来,传闻这里以前住了一对恩爱的夫妻,这桃林乃两人亲手所植,是两人爱情的见证,也是两人下一世再度相遇的约定地点,所以这桃花谷又称之为情人谷……” 浪漫的爱情故事,让眼前这一片飞舞的桃花都染上了浪漫的气息。 情窦初开的年纪,班里学生静静听着,然后在悄然之间偷偷看向自己喜欢的人,红了脸。 杨潇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回头扫了少年少女们几眼,干咳两声:“这爱情虽然感人,但不适合你们这个年纪,你们都不许给我早恋啊。” 班里人笑开来。 杨潇又说了两句,看到好多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去桃林里,也没再多说,大手一挥,放他们进去。 十里桃林,郁郁葱葱,一眼进去望不到尽头。 奕舒被夏凝拉着逛了好半天,又拾了掉落地面的桃枝把玩,尽兴了才挑了一颗景致很美的桃树。 这处光线正好,也没什么人。 夏凝把手机给贺章,让他给两人拍照。 两个女生亲昵的凑在一起,浅浅笑开。 相机“咔嚓”一声,将这景色定格在画面里。 张扬美好的青春,稚气天真的脸庞,那是16岁的,最好的她们。 江侵独自一人靠在一棵树后,随意看着,视线却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一棵桃树下。 桃树下,穿了衬衫短裙的少女,手里拿了一枝桃枝,轻轻嗅着。 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身上,有几朵小小的桃花飘下来,落在她细软的发间,纤细的肩头。 她浅浅笑开来,脸颊粉嫩,眼睫轻颤。 人比桃花还娇。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侵觉得,这辈子,他完了。 彻底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完了 第17章 青梅 奕舒拍了一堆照片,单人的,双人的,还有三人的。 出了满身的汗。 用手扇着往外走时,就看到一抹独自往外走的身影。 她眼神闪了闪,小跑几步,追上那道人影。 身后传来低低的喘息声:“江侵同学。” 江侵像是形成条件反射,脚步一下子就停在原地。 下一秒,一张笑的灿烂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江侵同学,你有没有拍照啊?” 江侵不语。 那张小脸毫不在意,依旧笑的灿烂:“我给你拍照留念要吗?” 江侵顿了两秒才回过神来,他转过身:“不要。” 他不能,再这么没有尊严的,纵容自己贪恋下去。 奕舒面上笑意微敛,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那边,传来杨潇的声音,喊他们集合。 已经是十二点多,前面还有别的景点等着他们,他们不能再继续在桃林逗留。 学校安排了在这个时间点稍作歇息。 桃林外有一处草坪,草坪上方种了几株榕树,恰好遮阴。 杨潇带着他们过去歇息。 大家都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分享自己带过来的美食。 奕舒这里带了寿司,酥肉,还有一个保温桶。 奕舒打开,才发现里面有米饭,有几道小份的菜,还有道汤。 保温桶功效很好,这会儿还冒着热气。 她把东西摆开在中间。 夏凝和贺章带了汉堡炸鸡这些易携带保存着,看着奕舒那精致的三菜一汤外加寿司酥肉,口水都差点流下来:“卧槽,小可爱你这伙食不错呀。”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7 “我妈妈做的,很好吃的,你们尝尝。” 秦柔做的多,本来就是要她跟同学一起吃。 夏凝贺章也没客气,两人把自己的炸鸡分给奕舒吃,也从奕舒那夹了菜吃。 一群人吃的特别香。 吃到一半,奕舒想到什么,去寻找那道身影。 眼神私下里扫了好几圈,才发现江侵避开了全班学生所在的地方,去了树的背后。 她看了一眼夏凝贺章:“你们先吃。” “你要干什么去?” 奕舒没答,她捧了一个空盒夹了几块寿司酥肉还有几筷子菜过去。 看到奕舒过来,江侵手一僵,快速将最后一口面包大口吃完,然后把包装袋捏成一团。 奕舒捧着饭盒,在他面前蹲下来:“江侵同学你有吃饭吗?” “吃过了。” 奕舒垂眸,落在他手里的面包包装袋上。 沉默几秒。 她把饭盒递到江侵跟前:“你要不要再吃点?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虽然不全是。 但寿司是。 江侵垂眸看向饭盒,里面歪歪扭扭的躺了七八个寿司,着实算不上好看。 他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她认认真真一下一下包寿司的画面。 奕舒见他不说话,挠了挠头:“虽然,它看起来不是很好看,但它的味道确实还不错的,尝一尝吧,嗯?” 她眼睛发亮的看着他,里面是满满的期待。 落下的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挑起,软的一塌糊涂。 江侵手里的包装袋收缩又摊开,反复几个来回,他接过筷子。 一个寿司塞进嘴里,肉松的味道弥漫开来。 味道,意外不错。 眼前的人像只小猫一样乖乖蹲着,眼里细碎的笑意一下子散开来。 见他吃完一个,又指了指其他:“这些都是不同口味的,你都尝尝。” 正午的阳光下,江侵再一次失了控,鬼使神差的,吃完了她送过来的所有东西。 少女离开的时候,满脸笑意,裙角飞扬。 一个小时的歇息时间,吃完东西吹了会儿风,全班同学在杨潇的带领下再度出发。 再往前走,有一条小湖。 小湖还算清澈,里面游了不少小鱼,但因为长了好多绿油油的水草,看不到湖底。 尽管这样,还是吸引了不少同学。 几个脑袋凑到湖边,盯着里面各种各样的小鱼,叽叽喳喳。 一群小金鱼游过去,后面跟着一条黑乎乎的鱼。 奕舒蹲在岸边,指了指那条黑乎乎鱼:“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也是鱼吗?看起来像一条小蛇。” “那个,应该是泥鳅吧。” “……” 不远处,赵妍看着那道身影。 清早时,那道身影恬不知耻的靠在江侵的肩头,中午吃饭时,那道身影又给江侵送了她的饭。 那本该是她的机会,可每一次,都被她捷足先登。 她死缠烂打阴魂不散的凑在江侵跟前,像只跟屁虫。 想到待会儿上山去庙里祈福的时候,她可能还要凑在江侵跟前甚至要他背,或者是回程的途中再次靠在江侵肩头,心底就有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 烧的人理智都要失去。 赵妍紧紧咬了下唇,目光在奕舒的背影和那条小湖之间徘徊几许,悄悄的走进了人群。 没先走到奕舒身边,她蹲在岸边,随手捡了几颗小石子,往湖里丢。 听了几次声响,确定这湖好像不是很深,她才往奕舒那边走去。 奕舒根本没有察觉。 她在湖里发现了一只小青蛙,那模样很有趣。 赵妍就是在这个时候,趁着所有人都凑在她身后往过看的时候,也凑到了她边上,然后,轻轻推了一下奕舒的后背。 一股力度自后背而来,奕舒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滑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后,湖水没过了她的头顶,钻进了她的口鼻。 那种窒息的感觉,一下子包围了她。 奕舒心里漫起一股极度的恐惧,在水里奋力的挣扎起来:“救命,救命啊——” “夏凝贺章,江侵,救救我。” “江侵,江侵……” 奕舒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到最后,她的脑海里只剩下江侵这个名字。 好像,每一次,她需要的时候,他都在。 这次,她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他的名字。 像是拼命的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湖中央的人越陷越深,夏凝红着眼框:“贺章你他妈快点下去救人啊!” 贺章眼睛也发了红,无助的像只困兽:“草,老子他妈的不会游泳啊!” “有没有人会游泳,这里有没有人会游泳啊……”时间已经过去一分钟,夏凝看不下去,她拔腿就要往湖边跑。 贺章拽着她腰给她拽回来:“你逞什么能?要去也该是老子去!” “你他妈放开老子,草,奕舒,奕舒……” 一片混乱中,一道蓝白相间的人影,跳进了湖中。 中午吃完那一餐,江侵就开始后悔自己失了控,下午出行的时候,他别开眼,强迫自己的视线一次都不落在那道身影上。 可偏偏,出了事。 看到那道人影掉进湖里的那一瞬,江侵脑子里一炸,就疯掉了。 他后悔没看着她。 后悔自己那该死的自尊。 后悔到恨不得弄死自己。 他根本不会游泳,可他一秒都没去想这个问题,看到那两截在湖中用力挥舞的胳膊,他就没有理智了。 他像只野兽一样跑过去,一头扎进湖里。 赵妍终于从这一幕中回过神来,退后两步,腿一软,就脸色煞白的坐在地面。 她没有想把奕舒推进湖里的。 她只是想……吓吓她。 只是想,让她吃点苦头。 她真的只用了一点力气。 而且那湖不深的,她试过了,不深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掉进去,为什么会被水没过头顶。 不是她……不是她…… 不要怪她…… 她不想杀人的…… 不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搞波事情 第18章 青梅 水大概有两米深。 脚偶尔会触碰到湖底。 但又无法踏在湖底,还是不可避免的呛了几口水。 江侵只能尽量的仰着脑袋,保持清醒。 冰凉的湖水中,他推开水波,一点一点,几乎是笨拙的,扑腾到了那道身影旁边。 奕舒努力的睁开眼,模糊到浮现白光的视线里,她看到了她的救命稻草。 他来了。 她张嘴,声音几不可闻:“江侵……” 江侵听到了。 自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第一次温柔的回应她,声音里带着颤抖,几不成句:“我来了,别怕,奕舒,别怕,我在,你等我过去……” 奕舒只听到一个尾音,眼前一黑,就再也听不到了。 她的双臂无力的垂下去,人往后仰,往湖里陷下去。 像是一只失去生命的鱼。 江侵的眼睛不知是浸了水还是别的,染上一片猩红。 他像是疯了,用尽全身力气,朝那边扑过去。 他伸出手,够到她冰凉的指尖。 没有一丝温度。 只在他掌心存了数秒,就又倏然从他手中滑脱。 江侵从来觉得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人感到焦灼,恐惧。 她的手从手中滑脱的那一瞬,他像是快要死去。 他像头野兽,低吼一声,钻进水底,拼了命的蹬腿,终于,抓住了那只手。 那只握在手里就仿佛能要了他命的手。 他拽着那只手轻轻一扯,那具身体就软绵绵的倒进他怀里。 她已经陷入昏迷。 江侵没有多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她。 她得活着。 他将她扛在肩上,让她的口鼻露在水面,然后憋着气,滑稽又好笑的往岸边扑腾。 他像是一只落水狗。 又像是驮了心爱姑娘的英雄。 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湖中的两道身影,眼泪无声的往下掉。 直到,江侵驮着奕舒爬上岸,将她放在地面。 他趴在她头顶上方,满脸的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她面上。 人群中开始有骚动,开始有人哭出声来。 下一秒,夏凝声音哽咽的扑过来,手无足措的喊她:“奕舒,奕舒……” 贺章眼睛通红的跪在她旁边。 杨潇也喘着气跑过来,满头的汗,帽子早已掉在地面,沾了泥土。 她看了两眼,极力让自己镇定,声音却依旧有些抖:“喊医生了没有……” 班长带着哭腔回话:“喊了。” 今天同他们过来的,一共有五个医生。 现在有两个率先赶过来。 人群让开一条通道。 江侵直起腰来,喘息着看了一眼那张脸,又看了眼她浸了水黏在腿上有些透的裙子,脱下校服外套,罩在她腿上。 然后后退几步,让开空间。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开始做急救措施。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周围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静的连水波拍在岸边都能听到。 短暂的几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奕舒张嘴,吐出几口水来。 可也只是暂时的清醒。 她的眼神甚至没有聚焦,就再次闭上了眼睛。 学校的车子已经尽可能的开到景区里面,但有些地方车没法走。 还不待杨潇安排,江侵就穿过奕舒的后背和膝下,将她抱起来,快步往外走。 没走出几百米,就看到了车。 江侵把奕舒抱上车,放在后座,一共上车的,还有一个司机,两个医生,以及杨潇。 车里没座了。 江侵退下来。 走之前杨潇就吩咐班长组织好一班的人,听学校指挥。 学校的指挥还没下来。 一班人看着车子走远,人群中,忽然有人出声:“刚刚发生什么了?奕舒怎么会突然落水啊?” “不知道,好像是岸边太滑,她不小心踩空了。” “好险啊,真是吓死了。” “你们说,她会不会有事?” 没有人知道结果。 所有人都再次沉默下来。 安静中,只有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哑的像是铁皮擦过墙面:“她不会有事的。” 那声音很低。 像是在说给他们听。 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因为这一场突发事件,学校很快下达了通知,结束今天的春游。 各班很快安排学生回程。 回去的途中,再不复来时的兴奋。 一班大巴整个车厢都安静的要命。 最后一排,赵妍藏在角落,手指一遍一遍的扣着掌心,流下泪来。 车子开回学校,各班班主任就通知学生各回各家。 一班的学生相继离开。 夏凝和贺章放心不下,给杨潇打电话问了奕舒所在的医院,准备过去一趟。 江侵站在旁边听完全程,离开。 晚五点。 天边红霞烧的正旺,大半个天都被晕染成绚丽的红。 夏凝和贺章走进病房。 秦柔奕明诚和杨潇都在。 两人微微颔首:“叔叔阿姨,老师,我们放心不下,来看看奕舒。” 奕舒刚醒,闻言,偏过头来。 两人快步走过去,眼睛红红的:“奕舒,你感觉怎么样啊?” “没事了,好多了。”奕舒虚弱的朝两人笑笑:“怎么还哭了?” “你知不知道,你可吓死我了!” 夏凝扑倒病床前,又不敢抱她,只轻轻的绕开针头虚虚环了一下。 奕舒盯着她:“对不起啊,吓着你们了。” “说什么对不起。” 贺章也走过来,盯着奕舒看了几秒,垂下头去:“小奕舒,对不起,在桃花谷没有去……救你。”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都不会游泳。” 她在湖中浮浮沉沉,都看到了,也听到了。 夏凝和贺章,为了她都差点疯了。 她眨眨有些湿润的眼睛:“真的,很谢谢你们。” 奕舒已经醒来,没什么大碍,还需多加修养。 夏凝和贺章在病房待了会儿放了心,约定了改天再来看她,就走了。 杨潇还得跟学校讲一下这边的情况,待了一会儿也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 秦柔和奕明诚走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奕舒的头发,然后弯下腰靠在了她身上。 奕舒从来没见秦柔和奕明诚哭过。 因为他们是大人,早就过了软弱的年纪。 可这一瞬,奕舒看到了两人颤抖的背。 她眼睛一下子红了:“爸爸妈妈,真的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幸亏你没事,要不然爸爸妈妈……”难受了好一会儿,秦柔和奕明诚才好受点,两人心有余悸的看着奕舒:“当时,你是不是很害怕?”奕舒吸吸鼻子,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种湖水一口一口灌进嘴里,鼻腔,那种喘不上气来,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脸色发了白,觉得心口闷的厉害。 后怕的要命。 秦柔奕明诚看着她的模样,揪心的要命:“不想了,我们不想了,都过去了。”“不要怕,爸爸妈妈在。” “嗯。” 又过了一会儿,等奕舒冷静下来,秦柔奕明诚才问起这件事的起因。 奕舒也不清楚,她垂着眼睫:“好像,是有人推了我一下。” “有人?” “他是从背后推的,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只是失手。”奕舒顿了顿:“我脚下那处被水打湿,太滑了,应该,只是个意外。” 如果是人为。 如果是有人要刻意害她。 奕舒想不到会是谁。 她从来都乖乖的,没主动去招惹过任何人。 她不敢想,学校里有这样恨着她的人。 “这件事你别管了,爸爸妈妈回头会让学校查的。” “好。” 顿了几秒,两人又问:“爸爸妈妈听杨老师说,最后是有个男生把你救起来的,他是谁啊?” 奕舒这才想起来,失去意识前,那道低低的声音。 像是幻觉,又像是真的。 当时她已经分不清。 不过听两人这话,是真的。 所以,果然是江侵救了她。 那他现在…… 奕舒一下子急了:“爸爸妈妈,江侵他有没有事?他现在在哪儿?” “那男生叫江侵?”两人看着她的模样:“他没事,听杨老师说,应该已经回家了。” 奕舒轻轻吐出一口气,心里又酸又涩。 “不过,他的校服还在你这,帮你遮腿来着。”秦柔指了指那件放在旁边的校服:“这个男生,真是个好人,我们回头得谢谢人家。” “一定的。” 门外,江侵没进去。 隔着一层紧闭的门板,他听不清里面在讲什么。 但他看到了。 奕舒醒了。 应该是没事了。 她躺在病床上,仰着头在跟她爸爸妈妈讲话。 她活下来了。 悬在空中的那颗不敢放下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回到肚子里。 江侵转过身,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睛。 坚持了一整天,在所有人惊慌失措低低啜泣的时候,他甚至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可现在,他像是泄了劲。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他的身体顺着墙面缓缓滑下去。 几秒之后,他伸手,捂住额角,忽的低低笑出声来。 笑得鼻腔都发了酸。 还好,她没事。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第19章 青梅 第二天上午十点。 奕舒刚刚简单吃了点东西,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班里的同学来看她了。 班长领着班委,还有她前桌的男生和女生。 他们集资买了一个果篮。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探望病人当然得带点东西来。” 奕舒无奈的笑笑:“那就先放桌上吧,谢谢你们了。” 一群人围着病房,关切的看着奕舒:“奕舒,你感觉怎么样啊?” “奕舒你好点了没有啊。” …… “已经好很多了。” “那你还是要好好养身体,我们等你回来。” “嗯。” 奕舒前桌的男生女生补充:“学校的课程也不要害怕落下,你的笔记,我们俩都包了,你啊,就安心养着。” 奕舒看着眼前围在她身边的同学们,眼睛发热。 来这里这么久了,直到现在,她感觉自己才找到一点真实感。 好像,真的融入到了这个班集体。 打扰了奕舒一会儿,知道奕舒还要多加休息,一群人就离开了。 离开前,一群人站门口,朝奕舒比了个努力的姿势:“奕舒,加油!” 奕舒点点头:“好!” 这波人走了后不久,奕舒的舍友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找到了病房。 三人虽然跟她不是一个班,却也对她特别好。 给她带了几样补品,又询问嘱咐了半天。 到最后,落下一句“期待奕舒同学尽快回归308”才离开。 这两拨人带来的东西不少,堆满了桌子。 秦柔笑着看着奕舒:“我们舒舒人缘真好。” “是因为大家都很好呀。” 秦柔把东西归置了归置,奕舒又睡了一觉。 中午时,夏凝和贺章就来了。 带来了据说是他俩亲自熬的粥和鸡汤。 看着奕舒吃了点,得到肯定的赞赏,又逗留了会儿,两人才离开。 病房里安静下来。 奕舒却睡不着了。 她透过拉开的窗帘看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悠长温和。 外面种了一颗木棉,风吹过树梢,哗哗作响。 可她等的人,却一直没来。 直到晚上,天渐渐黑了,朦胧的天幕笼罩了大地,病房的外面,才再度传来声响。 奕舒探了脖子跟只小乌龟一样往外看。 门缓缓打开。 走进来的,却不是江侵。 是一个奕舒没想到的人。 奕舒皱着眉想了想,才想起,作为班委之一的她,上午并没有出现在那群人中。 那她为什么现在突然过来? 不过来着是客,更何况,她手里还提着东西。 虽然两人之前的交流并不和谐,但奕舒还是礼貌的朝她点了点头。 赵妍却不敢对上那双澄澈的双眼。 那双眼睛过分干净,干净到,好像一丁点的黑暗邪恶都不能在她眼底苟活。 她眼神闪躲的了半天,才绞着手低声问:“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你,那天……”问到一半,赵妍偷偷抬眼,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脖子像是忽然被人掐住,那些试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几秒,她抿唇:“那天,你吓坏了吧?” 奕舒不想回忆那天,她只摇摇头:“没事了。” 但脸色还是不可避免的发了白。 赵妍看着她的模样,就想起了那天她在水中奋力挣扎的样子。 那天,如果不是江侵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人,她也许就…… 赵妍悔的肠子都青了。 昨天回家,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此刻坐在这里,也觉得无地自容,她掐着手,很快红了眼睛。 害怕露馅儿。 她起身飞快的朝奕舒鞠了一躬,就跑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带上之前,奕舒听到一句没头没尾的道歉:“对不起。” 秦柔从外面进来:“刚刚那位也是你的同学?她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不起?” 奕舒盯着门口想了想。 她觉得有点奇怪。 又觉得脑海里浮现的念头不可能。 也许他们之间的相处不太愉快,可是毕竟都只是16岁的高中生,推别人下水这件事……应该不会这么恶毒。 几秒,她摇摇头:“也许是愧疚那天没帮上忙吧。” 秦柔点点头:“这样啊。” 江侵结束了补课才从梨花街坐公交车来到这里。 下车的时候,在医院附近看到一块儿荒地上的小花都开了。 别的同学去看她都带了东西,他也该带点东西。 可他没有钱,补课的钱还没有结算。 江侵想了想,走了过去。 那荒地旁边挨着一个存放垃圾的场地,一走过去就一阵酸腐味。 好像还有很多臭水洒出来,洇湿了一大片荒地。 江侵刚走过去,鞋就往下陷了陷,裤腿也沾上了泥。 他没在意,越过那片湿地,往里走去。 正值春季,各种小花开的好看,粉的,紫的,白的,各种颜色,各种品种都有。 江侵也分不清,挑着好看的摘起来。 不知哪株花干带了刺,摘的时候扎破了手指,很快有小血珠冒了出来。 江侵随手在反正要洗的裤子上蹭了蹭,继续摘。 摘了满满一大束,他才收手。 花是有了,可却没东西扎起来。 江侵四下里看了看,忽然在垃圾桶那边看到了一条丝带。 就在垃圾桶的正上方,夹在一袋很干净的衣服中。 那条蕾丝丝带,此时在空中飞舞。 江侵走过去,把它抽出来,然后撕成了两截,把一大捧小花扎成了花束。 最后,他才离开这里,去往医院。 上了三楼楼梯时,拐角处,忽然有个人垂着头直直走过来。 江侵躲闪不及,手臂被撞到。 那人抬起头来,慌忙说:“对不起啊。” 话说完,却愣住了。 江侵盯着那张慌张的不行的脸:“赵妍?” 女生看他一眼,就好像快哭出来的模样,什么也没说,绕开他匆匆跑掉了。 以前每次见到他,她都笑着。 这次,很奇怪。 江侵蹙眉盯着那道背影,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眼前,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病房门口,他透过玻璃往里看。 奕舒和秦柔在讲话。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鞋子裤腿上的泥,以及裤兜边上的那条血迹。 悬在门上的手,在顿了几秒后,垂了下去。 但他也没离开。 他背后藏着那束花,在等着。 等晚上的时候,病房里的人睡着了,秦柔也出了病房去洗手间,他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把那束花放在了床头。 放好后,他克制不住的偏头看向床上的人。 她脸色虽然已经好看了很多,但依旧苍白,静静地躺在那里,透着一股病态柔弱的美。 她似乎睡的并不好,小脸皱着,鸦羽一般的眼睫不停的在轻颤。 她一定是又梦到了那天那场噩梦一样的意外。 江侵看的揪心。 他忍不住伸出手,却又迟迟不敢落下。 他的手上有伤,有厚厚的茧,还有刚刚摘花时沾到的土。 好半天,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却又在下一秒,低低的骂了一声,在自己的黑色外套上擦了擦手,轻轻落在她的眉眼。 她的皮肤很柔嫩。 很白皙。 和他看上去有些粗糙的手指截然不同,构成了鲜明反差。 他甚至不敢加重力度。 只是极轻的,一下一下的,抚平了她皱起的眉间。 睡梦中好像有人在安抚她,那味道和温度莫名让她感到安心。 睡着睡着,噩梦仿佛就真的被赶跑。 奕舒的眉间,渐渐松开来。 见她不再那么难受,江侵的手顿了一下,下移。 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角。 她的唇因为生病变成了淡淡的粉。 像坠在面颊的樱花。 但依旧,是让人想要染指却又不舍的存在。 江侵轻蹭她的唇角,感觉自己心底的野兽仿佛困不住,冲破牢笼跑出来,在他心口狂啸。 那些有些阴暗的,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飞快流窜。 激的他眼神都染上一层骇人的欲/念。 好半天,深吸一口气,他猛地蹭了一下她的唇瓣,才收回手。 没再敢继续停留。 很快转身大步走出病房。 唇瓣上传来轻微的痒,是有些粗粝的感觉。 奕舒眼睫剧烈颤动,然后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一道黑色的熟悉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她揉了揉眼睛,却彻底看不见了。 是梦吗? 正想着,门被推开来,秦柔走进来:“怎么醒了?” “妈妈,你刚刚进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生啊?” “男生?没有啊,怎么了?” “没怎么。” 奕舒有些失落的垂下视线,却在垂下视线的同时,看到了床边的那束花。 不像是买的花。 不是任何品种的花束。 那束花,更像是有人从泥土里摘出来,又认真的扎起来。 细看,花瓣上还带着水汽和泥。 这束花,她睡之前没有的。 眼神一跳,下一秒,奕舒掀了被子下床。 气喘吁吁的推开门追出去时,却发现,走廊里,满目的白色和蓝白条纹。 没有她刚刚看到的那道黑色背影。 他,走了吗? 一声不响的来,只为给她送一束花? 奕舒盯着走廊足足看了一分钟,确认人已经走了,才慢吞吞的回到病房。 坐在床上,她拿起那束花,手指轻轻抚过花瓣。 秦柔看她:“谁给你送的花?之前我怎么没有发现?” 奕舒温柔的笑起来:‘一个人。” 一个救了她,又亲手摘花送给她的人。 她低头轻嗅花香,这大概,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门外,等那道人影回到病房,江侵才重新走回去,透过玻璃往里看。 她好像很喜欢那束花。 面上的笑很温柔。 只是,他送的花太过廉价。 等以后,有朝一日他有钱了,一定要送她一束,真正的花。 第20章 青梅 夜风微凉。 头顶的灯忽然闪了一下。 江侵抬眸看了一眼。 目光再落下时,停留在垃圾桶里。 那里还放着她送他的所有东西。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那天他把这些东西扔进这里面之后,再也没往这里扔过任何垃圾。 所有的东西,依旧干净,只是沾了一层灰。 半晌,江侵放下手里的笔,弯下腰,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他找了一张纸,拿着那些东西,一件一件的轻轻擦拭起来。 擦拭完,再放回原来的地方。 有的塞进抽屉,有的放进衣柜。 最后,桌面只余下一排酸奶。 已经喝掉一个,酸奶瓶已经被他洗净收起来。 现在,还剩下三个。 卡通小狗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江侵又拿了一瓶,抿了一口。 嘴里酸酸甜甜的草莓味漫开。 他看向窗外的灯火,脑海浮现出一张娇俏的脸。 那是一张轻轻一笑就轻易能勾了他魂的脸。 从他奋不顾身跳进水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逃不掉了。 也不想逃了。 从此以后,就算是可怜也好,同情也罢。 只要她能俏生生的看着他笑,喊他的名字。 他就愿意连这命都给她。 人的一辈子那么短,活得卑微些,又能怎么样。 翌日,周一。 一大早醒来,奕舒就要吵着闹着去学校。 “妈妈,我身体真的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我不想落下课程。” “本来这边进度就很快,我最近追的有点吃力。” “……” 秦柔扫她一眼,给她按回床上,不为所动:“学习重要身体重要?你给我安分一点。”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8 奕舒没出事的时候,她跟世界上所有的家长一样,恨不得按着她脑袋往死里学。 奕舒这次出了这么大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别说她身体还有点虚弱,就算是大好,也得再放在她眼皮子下观察个几天。 “妈妈……”奕舒晃了晃秦柔的手臂。 “撒娇也没用。”秦柔看她一眼:“你乖乖待着,你爸爸马上就买回饭来了,先吃早餐。” 秦柔鲜少有这么无情的时候。 奕舒知道她这两天是不可能出院了。 但学习还是要学习的。 “那妈妈我总能看书吧?” “可以,但每天不能太久。”秦柔想了想:“上午,下午,晚上各两个小时吧。” “……好吧。” 奕舒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要死要活的要学习,秦柔拉着不让。 还挺新奇。 晚上奕舒正吃晚餐,病房的门被人敲响。 她前桌的那两个男生女生走了进来。 ”阿姨好。” “你们是奕舒的同学吧?”秦柔笑笑:“那你们先聊。” 秦柔很快退出病房。 男生女生走过来:“正吃饭呢?” “嗯嗯,你们还没吃呢吧?要不要吃点?” “不了,家里已经做好在等着了呢。”两人看着她:“我们俩过来,是为了给你送这个。” 两人很快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放在奕舒面前。 女生王晓慧点了点自己的本子:“今天语文英语历史政治的笔记全在这了。” 男生林杰晃来晃自己手中的本子:“我的是数学物理和化学的笔记。” “你们还真的给我送过来了。”奕舒感动的笑笑:“真的谢谢你俩,等我出院了请你俩吃好吃的呀。”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那我们走了,明天再过来。” “行,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 前后不过十分钟,两位可以排的上年度十佳同学的活雷锋就留下两个笔记本离开了。 奕舒简单看了下,就被秦柔催促着先吃饭。 她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吃起饭来。 约莫又过了二十分钟,刚刚放下勺子,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敲响。 今晚这么热闹? 又是谁啊? 奕舒正想着,门就开了,江侵跟在秦柔身后走进来。 秦柔只给他到了一杯水,就关上了房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床前,江侵垂眸看了一眼面色已经比昨天好看许多的人,又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桌上。 桌上放了一樽好看的花瓶,里面插了他送那束花。 有些格格不入,却也被人妥善保存。 隐约还能看到上面清新的小水珠。 “你怎么过来了?”奕舒仰头看他,有点意外,又有点开心:“愣着干嘛?坐下啊。” 江侵收回视线,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奕舒接过,看起来,这像是又一个笔记本。 今天是怎么回事? 送温暖活动日? 不对,江侵?送温暖? 这位可是几乎都不帮班里人答疑解惑的江·高岭之花啊。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课堂笔记?”奕舒愣了愣神,才道:“谢谢你啊,不过,晓慧和林杰已经帮我抄过一份了。” “这个,比他们那份,详细。” 他怎么知道? 奕舒眨了眨眼睛,打开。 还真是。 这本笔记字迹整齐有力,各科的知识点按着顺序依次排列,并且附了解释和举例。 最重要的是,还标注了一份课后习题册对应的重点练习题型。 可以说,这份笔记,应该是全校人都梦寐以求的笔记。 如果拿到学校里面,至少几张毛爷爷。 比她刚刚瞥过的晓慧和林杰的确实详细了不少。 还极其符合她现在的水平。 如果不是眼前这人是江侵,奕舒几乎要怀疑有人偷窥她的学习日常。 这要真评比起来,全国最佳同学,江侵可以排前三了。 奕舒笑起来,眼睛亮亮的:“我都没跟你说,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抄笔记的?” 江侵垂下眼睫,片刻,面不改色的扯谎:“杨老师说了声,我就顺手抄了两下。” 奕舒:?? 他有顺手记笔记的习惯吗? 他上课不是一般都随意在书上标注两笔吗? 还有,谁顺手抄个笔记能顺手成这样? 就拿她来说,给她一天整理她都未必能整理成这样。 看到奕舒眼里的疑惑,江侵顿了两秒,继续面不改色的补充:“快要期中考了,这样也方便复习,你回头用完,直接给我就行。” 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 “快要期中考了吗?” “嗯,再有一两周。” 嗯嗯? 再有一两周考试,而她还不知道要在医院住几天? 突然恐慌jpg. 江侵看她眼睛微圆一副大祸临头的可爱模样,眼底就透出几分浅浅的柔光。 却又在奕舒看过来时恢复正常:“不用担心,按照杨老师的吩咐,在你出院前,你的笔记我都会帮忙抄。” “谢谢!” 奕舒暗自开心了几秒,才放下笔记本,看向江侵:“对了,我听我妈妈说,那天是你救了我,还没问,你怎么样啊?这两天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 他身体素质好,呛两口水,没什么的。 “那就好。”奕舒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不过,那天,你为什么会救我啊?” 因为她喊了他的名字。 因为她是奕舒。 可这些话江侵不会说出口,他漫不经心,只随意道:“当时周围的没有人会游泳。” “你会游泳?” 江侵再度撒谎:“会。” 奕舒点点头。 没有人再说话,房间里安静片刻。 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也许,还有他越来越重的心跳。 不能再待下去。 须臾,江侵背了书包站起身来:“既然没别的什么事,我回家了。” “……” 奕舒目光从那束花上收回。 她只是在迟疑要不要问他这事! 他怎么又要急匆匆离开。 她是什么魔鬼吗? 她小小的抿了下唇,盯住那道背影:“等等。” 江侵回头。 “昨晚,你是不是来过了?” 江侵正要撒谎,奕舒就又道:“那束花,是你送的吧?” 不能撒谎了。 她发现了。 会露馅儿。 江侵沉默几秒,点点头。 随即,又颤了下眼睫,补充:“来看人得带东西,我没别的,就带了这个,只是过来时你已经睡着,就没打扰你。” “这个,有点廉价,你别介意。” “不介意,它很好看,我很喜欢,你亲手摘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奕舒脸颊微热。 江侵不敢直视她眼睛,更不敢说出真相,半天,只吐出一句:“路边捡的。” “……” 路边真有这种东西? 她怎么从来没见过? 察觉到奕舒探究的眼神,江侵别过脸:“还有别的事吗?没的话我走了。” 他是复读机吗? 只会这句话。 可确实,也没什么话再要问。 奕舒摇摇头:“那再见,路上注意安全呀。” 江侵没应。 等走出病房,再看着里面的人,才几不可闻的吐出两字:“再见。” 走廊里,秦柔看着那道身影远去,收回视线,走进病房:“舒舒,这男生我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他就是上次送我回家的那个男生,也是,这次救我的人。” 奕舒侧目看着桌上的那束花。 就算真的是捡的。 但她,好像还是很喜欢。 第21章 青梅 江侵走后。 奕舒问秦柔要了手机,点进班级群,找到晓慧和林杰,给两人发了信息,说杨老师找人给她抄笔记,从明天开始他们可以不用继续抄了。 并且再次表示了感谢。 晓慧和林杰都很快回复了她。 奕舒放下手机,从旁边拿过江侵的笔记,开始晚上的学习。 第二天,晚饭刚吃完,江侵又准时来了。 也没多说什么,放下笔记本就离开了。 离开时,奕舒才发现,他后颈出了一层汗,浸的一头短发越发漆黑。 她看了几秒,才意识到,江侵身上的那件校服外套,好像是秋冬的那套。 一中一年四季的校服都是同一个款,只是秋冬的那套,里面加了绒,厚一点。 现在是春季,甚至还没到春末,这样的天气,他穿了一套秋冬的校服。 奕舒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衣架。 那里赫然挂着一件熟悉的校服外套。 是因为,她忘了还他校服吗? 奕舒轻轻拍了下脑袋,一阵懊悔,正要拿着校服追出去,却发现,那件校服外套还没洗,上面带着水泡过的味道,还沾了泥。 算了,只能是今晚洗了,等明天过来时再还他了。 秦柔今晚的事情好像有点多。 奕舒学习的时候,发现她在皱着眉看电脑,时不时还会跟人发个语音。 奕舒结束学习的时候,发现她还在皱着眉看电脑,发语音时嗓音都变得有些沉。 奕舒看了看那件校服外套,决定自己动手。 她住院这几天,为了方便,秦柔把该拿的都拿过来了,她跟秦柔说了声,索性把校服放一个脸盆里,拿着一瓶小桶洗衣液,去了洗手间。 秦柔没拦着。 两三天过去,奕舒的身体好了不少。 而她今晚,确实是有点忙。 洗手间里,奕舒先把校服外套泡进去,然后倒了点洗衣液。 泡了一段时间,她才开始动手搓洗。 奕舒洗衣服的次数并不多,在家里有洗衣机,在学校一周约莫也就洗一次。 有时候甚至一次也不会有。 懒得时候,她会攒着带回家再扔洗衣机。 所以为了避免这件校服外套洗不干净,奕舒整整洗了半个小时。 又冲洗到水完全变清,才回到病房,把衣服挂起来。 周三晚,江侵把笔记本递给她要走时,她喊住了江侵。 衣服已经完全干透,只余下淡淡的香味,又晒了阳光,透出一股阳光的味道。 奕舒把它装了袋,递到江侵手里,小声道:“这个是我洗的,也不知道洗干净了没,你别介意啊。” 江侵“嗯”了声,拎着袋子离开。 回到家里,坐在床上,江侵从里面取出校服外套。 上面看起来很干净。 并没有残留的什么污点。 她说,这是她洗的。 江侵忍不住想到她抱着衣服专注的搓着,搓累了再用手背蹭掉额角的汗的场景。 只要是她洗的。 不管洗的干净不干净,他都不介意。 半晌,他垂下头,把校服拿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那是和她身上校服一样的味道。 好闻的,让人心悸。 周四的时候,夏凝和贺章来了一趟。 陪着奕舒聊了有半个小时,两人离开。 离开的时候,恰好碰上进来送笔记本的江侵。 门缝里,夏凝听着两人对话,随意扫了一眼那个本。 等江侵要离开,才眼神闪了闪,收回视线。 笔记一共送了五天,周五过后,江侵就没再来了。 奕舒趁着星期天,把他所有的笔记做了一个整合。 周末的时候,住院部的医生过来给奕舒做了全身检查,说是完全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 秦柔虽然还有点不愿意。 但经不住奕舒搬出医生的说法来软磨硬泡。 没一会儿,秦柔终究是答应了她。 医院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事了。 而且,这些天她在医院耽误了太多时间,公司里亟待处理的事不知堆了多少。 奕明诚这几天过来的时候面上满是极力掩盖的疲倦。 于是奕舒欢天喜地的收拾了东西,一家人开车回家。 回到家时恰是黄昏时分,距离晚上饭点还有点时间。 秦柔从洗手间出来,看向奕舒:“舒舒,妈妈想今晚请你那位同学来家里吃顿便饭。” 送奕舒回家,从湖水中救出奕舒,每天给她抄笔记送到医院。 无论是哪一件,都值得感谢。 奕舒刚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够了颗碧根果,闻言,手一顿:“行吧,那我问问他。” 上次加微信被江侵拒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但她又没有江侵其他的联系方式。 总不能直接去江侵家堵人吧,那江侵不就知道她悄悄跟着他去过他家了吗? 想了想,奕舒摸出手机来,头铁的准备再试一次。 正要直接把好友申请发过去时,她想起什么,思索两秒,在备注那栏加了一行字——有急事找你。 打完,看了一眼,才忐忑的把好友申请发出去。 发完后,她抱着手机静静等了五分钟。 毫无动静。 果然。 奕舒叹一口气,也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准备再等一会儿,实在不行,晚点问问班长有没有他手机号,打个电话问问。 随后,她放下手机,打开电视。 今天江侵只去了半天的辅导机构。 下午,拿了刚结的工资,他去附近的花店挑了一束百合,然后去往南山墓地。 墓碑上的人依旧是那副样子,温婉的笑着,十年如一日。 江侵把花放在墓前:“妈,我来看你了。” 没有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江侵眉眼低垂,在墓前坐下。 姜婉去世于他十岁那年,如今一别六年,江侵有时候甚至记不起她从前的模样。 她走后,他也愈发沉默寡言。 到如今,对着这张照片,甚至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同去年一样,他只是静静陪着她坐着。 头顶的日光从灼热到温和,再慢慢落下西山。 天阴了下来。 风也大了些。 江侵眯了眯眼,起身。 手指轻拂过墓碑的照片,他低低道:“今年我也过的很好,你不要担心。” “我明年再来看你。” “再见。” 说完最后一句,他出了墓地,回家。 到家的时候,江临川居然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江侵脸色难看的皱了皱眉,没理会,先进了楼里。 本来准备洗了手做饭的,顿了几秒,他到底回了房间。 从抽屉里拿出手机,他按了下眉心,播了一通电话出去。 电话那端很快传来一道浑浊的嗓音:“喂,小江啊,什么事?” “他,在不在你那?” “今天没过来。”那端疑惑:“怎么,你爸还没回家吗?” “嗯。”江侵应了声:“那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他有些烦躁的抿了抿唇,才看到通知栏里的那条信息。 点进微信。 奕舒再次加了他。 并且在备注一栏特意备注了“找你有急事”几个字。 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心头的烦躁莫名散了几分。 须臾之后,江侵手指一滑,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 那端却久久没发话过来。 也不知道她所说的急事是什么。 江侵等了一会儿,还是放下了手机,先去做饭。 做到一半,一滴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上。 又闷又重的一声。 像是要将玻璃都震碎。 江侵抬眸,外面忽然开始下起雨来。 还伴随着剧烈的风,哗哗作响。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天完全阴下来。 天幕压着破败的小区建筑,透着窗户看出去,有些可怖。 饭做不下去了,江侵关了火,拎了外套出门。 刚走出家门,外面,却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伴随着指甲划在生锈铁门的刺耳声,以及含糊不清的沙哑嗓音,像是哭,又像是在咒骂什么。 那道声音,因为常年浸泡在酒里,哑的像是破旧的手风琴。 夹杂在呼啸的风声里,透着一丝诡异。 是江临川回来了。 江侵眼神暗着,几步走上前去。 一集电视结束,秦柔从厨房探出脑袋来询问情况,奕舒才想起这回事。 她拿过手机,不抱希望的随意一扫,然后,眼睛就慢慢瞪圆了。 ?? 江侵,居然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奕舒完全不敢置信,她揉了揉眼睛,让自己冷静稍许,再次定睛一看。 没有看错。 聊天框里确实有这么一句话——你已添加了J,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犹记不久前她加他被他无情拒绝,还收到了“不想加”这样的侮辱。 而现在,也不过过了半月,他就奇迹般的答应了。 想了一下原因,奕舒觉得是刚刚那条备注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能想到加一句那个,她可太聪明了。 美滋滋的开心了几秒,奕舒才把目光重新定格在聊天框。 聊天…… 聊什么? 哦,对。 奕舒抱着手机,撸了一把安逸卧在她腿上的软软,尚且有些激动的打字——是这样,因为之前你救了我的是,我妈妈邀请你今晚来我家吃顿便饭。 消息发送出去,奕舒盯着手机屏幕等回信。 回信没等着,倒是发现个错别字。 刚刚太激动手滑打错的。 她又补了一条——你救了我的事。 然而,那边还是没有回应。 可能是在忙吧。 但既然加上了,回复还会远吗? 奕舒也不那么急了,边看电视边等了会儿。 这一等,又是半个小时。 秦柔饭都做好了,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舒舒,怎么样?你那位同学什么时候过来?” “……” 差点又给忘了。 奕舒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还是没有回应。 是没看到吗? 不怕,稳得住。 奕舒又发了一条过去。 是舒舒呀:看到请回复~ 等了十分钟,毫无反应。 奕舒斟酌两秒,决定发个语音电话过去。 连着两通,那边却依旧毫无回应。 门口忽然传来门铃声。 奕舒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一股风裹着水汽迎面扑来。 她浑身打了个颤,才发现,外面下了好大的雨,这一会儿功夫,黑云压城。 看着像是有野兽蛰伏在头顶上空似的。 怪吓人的。 她侧身,让被淋湿的奕明诚进来。 关上门时,门外恰好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道响雷。 奕舒回洗手间给奕明诚拿了条毛巾出来,看着外面的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慌。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真香了 第22章 青梅 秦柔把奕明诚换下的湿衣服放进衣篓,看了看外面的天:“舒舒,今天这个天气,你同学要还没动身的话,就别让人过来了,怪麻烦的,请客咱们就换到改天。” 奕舒垂眸看了看依旧没有回应的手机屏幕,抿唇点了点头。 秦柔盛了饭:“那就吃饭吧。” 奕舒没动,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又播了一通语音电话。 听筒里很快传来声音,却是机械的“嘟嘟”声。 心绪莫名不宁。 几秒,奕舒从沙发上起来,穿了外套,拿了手机,又拿了一把伞,出了门:“爸爸妈妈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哎,你这孩子,这天气你去哪儿?” 等秦柔和奕明诚追出来,奕舒早没影了。 出了公寓,把手机照明打开,她戴上卫衣帽子,就撑伞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往过找。 雨太大,伞面遮不住。 雨水扑到衣服上,脸上。 十来分钟后,等奕舒到了那幢小二层单元楼附近时,身上都湿了。 她抬手蹭了一下脸上的水,想到什么,关了照明,又往前走了走。 约莫有一百多米。 朦胧的雨幕下,她就看到一道身影在费力的把另一道身影往里拽。 不知道这种状况持续了多久,两人身上都早已湿透。 但奕舒依旧辨认出,拽人的蓝白身影,是江侵。 另一道被拽的黑色身影,她不认识。 但她猜测是江侵他爸爸。 上次她跟过来,见到过他拖着一个人进去。 跟这个,应该是同一个。 不过,这次这道黑色身影显然还有意识,并且很不愿意进里面去,反复扭着身体要往外面走。 江侵吃力的扣住他,又被他挣脱。 来来回回。 隔着一段距离,奕舒似乎都能听到男人低低的嘶吼声。 有些吓人。 又过了几分钟,直到天上一道惊雷落下,那道黑色身影才像是渐渐泄了力。 江侵用力将他扯了几下,扯进了那扇铁门。 鬼使神差。 奕舒屏着呼吸,悄悄跟了过去。 等她轻手轻脚的钻进楼道,里面的那扇铁门,也关上了。 她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但她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似乎是桌椅碰撞的声音,还夹杂着什么碎掉的声音,咣啷作响。 以及模模糊糊的叫骂声。 掩盖在雷声里,听不分明。 不知道为什么,奕舒忽然想起连翘的话—— 江侵的爸爸是个酒鬼,好像还家暴,开家长会的时候,差点把他们班主任都打了。 所以,里面有可能,是在打架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奕舒甚至想敲响那扇门。 可她又害怕,看到里面的情景。 她迟疑的贴在门边,想再探探情况。 下一秒,放在兜里的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下,显得格外突兀。 奕舒吓了一跳,立马一路小跑出去,藏在一辆车后,收了伞,蹲下身来,并且按掉了这通奕明诚打过来的电话。 足足过了一分钟,里面也没人追出来。 奕舒揉了揉心口,长长吐出一口气。 吓的够呛。 她再也没勇气再回去偷听了。 也没勇气再在这儿逗留。 秦柔和奕明诚那边也应该急了。 她站起身来,撑开伞,准备离开。 离开前,却又忍不住透过铁门往里看。 里面的铁门上方有一方四方的玻璃,沾满了污痕,几乎要看不清。 只能看到有昏黄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在这样一个雨夜,似乎格外的压抑,凄凉。 奕舒浑身湿透的回到家时,秦柔和奕明诚正准备去找她。 见人回来了,两人把伞放下,瞧着她的模样:“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奕舒情绪低落的应了声,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了新的衣服,头发也吹的半干。 她垂头走到厨房:“吃饭吧爸爸妈妈。” 只吃了一点,奕舒就没什么胃口了。 她上楼回了自己房间,洗了个热水澡,躺进被窝。 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头莫名焦虑。 好一会儿,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进和江侵的聊天框。 一直没有回应。 她翻了个身,开始打字:江侵,你爸爸他,是不是…… 打到一半,删掉,又重新打。 删删减减,好一会儿,才确定了一条,发了过去。 浑身酸痛。 江侵坐在椅子上,有些出神的看着桌面上的相框。 相框上的那层玻璃有些碎裂,留下几条长长的划痕。 划痕下,是一个女人的笑脸。 三十多岁的年纪。 安安静静,恬静温婉。 跟今天下午墓碑上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的母亲,姜婉。 死在六年前的今天。 从那之后,每一年的这天,江临川都像是疯了一样,不愿意回这个家,不愿意看到他这张脸。 唾骂,诅咒,甚至是将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揍。 脑袋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来,有些粘腻的,落在了眼皮上。 江侵蹭一把,满手的红,透着一股血腥味。 他捻了捻指尖,无谓的笑了。 笑意薄凉一片,不答眼底。 桌面上,手机却忽然震了一下。 江侵顿了好一会儿,才用另一只手拿过。 点开。 是舒舒呀:江侵,你没事吧? 是舒舒呀: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呢? 明明无所谓的。 可这一刻,看着屏幕上这简短的两句话。 江侵的眼尾,却悄无声息发了红。 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在这一天问过他一声好了。 连他自己都忘了。 他今年才16岁,只是个高中生。 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随口一问。 可他的心还是泛起一层酸意,酸里又带着一点温热。 就像是,一瓶冰块,有人往里浇了热水。 然后有带着温度的小气泡飘上来。 他垂下眼睫,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回复。 J:我没事,刚刚在吃饭,你说有急事找我,是什么事? 几乎是下一秒,就有新信息回了过来。 快的,就像是那端的人捧着手机,在等着他的信息。 是舒舒呀:就是上面那件,我爸妈想请你吃个饭。 是舒舒呀:不过今天已经错过了。 是舒舒呀:我爸妈说,换到改天。 江侵看了看自己的模样,顿了很久,才回话。 J:不必了。 是舒舒呀:可是…… J:我不习惯去别人家里吃饭。 那端这次没有很快回过来。 江侵甚至可以想到,那边的人趴在床头,可爱的皱了下鼻子,然后有些气鼓鼓的看着这句话的样子。 也许是气完了。 一分钟后,她回了过来。 是舒舒呀:好吧。 这一话题告一断落。 江侵不太会跟人交流。 他盯着手机屏幕,打了几个字,又全部删掉。 那边也很久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久到额角的血迹似乎都快开始凝固,江侵才再次收到一句话。 是舒舒呀:那我们明天见,晚安,江侵。 是舒舒呀:睡到吹出鼻涕泡jpg. 那我们明天见。 晚安。 江侵捧着手机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溢出来。 溢出来的一瞬,却又被他狠狠擦掉。 下一秒,他站起身来,去了洗手间。 得处理一下伤口。 要不然,小姑娘明天看到他这个样子。 会害怕。 虽然江侵跟她说了没事,但奕舒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早上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不过看到江侵座位上空着,那点迷糊就消失了,就变成了担心。 以至于后面夏凝问她话都没听见。 “跟你讲话呢小可爱,想什么呢?”’直到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奕舒后知后觉的回头:“啊,什么事?” “那天病房里我们不是碰到江侵去医院给你送笔记本?”夏凝挑眉:“怎么着,这几天江侵都去给你送笔记本啊?” “嗯,不过,他说是杨老师吩咐的。” “哦……”夏凝一脸兴致缺缺的靠回座位上,一副没吃到瓜的失望。 奕舒:…… 顿了几秒,奕舒问她:“对了,江侵今天这么这会儿还没来啊?” 夏凝:“你问我?” “……” 算了。 奕舒刚刚准备折回身,后门,就进来一道人影。 校服拉链再度拉到了最顶端。 额角上,还多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并不是他说的没事,他看起来,伤的比上次还重。 脸侧都可以看到青一片,红一片。 奕舒不由想起昨晚,在门外听到的桌椅碰撞声,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盯着那张脸,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9 只是眼底莫名开始湿润。 好一会儿,在江侵走到她身侧之际,她抓了他的衣袖,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去。 江侵跟她走出两步,顿住:“快要上课了。” “上课重要伤口重要?” 奕舒难得不露笑意,这样倔强的盯着他。 她的眼眶都发了红。 像是在无声控诉他昨天的骗子行径。 江侵说不出反驳的话。 也拒绝不了她的行为。 因为小姑娘,下一秒看起来就要掉眼泪。 所以在她再次用力拉着他往外走时,江侵没有停下,随了她。 快要上课,楼梯上都是往教室走的学生。 奕舒逆着人流带着他往外走,连边上人都不理会。 江侵看着那道背影。 看着她拉着他袖口的小手。 低低叹了口气。 还是惹她害怕了。 不过,她生气的样子。 一样,可爱的要命。 第23章 青梅 “又是你俩?”女医生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却又在下一秒定格在江侵面上:“这都是怎么弄的?” 江侵不语。 奕舒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师你快给他看看吧。” 女医生用下巴点了点病床:“先坐下吧。” 江侵坐过去。 女医生先给他做检查,然后拿药,上药。 奕舒在旁边静静看着,时不时着随着女医生的动作落在那有些狰狞的伤口上时,下意识的皱眉。 “这些都是皮外伤,上点药就好了,就你额头上的这个伤,怎么划的?” 江侵垂眸。 昨晚江临川了疯,摔碎了酒瓶就往他额角招呼,要不是他反应快,也许就不只是这样了。 “啧,你们现在这些小孩啊,动不动就打架,还没什么分寸,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女医生见他抿唇一副不肯说的样子,边给他做消毒缝合,边叹一口气:“有点疼,你忍着点。” 江侵没解释什么。 奕舒也不能开口说什么,她知道,身边这个人都多在意这些。 她只是悄悄伸过去一只手臂:“你要疼,你就掐我手臂。” 江侵侧目。 那只伸过来的手臂裹在宽松的校服下,细细的一把,手腕更是一掌就可完全扣住,还留有余地。 平日里哪里碰一下,她都能红了眼睛。 此刻却怕他疼让他掐她手臂。 这个小傻子。 他眼睫遮住眸底柔和的光,摇头:“不疼。” 是真的不疼,这些年来,受过太多次伤,都麻木了,以前都不看,也挺过来了。 这样的,又算什么。 连酒瓶玻璃边缘划下来的那点痛都不及。 他安静的坐着,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连眼睫都没颤一下。 女医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稳着手给他处理完了全部的伤口,额角那处还贴了纱布。 收手时,她嘱咐:“老规矩,不能沾水,然后额角的纱布一天换两次,这周五,来我这再做一次检查。” 奕舒在旁边看着,江侵认命应声:“好。” 拿手机付过钱,两人离开医务室。 往回走的时候,奕舒仰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夸奖:“江侵,你好厉害,都没喊疼。” 像是在哄小孩。 江侵从眼皮下看她一眼,忽然就觉得,这伤来的值。 今天第一节 课是杨潇的课,两人回到教室时,课都上了一半。 两人站在门口乖乖喊报告。 杨潇回过头来,本来正要问什么,目光在江侵的面上停留几秒,就都了然了。 她抬了下手:“快回去继续上课吧。” 旁边探究的目光也在江侵回到座位后,慢慢消失。 因为没有课间操,这星期也没有人作检讨,升旗仪式结束后,就宣布各班原地解散。 夏凝和奕舒夹在人群中,往小卖部走去。 买了一大堆零食才往回走。 教室里,奕舒把零食分了几袋给前面的晓慧和林杰,还有秦柔做的一点小吃。 两人面面相觑,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俩只帮你抄了一天笔记。” “抄一天也帮了我很大的忙的,都说好了,请你俩吃好吃的,不许反悔啊。” 两人顿了几秒接过:“那就不客气了啊。” 兑现完自己的诺言,奕舒又从桌肚里摸出一袋糖。 江侵正垂眸看书,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就落在纸页。 小手松开时,纸页上多了几颗水果硬糖,各种口味,包装袋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辉。 他偏头。 奕舒一脸认真:“吃糖,可以缓解痛意,小时候我打针,吃完糖就不哭了。” 阳光下,那张脸乖的要命。 江侵舔舔唇,低低骂了一声,草。 过了一周都没交作业的幸福生活,今天,奕舒又回归到了原本的痛苦生活中。 晚自习,她拿出书,认命的开始做各科的作业。 做到一半,才发现,有好几道不会的数学题。 但这些题型,却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摸着脑袋想了几秒,才想起来,确实是见过,江侵送过来的笔记本里,做过这些题型的总结。 她立刻从书包里找出笔记本。 果不其然,找到了相应的题型。 看了会儿上面的详解和例子,奕舒总算摸出点门路,开始照猫画虎,用这个思路去解题。 往常要拖两个晚自习的题,今天居然破天荒的只用了一个自习。 正要开心的把这宝贝一样的笔记本收起来,奕舒忽然想到那天江侵在病房说的话,这个只是顺手帮她抄的,主要目的,还是之后的期中考,这个笔记本,她用完,是要归还的。 应该马上就要期中考了。 她也不能一直占着。 而且这个笔记本只记录到周五,没有这周的新内容。 奕舒想了想,还是把笔记本还了过去:“喏,江侵你的笔记本。” 江侵都忘了这回事。 愣了一下,才想起他之前撒的慌。 他从奕舒手里拿过笔记本。 下一秒,就见奕舒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对了,我用的时候,不小心在里面写了一点东西,那个,你……” 那天在医院看笔记本的时候,她看的入神,一时忘了这是江侵的本,就在上面,写了两笔。 当然,也不止写了两笔。 还,画了两笔。 她想问题的时候,喜欢在边上画小人…… 江侵随手翻开笔记本。 有几页上,赫然是和他字体完全不同的清秀小字。 甚至还有一页上,画了只小兔子。 他眼底忍不住划过笑意,几秒,才敛了,看向她:“没事。” 奕舒低下头,轻轻吐出一口气。 夜里。 把笔记本一路带回家。 江侵拿着笔记本,手指掠过有她字迹的部分,反复摩挲。 最后,才合上笔记本,放进了抽屉里。 年少时的喜欢,好像只是有她字迹的笔记本,都让人心生欢喜。 周五清早,奕舒陪着江侵再次去了一趟医务室。 女医生检查过后他的伤口,给他拆了线:“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啊,以后每天还得上药,水也不能沾,知道了吗?” “知道了。” 回去的时候,又是杨潇的课。 没讲新内容,这节课她对比总结了一下前几周有关联的知识点。 下课的时候,也没急着走,她手指点了点桌面,环视下面:“这个星期回去该复习的都复习复习啊,下周期中考,都听到消息了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奕舒和江侵并肩往回走。 十几分钟后,玫瑰苑门口,奕舒停下脚步:“拜拜,周一再见啊。” 江侵点了点头。 奕舒知道他不愿意让她知道他住哪,说完,她就率先往家走。 回到家的时候,秦柔正在做饭。 奕舒抱起猫正要先看一会儿心心念念的电视,秦柔就从厨房走出来:“舒舒,妈妈想把请客的时间改到今天,你问问你那个同学,看看他今晚有没有空。” “……” 奕舒撸猫的手一顿,这才想起,她之前忘了跟秦柔说这事。 她扭头看向秦柔:“妈妈你别准备了,他说,他不习惯在别人家吃饭。” “是吗?”秦柔疑惑:“你再问问,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他这个人,性格有点偏僻的,他说不习惯,那应该就是真的不想来,请客,就算了吧,送他个什么礼物感谢一下就好了。” 秦柔想了半天:“也行 。” 晚上,奕舒手机里就收到了一笔三千的转账。 她从床上弹起来,去找秦柔:“妈妈,这是什么?” “买礼物的钱,爸爸妈妈也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你看着给他买吧。”秦柔推了推眼镜:“对了,三千是不是有点少?” “毕竟那孩子救了你。” 本来他们准备,请客结束后再给江侵一定谢礼的。 数目还未定下。 但也应该不止三千。 奕舒:“……” 她想起江侵那个别扭的性格,就只是几十的买药钱,都好像是在侮辱他似的。 三千…… 奕舒摇摇头:“我知道了,还有,这个钱真的已经不少了,再多,他不会接受的。” 秦柔奕明诚这才放弃了加钱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奕舒就喊了夏凝他们,出去陪她逛街。 她已经想过了,就给江侵买一双鞋。 所以她目的明确的直奔男鞋店。 夏凝看着她:“舒舒你有男朋友了?” “……” “这是给江侵买的。” “江侵成你男朋友了?” “……” “他之前不是救了我吗?我爸妈想送点谢礼给他。” “行吧……” “你快帮我挑挑。” 夏凝挑着,就想到一件事:“你知道他鞋码?” “……” “他脚看着跟我爸差不多,应该是一个码。”奕舒眼神掠过鞋架:“先买吧,不合适了回头再换。” 如果她现在问江侵鞋码,江侵一定能猜到她要送他鞋。 到时候不仅鞋码不知道,秦柔交给他的任务都完成不了了。 但她要是买了,江侵就应该不会拒绝了。 “可以……” 话落,夏凝从货架上拿了一款红色的帆布鞋:“这个你们觉得怎么样?” “那个太张扬了吧?”奕舒指了指她收边的黄色款:“我觉得还是这个好看,不算太张扬,颜色又很亮。” 旁边被迫拉过来这会儿无聊到玩手机的贺章在两个女生争执的声音里扫了一眼:“都不行,信我,直接拿黑色的。” 男生应该还是很了解男生的审美的。 奕舒看了看,从鞋架上拿下一双黑色的,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她拿着鞋走到贺章面前:“贺章,能麻烦你,帮忙试一下吗?” 夏凝看她一眼,翻了个白眼,直接把鞋放在贺章跟前:“放下手机,试。” 奕舒:…… 贺章:…… 安静了两秒,贺章有些无奈的笑着看了夏凝一眼,接过了鞋子。 穿上一看,正好。 是很百搭的款式。 简洁大方。 最后奕舒一锤定音:“就这个了。” 正赶上打折,满七百减二百,一共是五八八。 奕舒付了钱,离开鞋店:“走,请你俩吃饭。” “上次就你请的,这次我俩来。” “好的吧。” 吃完饭趁着有贺章这个免费劳力在,夏凝又带着奕舒逛了逛女装店。 最后分别的时候,手里拎的满满的。 东西太沉,奕舒把衣服都放回家,这才在微信上约了江侵见面。 江侵恰好从辅导班回来,直接来了玫瑰苑门口。 奕舒见他走过来,挥了挥手:“嗨,江侵。” 江侵单肩背着包:“什么事?” 奕舒把手里精美的包装袋送到他面前:“我爸妈要我给你的谢礼,谢谢你救了我。” 江侵看着包装袋上的商标,没动。 那个牌子,他认识。 于他而言,那袋里装的,可能已经是他一月的生活费。 几秒,他抿唇:“不必了,你的谢意我收下了,这个,拿回去吧。”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个别扭又骄傲的人啊。 奕舒眨眨眼:“这个,退不掉了,我们家也没人能穿,你不收,就只能扔掉了。” 江侵垂眸盯着自己破到几乎要连这个这个月都无法撑下来的鞋子,又盘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现有的钱,有几分迟疑。 奕舒观察着他的神色,眼珠转了下:“而且,这是我爸爸妈妈一定要送的,你饭也不吃,东西也不收,他们心里会不舒服的。” “我……” “你就收下吧,不贵的,真的。” 奕舒顺势笑着,把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任务完成。 她手背后:“那我就先回家啦。”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脑袋微倾,古灵精怪:“对了,鞋子是我选的,你穿一定很好看,就是码可能不对,如果有问题,你就微信联系我呀。” 月光下,她穿着黄色的小裙子,回眸一笑的样子,像是要刻进人心里。 她说,鞋子是她选的。 她说,他穿一定很好看。 江侵要追上她把东西还给她的脚步一顿,半晌后,没再说话,只看着她一路步伐轻松的消失在月光下。 像一只精灵。 拿着东西回到家,打开鞋盒看了好一会儿,江侵才把鞋穿上。 黑色帆布鞋,款式简单,质量上乘,鞋码合适。 穿起来很舒服。 比他以往的任何一双鞋都要舒服。 这是,她送他的,真正意义的第一个礼物。 他甚至,都不舍得将鞋底踩在地面。 虽然奕舒来到一中比以前努力的不少,但进度落得多,她又不够聪明,还被迫住了一星期的医院,到现在,讲过的东西,她还有很多都不是很明白。 晚上做题的时候,就再一次碰到了拦路虎。 一般在学校的时候,奕舒有问题就会直接问晓慧和林杰,两人的成绩在班里拍中等,大部分问题都可以帮她解答。 不过这会儿都十一点了,也不好打扰两人。 奕舒想了会儿,哭唧唧的向自己的小伙伴求救。 是舒舒呀:救救孩子吧。 是舒舒呀:这几道题,麻烦帮我问下学霸! 那端很快回了过来。 吱吱:你们学校进度都到这儿了?这也太变/态了吧! 吱吱:我这就给你问沈学霸,你别急啊。 是舒舒呀:好的。 又过了几秒,手机震了下。 吱吱:好了,沈学霸开始给你解了,估计得半小时。 是舒舒呀:帮我谢过大佬。 吱吱:不是,你怎么老问沈学霸,你们班应该也是大佬云集啊。 是舒舒呀:刚开学一个多月,其实,我跟那些大佬还不是很熟。 而且最尴尬的是,如果人家叭叭讲了半天,她可能根本听不懂。 吱吱:那总不能一个都不熟吧? 是舒舒呀:是有一个年级第一的大佬,还是我同桌,但是……他有点凶。 吱吱:卧槽,年级第一?牛批啊! 吱吱:不过,再凶还能凶过沈铭? 是舒舒呀:沈铭是清冷,他是真凶。 吱吱:不是,那这位真凶的年级第一,长的帅不帅啊? 是舒舒呀:…… 话题为什么会走偏到这里? 不过奕舒想了一下,如实回答。 是舒舒呀:帅。 吱吱:比沈铭都帅? 是舒舒呀:是的。 江侵应该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生。 她依旧记得初见。 她仰头,阳光下,男生薄唇挺鼻,微微内敛的眼睛不经意的瞥过来,眼尾狭长,眼睫低垂。 那是一头短寸都遮不住半分的颜值。 凌厉中带着几分野性。 周身气质是这个年龄段男生所没有的深沉。 像落了雪的青松。 吱吱:草,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吱吱:无图无真相,有照片没。 是舒舒呀:没有…… 吱吱:啧,舒舒,组织上呢,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是舒舒呀:对方已拒绝,并且退出了该组织。 吱吱: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吱吱:我用你最想要的签名画册跟你换怎么样? 奕舒托着下巴好半天,最后,妥协在了那本签名画册之下。 画册不难得,网上都有卖。 但签名难得。 她听闻,这位大触,今年只在京州有一场签售。 是舒舒呀:成交,回头给你消息。 吱吱:阿崽,爸爸爱你,等你好消息哦。 奕舒:…… 吱吱:哦,对了,你的题,请注意查收。 第24章 青梅 周一。 课间操。 为调动期中考的竞争气氛,年级里选了江侵在升旗台上做演讲。 男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飞扬的五星红旗下,身形清瘦,脚上还穿着她送的黑色帆布鞋。 一中的校服裤裤脚是收回去的那种,搭配黑色低帮帆布鞋,竟然意外的合适好看。 衬的他一双腿越发的长。 他站在那里做演讲,全程脱稿。 四五月份的眼光温而不烈,静静地倾泻在他身上。 他表情清冷,低调内敛。 却又无声透着一股嚣张。 奕舒站在下面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忽然想到一个词,鲜衣怒马。 那是,很适合拍照的一个画面。 可惜整个操场都一片安静,教导主任和班主任都在前面站着,奕舒不敢造次。 她成功的错过了这次的拍照机会。 不过,下一次拍照机会很快到来。 下午奕舒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江侵居然破天荒的趴在桌面睡觉。 不知昨夜没睡好还是别的什么,奕舒坐下定睛一看,就看到他眼下隐隐的一圈青黑。 不过那层浅浅的青黑根本不能影响到他的颜值。 这安静的一幕,依旧是一个很适合拍照的画面。 还是一个可以怼脸拍的高清画面。 不过奕舒还是有点虚,没敢轻举妄动。 她抬手在那张闭着眼睛的脸跟前晃了晃,又低低喊了他两声:“江侵,江侵……” 毫无反应。 连眼睫毛都没眨。 凑近了,似乎还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很好。 就是现在。 为了签名画册,冲鸭! 奕舒有点兴奋又有点忐忑的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用胳膊稍稍挡住一点,这才找好角度,按下拍摄按钮。 下一秒,一张照片定格在手机屏幕里。 只是,与此同时,奕舒还听到响亮的一声“咔嚓”,伴随着一道白光。 她,上次给软软拍完照,好像,忘记关闪光灯了…… 奕舒手登时抖了一下,差点给手机都摔出去。 不慌不慌。 稳得住。 安慰自己两句,她才心慌慌的从胳膊下小心翼翼的抬眸。 然后,就对上一双漆黑的视线。 看着清明无比。 丝毫没有什么刚刚睡醒的茫然。 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奕舒心里“咯噔”一声,完了,稳不住了。 果然,下一秒,江侵开了口,声音有点哑:“你在干什么?” 奕舒捏了捏,觉得脸燥的慌。 偷拍别人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让人尴尬的事? 如果真的有。 那就是她把手机送过去,让这位当事人看到她的偷拍的成果。 这样不行的。 以江侵的性格,一定会把那张照片删掉的。 到时候,她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仅丢脸,还没完成任务。 总得保住一样啊。 办法……办法…… 片刻之后,奕舒眼睛一亮,有了。 虽然这个办法有点丢脸,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几秒,在江侵的注视之下,奕舒把手机藏在胳膊后快速的点击了几下手机屏幕,先把那张照片发给宋吱,又删掉相册里的那张,最后再找出一张自己脸特别大的自拍。 迟疑几秒,她红着脸把手机往江侵跟前送了送:“我在……这个……自拍……” 江侵没说话,看了看手机屏幕,又看了看她,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奕舒举着手机,感觉自己快原地自燃了。 自拍这事,太过羞耻。 江侵盯着她红扑扑的脸看了好几秒,直到浑身发热,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挪开视线,从奕舒手里拿过手机,仔细端详那张照片。 镜头前,少女一张脸凑的镜头极近,她微微鼓着脸颊,眼睛瞪的圆溜溜的。 像是要亲亲屏幕。 可爱的不行。 可以看出,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她挑了一张几乎占满整个镜头的照片。 不过,如果后面的一只猫尾巴没有入镜,就更具有说服力了。 本来就可爱。 这个有点傻的行为衬的她更加的天真可爱。 江侵长睫遮挡下的眼底,笑意流转,几秒,他抬眸,意味不明的看了奕舒一眼,修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 然后,把手机还了回去。 什么都没说。 奕舒悄悄看他一眼,立刻红着脸查看。 相册里并没有她刚刚偷拍他的照片。 置顶聊天里,她发给宋吱的照片也没有被删除。 呼,还好她机智,没有被发现。 奕舒轻轻吐出一口气,把脸轻轻迈进臂弯里,贴在桌上,降温。 等她再抬起头来时,教室里人就多了。 而江侵,也开始看书,不再看她这边。 奕舒眨眨眼睛,重新在课桌下摸出手机,点进那张照片。 虽然过程惊险了点,但不得不说,这是一张特别成功的作品。 阳光下,少年闭着眼,光影从外面洒下,将他的脸切割成亮暗两面。 亮的那面,他侧脸弧度干净,眼睫在下眼睑洒下一层阴影,难得的透出几分温和。 暗的那面,光线勾勒的他鼻梁特别挺,额角到眉骨的疤,加上那一头短寸,又衬出三分野性。 明暗交织下,他好看的,有点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 奕舒一时看的没能挪开眼。 直到,外面响起预备铃的声音。 奕舒轻轻咬了下嘴唇,把手机关机。 晚上洗漱过后,奕舒坐在床上,才拿出手机,开机。 刚开机时,许是手机有些没反应过来,半天没反应。 奕舒抱着手机,还以为宋吱审美跟她不一样,觉得江侵这种的不好看。 结果,一分钟后,她的手机开始疯狂震了起来。 先是一下,然后就像是点燃的炮/仗,连着十几下。 震的奕舒掌心都发了麻。 她轻蹭了两下,才点进微信图标。 点进去之前,她看到微信图标显示的信息是23条。 奕舒以为是有人在群里讲话了。 点进跟宋吱的聊天框,她才发现,只有一条是来自于不知什么时候订阅的订阅号,其他的,全部来自宋吱。 消息加表情包,足足22条。 奕舒 …… 震惊了一下,她才点进去,上拉,一条一条的看。 吱吱:妈的,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吱吱:这种颜值是真心存在的? 吱吱:我信了你的话了,你这个年纪大佬的同桌,真的比沈铭帅,帅十倍都不止! 吱吱:不是,舒舒,你看着他不眼熟吗?你不觉得他跟那个娱乐圈当红流量小生秦疏长的好像有点像吗? 吱吱:这种颜值不进娱乐圈都可惜了! 吱吱:真的,看的我都想现在转学去你们班了! 吱吱:不行,我不行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位本尊! 吱吱:疯狂挥舞荧光棒jpg. 吱吱:向大佬献上膝盖jpg. …… 奕舒看完全部,有点无语的回复。 是舒舒呀:你冷静一点…… 那端下一秒就回复了过来。 吱吱:我冷静不了!不是,每天对着这张脸,你就没点什么想法? 奕舒:…… 虽然江侵长得确实好看,偶尔凑的太近,她也会心跳。 但是,喜欢吗? 没有吧。 是舒舒呀:没有呢…… 吱吱:简直暴殄天物,你快点上啊! 是舒舒呀:我不早恋的。 吱吱:…… 是舒舒呀:而且这都不重要,我完美完成了组织交给我的任务,组织的奖励,还作数吗? 吱吱:作数…… 吱吱:不过下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得介绍这位大佬给我认识啊。 是舒舒呀:好。 是舒舒呀:我们要查寝了,不跟你说了。 吱吱:晚安,么么。 查寝老师很快进来转了一圈,又走了。 奕舒想到不久的几个月后,她心心念念的签名画册就会落进她手中,就有点兴奋。 睡不着。 她又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准备看会儿小说再睡。 点亮手机屏幕时,界面还停留在微信里,她跟吱吱的聊天框。 奕舒退出去。 正要再点一下退出微信,她就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跟江侵的聊天框,什么时候这么靠前了? 如果她没记错,她跟他讲话,已经是上周的事情了。 这中间她还跟别人讲了不少话,再加上群里的话。 不合理。 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想。 奕舒呼吸紧了一下,缓缓的,点进那个界面。 聊天框里,两人最后一条信息,是一张照片。 今天中午,教室里,她拿给江侵看说是自己自拍的那张照片。 她并没有记得自己给江起发过这张照片。 所以,这张照片是怎么跑到这里的? 排除她手滑,只剩下一个可能。 江侵做的。 他这样,是什么意思? 他不会,看到了她发给宋吱的那张照片吧? 奕舒脑海里“嗡”了一声,就炸了。 她呆呆的拿着手机,盯着上面的床板看了好半天,才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硬着头皮给江侵发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快点,上。 第25章 青梅 房间里。 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江侵伏在桌上复习。 桌面,放在桌子右上角的手机,却忽然震了一下。 江侵顿了一下,再抬眸时,眼底带起了一点浅浅的笑意。 他拿过手机。 不出所料,是奕舒发过来的信息。 是舒舒呀: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江侵安静几秒,打字。 J:交换。 J:你删掉那张,我删掉这张。 手机那端,奕舒看着这简短的两行字,片刻之后,满脸绝望的,扯了被子,把自己埋进了里面,连脑袋一起。 被子里,她的脸快速烧了起来。 果然,不是她手滑。 那条照片确实是江侵发的。 他不仅可能看到了她发给宋吱的照片,还看到了她跟宋吱的聊天记录。 就是不知道他看了多少,有没有看到她说他凶,说他帅。 啊啊啊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对,还有一件事。 她的自拍,到了他的手机里。 还是一张,她嘟嘴的照片。 看着像……跟人索要亲亲似的。 亏她中午还觉得自己机智过人! 然鹅,她,完全被江侵玩弄于股掌之中! 真是,丢脸丢到,奶奶家了! 奕舒闭上眼睛,完全自闭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头脑发懵,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又缓了好半天。 都快十二点了,终于,麻木了点,脸不再那么烫了。 奕舒翻身起来,琢磨了好半天,舔舔唇,有些心虚的回了江侵的信息。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0 手机终于再次震了。 江侵抬眼。 是舒舒呀:删了,抱歉,你别生气啊。 生气? 看到她把他的照片给别人,看到她说不喜欢他,确实是有点。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况且,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看着屏幕里那张嘟起嘴像是要隔着屏幕亲他的那张照片,江侵神情意外温柔的垂着眼睛,用指腹轻轻蹭过。 真他妈想,有天这件事能成真。 这张照片不能盯着看太久,心痒。 片刻,江侵点了一下,照片缩回原尺寸。 他回复奕舒消息。 J:好。 不生气可以。 删除,不可能。 奕舒看着那一个字,也判断不出江侵是真不生气还是假不生气。 她忐忑了一晚上,终于困了。 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不了,改天再哄他。 想着,眼皮有点沉的给江侵发了个晚安,她就放下手机,睡了。 江侵盯着那两个字。 许久,低低吐出两字,温柔缱绻。 晚安。 因为这事第二天再见江侵奕舒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在发现江侵和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后,也就忘了。 周三数学课,临下课的时候,数学老师布置了一道有关函数的题,是一道超出他们现在所学范围的题,说是下节课要喊人起来讲。 这种情况在一班也就是日常操作,毕竟班里还有参加全国奥数比赛的同学。 但对于奕舒来说,无异于要她命。 如果下节课她真被喊起来,十有八/九会挂台上下不来。 因为她连这题的题目都读不明白。 况且下节课就在一会儿活动课结束后的数学自习课上。 时间无比紧迫。 一下课,她就跑前排去,问晓慧和林杰,看看他俩有没有什么思路。 奕舒读题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在解题。 奕舒在边上看了十几分钟,两人就出结果了,不过,答案不一样。 这就是说,两人之中只有一个正确答案或者两人都做错了。 至于是上述那种情况,奕舒也看不懂。 晓慧跟林杰两人又重新做起来,边做边探讨是哪个步骤出了错。 奕舒在边上等着两人统一答案。 又等了十分钟,两人都没得出个结果。 林杰挠挠头:“我去问问数学课代表,看他是什么解法。” 奕舒只能先回座位看看题目,试图把给出的几个条件捋捋清楚。 后座,奕舒走后,赵妍就坐了下来。 奕舒回头时,她跟江侵正在讲什么。 奕舒看了一眼,好像也是这道题。 不过他们似乎已经解了出来。 赵妍很快起身,局促的朝她笑了一下,就离开了。 奕舒皱眉看着她的背影。 自从上次从桃花谷回来,赵妍就变得奇奇怪怪。 不仅那天晚上忽然跑进她病房道歉。 每回收作业的时候都低头不看她,跟之前莫名的挑刺态度一点都不一样。 在路上看到甚至会躲着她走。 也很少来这边问江侵题了。 奕舒不是没怀疑过她。 只是桃花谷里小湖旁没有摄像头,那天跟在她后面的同学们也没一个看到,她更是后脑没有长眼睛。 学校调查了一周也没调查出个所以然。 没有证据就不能判定什么。 几秒,奕舒收回视线,没再看了。 那边,江侵也收起写了那题的本,随手塞进桌肚。 奕舒:…… 想偷。 林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回来,数学课代表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做的又对不对。 纵观全班,最靠谱的一位就坐在她眼前。 在他眼皮子下偷是不可能偷,偷了也大概率看不懂。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直接问江侵。 他都愿意跟赵妍这个前同桌讲,应该也愿意给她讲? 就是不愿意,好歹给个解题步骤,她好顺着琢磨。 他们之间最近处的还不错,虽然前天出了一点小尴尬,但江侵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最后,奕舒鼓起了勇气,把自己的本递了过去:“江侵,你会这道题吗?可以给我讲讲吗?” 至于这勇气是谁给她的,大概是梁静茹吧。 反正已经问出了口。 奕舒也无所畏惧了,静静的盯着江侵,等他把刚刚那个本给她扔过来,或者是,拒绝。 江侵盯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几秒,他伸手。 奕舒:??? 江侵:…… “你的练习本,拿过来。” 练习本? 这是要,重新给她写? 怕刚刚那个字迹太潦草步骤省略太多她看不懂? 奕舒就跟被一张天降大饼砸中似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里忍不住透出笑意。 她眉眼弯弯,把练习本推过去:“谢谢。” 然后她撤回原位,等江侵写完。 江侵等了几秒,都不见她凑过来,反而已经从桌肚里拿出一包小米锅巴,跟只小仓鼠一样吃起来。 顿了几秒,他才转了一下手中的笔:“过来看着。” 奕舒:??? 江侵是在跟她说话? 她看过去,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只看着她。 见她不动,还有点疑惑的,微微偏了下头。 好像是,真的在喊她。 奕舒愣了几秒,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擦了擦手,有点不好意思的凑过去。 刚凑过去,就见江侵目光在她唇瓣转了一圈,然后低低道:“没擦干净。” “……” 他干嘛关注这个? 难道是饿了? 还是觉得她这副模样影响他讲题? 奕舒也猜不到,她乖乖的,又擦了一下嘴。 江侵看着她的嘴巴周围终于没有零食屑,眼底闪过一道笑意,开始写步骤。 说实话,他做题从来没有写过这么繁琐的步骤。 一般就把关键步骤写出来。 而现在,他把每一个步骤都写完了。 还写的工工整整。 写完后,他抬眸:“懂了吗?” 啊? 这就完了吗? 奕舒认真的盯着那些步骤又看了一遍。 嗯,确实,并不懂。 她小小的抿了下唇,沉默三秒,如实回答:“没有。” “……” 江侵垂眸扫了一遍,完全没看出来,他的步骤哪里有问题,会让人看不懂。 但他耐着心问:“哪里不懂?”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奕舒看着题默默的小声念了几遍口诀,才指住其中一步:“这里……” “……” 这才只是第三步。 换成任何一个人问,他都不会讲的。 当然,一班也基本不会有人发出这种疑问。 不过边上的人认真的,皱着眉头盯着那处,一副苦恼的样子。 半点不耐都没了。 江侵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她到底是什么不懂,因为这里他省略了一个基本公式,顿了顿,他把这个公式写在旁边,再稍加解释:“懂了吗?” “这里懂了。”说完,奕舒又开始慢慢往下看。 看样子,还有不懂的地方。 奇迹般的,看着那张小脸,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一瞬,江侵竟然卑鄙的希望,她不会的东西再多点。 离他,再近点。 几秒后,奕舒又道:“这里。” “这里是这样……” 如他所愿,奕舒接下来一共又问了五处。 等到看到结尾都没有不懂的地方时,奕舒感觉简直醍醐灌顶。 不得不说,江侵讲题,思路非常清晰。 还能一秒看透她不会的点。 比问晓慧跟林杰,效率高了很多。 趁着这股神轻气爽的劲,奕舒立马在练习本上按照自己想法,重新把题从头到尾做了一遍。 最后得出的,是跟江侵刚刚讲的一样的结果。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么难的题,她给弄明白了。 可能现在班里还没几个人弄明白。 这感觉太爽了。 奕舒浅浅笑着看向江侵:“江侵,以后我有问题,还能问你吗?” 嘈杂的教室里,下一秒,奕舒听到男生低低的嗓音:“能。”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三次元出了点事,抱歉,现在修文完毕,恢复正常更新 第26章 青梅 奕舒收了练习本,心情有点愉悦的回头:“夏凝,去厕所吗?” 夏凝把目光从江侵和奕舒身上收回:“好啊。” 两人挽着手臂出了教室。 刚走出两步,夏凝扫了下四周,就神秘兮兮的凑到了奕舒跟前:“小可爱,我刚刚没看错吧?江大佬,那是在给你讲题?” “对啊。”奕舒想起这事唇角就弯起来:“我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给我讲题。” “还讲的特别有耐心,跟你之前讲的一点都不一样诶。” “……” “我真没蒙你。”夏凝语气笃定:“江侵以前从来不给人讲题,顶多也就是随手扔个步骤过去,还一脸别烦我的那种表情。” “要不然,他那么厉害,班里人也不会没人问他题。” 好像是这样哦。 她跟江侵坐着么久的同桌了,都不见有人过来问他问题。 偶尔会有个赵妍过来,但每次的交流都十分简短也就三言两语。 这么一想…… 奕舒也有点摸不着头脑:“江侵他最近对我,确实是,挺好的。” 就在桃花谷之行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发生了质变性的飞跃。 虽然,也只是她跟别的普通同学的程度。 但,这个人,是江侵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夏凝朝她挤了挤眼睛:“小可爱,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什么?” “江侵他,是不是喜欢你?” “……” “你怎么总往这个方向想……” 上次同款水杯事件也是这样。 结果,江侵慌不择路的换了新的水杯。 “不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桃花谷那次……”说到这里,夏凝看了一眼奕舒的表情,迟疑。 “没事,你说吧。”虽然她现在想起这事还有点心有余悸,但反应已经不会那么强烈了。 夏凝这才继续说下次:“就当时,你落水,你知道吗,江侵跟疯了一样,一头扎进了湖里。” “这个啊。”奕舒眨眨眼睛:“那不是情况危急吗?而且江侵这个人真的是面冷心热。” “……”并不能感觉到。 “而且。”奕舒又道:“我后来问过他了,他说当时全场就他一人会游泳。” “会,游泳?”夏凝一脸不敢置信:“他当时那个在湖里狗刨的架式,叫会游泳?” “真的,也就是那湖浅,他只灌了两口水,要那水再深点,你俩都得交代在那儿。” 奕舒眨眨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夏凝戳戳她脸蛋:“江侵是骗你的,他根本不会游泳。” 她见多了会游泳的人,江侵那个,一看就是完全不会,全凭本能。 “一个人连命都不要的救你,你说,能是为什么?” “可他,为什么要骗我啊?” “能是为什么?怕你有心理负担呗。”夏凝啧了声:“这他妈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奕舒低着头,却没再说话了。 从厕所回去时,江侵依旧伏在桌上学习。 奕舒在座位坐下,悄悄看向他的侧脸。 他真的,是喜欢她? 有点想问他。 但万一他直接拒绝,那显得她多自作多情,多尴尬呀。 退一步说,他承认了,那以后,她跟他还怎么相处呀? 她是不会早恋的。 哎…… 奕舒下巴枕在手臂上,心里乱糟糟的,有点憋得慌。 从江侵的视角看过来,就是边上的小姑娘一直悄摸摸的往过看,满脸的欲言又止。 面上还稍稍带了点红。 半晌,他停下手:“你想说什么?” 奕舒脖子一梗。 偷看被发现了? 她僵硬的扭过头去,对上江侵的眼睛。 那双眼睛漆黑无比,一眼望过去仿佛无底深渊,让人猜不出情绪。 猜猜不出。 自己又抓心挠肺的。 明天就期中考了,这多耽误学习啊。 几秒,奕舒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她手指无意识的揪住校服袖口:“就那个,那天,在医院,你为什么骗我说你会游泳啊?” 没想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江侵也愣了一瞬。 眼睫阖了下,他才转了下手中的笔,神色如常道:“只是为了让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那你为什么……” “不要多想,我当时救人,只是因为周围没人救,万一那天你出了事,作为你的同桌,会有很多人来向我打探你的情况,到时候会影响我学习。” 奕舒盯着那张脸,试图从江侵面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他神色淡然,眼底甚至还有点几不可见的嘲意,似乎在无声嘲讽她的自作多情。 是吧。 果然是她想多了。 江冰块还是那个江冰块。 讲题,也可能只是怕被她一直纠缠耽误学习。 想想他对她的态度,大多时候还是爱理不理。 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 喜欢她? 是夏凝想象力太丰富还是她脑子进水了。 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信。 片刻后,奕舒眨眨眼,别过脸,把有点烫的脸压在校服上。 眼睫颤了一下。 他不喜欢她,也挺好。 可就是,心底为什么莫名有点失落? 啊。 大概是因为以前都是别的男生追在她屁股后面跑吧。 很快,奕舒就把这事落在了脑后。 下了晚自习,杨潇就开始组织他们搬桌子,贴考号,布置明天的考场。 她来这个学校参加的第一次大型考试,就这样来临了。 一中采取的是全年级按成绩分配考场的模式。 奕舒来之前并没有参加过一中的任何统一考试,她的成绩栏,是空白的,所以她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考试早八点开始。 没有早读和早自习,吃过早饭,奕舒就背了书包,捧了水杯往一楼左侧的最里面走去。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明明昨晚默背的时候还很清晰的。 一觉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缘故,好像就有点记不那么清楚了。 奕舒只能边走边回想。 她想的认真,根本没注意到前面几个男生在打闹。 等视线里出现一双黑红的运动鞋,耳边传来男生流里流气的笑骂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顿住脚步,手臂却还是被撞了一下。 轻微的痛。 但也是因为她没有好好看路。 奕舒抱着手臂,慌忙抬头道歉:“对不起啊。” 耳侧传来一道软软的声音,不是矫揉造作的软,是那种很自然的软糯。 轻轻的。 温婉的。 跟耳边有人吹了股热气似的。 贺明扬停下打闹,回过头去。 垂眸,一个乖乖巧巧的女孩子站在眼前,小脸白皙,五官秀气,校服规规矩矩的拉到领口,手指还因为局促捏了捏水杯。 有点可爱。 他忍不住看的有点久。 奕舒能察觉到男生的视线,直勾勾的,看得她很不舒服,她低下头:“可以麻烦让一下吗?” 须臾后,男生往边上稍稍撤了撤。 奕舒背着书包,进了考场。 贺明扬身后,有人凑上来,扣住他肩:“得了扬哥,人都回里面去了,动动眼珠子,可别盯的掉地上了。” 贺明扬一把推开那人:“往边上滚。” 说完,他后背靠在栏杆上,偏头往里看。 刚刚那个女生不知道坐哪里了,看不着。 贺明扬顿了几秒,直起身来,径直走进了教室。 他身后的男生愣了一下才跟过去:“草,扬哥,这么早就进教室,这他妈离考试开始还有十分钟呢,监考老师都没来呢。” 旁边另一人扫了他一眼,凑到他跟前:“傻?看不出来扬哥对刚刚那女的有意思?” 教室里,贺明扬走进去,才发现奕舒坐在靠墙的一个座位。 那道娇小的身影藏在墙后,被挡的结结实实。 怪不得看不着。 他乐了声,在她边上的座位上坐下来。 一中考试一个人坐一张桌,贺明扬坐的是她旁边的那张。 隔了一条过道,他散漫的靠在椅子上,静静的往奕舒那儿看。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几分钟,奕舒不是很有把握,垂眸在那看书,嘴里还时不时念念有词。 这个考场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学校里倒数的,基本都是只带了一支笔过来,来了之后就开始站一块闹闹哄哄的吵。 这满教室的嘈杂中,就她那处,一片安静。 少女半点不受影响,唇瓣一张一合,看的认真。 长睫垂下来,像是浓密的鸦羽,勾的人心痒。 贺明扬轻轻眯了眼,唇角勾出一个有点痞气的弧度。 正看着,眼前却忽然拦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表情带着讨好的笑:“扬哥,这座位是我的,你能不能让一下?” 贺明扬上下扫了他一眼,面上笑意浅浅消失,几秒,他嗤了一声:“滚最后一个座去。” “可是这是考试……” “别他妈再烦我,滚。” 男生看了看贺明扬的表情,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谁不知道,贺明扬家有钱,这大半个一中都是他家投资建的。 在这学校,他就是呼风唤雨的存在。 没人敢招惹。 他只悻悻的点了点头,就往最后那边走去。 旁边,奕舒当然察觉到了有人看她,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她轻轻皱了眉。 彼时,恰好有监考老师拿了未拆封的试卷进来:“都回自己座位上去,考试要开始了。” 算了。 不管了。 考试重要。 奕舒把书连同书包一起放到讲台上去,只留下一个笔袋。 从里面拿出一支中性笔,一支铅笔,一块橡皮,还有一卷胶带,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认真的看向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江侵:凭本事单身 第27章 青梅 虽然这考场的学生不把这场期中考当回事,但该走的流程监考老师还是走了一下。 他拿起那套全密封的试卷:“给大家看一下啊,我们的试卷是全密封的,没有开过,现在是首次拆卷。” 说完,他用小刀刮开了密封条,把试卷取出来。 一个考场有两个监考老师,除却这个男老师,还有一个女老师。 他把试卷给那个女老师分了一半,然后两人各自顺着最边上的一排开始分发试卷。 奕舒领到试卷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铃声。 考试,正式开始了。 她认认真真的填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座位号什么的,就埋头答题。 这考试刚开始半个小时,这考场就趴下去了一半。 没趴下去的,也没几个正经做的,有在抓阄的,有在试图撩起校服抄的,有在贼眉鼠眼扔小纸条的。 没一个老老实实考试的。 只有,坐在那边的小姑娘。 她马尾安静的垂在脑后,小手握着笔,看一会儿,写一会儿。 简直乖的要命。 贺明扬脑袋靠在胳膊上,半躺在桌面,另一只手里还转着一张笔,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奕舒,眼里缓缓透出玩味的笑。 说实话,围在他身边的女生什么类型的都有。 明艳的,娇美的,主动的,害羞的。 可没有哪一个,像她这样纯情。 就像是清晨树叶儿上的第一滴露珠,清澈透明,不沾染一丝尘埃。 她坐在这个考场,却与这满考场的散漫意味格格不入。 越是盯着看,越是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上午一共考两门。 一门语文,一门数学。 每一门,她都是如此专注。 贺明扬也难得专注,不过不是专注于试卷,而是专注于眼前的小美人儿。 他的空白,到收卷的时候,都是空白。 专注做题的时候奕舒察觉不到周围的目光,但当考试结束,她交了试卷,周围那道目光,就显得格外明显。 她长得不是惊艳的那种,但也不丑。 从初中的时候就有小男生给她送过情书。 奕舒当然明白,那边近乎灼热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久留,一考完试,就去讲台上拿回了书包,赶忙收拾东西。 收拾好东西时,边上那个盯着她看的男生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奕舒松一口气,背着书包从后门出去。 刚出门,一只手臂就从门框侧边伸了出来。 然后一颗脑袋也跟着探出来。 那个考试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看的男生,不紧不慢的,姿态闲散的,靠在了门框上,一手撑在另外一边,截住了她的去路。 奕舒吓了一跳,差点撞上那具胸膛。 她抱着水杯低低的惊呼一声,然后快速后退两步。 她惊呼的声音细细的,像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猫。 贺明扬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声音笑的奕舒有些恼,她冷静下来,才皱眉看着他:“这位同学,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贺明扬微微低下头来,低到和她同等的高度,然后与她平视,声音含了一丝不正经:“就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小同学。” 他的气息冲的太前,嘴里还带着一股并不算好闻的烟味,那双眼睛,也是色眯/眯的。 边上还传来其他男生起哄的声音。 “草,扬哥你问就问,别调戏人小姑娘啊。” “对啊,这还光天化日的呢。” “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脸都红了。” “哈哈哈哈!” “……” 奕舒站在原地,觉得窘迫。 又有点害怕。 她还没碰到这种像是混混一样的学生。 她咬了咬唇:“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让开。” “如果我就不让开呢,怎么,你打我啊。”贺明扬又往前凑了点,离她愈发的近。 奕舒再次后退,看着一群不怀好意看着她的男生,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她弄哭了。 贺明扬和他身后的男生都愣了一下。 好半天,贺明扬才直起身来:“哭什么,不告诉就不告诉呗。” 奕舒手指用力捏着水杯:“你让开!” “好好好,我让开。”贺明扬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让开了通道。 奕舒吸吸鼻子,从那群人中间通过。 走出几步,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 她身后,其中一个男生看着贺明扬:“不是,扬哥你怎么就把人给弄哭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贺明扬摸出根烟咬进嘴里:“老子还没怎么她呢。” “……”瞧瞧这什么虎狼之词,怪不得,小姑娘差点哭了。 贺明扬点了一根烟往前走,走出几步,他吐出一口烟,吩咐后边的人:“回头给我打听一下她哪个班的。” “真看上了?” “不然呢。”贺明扬轻轻笑了一声:“多水灵多嫩啊。” 江侵正下楼时,就碰到了正在上来的奕舒。 她低着头,没想往常那样给他打招呼,也没冲他笑。 江侵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她眼睛好像有点红。 像是哭过了。 不知道给谁欺负了。 “奕……”他想喊她的名字,想问问她。 却在迟疑间,奕舒已经擦着他的身边过去。 江侵站在原地,盯着她纤细的背影,口袋里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下午走进考场的时候,江侵就发现就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在说什么。 他对学校里的这些八卦从来都不敢兴趣,正准备径直走向自己座位,就隐约听到,一班的奕舒这个字眼。 脚步一顿,江侵朝那边看过去。 几个女生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不知是怕的还是羞的,止住了话头,有些脸红的看着他。 江侵轻轻蹙了下眉,才收回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等他走过了,那几个女生才又开始接着刚刚的话头讲。 “哎哎哎,你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十班的贺明扬,好像是看上了一班一个叫奕舒的转校生,找人打听她呢。” “贺明扬不是有女朋友呢吗?还是一中校花。” “谁知道呢?他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似的。” 门外,有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来。 女生们对视一眼,散开:“考试了考试了,不说了,散了吧。” 江侵坐在自己座位上垂眸盯着眼前一处虚无的空气,眼神阴暗,几秒,嘴里默念了三个字,贺明扬。 大概是因为奕舒中午哭过的原因,贺明扬终于没有再招惹她。 下午的几场考试还算是相安无事。 奕舒上午的那门数学和下午的那门历史都考的不是很理想,也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晚上回去就开始复习其他的科目,准备明天的考试。 连翘他们本来想问她贺明扬那事的,见她情绪不是很好,也没多问。 本来以为贺明扬偃旗息鼓,不会再来烦她。 第二天上午,奕舒考试的时候,边上忽然有小纸团丢过来。 刚开始只是一个。 见她没理,又接二连三的往过丢。 这场考试是她来一中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大型考试。 于她而言真的很重要。 偏偏这门物理,碰上了好几道不会做的题,她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边上还出现了这种近乎骚/扰的幼稚行为。 奕舒忍了又忍,直到最后,忍无可忍。 须臾,她在自己座位上举了手。 很快监考老师走过来,询问她:“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 奕舒把那些小纸团收起来,递到监考老师面前:“老师,旁边这个人,一直朝我丢纸团,影响我考试。” 监考老师把纸团拆开一看,都是些不正经的话。 他扭头看向边上的贺明扬:“贺明扬,你给我安分点,不然就直接取消你这次考试资格。” 贺明扬懒洋洋的撑着脑袋,看了看监考老师,又看了看奕舒。 取不取消考试资格无所谓,反正他也不会做题。 不过,小美人儿不能不看。 半天,他唇角轻轻扯出一抹吊儿郎当的笑:“好啊。” 有了这次警告,直到考试结束,边上这个人,也没再有什么动作。 奕舒松了一口气,收拾东西离开这个考场。 却没完全放松警惕。 临走前,她没再像昨天一样贸然往出走,而是先往外探了探。 确认没有人在门外等着她,才抱着水杯,快速离开。 等彻底走出这条走廊,奕舒完全放下心来。 她攥了攥拳。 不管怎么样,下次,她一定不要再到这个考场来了。 正想着,拐角处,就又撞到了那个让人讨厌的男生。 他靠在墙上,面前站了一个女生,不知道在说什么。 真是阴魂不散! 奕舒顿了一下,快速停下脚步,躲在了墙后。 没想听的。 可那边声音还是传进耳朵。 “那个女的是谁?” “分手就分手,问这么多干什么?怎么?分手费嫌少?” “我再问你一遍,那女的,是谁!” …… 看样子,是一出分手大戏。 奕舒对这种八卦不敢兴趣,她只想赶紧回教室。 可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吵完。 奕舒手趴在瓷砖上,探了半颗脑袋往外看。 女生扯了他的领口,气氛紧绷,像是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完全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1 可她等不了了。 攥了下手指,奕舒垂着头,从墙后出来。 台阶上,她快速绕开两人,就要往过走。 猝不及防,经过贺明扬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扣了手腕,扯到他跟女生之间。 分手大戏莫名演变成三角恋修罗场。 边上刚刚隔着一段距离观望的人,这会儿忍不住了,纷纷围了过来。 奕舒很不喜欢很不喜欢这样的围观,更不喜欢被人这样攥着手腕,她挣了一下:“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不认识没关系,马上,我就是你男朋友了。”贺明扬抓着她的手,纹丝没动,说出口的话,恬不知耻。 手腕很快发了红,传来阵阵痛意。 加之对面女生像是快要将她吃了的眼神。 以及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奕舒站在原地,很快红了眼睛。 就在一滴泪即将溢出眼眶滴落时,一道声音落在耳边:“放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放存稿箱了…… 第28章 青梅 那是一道,很熟悉,很让她有安全感的声音。 奕舒抬眸,就看到江侵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了她身侧。 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大颗大颗砸了下来,她声音委屈的要命,软乎乎的喊他:“江侵……” 江侵看着她的模样,恨不得一拳直接砸在贺明扬那张脸上,然后卸了他那只手。 可他又怕吓着她。 他压着性子,眼神阴郁的扫过他扣住奕舒的那只手:“我说了,放开她。” 明明只是清清冷冷的嗓音,却听的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他的眼神。 漆黑到发狠。 像是从一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周身全部都是骇人的戾气。 饶是贺明扬这种经常打架的人,也给这眼神看的虚了一下,半晌后,他有些发怵的松开奕舒的手。 江侵这才阴恻恻的看他一眼,轻轻扣住奕舒的手腕,带她离开。 人群中,隔着几米都能察觉到这位大佬身上几乎要冻死人的气息。 吃瓜群众纷纷让开路,目送两人离开。 贺明扬看着那两道离开的背影,表情也拉下来。 他有些不耐烦的拂开夏纤的手:“以后别他妈缠着我。” 夏纤也不是什么为了钱完全不要脸的人,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出,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扫了一眼贺明扬,离开了。 这场从两人分手变成三人修罗场再变成四人多角恋的精彩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主角都纷纷离开了。 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吃瓜群众也都先后散了,准备回去把这瓜加工加工,放到一中贴吧里,共享这波明显还有后续的大瓜。 二楼,快回到班级,江侵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里那截细细的手腕。 奕舒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她吸吸鼻子,感激的看了看江侵:“江侵,刚才真的谢谢你。” “不用。”江侵捻了捻指尖:“我只是恰好经过那里。” “那也……”奕舒声音小小的:“很感谢你。” 江侵低低应了一声,进了教室。 两人刚刚先后落座,杨潇就进来了。 通知他们可以提前放学。 但也没有忘了嘱咐他们不要忘了作业的存在。 全班欢呼一声后又蔫儿了下来,认命的往出包里塞作业。 奕舒也收了作业,跟在江侵身后出了学校。 为了表示江侵的感谢,途中,路过那家奶茶店,她又请了江侵喝奶茶。 这次,给江侵的换成了柠檬味。 一杯奶茶喝完,玫瑰苑也到了。 奕舒跟江侵说过再见,就转身往家走。 走出两步,又听到江侵的声音:“奕舒。” 奕舒愣了一下,才回过头来。 不怪她反应迟钝,是她几乎没有听过江侵喊她的名字。 乍然这么一声,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过,江侵声音低沉,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出来,好像有点好听。 她笑着看向他:“嗯?” “你的手……” 手? 奕舒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这才看到,她手腕一圈淡淡的红。 不过已经不疼了。 没想到,他还注意到了这个。 她轻轻摩挲了下手腕:“没事了,不疼了。” 江侵点了下头,这才压下了,现在折回学校去找贺明扬算账的想法。 奕舒刚回到家,秦柔听见动静就擦着手走出来:“舒舒回来了?考的怎么样啊?” “……” “我也不知道,要等下周出成绩才知道吧。”想起自己在考场上的表现,奕舒一阵心虚,说完就转移了话题:“妈妈我饿了,你做了什么好吃?” 秦柔笑笑:“做了你最喜欢的可乐鸡翅。” 因为太过心虚,吃完晚饭,奕舒就主动的回了自己房间,准备按着考试时不会的知识点先查漏补缺。 做到一半,手机却忽然开始震。 奕舒纳闷的点进去,就看到她和夏凝的三人沙雕小群以及宿舍群里都发来了同一个慰问——舒舒小宝贝,你跟贺明扬和江侵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奕舒:??? 不是,这事怎么传的这么快? 一中不是全齐城最好的高中? 为什么看起来大家的八卦比学习搞的还积极? 她一脸茫然的回复了两拨人。 是舒舒呀:你们是从哪里知道的? 两个人很快给她发了链接过来。 奕舒点进去,是一中的贴吧。 以前南城附中也有贴吧,她有注册的号,为了方便吃自己的瓜,她索性直接进了贴吧,搜索出了一中的官方贴吧。 这一看,奕舒就傻眼了。 点进去,首页上飘着的,都是她,江侵,贺明扬,和夏纤的帖子。 夏纤应该就是贺明扬的那个女朋友。 奕舒随意点进去一个。 是分析她和贺明扬的。 她又点了一个进去,是分析江侵英雄救美的。 再点,是分析她啥时候被夏纤撕的。 而热度最高的一条,有几千楼的帖子,则是分析她到底花落谁家的。 奕舒点进评论。 冲鸭:卧槽,当时那场面,真叫一个精彩!旗鼓相当啊! 惊天大瓜:花落谁家不重要,主要是瓜很好吃! 秦疏今天也很爱我:我站贺明扬!江侵和我老公长的有点像,江侵谈恋爱,我有种被绿的感觉。 你们不懂:我投江侵一票!英雄救美也太他妈帅了! 小小鸟:楼上,我也投江侵一票!我觉得大佬够狠,贺明扬都给吓着了。 咕咕:我投贺明扬,校霸和乖乖女的爱情故事它不香吗! ……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奕舒退出界面,两个群又怒发过来十几条信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大家的兴奋。 她无语的眨眨眼睛,给众人回消息。 是舒舒呀:我不早恋,他们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的。 贺明扬那么讨厌,连尊重人都不懂,是她最不喜欢的那种。 江侵也跟她明确表达过不喜欢她的意思。 所以,这件事真的跟她无关。 回复完,也不管他们再怎么嗨,奕舒继续学习起来。 一中出成绩的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周一第一节 课,杨潇就抱着一堆英语试卷进来,以及,一张班级排名成绩单和一张年级排名成绩单。 在让英语课代表发英语试卷发下去的同时,杨潇站在上面,环顾一圈教室,开口:“说一下咱们班这次考试的情况啊,这次,咱们班总成绩依旧是高一所有班里的第一,年级第一也还是咱们班的,年纪前十咱们班占了五个,53个同学排名都在年级前两百名。” 班里大部分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目光好奇的往奕舒这边聚集过来。 她坐的地方,是一个神奇的位置。 同桌江侵不用猜想,肯定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 班级倒数第一、二,也就是掉出年级两百名中的两名,肯定是她后面那混吃等死的两位。 很多人好奇,坐在其中的她,是个什么成绩。 是不是也在那掉出年级两百名的行列。 不过杨潇并没有细说,她盯着下面几个交头接耳的学生:“开心什么?都考好了?是,有的同学确实进步很大,比如王晓慧林杰同学,也比如马萧萧同学,这些同学值得我们学习,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于淼,孙山,刘延嘉,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名次掉那么厉害?下课都来我办公室走一趟。” 被点到的几人丧丧的低头:“好。” 英语试卷也发差不多了,杨潇也没再多讲考试情况,成绩单上都有,回头贴出去都能看到。 她抖了抖手里的英语卷子:“现在开始讲错题,错题本都拿出来,挨个给我记着!” 讲台上,杨潇开始一道一道的讲,简单的就一笔带过,难一点的就讲的细一点。 台下,奕舒拿着错题本记着,她考的果然不太好,英语一百五的满分,她刚过一百。 这成绩放在别的地方也许还说的过去,但这里是一中,她所在的班级是一班。 她这个,都排倒数去了。 而且,刚刚英语课代表发卷子是她悄悄扫了一眼,江侵这个神一般的人物,他居然考了148分! 只在作文上丢了两分。 她坐在他旁边,感觉仿佛受到了侮辱。 尤其是她一道一道的记错题的时候,江侵轻松的靠在那里,笔都几乎没动。 这种落差,导致这一节课她都丧丧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语文课,连玥抱着一捧试卷风风火火的进来。 和杨潇不一样,连玥先揪出几个典型做了批评。 第一个揪的就是江侵。 “江侵,作文你有没有审题?题目要求是写一篇记叙文,不是议论文!你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稍稍带点感情?” 江侵沉默的坐在那,连玥看他一眼,就按住了脑门:“算了,下一位。” 连着揪了几例,她面上才露出点笑意:“说一下咱们班里这次语文的最高分啊。” 闻言,赵妍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眼睛里含着自信的笑,看向讲台。 下一秒,连玥的目光却落在奕舒身上:“恭喜奕舒同学,140分,也是年级里最高的分数。” 作者有话要说:  奕舒:与我无瓜,勿cue 第29章 青梅 啊? 是她吗? 以前在南城附中的时候,奕舒的语文就是班里年级里的第一,基本次次都稳在140以上。 但这次受旁边那个叫什么“扬哥”的男生影响,她答的不是很满意,还以为会差很多。 没想到,还好。 “虽然你拿到了最高的分数,但还有两分不该丢啊,再接再厉。” “好,谢谢老师。” 奕舒在全班人的注视之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班里第二,赵妍,136分。”连玥念完这个分数,面色就变得不是很好看:“虽然这次你的分数也排在年级前十,但你怎么回事?错了好些不该错的地方,下了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啊。” 以前,在语文这科,无论是班里的第一,还是年级的第一,永远都是她。 从初中起就是。 几乎每次考完试,语文课上,所有人都会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 语文老师眼里最喜欢的那个人,也永远是她。 可这次,有人超过了她。 还是那个,她有些嫉妒的人。 虽然班里人都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她,但赵妍垂着头,觉得如芒在背,刺的心口都疼。 可她偏偏还不能怎么。 她对奕舒,心里有愧。 此时,嫉妒和愧疚交织,几乎要让她崩溃。 好半天,她才死死的攥住拳,含着泪点了点头:“老师我知道了。” 下课后,照常举行了升旗仪式,年纪主任又就这次考试说了些鼓励劝诫的话,这才散开。 回到教室,班长徐晓已经把班级和年级排名成绩单都贴了出来。 一群人围着在那边看。 奕舒也跟着凑过去。 正要踮起脚尖往里看,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是于淼。 奕舒回头。 ”奕舒,班主任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成绩还没看到,奕舒心里却“咯噔”一声。 没心情看了,她低低道了声谢,就往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口还碰到了刚刚出来的夏凝和贺章。 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夏凝拍了下她肩膀:“这一次成绩啥的,也不能说明什么,下次你一定可以的,姐姐相信你。” 贺章:“你刚转来还不适应,不是啥大事。” “……” 整个人更加不好了。 奕舒没什么精神的应了声,吐出一口气,推门走进去:“杨老师。” 杨潇看了她一眼,面色也没有很严厉,甚至算得上是温和:“这段时间,转学不太适应吧?” 奕舒手背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嗯,这边进度,跟我原来的学校不一样,我有点,跟不上。” “没关系,你踏实努力,迟早能赶上的。”杨潇顿了顿,又问:“看过自己成绩了吗?” “还没。” 杨潇把复印的两份成绩单递到她面前。 奕舒找到自己的名字,顺着拉过去。 班级排名,54名,也就是,倒数第三。 年级排名324名。 奕舒想起上课时候杨潇上课说的话。 所以,她有幸成为了班里掉出年级前二百的那三人之一。 记忆里,自从上学以来,奕舒都没考过这样差的成绩。 虽说一班确实厉害,可倒数第三…… 年级也是,以往,她也没掉出过前二百。 她不是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但凭着自己的一份努力,也能保持在班级十名上下。 现在…… 连刚转过来还不适应这句话都安慰不了她。 奕舒头埋着,羞耻到快到埋到胸口,眼尾也悄无声息的发了红。 杨潇看着她模样,出声安慰:“别气馁,刚转过来在没赶上进度的情况下能有这个成绩,不算太差。” “嗯。” “不过我发现你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在副科上表现的还不是很明显,在语数英三门,表现的就很明显,你自己看看你的语文成绩和数学成绩。” 奕舒刚刚就看到了。 她的数学,只考了89分。 一百五的满分,从及格线来看,她甚至没及格。 和语文分数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数学一直就不是很好……” “不好就学,你边上不就坐着一位满分的吗?” 说到这件事,奕舒忍不住想起之前江侵说的杨潇让他帮忙给她抄笔记的事。 “嗯嗯。”点头的同时,她向杨潇表示了感谢:“谢谢在我住院期间,老师让江侵同学给予了我帮助。” 住院期间? 什么帮助? 杨潇完全不记得自己单独嘱咐过江侵什么,要嘱咐,也是嘱咐了奕舒周边的几个同学。 不过,江侵倒也在这几个同学之列。 只疑惑了一下,杨潇就没再细想这事,也没有追问什么。 她最后看向奕舒:“这才是高一,以后时间还长着,好好加油,不会的,就问大家,班里的同学都会不吝赐教的,还有老师们。” “好。” “行了,回去吧。” 奕舒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班里人都在看她。 用很好奇的眼神。 不难理解她们的好奇,刚刚上课还受到表扬的语文年级第一,一转眼,就荣登全班倒数第三的宝座。 放谁身上,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奕舒看完自己的各科成绩,就懂了。 除了语文,她其他的成绩几乎没法看。 她坐在座位上,看着新发下来的各科卷子。 经过刚刚杨潇的疏解谈话,情绪已经没那么糟糕了,看着卷子上一片的红,内心倒是意外平和下来。 杨潇说的没错,她得摆正心态,更加努力。 不够聪明,那就用勤奋来填补。 想着,奕舒拿出了错题本,抓紧这几分钟又整理了整理。 这一天都是在讲错题当中度过的。 奕舒感觉非常的充实,甚至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 但不愉快的事情似乎总要找上她。 活动课,奕舒正把课上没能订正完的数学错题订正在错题本上,门外,忽然有人喊她:“奕舒,有人找。” 她疑惑的放下笔走出去,才发现,后门的走廊里,贺明扬嘴里咬着烟,在等她。 他嘴里吐着烟,把走廊外这一片都弄的一股烟味,呛人的厉害。 奕舒手背遮着唇咳嗽了两声,就准备转身回教室。 她完全不想理这号小混混一样的人。 尤其是周围还似有若无的投来不少目光。 刚刚转过身,手腕却被人扣住。 依旧是不知轻重的力度,和不知分寸的话:“跑什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你松手。” “你答应我不跑我就松手。” “好。” “敢骗我你试试,我可不保证,我能做出什么。” 奕舒被他说中心思,脸色一白,才从他手中挣出手:“想说什么,说吧。” 她表情难得的冷。 贺明扬看着却觉得可爱。 他指间夹了烟,掸了掸烟灰,痞里痞气的笑了声:“也没什么,就想跟你谈个恋爱,接受吗?” 果然是不怀好意。 奕舒皱着眉扫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不早恋。” 说完,她就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回了教室。 贺明扬没拦着。 只是在奕舒走进后门的一瞬,高高的喊了声:“不行我就下次再来找你。” 这么高调的追求。 完全再一次点燃了之前没有熄灭的八卦之火。 一时之间,班里的,别班的,视线都往这边看。 奕舒有点烦躁的喝了口水,才摸出耳机带上,充耳不闻的继续订正错题。 她身侧,江侵把微眯的目光从窗外收回。 刚刚,在奕舒手腕被扣住的那瞬,他差点就忍不住。 幸亏,奕舒从贺明扬手中挣出了手,拒绝了他。 听她说出那句“我不早恋”,他不得不承认,他内心是有点高兴的。 可高兴之余,却又莫名失落。 没有别人。 也不会是他。 无一例外。 可就算不是他。 也不能是别人。 更不允许是贺明扬。 如果贺明扬胆敢再来纠缠她,他绝不会再放过他。 江侵眼睫阖了一下,动了下手。 掌心,一截断掉的中性笔,滚到了地面。 贺明扬说到做到,自今天之后,就开始频繁的往一班这边跑。 似乎还托人打听到了奕舒的爱好,每次过来时,都会带一堆小零食。 有时候是小饼干,有时候是果冻,有时候是奶茶。 奕舒刚开始只是拒绝,后来烦了,也顾及不上会不会浪费粮食,直接把这些当着贺明扬的面扔进了垃圾桶。 可就算这样,都没打消贺明扬半点热情。 他开始不分时间场合地点的堵她。 好不容易吃完饭回到教室,想到刚刚餐桌旁贺明扬直接从她餐盘里夹走的东西,以及差点碰到她唇角的手指,奕舒趴座位上,红了眼睛。 江侵回到教室时,就看到小姑娘头埋在胳膊里,纤细的肩头一颤一颤。 他抿了唇,眼神阴郁的想到刚刚在食堂看到的那幕,起身离开了教室。 他说过,不会有下一次。 他给过他机会。 第30章 青梅 本来还想着去哪里找人。 途径男生厕所,江侵听到熟悉的调笑声,一惯的嚣张,半点没压着声音。 他走进去,隔间里,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和上端飘出的白色烟雾,那声音放大开来。 “扬哥,还追啊?这小姑娘也太难搞了点。” “就是,比夏校花还清高。” “要我说啊,直接上呗。” 好半天,隔间里传出贺明扬散漫的声音:“行啊,反正,老子也没耐心了,既然她不喜欢软的,那就给她尝点硬的。” “到时候让你们看看,那张纯情的脸,叫\\起来是什么样子。” 既然她不喜欢软的,那就给她尝点硬的。 让你们看看,那张纯情的脸,叫\\起来是什么样子。 那是他最宝贝的人,连手指都不舍得碰一下。 隔间里这群垃圾,却用那些最下/流的话侮辱着她。 压了好几天的戾气,终于再也压不住,一股脑爆出来,顷刻间,将所有的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一分都没剩下。 眼神暗到极致,像是沉入深海,门外,江侵盯住隔间的门,额角爆出青筋。 下一秒,他抬脚,一脚狠狠踹在隔间门上。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门震了一下,门锁就松开来。 门向里弹开,差点直接弹在贺明扬面上。 他夹着烟后退一步:“操,他妈的哪个神经……” 病字还未吐出口,他的喉咙,就被生生掐住了。 不是那种威胁的掐。 眼前的人满身阴郁,眼底带着一层猩红,像是从地狱中走来。 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贺明扬吓了一下,只从喉咙间有些惊恐的挤出两个字:“江侵……” 江侵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掐着他喉咙将他用力抵在墙上,强迫他张开嘴,然后从他手中抽走那支抽到一半的烟,往他嘴里按。 烟味钻进鼻腔,热度也一并蔓延直脸上。 看看那抹越来越近的红点,贺明扬瞪大了眼睛,奋力挣扎:“救,救命,有人要杀人了……” 边上的人早就听到了边上的动作,纷纷提了裤子扔了烟,出了隔间。 一股脚风从后背出来,打断了江侵的动作。 他避开,扯了贺明扬去挡,侧身时,手里的烟偏了角度,按在了贺明扬的指缝间。 烟头贴着手指,尽管没完全按上去,皮肤依旧传来一股烧灼的痛意。 加上腿上揣过来的狠狠一脚。 贺明扬嚎叫起来。 “扬哥,对不起。”那人慌慌张张道了一声歉,又抖着手用一根拖把指住江侵:“江侵,我劝你清醒一点,贺明扬他家可是学校的股东,你打了他,不会有好果子的。” 可眼前的人像是听不到,用力将贺明扬甩到了一边,就微微偏头,朝他们几个看过来。 眼里是浅浅的,近乎有些变/态的笑意。 一条还未好的疤从额角蔓延至眉骨,衬的他像个疯子。 几人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下一秒,江侵就拽住了他手中的拖把,将他扯到了跟前。 站定的同时,咔嚓一声,男生的手臂传来一股巨大的痛意。 冷汗留下来,腿颤的几乎站不住。 男生痛苦的吸着气,跟别的几人使眼色,让他们去喊老师。 片刻,男生躺在地面,江侵正要挥拳,厕所门外,教导主任赶来,挥了挥手里的电棍:“干什么这是?都给我住手!” 江侵理智终于回笼几分,被教导主任扯开。 男生躺在地面,害怕的瑟缩成一团。 贺明扬也抱着一只手从隔间出来:“王老师,江侵他要杀人!” 教导主任扫了几人一眼,也大概明白是什么事。 他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都跟我来办公室。” 两个班的班主任也很快赶过来。 办公室里,两拨人分开站在办公桌前。 教导主任看了看江侵:“你先说。” 江侵沉默半天,扫了那边的四人,阴冷道:“他们侮辱女生。” “王老师我们冤呐,讲道理,我们几个就是在厕所开玩笑聊个天,江侵就忽然疯了一样冲进来打人。” “别吵。”教导主任手在桌上点了点:“江侵,你细说说。” 江侵回想着那些话,抿了唇,一句都没说出口。 仅仅只是回想,他就忍不住在这里再一次把对面那群人踩在脚下。 “说不出来了吧?他就是杜撰。” “他就是想打架。” “你看他表情王老师,跟要吃人一样,我们才是受害者,还有没有王法了。” “行了。”杨潇看不下去,抱臂站出来:“我的学生我知道,绝对不会随意动手打人,一定是你们几个说话太难听。” 杨潇出了名的护犊子,贺明扬没有反驳她。 他只捧着自己的手站出来:“是,我们说话是难听点,但也就开开玩笑,跟动手的性质那能一样?看他把我这手烫的。” “还不是怪你抽烟。” “??” 贺明扬给怼的差点气炸,他往办公桌边的椅子上一坐,翘了二郎腿:“我不管,学校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结果!” 跟他一个阵营的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就是,要这事不管,那以后江侵在学校还不是可以随便打人了?” “我们这伤总不能白受。” “王老师,给个说法吧。” “好了,都少说几句。”他们班班主任有些头疼的看几人一眼,走到教导主任跟前,低声说了什么。 片刻之后,教导主任点点头,站起身来:“你们先回去上课,学校这边会商讨过后再做决定。” 尽管不情不愿,但几人还是被撵出了办公室。 一行人先后走出来。 江侵走在最后。 走出一段距离,他才大步走到了贺明扬身后,扯住他衣领,将他往后一拽。 贺明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正要骂骂咧咧,耳边,忽的落下一道低低的声音:“你再敢碰她一根头发试试。” 那道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一股寒气落在后颈。 贺明扬攥了拳,才忍住没打冷颤。 说完这话,江侵就松开他,扬长而去。 贺明扬盯着那道背影,好半天,才动了下身体,低低咒骂了一声:“操,真他妈是个疯子。” 江侵回到教室时,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杨潇不在,班长坐在上面代替她监管。 从后门到自己座位这短短几步,无数道探究的视线看过来,伴随着低低的窃窃私语声 和从前的每一次打架都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已经知道了。 不过,他都习惯了。 没什么表情的回到座位坐下。 刚刚翻开书,身侧,一道娇小的身影探过来。 她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还有点哭过后的红。 她哑着声音小声的问他:“我听他们说,你又跟人打架了,是这样吗?” 怎么? 她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有病? 那就这么觉得吧。 只要,她不知道那些话,就好。 江侵盯着她看了好几秒,压下喉咙口涌上来的苦涩,无谓道:“是。” “那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上面的班长打断,他环顾下面一圈:“都别说话了,安静自习。” 班里的窃窃私语声很快消失。 奕舒也不敢讲话了。 可她还有话想问江侵。 想了一会儿,她拿出本,扯了小纸条,写了一行字,推到了江侵那边。 江侵扫了一眼。 ——那你为什么要打架呀? 他抬眸,一双眼睛染着红,定定的看着他,没有恐惧,没有厌恶。 干干净净。 只有关切。 好半天,他跟魔怔了似的,也幼稚的,拿了本,写了字回她。 ——因为他们嘴巴不干净。 奕舒看一眼,又扯了小纸条。 ——那你打的对,我就知道,你才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江侵看着那行字,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一股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的包围了他。 全世界都觉得他是个疯子,控制不住自己,没有理由的动手,打人。 只有她说,我就知道,你才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2 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这样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都站在他这边。 都相信着他。 他打架时都没抖过的手,此时,在桌下轻轻抖了一下。 奕舒见他不说话,很快又推了纸条过来。 ——那你还好吗?没事吧? 苦涩变成了酸涩。 江侵别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才对上那双眼睛。 然后,他缓缓的摇了下头。 我很好。 我没事。 奕舒终于放心,一下子笑开来。 她的眼睛弯成了小月亮,眼底比外面的星光还亮。 这一瞬,江侵觉得,别说为了她打架,为了她死,他都甘之如饴。 第31章 青梅 第二天,关于这件事,才出了结果。 年级里对贺明扬他们和江侵都给出了通报批评,不过江侵作为打人方,还被记了大过。 这记大过也不仅是普通记大过那么简单,学校提出,如果江侵下次再动手打人,这个处分,就变成直接开除。 这个结果很不公平,但这已经是杨潇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在这个利益为重的浮华世界,贺家砸了大量钱在一中,可以说,没有贺家的投资,就没有现在的一中。 学校根本不敢得罪贺家,贺明扬。 贺明扬本来是要求一定要开除江侵 但江侵作为年级第一,一个顶好的苗子,很多老师都不忍心就这么放弃。 反复斡旋求情,这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打这场架之前江侵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能有这样的结果,他很清楚是谁的功劳。 下课后,在跟杨潇谈话后,离开办公室前,他跟杨潇道了一声歉,又道了一声谢。 这不是他的风格。 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沉默。 以至于听到的时候,杨潇很意外。 但很快,她就明了了,在她喊他过来谈话之前,奕舒已经来了一遍。 那个温柔又温暖的小姑娘,胆怯的,忐忑的,却又勇敢的,为他求情。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也许,以后江侵会不一样。 她希望他能过的更好些,更开心些。 她去家访过,了解江侵的一点情况,这些年,这孩子过的太苦了。 他理应,有更好的人生。 江侵回到教室,奕舒没有跟他说有关处分的任何一件事。 她只是认真的看着他:“江侵,以后,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他是她的朋友。 是救过她的人。 他那么好,她不想他离开一中。 江侵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晌,点了下头:“好。” 都听她的。 她说什么。 他都听。 周五。 最后一节课。 贺明扬他们一伙人逃了课打球,这会儿打累了,在操场抽烟。 男生靠在篮球架上,看着教学楼的方向,想到什么,忽然开口:“扬哥,那件事,就这么算了?” “对啊,那小妞,就这么放过了?” “看着那么甜,你们说,是啥滋味啊?” 贺明扬吐出一口烟,没说话。 边上有个男生悄悄看了他一眼,试探道:“其实吧,我觉得,江侵为了自己前程,以后肯定不会打架了,完全不需要害怕。” “对啊,这次那处分,他估计后悔的够呛,你说离了一中,他算什么?” “而且,这事,也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句落下,贺明扬朝他看了过来。 男生看着他的眼神,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到时候,我们就这样……” 一群人都围过去。 男生落下最后一句,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猥/琐又兴奋的笑容。 又有人出声:“扬哥,干不?” 奕明扬把烟头按灭在地上,随手一扔,蹭了蹭指关节处烫出的疤痕:“干。” “就算是当着江侵那逼的面,老子也干定了。” “他妈的。” 下课铃一响,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几人先回了教学楼,截了一个下来的一班人,说了什么,才慢悠悠的到楼下等人。 下课后,照常,奕舒收拾好东西,看向江侵:“走吧?” 江侵应了声,正要往出走,忽然有人截了路,怯怯的看了他一眼:“江侵,杨老师现在喊你去办公室一趟。” 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是这个表现,鲜少有人敢直视他。 江侵也没多想,只轻轻蹙了眉,看向奕舒:“我去一趟,可能会有点久,今天你先回。” 时间晚了之后,食品厂宿舍小区那截路是没有路灯的,黑乎乎一片。 万一等到那会儿江侵还没完,她也不敢一个人会回。 况且秦柔应该已经做好了晚饭等她回家。 奕舒点点头:“好吧。” 那件事过后,贺明扬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找过她麻烦。 奕舒维持了两个星期的警惕心,现在早已消散。 她抓着书包带子一边走一边垂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完全没发现后面隔了一段距离悄悄跟着她的人。 穿过马路,走进一条小巷。 这条小巷穿过去之后,前面就是食品厂宿舍小区。 奕舒走着走着,某个瞬间,好像听到了后面传来奇怪的脚步声。 她顿住脚步,脑海里不由想到最近这里盛传的绑架案件。 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就要往前跑。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也跟着跑起来,而且越来越近,还不只一道。 这条小巷周围都是墙,是没有住人的。 这个时候想要找人呼救根本不切实际。 浑身冷汗下来的时候,奕舒只来得及从书包里掏出手机。 然而快捷键还没有按下,连手机带书包带人,就被扯进了这条小巷内部的一条岔路。 那是个很逼仄的小胡同。 里面是一栋破到好些年都没人住的房子。 奕舒被按在墙上,手机被夺走,她慌乱的抬头,才发现,是消失了有两个星期之久的贺明扬。 还有他的那些跟班。 她抱住书包,身体不住颤抖:“贺明扬,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贺明扬挑着唇角笑着凑过来,扣住她下巴:“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这样,是犯法的。” “不好意思,我就喜欢犯法。” “你……” “我什么?”贺明扬的唇停在她唇边。 那是只要稍稍往前就能碰到的距离。 奕舒不敢再开口,害怕又无助,只有眼泪无声溢出眼眶,又掉出来。 贺明扬唇角笑意放大开来,笑的又邪又狠:“哭吧,我就喜欢看到女人在我身下哭……” 说完,他不再废话,也不再等什么,凑近。 那带着烟味的味道凑过来,让人胃里一阵翻涌,奕舒大脑一片空白,心慌的要命,只能在这一瞬,偏过头。 又凭着一股本能把书包甩在了贺明扬的脸上。 书包带子刮过侧脸,带起一股痛意。 贺明扬狠狠蹭了一下那处,面上的笑意消失下去。 近乎粗鲁的,他扯过奕舒的书包扔出去,然后伸手拽住她的校服外套。 男生双手用力一撕,笑的癫狂:“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老子下手狠!” 江侵走进办公室:“杨老师你找我?” 杨潇纳闷抬头:“没有啊,怎么了?” 刚刚那个女生骗他。 是谁,让她来骗他的? 不对。 心口一提,江侵皱着眉脸招呼都没打,就快步走出办公室。 回到教室时,教室早空了,根本没有刚刚那个女生的身影。 他站在教室门口,目光落在自己的座位,眼底眸光飞快转动。 学校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很多,也不排除有人想勇敢这种小把戏愚弄他。 可最近看他最不顺眼的,却是十班的那个贺明扬。 贺明扬把他引到办公室……是为了……支开他! 支开他…… 江侵眸光剧烈一闪,目光定格在奕舒的位置。 她先他一步离开,比他早走了近五分钟。 五分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呼吸一窒,江侵甚至不敢往下想。 他像个疯子一样的下了楼,往学校外跑去。 跑的极快,快到耳边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快到撞了人甚至都来不及道歉。 直到校门口,他手撑在膝盖上低低喘着气往回家的那条路上看。 根本没有往常的那道身影。 缓和都顾不上,江侵再度跑起来。 跑出几百米,他穿过马路,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和司机的怒骂声。 那声音甚至没在他耳边停留,就像是消了音。 不知什么时候,他出了一头的冷汗。 心头那根弦都绷到了极致。 似乎下一秒就会断裂。 可等他跑到食品厂小区门口,都没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 江侵抹一把脸,像是困兽,在这方寸之地来来回回的找。 终于,某条小巷,他听到轻微的动静。 一路跑过去,江侵就看到,他连手指都舍不得碰触一下的宝贝,被人按在墙上,校服都被撕开,里面的短袖被扯的松松垮垮,露出白皙的肩头。 贺明扬将她两手按在头顶,低下头去。 边上,围了一圈在看的人。 心里嗡鸣一声,那根弦,就彻底断了。 断的溃不成军。 眼睛一瞬间变得猩红,像是染上了血。 江侵跑过去,抬腿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贺明扬腰上,将他踹到在地。 然后他慌乱无措的低下头去,抖着手把奕舒肩上的领口收好。 奕舒像是受到惊吓,她闭着眼睛胡乱的扭动着,挥舞着拳头,眼泪花了整张脸。 那毫无章法的拳头,落在江侵的脸上,胸口。 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了他心口。 闷闷的泛着疼。 他将她环在怀里,一下一下揉着她的脑袋,无措至极:“是我,奕舒,别怕,我来了,奕舒,别怕,我在……” 熟悉的气息钻进鼻腔,奕舒才睁开眼。 她看着他,手揪着他胸口的校服,用气音喊他:“江侵,江侵……”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校服外套被她的眼泪打湿,胸口都被烫的难受。 难受的要命。 江侵声音变得嘶哑:“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第32章 青梅 不知过了多久,奕舒才从这场噩梦中冷静下来。 她小声的啜泣着,苍白又疲倦的靠在他怀里。 江侵垂眸盯着她湿漉漉的睫毛,好半天,才沙哑出声:“刚刚,他碰你哪儿了?” 奕舒垂着头,闻言,身体僵了一下,想到什么,眼泪又砸下来。 江侵看着心都快撕开来。 “看着我。”他深吸一口气,抬手蹭掉奕舒脸颊的泪珠,扣住她下巴:“奕舒,告诉我,他刚刚碰你哪儿了?” 奕舒从眼睫下无助的看着他,片刻,才别开眼,声音哽咽:“他撕了我的校服,碰了我的脸,还,还……” “还什么?” 奕舒梗着脖子说不出话来,顿了顿,才开口,声音几不可闻:“还差点亲了我。” 江侵眯了眼,沉默几秒,一拳砸在了奕舒身后的墙上。 手背都见了血。 却遮不住心口的痛。 半晌,他舌尖顶了下腮帮,转了转手腕,脱下身上的校服的将怀里的人整个包裹起来。 直到包的严严实实,再不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他才摸了摸奕舒的脑袋:“等我一下。” “你要干什么?”奕舒惊慌的扯住他胸口的校服。 江侵朝她轻轻笑了一下:“帮你,报仇。” 说完,他就将她的手从他校服上扯开,缓缓转过身去。 夜幕渐渐沉下来,天边的光透出青白的诡谲。 江侵眼底暗光流转,目光一瞬不瞬的,盯住站在对面的贺明扬。 上次就在他面前丢了面子,这次,不能再丢了。 要不然传出去,他贺明扬还怎么混。 况且,还是当着女人的面。 所以,此时,贺明扬并没有走掉。 但想起上次的场面,还是有些虚,趁着江侵安抚奕舒的空档,他们几人在周边都找到了长短不一的木棍。 逼仄的小巷,双方无声站立,场面一触即发,空气里充满了紧绷的火/药味。 江侵看了几秒,把目光从贺明扬身上移开,在其他人身上,缓慢的,转了一圈。 今天,不仅是贺明扬。 这里所有的人,有一个人,算一个。 全都跑不掉。 眼前的男生只身一人,看过来的目光却沉的像是从满是血腥的杀戮/场而来。 他轻轻笑起来,像个魔鬼。 变/态又阴暗。 所有人都紧了紧手中的木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恰在此时,江侵动了。 他干脆利落的身影踩在墙上,像头暗夜里捕猎的敏捷猎豹。 还未回过神来,贺明扬就感觉一股凌厉的风冲到了面前。 快的他甚至看不清。 手中棍子还未举起来,就被江侵一脚踹在了脸上。 力度之大,贺明扬脖子“咔嚓”一声,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连同手里的棍子一起。 砸在墙面,在这僻静的小巷发出清脆的一声。 其他人站在贺明扬身后,看着江侵的身手,心里慌了一瞬。 以前在学校里他们听闻江侵打架厉害,却从来没有跟他真正意义上交过手。 可只是刚刚那一下,他们就知道,可能他们四个加起来,都未必是江侵的对手。 但他们是贺明扬的跟班,如果这个时候扔下贺明扬跑路,今天过后,也许都没法在学校继续待下去。 没有退路。 几人对视一眼,挥着棍子冲过去。 从十岁那年开始挨打,到现在,已经有六年。 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从痛意中醒来,到处都是弥漫的血腥味。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刚开始,江侵只是忍着。 后来,他学会了格挡,保护自己不被打死。 他浑身的硬骨头和满身的拳脚,都是在这近一千个日日夜夜的血里浸泡出来的。 泡的坚韧凌厉。 远非眼前这些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霸凌所得来的花拳绣腿所能比的。 他眼睛都没眨一下,闪开挥过来的棍子,再顺势拽走其中一根,借势打在了其他两人身上。 带着惯性的力度打在后背。 两个男人酿跄一下,先后趴在地面。 江侵手不停,甚至不给几人反应的机会,拿着棍子,就劈头盖脸的抽下去。 棍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单方面被殴打了半天后,几人终于醒悟过来,这个样子,只有挨打的份。 他们开始分了不同的角度,见缝插针。 暗淡的光线下,奕舒看到有棍子自江侵脑后落下。 她不敢过来,只惊呼一声:“江侵,小心。” 但还是晚了,江侵被分了心,连着挨了好几下。 察觉有粘稠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终于发了狠,没有耐心再陪着几人玩。 于是,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贺明扬连同跟过来的三人都趴在了地上。 江侵扔了手里的棍子,将看过奕舒那三人的眼睛砸的开始流血,在他们的求饶声里,才收了手。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到贺明扬面前。 贺明扬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声音,他脸色煞白的抱着肚子,拖着一条断掉的腿,拼命的,往后退。 可后面,是堵墙。 是死路。 根本逃不脱。 退无可退。 也许,从今天走进这里,就没有退出去的可能了。 贺明扬绝望的靠在墙上,像条没了尊严的狗,嘴里喘着粗气,不断的摇尾求饶:“对不起,江侵,我不敢了,你饶了我吧,只要你饶了我,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江侵,求求你……” “求我?”江侵露出个笑,那笑却没有温度,在朦胧的天光下显得甚至有几分森然。 他就这么笑着,一步一步,走到了贺明扬面前,然后抬脚,踩住了贺明扬无力瘫在地面的手。 那只手,曾扣过她的手腕。 那只手,曾撕过她的衣服。 他回想着那一幕一幕,脚下用了力,来回反复的碾。 骨头像是要被生生碾碎。 贺明扬痛苦的嚎叫,也知晓江侵今晚不会再绕过他。 他痛极,也恨极,开始失去理智,破口大骂起来:“江侵,我草你妈的……” 不过下一秒,他就骂不出来了。 江侵踩着他的手缓缓蹲在了他面前,然后,用手指扣住了他的下巴:“她说,你差点亲了她。” 那手指上的凉意像是要侵入骨缝。 让贺明扬的理智又回来几分,他忍着痛意辩驳:“她也说了,是差点……” “你以为……”闻言,江侵古怪的耻笑一声,低下头来,盯住他的眼睛:“只是差点,就没事了吗?” “如果我再晚来几分钟,差点,是不是就会成真……” 成真两字落下的一瞬,在贺明扬恐惧到极致的视线里,江侵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用力一扯。 “咔”的一声后,贺明扬的下巴,错位脱了臼。 痛意让贺明扬天灵盖都发了麻,可偏偏连痛都喊不出来,他嘴巴合不上,眼泪落下的同时,口水顺着唇角流下来。 可仅仅是这个样子,根本不够。 奕舒承受的,用他一条命来赔都不够。 江侵盯着那张脸,想起那些那没看到但已经可能出现过的画面,眼睛就染上一层猩红。 他的拳头开始一下一下的往下砸,用力的,密密的。 像是落下的雨点。 贺明扬的脸慢慢变得血迹斑斑,呼吸也开始减弱。 等奕舒从这场打斗中彻底回神的时候,墙那边的贺明扬,看着几乎都要没气了。 哪怕是害怕至极,她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刻,她才终于把眼前的人,和别人嘴里的那个打起架来像是疯了一样的江侵,联系起来。 看着那边近乎癫狂的人,奕舒心头猛地发颤。 咬了咬下唇,才压下心头的害怕,大步跑过去。 她半跪在江侵身边,抖着手抓住他的袖口:“江侵,别打了,江侵,你清醒一点……” 那道带了哭腔的声音和那只溅了血迹的手,终于让江侵如梦初醒。 他停下手,想帮她擦擦脸颊的泪,在看到她稍稍后退的动作时,才意识到,他这幅模样,吓着她了。 江侵沾满血迹的手垂下去,缓缓的站起身来,后退几步,这才哑声道:“对不起,吓着你了,仇帮你报了,我先走了。” 见他走开,躺在地上装死的其他三人才忍着痛慢慢爬起来,拖着几乎没了半条命的贺明扬离开小巷。 奕舒身上裹着江侵宽大的校服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直到江侵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她才捏了捏垂下来的校服袖口,捡起地面的书包和校服,一路追过去。 “江侵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喊声。 江侵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回头。 他只想着帮她报仇,却忘了,他那个样子,她也会害怕。 他垂眸看着自己血迹斑斑的手,甚至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直至,身边的脚步声停下,一只小手伸过来,拽住了他的手:“江侵,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 一股温热钻进掌心。 像是将他从地狱带回人间。 第33章 青梅 安静中,忽然有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来自奕舒包里。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松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江侵你等我一下。” 手里屏幕上显示的是秦柔来电。 奕舒接通,那端就传来秦柔担忧的声音:“舒舒,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爸爸妈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也不接。” 熟悉的声音让奕舒鼻子一下就发了酸,但她还有事得解决,暂时还不能回去。 奕舒压下翻涌的情绪:“妈妈我没事,我陪同学去个地方,晚点回去。” 又嘱咐了她几句,那边才挂了电话。 奕舒吐出一口气,脸颊都发了红,她实在不习惯撒谎。 江侵垂眸看着她:“你妈妈?” “嗯。” “走吧,我送你回家。” “先不回家。”奕舒抱着书包盯着江侵的模样缓缓摇了摇头:“我们先去一趟医院。” 他那个样子,里面白色的半袖领口都被血渍浸湿。 她怎么放心就这么走掉。 “你先回家,我自己去。” “你骗我。”奕舒看着他,格外坚定:“你上次就这样。” 莫名被揭穿,江侵也不知该怎么辩驳,半天,他只是干巴巴的挤出一句:“我没事,你家里会担心。” “怎么会没事……”说着,奕舒声音就哽了一下。 他先前额角的伤都没好,现在又添了新的。 一层叠着一层,分不清新旧。 看着都疼的要命。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他受伤。 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就又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可江侵实在不想这么晚了她还陪着他往医院跑。 她该早早回家。 他知道,她今天吓着了,很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半晌,江侵想起住宿区内的那家小诊所。 “别哭,我答应你去看病,这附近,有家诊所。” 奕舒这才吸了吸鼻子,点头:“好。” 食品厂宿舍小区没有路灯,只有微弱的月光。 两人踏着月光,一路去了小诊所。 去的时候,小诊所只有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正在打电话。 两人没出声打扰,等他结束那通电话,才开口:“麻烦,可以帮忙看一下吗?” 男医生一边脱下白大褂,一边摆了摆手:“去别的地方吧,我家里有点事,要关门了。” “医生,他这个伤口还在流血,你就抽空帮他看看吧。” 本来家里淋浴坏了催着回去,但男医生扫了一眼江侵的伤口,又看了看眼前跟自家姑娘差不多大祈求的看着他的小姑娘。 几秒,他叹一口气:“算了,过来吧。” “谢谢医生!” 江侵走到里面的一张床上坐下。 他额角和后颈各挨了一棍,后颈的还好,只是红肿了,额角的却还在往出渗血。 破了条口子,得缝合。 男医生检查一下,很快拿了东西出来,上手。 这小诊所在这里开了十几年,技术还算不错。 男医生动作熟练的处理伤口。 刚刚处理好额角的,还未看别处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男医生手里拿着工具,索性开了公放。 下一秒,一道暴躁的女声隔着听筒传来:“刘侯柱,你再不回来这个家就他妈淹了!” 除却女声,那边隐约还传来哗哗的水声。 男医生面色尴尬了一下,挂断了电话,看向两人:“你们也听到,我家里是真不行了,这大伤口我已经处理差不多了,这样,我给你拿几样药膏还有棉签,回家照着说明书自己抹一下啊。” 刚刚那动静江侵和奕舒都听到了,知道事发紧急,也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男医生很快装了一堆东西出来。 江侵结了帐。 男医生锁上门,两人出了小诊所,往玫瑰苑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奕舒忽然想到一件事。 江侵家里只有一个醉酒的父亲,怎么帮他上药? 他自己又看不到后颈的那处伤。 路灯下,她脚步一顿,扫了扫四周。 恰好,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下,有一条长椅。 她带着江侵走过去,然后看向他:“坐下。” “???” “你坐这儿,我帮你上下药,要不然,你自己不好上。” 江侵顿了一下,还想说什么,奕舒已经扯了他衣袖,将他拽过去,然后按在了长椅上。 刚刚小巷里嚣张的不行的人,这会儿乖的只金毛一样。 奕舒从他手里接过药,看了看说明,然后回忆着秦柔常日里上药的样子,开始给江侵上药。 先是处理后颈的伤口。 江侵身形高大,奕舒站着给他处理。 她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垂落下来,落在他脸边。 又黑又软。 察觉着她轻柔的动作,江侵眼底眸光流转,忽然开了口:“你不怕我了吗?” 奕舒愣了一下,才想起小巷里,他手伸过来,她后退的动作。 当时是害怕的。 她平时所见的江侵再冷,也不是那个样子。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江侵。 他像是失了理智,把人往死了揍,他凑过来的时候,两只手都是血。 可现在…… 奕舒盯着他的后颈,那是他为了帮她报仇留下的。 片刻,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怕了,刚开始怕,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你是为了我才受的伤。”奕舒顿了几秒:“我知道,不管怎样,你都不会伤害我。” 江侵沉默。 只有她。 这个世界只有她。 在见过这样的他之后,还愿意,靠近他。 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江侵想。 不管之后等待他的是什么,都值了。 处理完后颈的,就是前面的了。 奕舒依旧没有坐下,她微微弯下腰,盯住江侵脸上的伤,继续处理。 打斗时,他脸颊也被捶了两拳,有一拳还在唇角。 奕舒拿了棉签,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嘴里还轻声讲话:“如果我下手重了,你就说啊。” 她太过专注,根本没察觉自己离的有多近。 近到,他能看清她每一根垂下来的睫毛,卷翘浓密,镀上月光,温柔至极。 近到,他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她身上的香甜。 近到,她讲话时,热气扑在他面上,呼吸纠缠。 近到,他好像再凑近几分,就能够到她微翘的唇瓣。 这滋味,像是有只虫子钻进体内,在血液里游动。 心痒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刚刚那两棍子下来他都觉得没什么,这一刻,却觉得像是要死了。 不知什么时候,体温就突然升高,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奕舒听着越来越重呼吸声,顿了下手:“我弄疼你了?” 江侵垂下眼,不敢看她,声音哑的像是含了沙:“没事。” 奕舒盯着他的隐忍的模样看两眼,以为他真的是痛了不行,安静的想了两秒,她眨了眨眼,凑到他唇边。 一股柔软的风掠过唇角的同时俟,江侵听到她细软的安慰:“吹吹就不痛了。” 他喉结上下滚了两下,手指紧紧扣在了腿上。 操。 她是想要他命。 过了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奕舒才放下有些困的手:“好了。” 她把所有的药装起来:“走吧。” 江侵沉默的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走出几步,浑身才没那么僵硬。 距离并不远。 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到了奕舒家楼下。 奕舒盯着他脸上的伤口:“回家以后这两天都要好好上药,够不上就微信跟我讲。” “好。” “还有你的校服。” 江侵接过,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说完,一阵安静。 两人都没再开口。 直到,江侵不知道说什么,准备转身离开。 眼前的人忽然才又开了口:“江侵,你记不记得,之前学校的处分?” “记得。” “那如果这件事情败露,你怎么办啊?” 看着他的那小脸上,有担心,有愧疚。 江侵什么都不怕。 他轻声安慰她:“没事,最多,就是转学,在哪里,都没关系的。” “可是……”我不想你走。 未说完的话说不出口。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3 半晌,奕舒偏过头:“江侵,你后悔吗?” 后悔救她吗? 后悔为她动手打人吗? “不。” 这是他的回答。 “好。”奕舒蓦地笑了,笑的眼底都浮了一层水光,她静静看着他:“那我也会保护你的。” 尽我全部之力。 第34章 青梅 秦柔是笑着出来开门的。 看到门后的奕舒,愣了两秒,却皱了眉:“舒舒,你这是,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不过短短一句,奕舒所有的情绪就再也忍不住,手里的书包掉在地面,她扑进秦柔怀里,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妈妈……” “发生什么了?不是说跟同学出去玩吗?” “没有玩,回,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了坏人。” “坏人?那你哪里有没有受伤?”秦柔惊了一跳,立刻上下仔仔细细将她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她领口露出的一抹红,和手里碎开的校服。 脑海里有什么念头闪过。 下一秒,秦柔不敢置信的看向奕舒,气红了眼睛:“舒舒,你跟妈妈讲,是谁,是谁对你做了这样的事?做到哪步了?” “是我们学校一个追我的小混混,我不答应他,他就,他就……”奕舒眼泪蹭在秦柔衣服上:“妈妈,我好害怕。” “别怕,妈妈在,你告诉妈妈他的名字,妈妈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他叫贺明扬。” “妈妈记下了,那他对你……” “他没有对我怎么样,江侵他及时出现,救了我。” 又是这个名字。 刹那间,秦柔心底感激,庆幸,后怕,憎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末了,她轻轻拍着奕舒的背:“不怕了,不怕了,妈妈在,妈妈一定会把那个人揪出来。” “嗯。”奕舒红着眼睛在她怀里点头。 两天时间,足够事情发酵开来。 周一,等江侵去学校的时候,就发现,沿路,无数惧怕的视线投了过来,夹杂着遮掩不住的议论声。 “听说了没?江侵又打人了?” “好像还是之前的那个贺明扬。” “听说打的可惨,贺明扬被他那几个小跟班抬回去的时候,出气多,进气少。” “我也听说了,那贺明扬那么嚣张,这会儿还不是躺在医院,好像还昏迷着呢。” “真吓人,你说打人是不是遗传啊?” “我觉得也是,我看江侵跟他那个家暴的爹一样,都是神经病……” “卧槽,别说了,他好像听到了!” …… 一群人,跌跌撞撞的从他面前跑开了。 江侵面无表情的垂着眼,上楼。 教室门口,他没进去前还有热热闹闹的声音传出来。 当江侵一脚踏进教室,整个教室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了音。 从门口到座位,不过几步,可那些偷偷投过来的目光,却如芒在背。 江侵心里嗤笑一声,在自己座位坐下。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不问缘由,就轻易否定一个人。 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错的。 他不想解释,只如同往常一样拿出书,为上课做准备。 还没看两眼,头顶,却站了个人。 是个男生,跟他对视的一瞬,声音都在抖:“江,江侵同学,杨老师喊你去办公室。” 来了。 江侵没有任何意外的,平静的合上书,再顶着一路异样的目光,来到办公室。 杨潇坐在椅子上,眉间皱着,表情有些疲惫:“江侵,你应该知道老师找你来是什么事,你自己说吧。” 江侵抿着唇站在那,足足过了一分钟,都没说一个字。 那件事关乎一个女生的自尊,一个女生的名声。 半点不好的东西,他都不愿意让她承受。 “你不说出来,你让老师怎么帮你解决?”杨潇按了下眉心:“难道你想被学校开除?” 江侵安静几秒:“如果学校一定要开除我,那就开除吧。” 杨潇差点给他这话气的肺都炸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当我培养你这么一个好苗子容易啊!”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说原因。”杨潇叉着腰:“我知道这事一定另有隐情。” “没有,是我自己……” “行了,别说了,给我站着面壁去,什么时候想通了再什么时候来跟我讲!” 奕舒到教室时,旁边的座位,是空着的。 后面夏凝和贺章还没来。 她放下书包,对着前面喊了一声:“晓慧。” 女生回过头来:“奕舒,怎么了?” “江侵来了吗?你有没有看到他?” “他好像被喊去办公室了。” 奕舒心里一震,道了声谢,就拿着包里碎掉的校服,直接往杨潇办公室走去。 敲门。 里面传来杨潇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火:“进来。” 奕舒走进去,就发现,江侵果然在。 不过是站在墙边。 看样子,好像是在面壁思过。 她走过去:“杨老师。” “哦,奕舒,找老师什么事?” “关于江侵打架这件事的原因,我知道。” 站在墙边的江侵闻言,霎时回头。 连杨潇的命令都不管了,几步走过来,扯了奕舒的手腕就将她往外面带:“你来干什么?别胡闹。” “疼。” 奕舒只低低说了一句,江侵就松开了手。 “我没胡闹。”奕舒看了他一眼,往回走:“这件事本来就因我而起,你都为我救了伤,我怎么可能再让你担下这些。”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从来没有为什么急过的江侵,这一瞬怕极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你想过,这件事爆出来,学校有些人以后会怎么看你,怎么说你?” 他经历过那滋味。 他不想她经历。 她周边就该阳光环绕,尽是赞美和掌声。 那些带刺的谩骂和流言,他来承受就好了。 他什么都不怕。 “他们怎么看我不重要,只要我信任的人,相信我就好了。” “奕舒……” 杨潇早已将两人的争执看在了眼里。 她靠在座椅上,扫江侵一眼:“我让你动了?你给我继续面壁思过去。” 江侵绷着下颚,面上半点没有退意。 杨潇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诧异的不行。 “我没事的江侵,你相信我一次,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奕舒声音软软的给他讲道理。 江侵盯着她的模样。 她眼里有光,坚韧的光。 像朵娇软却不软弱的花。 原来,那天她说的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是这个意思。 他迟疑。 袖口多了一只手,轻轻晃了一下,奕舒一双鹿眼静静看着他,眸光浅浅:“你乖一点,好不好?” 江侵恍了神。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奕舒已经走到了杨潇面前。 他想上前,看着那道纤细却也坚定的背影,片刻,到底站在原地没动。 她说。 让他乖一点。 奕舒一字一句,把那天事情发生的所有经过都跟杨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最后,她抿唇:“就是这样。” 杨潇看着她,好半天都消化不了这个消息。 贺明扬在学校是嚣张是混了一点,可她没料到,他能混到这个地步。 对着小姑娘下手。 完全,就是人渣。 可怪不得江侵那天动手把人打成那个样子,还死活不肯说出这件事。 眼前的小姑娘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关切又自责的盯着奕舒:“你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 “如果以后真的有人说什么,或者再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 “好,谢谢老师。”奕舒乖巧点头,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还有这个,是被贺明扬撕碎的那件校服。” “你做的很好。”杨潇看着那件几乎细碎的校服,甚至不敢想象当时的场面,她眼睛有点红:“这件事,老师一定会帮你和江侵讨回公道。” “我相信老师。” “江侵。”杨潇喊了一声。 江侵走过来。 “你跟奕舒一起先回教室上课吧,这件事,就交给我解决。” “好。” 奕舒走到门口,又听到杨潇有点哑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奕舒,老师,很抱歉。” 奕舒轻轻摇摇头。 老师的职业范围,只是校内学生的安危。 出了学校的,她没义务操心。 况且这是一件谁都没能想到的意外。 杨潇没有直接责任。 贺明扬伤的不轻,据说到现在才刚醒。 日后还不知道要住多久的院。 贺家派了秘书来跟学校交涉。 自己的儿子在一中成了这样,听说贺家家主贺岩楼发了好大的火,势必要让伤他儿子的人付出代价。 于是,长达两天的交涉后,周二活动课,江侵被叫到了办公室。 “江侵,学校最后的决定是……”杨潇心力交瘁,甚至愧疚到不敢看他,她深吸一气,才道:“予以开除。” 江侵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只是,可惜奕舒的白白付出。 眼底眸光流转几秒,暗下去,他看着杨潇:“杨老师,我什么时候搬走?” “最好,今天。”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回去,我就收拾东西。” “江侵。”杨潇把头埋下去:“老师对不住你。” “我知道,老师已经尽力了。” 贺家施了多大的压,整个一中都传遍了,他也有所耳闻。 听说,贺明扬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必须开除他,否则贺家撤资。 贺岩楼就这么一个独子,宠的无法无天,自然是有求必应。 校长没办法。 他这样的好苗子,走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 但贺家这样的投资者,走了一个,就很难会有第二个了。 而且得罪了贺家,以后一中在齐城,吃不了兜着走。 开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他早就做好准备。 “如果你想去十中或者是附中,跟老师说一声,老师给你推荐。” “好。”江侵最后朝杨潇轻轻鞠了一躬:“谢谢您,这一年以来的栽培。” 杨潇是他学习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好老师。 在江临川差点对她动手之后,还能心无怨恨的栽培她。 这一躬,他早就该给了。 杨潇为师多年,自认问心无愧,此刻,却落了泪。 第35章 青梅 纸里包不住火。 虽然肯定不是杨潇传出去,但这些天她在周五被贺明扬拉进小巷的事还是传的沸沸扬扬。 当走在路上被人行以注目,奕舒才明白江侵的感受。 有的人是抱有善意的。 可有的人说出口的那些话,却难听到几乎无法入耳。 “你信吗?她被贺明扬那种人拉进了小巷还能全身而退。” “我不信,说是只撕了个校服,我看吧,可未必。” “又没人看见,你说,也许她会不会已经被……” “谁知道呢。” …… 不远处有人在窃窃私语。 这些话,这些天,奕舒不知听到了多少种版本。 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又没办法,她没有能力去堵住每一个人的嘴。 她只能垂着头,当是没听见一样,静静往前走。 夏凝却听不下去,她怒气冲冲的就要上去理论。 奕舒扯住她手臂:“算了,我急着回去写作业呢。” 夏凝眼睁睁的看着不远处几人发现她们,然后心虚的走掉。 她停住脚步,看奕舒一眼,低低叹了口气。 “我没事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相信我就好了。”奕舒反过来安慰了她一句,挽着她手臂上楼梯。 “那也不能……”夏凝正要再说什么,手臂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啊。”那男生不甚在意的道了句歉,就急匆匆的往前走。 下一秒,奕舒就听到拐角处,他跟另一个人说:“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听说江侵要被开除了!” 开除? 奕舒愣神了一下,险些踩空。 被夏凝扶着站稳,她就又听那边的男生道:“千真万确!我刚从办公室出来!” 奕舒脸色白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 心绪登时变得慌乱,奕舒什么也顾及不上了,她松开夏凝的手臂,就往教室跑。 “哎,奕舒——” 一路低低喘着跑回教室,奕舒就看到,座位上,江侵垂头站着,正在收拾东西。 她愣了一下,才几步回到自己座位,看向江侵:“江侵你在干什么?” “结果出来了。”江侵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才道:“我被开除了。” 果然。 跟刚刚那个男生说的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 不行,她得再想想办法。 奕舒眼神错愕了几秒,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伸手按在江侵的书包上:“你先别急着收拾,再等等。” 说完,她就从桌肚里悄悄摸出手机,去走廊的小角落。 不远处打闹的同学将这里围出一个不易被老师发现的视觉死角。 奕舒对着墙,拨了一通号码。 电话那端响了有一会儿才被接通。 “喂,爸爸。” “舒舒,怎么了?” “那件事情,妈妈没跟你说吗?” “你别怕,也别急,爸爸已经找人处理了,马上贺家就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说的不是这个,还有一件事。”奕舒指尖轻轻扣住墙面:“爸爸,你知道这次救我的人吧?” “那个叫江侵的同学?” “对,因为这件事,他现在要被学校开除了。”奕舒声音里染上过愧疚:“爸爸,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他不被开除啊?” “知道了。”奕明诚顿了几秒:“爸爸一定想办法。” “好,谢谢爸爸。” 在没有学校的确切通知以前,江侵还是被迫离开了学校。 不过也没很久,周五,他就收到了杨潇的电话。 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虽然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学校最终决定,允许你复学!” 虽然这几天已经在着手准备十中的入学手续,但不得不承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侵还是内心一震。 有些意外之喜。 十中再好,也比不过一中。 况且,一中,有奕舒。 好半天,江侵才压下喉间涩意,声线平稳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不用谢我,收拾好东西,周一准时上课。” “好。” “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 “学校要求,你亲自去医院跟贺明扬道个歉。”杨潇迟疑几秒:“江侵,老师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但……” “没事,我会去的。” 就算是学校不说,他也迟早会去找贺明扬一次。 这通电话刚刚挂断,下一通,就打了进来。 不过,是一条语音通话。 电话那端是一道有些愉悦的娇软声音:“江侵,我快回去了,你在玫瑰苑门口等我一下好不好?” 是奕舒。 江侵神情缓和下来,眼睫微敛:“好。” 挂断电话,他就往外走。 玫瑰苑门口,没等几分钟,一辆黑色宾利就徐徐靠近。 自从这件事后,为保安全,奕舒暂时由王叔接送上下学。 透过车窗,她看到早已等在门口的江侵。 “王叔,就停在这吧。” 已经到了小区门口,玫瑰苑治安很好。 王叔把奕舒放下。 奕舒几乎是一路蹦着到江侵跟前的,她停在他面前时,书包上面的小兔子都跟着跳了一下,才落回原位。 这件事后,时隔多日,她难得的再次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江侵,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见她这么高兴,江侵还是配合了她:“什么?” “事情解决了!你可以重回一中上学了!” 阳光下,她仰着头,黑色的眼眸被阳光照的澄澈透明,像是黑色的琉璃。 里面,都是真真切切的开心。 那是,为他。 江侵垂眸看着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奕舒几乎没见他笑过,乍然看到,一时惊的回不过神来。 她从来不知道,江侵笑起来会这么好看。 像是春雪融化。 周身的冷和寒全部褪去,竟也难得温和。 “这件事,是你帮的忙吗?” 直到江侵再度开口,奕舒才猛地回神:“哦,是,我让我爸爸妈妈帮了点忙。” 能在贺家面前说的上话。 江侵不敢想奕舒家里是什么样的身份。 他眸光微浅,好半天,才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本来,这件事就是因为我造成的。”奕舒小小的抿了下唇:“况且,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的。” “嗯。” 她将他,保护的很好。 好到,他想将她抱进怀里,揉进心里。 奕舒回到家里,正要吃饭,门外,有人按响了门铃。 奕明诚今天回来的早,这个时候已经在了。 门外,会是谁? 奕舒正纳闷,沙发上,奕明诚冷哼一声,表情不怎么好看的去开门。 门外,贺岩楼的秘书手里提着一堆东西,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奕总,您好,我奉贺总之命前来给令千金道歉。” 奕明诚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冷脸放他进来。 奕舒正摘了书包去洗手间洗手,一个男人拎着一堆东西进了家门,然后在沙发前站定,看向她:“您好,您就是奕家千金奕小姐吧?” 奕明诚将奕舒保护的好,从小到大,从来没带奕舒出去参加过酒局,带她在各种场合露脸更是没有过。 对来人这种有些谄媚的模样,奕舒微微不适。 她点了点头,才道:“你是?” “我是贺总派来前来跟您道歉的。”男人把东西放在桌上:“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奕舒看了一眼,都是价格不菲的补品。 可送来的人既不是贺明扬,也不是他的家长。 显而易见的没有诚意。 奕舒在沙发上坐下,把东西推回去:“不必,把东西带回去吧。” 男人也不觉尴尬,顿了几秒,又笑笑,从怀里拿出一张卡来,放在茶几:“这里是一点补偿,贺总跟贺小少爷虽然没有办法到场,但歉意真的无比真诚。” 说完,男人又看向奕明诚:“当然,不仅如此,我们贺总说,如果可以,想和奕总合作一番项目。” 完完全全是在拿利益压人。 奕明诚虽然爱财爱名爱利,但他更爱奕舒这个女儿。 他坐在旁边,不置一词,把一切交给奕舒决断。 受伤害的是她,能决定原谅不原谅的,也只有她。 没有人可以替她决断。 奕舒何尝看不出来,来人是什么意思。 那天她受到了那样的侮辱,如果不是江侵及时赶来,她甚至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也许,她这一辈子都被毁了。 到现在,她还会做那样的噩梦。 这样的心理阴影,远非这些东西可以抚平。 “这些我都不要。”奕舒抬眸,眼睛微红,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攥了拳:“我要贺明扬亲自道歉,我要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道歉可以,等到太子爷出院,就来亲自给您道歉,不过,法律……”男人笑了笑,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您说笑了。” “未成年未遂犯,判不了多久的,倒是您的那位朋友,故意杀人,虽然未遂,但好像,判的会更重一点。” 奕舒不懂法律,但她不会冒险,让江侵有一点危险。 况且,贺家势大,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只是贺氏的秘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件事,注定不会有结果。 刚刚,是她意气用事了。 半晌,她咬了咬下唇:“算了,拿上你的所有东西离开这里。” “还有,以后,别让贺明扬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36章 青梅 男人离开时和来时一样不紧不慢。 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安静的房间里,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奕舒垂下头来,眼睫颤了一下。 奕明诚看着她,眼底攀上无奈和心疼。 几秒,他揉了揉奕舒的脑袋,低低叹一口气:“舒舒,是爸爸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奕舒缓缓趴进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乖巧的让人难受。 奕明诚放在沙发上的手一点一点收紧:“舒舒,你放心,等爸爸在齐城站稳脚跟,总有一天,会让贺家,贺家那小子,得到应有的惩罚。” 周六晚。 江侵结束代课后,才坐公车去往医院。 进入病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贺明扬和一个护工。 贺明扬正半倚在调整到舒服角度的病床上,一只腿上打了石膏,脑袋缠了纱布,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玩游戏。 见到来人,他愣住,不由自主的,脸上出现一抹惧色。 手机屏幕很快变成灰色,他抓紧手机,定定的看着江侵,身体都下意识的绷紧:“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不是你们家要求,我亲自来给你道歉吗?”江侵缓缓走近,眸色很淡,看不出情绪。 贺明扬辨不出真假。 下一秒,却听到江侵低低的嗓音:“对不起啊。” 说起来是道歉,却丝毫听不出半分歉意。 贺明扬被他盯住,浑身汗毛都有点炸。 他动了动嘴唇:“我接受你的道歉,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急什么?”江侵不疾不徐的弯下腰来,伸出手:“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他的语气轻轻的,带着一股不明的意味。 贺明扬看着他的动作,脑门冷汗都冒了出来。 正想喊护工把江侵赶出去,江侵却只是帮他紧了紧被子。 浑身僵硬,面如土色之际,贺明扬听到江侵再度开口:“以后,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就不只是断条腿这么简单了。” 起身时,有什么东西被江侵随手扫下去。 贺明扬侧目,是一管药剂。 摔的稀碎。 冷白的灯光下,仿佛在昭示什么。 他浑身克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嘴唇霎时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江侵这才收手,很快消失在无边夜色。 贺明扬像是泄了力,瘫在病床上,连指尖都抬不起来。 他偏头心悸的看向窗外。 暗夜里仿佛有魔鬼蛰伏。 随时能杀人于无形。 周一。 江侵背着书包重新出现在教室里。 开除又复学。 这是整个学校都没有的先例。 这一天,一班乃至全校都炸了锅。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猜测,江侵的家庭背景也许没那么简单,有人猜测,是江侵那个疯子父亲去医院去贺氏大闹了一场,还有人猜测,是江侵去威胁了贺明扬。 却几乎无人猜到奕舒身上。 这样没有任何依据的猜测,很快消弭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 没过多久,就鲜少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另一件事所吸引。 “哎,奕舒,新世界杯征文比赛,你报名吗?”就在今天,杨潇通知了新世界杯征文比赛这事,班长现在在统计报名人数。 新世界杯是全国性的征文比赛,一旦进入全国前十,按照等级,可为高考成绩加分,除此之外,省里前三,也有奖金可以拿。 作为基本包圆省内前三的学校,一中很是重视这次征文比赛。 甚至会有老师每天抽空进行赛前辅导。 奕舒期中时语文成绩是年级第一,作文拿分也很高,班长第一个就想到了她。 奕舒没有很快应声,她看着班长手里的报名表,班里作文写的不错的同学基本都报名了,赵妍,严莉,就连很多语文不怎么好的同学都报名了,试图碰碰运气。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成绩不太好,如果要想考一所不错的大学,除却努力学习,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加分项。 就跟班里其他同学参加的各种竞赛一样。 统计名单最后回到赵妍手里。 本来这件事情是该她来做的,但她并不想跟奕舒打交道。 不过,她果然报名了。 看着名单上那两个字,赵妍暗暗抓紧了名单。 上次其中语文她输给了她,这次,她不能再输了。 她要堂堂正正的,赢她。 距离新世界杯征文比赛的来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除却学习,余下的时间,奕舒都在准备这个比赛。 连玥很看好她。 以往一中还没有进全国的学生,这次,她非常期待。 班里每天抽出一个活动课的时间集中进行培训,讲这个征文比赛的要求,历年获奖的案例,分析精选篇章的技巧。 忙碌中,比赛的时间很快到来。 比赛在别的市,学校统一买了机票,由各班老师带队,提前一天出发落脚。 临行前,奕舒收到了无数的加油。 其中还有,江侵的一句。 她斗志满满的,和班里其他同学一起,踏上征程。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连玥领着她们吃过晚饭,就嘱咐他们早点休息。 两人一个房间,奕舒跟另一个女孩子住一起。 躺下两人没聊多久,就困极,进入了睡眠状态。 一觉醒来,恰好翌日七点。 比赛在八点半开始。 吃过早饭,一群人就直接进入了赛场。 赛时一共两个小时,不限题目,不限题材,不限内容。 看似简单,实则极难。 考试后,就有人开始抓耳挠腮。 奕舒没有想很久,只想了一会儿,就开始下笔。 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很久。 她落下最后一字时,距离比赛结束只余下十五分钟。 赛场里已经有很多人交卷。 还有很多人急的面红耳赤。 她吐出一口气,最后检查一遍,规规矩矩的,在收卷时,交了卷。 比赛结束,返程。 比赛结果在一周后出来。 连玥走进教室的时候,面上是笑着的,手里还拿着两本荣誉证书。 下面在此之前听到风声的同学已经在小声议论。 连玥也没管,她眼底含笑环顾一圈:“恭喜我们班奕舒同学荣获新世界杯征文比赛全国第九,省第一!” 议论声放大开来,混着掌声,像是要掀翻房顶。 全国第九,这是一中首次有同学进入全国前十。 此等殊荣,奕舒的名字连同照片都要被挂在光荣榜上。 掌声经久不息。 坐下台下的赵妍愣在那里,连眼泪什么时候溢出眼眶都不知道,连连玥恭喜她获得省里第二都没听到。 她只知道,她又输了。 似乎不管怎么努力,都追不上。 那些无数个深夜里掉的汗,都像是笑话。 旁边的人不知,只以为她是欣喜。 此前她还没有获得过省级名次。 就算是第二也有八千奖金。 赵妍坐在那里,却觉得周边都笼罩了一层纱,什么都听不进去。 台上,连玥等他们闹够了,才抬了抬手:“为了庆祝咱们班两位同学的优异成绩,今晚再回首,老师请大家聚餐!” “啊啊啊——” 一阵兴奋的尖叫再度响起,伴随着下课铃声。 恰好是周五,恰好是最后一节课。 也没再多等什么,班里一群人呼啦啦的跟着连玥出了学校,打车往再回首走。 班里人都找了自己玩的好的搭伙打车。 奕舒跟家里报备完,回头,就见江侵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路边,边上没有任何人。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4 她三两步走过去,把他拽到了她和夏凝他们打的车上。 再回首,连玥要了六桌。 班里人都挨着坐下。 奕舒把江侵按在了自己边上。 菜都是众人商量的点着。 点完菜的时候,有男生小声议论,今天这气氛,要不要来几瓶酒。 连玥听着了,也难得的放纵了他们一次:“今天是庆祝,想喝就喝点,不过都不许喝多了啊。” 男生们应着问了问桌上的人,干脆点了一整件。 菜上来,酒一开,场面就热闹起来。 十六七的年纪,平日里再规矩,也正是闹的年纪。 一层楼他们这块儿热闹的不行。 这大几个月下来,奕舒也有了些不错的朋友,这会儿都过来跟她祝贺。 还有几个男生,耳根子有些发红的拿着酒瓶,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别的原因。 奕舒端起自己的饮料正要跟他们碰杯,就听其中一个男生说:“今天这么大喜事,奕舒同学不喝点酒?” “我不会喝酒……” 长这么大,奕舒都没喝过酒。 “就尝一小口意思意思,行不行?”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奕舒想了几秒,也不愿意扫兴,倒了一小杯,跟他们碰了杯:“谢谢你们的祝贺。” 江侵在旁边蹙了眉,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没资格。 这么多人看着,他没办法公然为她挡酒。 有了开头,就接二连三的有人过来跟奕舒喝酒。 每次一小口,到后面,也累积的多了。 不知什么时候,奕舒就有点晕乎乎的,脸颊也有点红。 好在,念着学生安全,这次聚餐没有持续很久。 结束的时候不过晚上九点,不过还是有很多人都喝的有点多。 连玥组织清醒的同学送喝多的回家。 江侵跟奕舒同路,由他送奕舒回去。 奕舒傻乎乎的回头跟班里人挥挥手,然后被江侵虚虚扶着上了车。 第37章 青梅 江侵报了地址,车子就开始往前开。 奕舒似乎是困了,靠在后背坐没多久,就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又像是觉得不太舒服,把江侵当成了人形抱枕,靠了过来。 不是第一次了,可她甜香中带着淡淡酒气的味道扑过来的一刹那,江侵还是僵直了身体。 可怀里那人丝毫不知什么。 她脑袋舒舒服服的窝在他胸口,呼吸均匀。 车厢外的路灯打进来,光影交织,将她垂下的长睫衬的像把小扇子。 江侵别开眼,有些克制的舔了下唇。 怀里这个小姑娘丝毫不知道,她仅仅只是出现在他面前,对他而言,都是致命吸引。 更别提,她离他这样近。 某个瞬间,江侵甚至想…… 可没等他动手,怀里的人就再度对此时的姿势感到不满意。 大概是喝了酒,她脸颊红扑扑的,体温也比平常高。 细看,连额角都似乎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像是要寻找一个稍微凉快一点的地方。 她在他怀里不安分的动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手臂就缠上了他的脖颈,额角也贴到了他颈窝。 一时之间,江侵甚至分不清,是他的体温烫些,还是奕舒的烫些。 又也许,两人的体温早已交织在一起。 可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偏偏,怀里的人依旧觉得不够。 片刻之后,又热到将校服往松扯了扯,露出了纤细脖颈下精致好看的锁骨。 锁骨周边微微凹陷,形成两个小窝。 盛了外面泄进的灯光,显得纯情,又暧昧。 血气顺着四肢百骸钻进来,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心头啃噬。 江侵察觉到某种变化,伸手试图去拉开奕舒。 怀里的人不满的哼了两人,手臂却又往紧缠了缠,脸颊也贴在了他脖颈。 某个瞬间,那温热的唇瓣,似乎也擦过了他的皮肤。 恰好,是他脖颈的那颗小黑痣。 那一瞬间,脑海里“轰”的一声,江侵听到,有什么东西崩断了。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硬的像一块儿铁板。 如果不是前面还坐着司机,江侵不敢想象,他现在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传来呼啸的风声,伴随着一道鸣笛,江侵才猛地回神。 他喉结滚了一下,强迫自己把发红的视线从奕舒唇瓣挪开,看向窗外。 顿了几秒,又颤着手,将她校服整了整。 然后,从旁边拿过书包,放在了腿上。 忍到浑身都快爆炸,终于,到了。 江侵付了钱,把喝醉的磨人精弄下车。 磨人精被冷风一吹,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来,问他:“这是哪里呀?” 她喝过酒,声音软的像是浸在蜜里。 听的人浑身发酥。 江侵嗓音低哑:“到家了。” “唔,到家了嘛?” “嗯,我送你上去。” “等一下。” 江侵看着奕舒。 奕舒傻乎乎的挠了挠脑袋,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要说什么,皱了眉,指责似得瞪着他:“你今天还没有祝贺我呢。” “祝贺你获奖。” “切,干巴巴的,也不为我开心。” “……” 江侵都快给她气笑了,浑身难受的挤出个笑:“我为你开心。” “笑的太敷衍了。”奕舒噘嘴评价了句,顿了几秒,又不甚满意的踮脚,伸手戳在他唇角两侧:“要这样笑。” 她踮着脚尖香香甜甜的凑过来,手指软软的,眼睛亮亮的。 江侵给她磨的,半点脾气都没了。 好半天,奕舒才收了手,却没站稳。 往前扑了一下,就倒进他怀里。 江侵垂眸。 奕舒脑袋蹭了蹭他胸口,跟着粘人的小猫似的:“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获了奖,你没有奖励要给我?” 江侵声音哑到极致:“你想要什么奖励?” “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呀?” 他确实准备了,早在她去参加比赛前。 这次,不管她能不能拿到名次,他都会送她一样礼物。 如果她拿到名次,就是祝贺。 如果拿不到,就是鼓励。 不管开心还是难过,他都会陪着她。 他对上那双在夜里发光的眼睛,半晌,手指落在她马尾上。 她扎马尾的发圈有些松了。 他伸手,轻轻扯下。 她的头发黑软顺滑,随着他的动作,一下散落下来,落在他手间。 像是瀑布,凉凉的。 “嗯?”奕舒茫然的抓了抓头发:“你在干什么呀?” “送你礼物。” “什么礼物?” “等下你就知道了。” “唔。” 然后,奕舒就乖乖等着。 江侵收了她旧的发圈,摸出一个新的,将她圏在怀里,手指,一下一下,从背后,轻轻梳理她黑色的发。 等梳理差不多了,他将她头发扎起来,保持着这个姿势,将新的发圈,缠到了她黑发上。 黑色的发圈,上面坠了两颗红色的小樱桃。 像极了十六岁的她。 娇艳欲滴。 松开时,江侵没再忍住,微微低头,薄唇故作不经意的,擦过了她额角。 只轻轻一下,如同蜻蜓点水。 奕舒晕乎乎的,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站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马尾,摸到两颗圆圆的东西时,她笑起来:“新发圈?” “嗯,喜欢吗?” “喜欢。” 那我的吻。 喜欢吗? 要是也喜欢,就好了。 江侵不敢贪心,只温柔的看着眼前的人:“礼物也送了,外面冷,我送你回家。” “好。” 江侵带着奕舒上了台阶,按下门铃。 秦柔很快出来。 之前在医院见过。 江侵松开奕舒:“阿姨好,奕舒稍稍喝了点酒,老师让我送她回来。” “谢谢小江。”秦柔感激的看着他:“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还有事。” “那行,回去的路上慢点。” “好。” 江侵转身走下台阶,心跳的有些快。 秦柔那样感激他。 可惜他,卑鄙的趁人之危。 可是,他忍不住。 今晚月色太美,而她,太过娇艳。 另一辆车上,赵妍醉倒在后座。 她脑袋磕在车窗上,眼泪流了满脸。 嘴里不住的喃喃:“我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就能抢走他……可她为什么又那么好,谁都喜欢她,我最骄傲的,都被她比的一文不值……” “我好后悔……要是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是不是也能,跟她站在同样的地位去竞争……要是她没来多好,都是我的,那就都是我的……” “要是我再勇敢一点,你说,是不是他就会多看我一眼……” 她说的语无伦次,乱七八糟。 送她回来的严莉按在她的肩膀:“赵妍,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赵妍没理她,她看着窗外,眼睛红肿,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我好喜欢他啊,可却好像,再没办法前进一步了……” “他好像,就要属于别人了。” 翌日。 奕舒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有点疼。 她按了按太阳穴,才慢吞吞的下床。 秦柔在冰箱上贴了便条,说电饭锅里保温了醒酒汤,另一个锅里留了饭。 奕舒先刷牙吃了点东西,才有力气洗澡。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她才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没有见过的发圈。 她动作一顿,想了几秒,才回忆起一些残缺的片段。 这个樱桃发圈,好像是,江侵送给她的。 送的时候,他好像……是抱着她送的? 抱着…… 到底是什么画面…… 模糊的光影在脑袋里转了几个来回,脑袋忽然一阵发痛。 按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奕舒还要想自己昨天喝醉做了什么,床上,手机却响了起来。 奕舒接通电话,一时,忘了这事。 接完电话后,更加想不起来。 一想脑袋就痛,索性,奕舒就不想了。 等到周一,奕舒才见到江侵,他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看到她坐下,目光在她发圈停留了几秒。 奕舒注意到他的视线,想起什么,迟疑的看过去:“这个,是你送的吧?” “嗯。”江侵神情温和:“你拿了名次,我送你的礼物。” “谢谢,不过……”奕舒顿了下,脸有点红:“聚餐那天,我喝多,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出格…… 是说像只猫一样黏在他身上,差点要了他半条命这件事吗? 江侵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额角。 那个偷来的吻,到现在都让他心动不已。 不过,他不打算说。 说出来,她也许会被吓跑。 她不记得,最好。 半晌,他淡淡收回视线:“没有,你睡着了。” “啊,这样吗?不过,我怎么记得我好像……”奕舒挠了挠头,脑海里却只余下一片模糊。 江侵心口一提,却又在看到她茫然的表情后,不动声色:“你记错了。” 到底,奕舒没什么怀疑的点了点头。 江侵从不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江·从不撒谎·侵 第38章 青梅 奕舒渐渐适应了一中的生活。 在江侵的帮助下,学习的进度也慢慢赶了上来。 就这样,在日复一日却又充满小惊喜的生活中,炎热的盛夏,和期末考试一起来临了。 和上次一样,是按着年纪排名分配考场的。 奕舒这次没在最后一个考场了。 也不必再见到贺明扬。 不过贺家说到做到,后来贺明扬再没来找过她,出院后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于是奕舒在一中的第二次大型考试,进行的非常顺利,当然,排除那些考试中遇到的不会的题。 依旧是快到令人发指的速度,成绩在短暂的周末休息后出来。 这次,奕舒考了班级倒八,年纪排名一百五十多。 虽然班级排名靠后了点,但按着奕舒原先在南城附中的成绩,她现在的成绩,已经快赶上她原先的水平。 年纪排名也稍微能看了点。 所以这次,一中的成绩,又回归了之前的万年不变——江侵稳坐年级第一宝座,夏凝贺章稳坐倒数第一第二。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语文成绩这次拿了143,又是年级第一班级第一的名次。 数学也及了格,不过刚过及格线没多少。 奕舒看着自己的卷子满心感慨,不得不说,一班这群人真是禽,兽 ,她这分数,在以前班里,已经算中上游了,在这里,还在倒数里蹦跶。 不过,不急,慢慢来。 她有大神在手,总有一天可以逃离倒数行列。 错题讲了几天,杨潇通知在放假前开个家长会。 这也是一中的独特之处,从高一开始,每学期结束,各班都要开家长会。 奕舒回家把这事跟秦柔奕明诚说了,两人都要来参加这次家长会。 毕竟是她在这边开的第一次家长会。 开家长会的日子就在这周五下午。 下午三点,学生们的家长纷纷提前到达。 奕舒也看到了秦柔和奕明诚。 家长加上学生,教室里乱糟糟的,直到杨潇走上讲台,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 班里里安静下来,杨潇先整体说了一下班里人的大概情况,该表扬的表扬,该督促的督促,有大问题的没直说,会在家长会结束后单独找家长谈话。 说了大半天后,她才提到这次家长会的主题:“下学期我们就是高二的学生,到时候要分文理班,我希望各位家长回去后都能和自己孩子好好研究研究,看看选什么,这个非常重要,我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起来……” 下面各个家长纷纷点头应和。 杨潇又说了一些假期的注意事项,包括不能放松学习,出行注意安全等等,才结束了这次家长会。 家长会后就是放假了。 各科老师早已布置好如山的作业,没被留下来的家长,就可以带着自己的孩子离校了。 奕明诚和秦柔在留下来之列,等着杨潇喊去办公室谈话。 教室里还有其他的学生和家长。 江侵没有家长来参加这次家长会,结束后,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离开,秦柔问奕舒:“奕舒,你们班江侵那孩子的家长,我怎么没看到呢?” 江侵的家长…… 奕舒也是后来才知道,江侵的母亲早已去世,父亲之前又在家长会上闹出了那样的事。 这次家长会没人来,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这些江侵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所以尽管是秦柔问,奕舒也没说,只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事没来吧。” “可惜了,那孩子你那么优秀,刚刚你们老师还夸,他次次都是班级年级第一呢,家里怎么这么不重视呢。” 是啊。 江侵他那么优秀那么好。 偏偏……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会有很好的前程的。 一定会的。 “奕舒,老师喊你跟你爸爸妈妈过去呢。”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奕舒敛了思绪:“好。” 第二天,就算正式进入了假期生活。 没有了早操早读,没有了头顶哗哗转着的风扇,没有了讲台上老师催眠一样的讲课声,奕舒居然,还觉得有点不适应。 不过当她下楼看到秦柔便签上那句“不要偷懒,记得好好写作业,妈妈晚上回来检查”时,就清醒了。 是的,虽然那些都没了,但她还有堆成山一样的作业。 以她的速度,到开学还不知道能不能赶的完。 真的,一中的作业是南城附中的两倍,足足两倍。 奕舒收起了自己吃完饭先躺沙发看会儿电视的美好愿望,吃过饭,就乖乖的翻开作业本。 她准备先从最简单的作业做起。 看了一眼,发现那科布置的习题册没买,作业本也没买。 算了,还是先去书店一趟。 她换好衣服,就拿着手机出了门。 因为是学区房,所以这里各种设施都极其完备,尤其是学习相关设备。 出了小区不远处就有一家书店。 奕舒走着过去,找到自己需要买的书所在的区域,然后对照着自己纸上所需书目的清单,一本一本的找。 找到一半,某个瞬间,书店里,她越过人影,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怕不确定,奕舒探了探脑袋,定睛一看,果然,是江侵。 江侵也来买习题册? 她正好还想问问他下学期要用到的辅导书买哪款的好呢。 她露出个笑,穿过人群走过去:“嗨,江侵,好巧,你也来买书?” 江侵抬眸,就看到奕舒穿着一条杏色的小裙子,乖乖的朝他笑。 他眸光微软,点头:“嗯。” “你在买什么书啊……”奕舒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才看到,他手里的,居然是一本初中的习题册。 “初中的啊。” “嗯。”江侵顿了顿,没再瞒着奕舒,反正她也看到过几次了:“补课用。” “唔。” “你呢?” “买老师布置的习题册,对了,我还想问问你,下学期语数英三门的辅导书,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曲一线王后雄那些,都可以,你看你自己水平。”顿了顿,他又补充:“等我这边看完,一会儿帮你挑。” “好,谢谢你!” 江侵拎着一堆习题册作业本把奕舒送回了家。 此时也就上午十点,距离中午还有点时间,奕舒干脆翻了书来看,然后,她就看到了特别特别多不懂的点! 那些下学期的知识点,尤其是数学,凭她自己的预习能力根本无法看懂。 奕舒托着腮悠悠的叹了口气,边上,手机就响了。 奕舒接通:“喂,夏凝。” “哎,小可爱,干啥呢?” “写作业呢,愁死我了。” “你没补课吗?” “补课?” “你不知道?每年放假咱班人大部分都要补课的,再说了,下学期不是分文理?到时候会有个分班考,考的内容听说主要是这学期的,然后还有下学期的一些基础点,然后分班的具体情况根据这次考试和期末考试来判定,按四比六的比例。” “???” “不是,可是下学期的内容还没讲啊?” “但杨老板都说了让预习。”夏凝在那边啃着瓜,满不在乎:“而且,这只是这学校的基本操作,它就是这么骚,你习惯就好了。” “……”好难。 奕舒更加抑郁的叹了口气:“对了,你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没什么,就问问你有没有空出去玩,参加夏令营什么的。” “……”还夏令营,家里一日游倒是可以。 “我没心情了。”奕舒用手指弹了弹脸:“你一点都不急吗?” “急什么?到时候直接让我家直接给我随便弄个班就得了,你也可以啊。” 奕舒既然能空降一班,到时候随便文理哪个班,应该都不是问题。 “那不一样啊,我还是想,凭自己的努力。” “啧,有梦想,姐姐支持你。”夏凝乐了声,又道:“到时候你要进哪个班跟我说一声,我还坐你后桌。” “……” “行了,你学习吧,我去游戏了,贺章那傻逼催我了。” “拜拜……” 挂断电话,奕舒盯着眼前的书,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这次分班考一中居然搞成这种模式,到时候竞争肯定会相当激烈。 刚刚夏凝说,一班的学生大部分都在补课,她是不是,也该补个课,增强一下自我竞争力呢? 总不能差太多,又要奕明诚找人空降吧? 怪不好意思的呢。 不过参加补课班的话,又要早起…… 好烦呐。 奕舒仰面看向天花板。 放空了一会儿,一束阳光刺到她面上,她眯了下眼,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绝佳的想法。 什么补课班,她眼前,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量身为她订做的补课老师? 她上次看到,江侵可是连下学期的内容都要预习完了。 基本知识点,他肯定都懂。 这样,她就不用早起去上补习班,补习效果也应该不差。 毕竟,上学期,她各科成绩在江侵的帮助下的进步,是全班同学有目共睹的。 等到中午秦柔回来,奕舒就跟她讲了这事。 秦柔相当赞同。 江侵模样生的好,学习又好,还乐于助人。 接触过两次,秦柔觉得他很好。 得到了秦柔的首肯,奕舒下午吃过饭就给江侵打了电话。 第39章 青梅 收到奕舒的语音电话时,江侵正在为明天的补课做准备。 看到来电,他有些意外。 几秒,才长睫微垂,接通。 “喂,江侵,是我。” “嗯。”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说。” “就你还有能抽空出来,帮我补课吗?时间按你的来安排,报酬可以按市面价……”奕舒想着他有些在意的点,斟酌了几秒,才补充:“的两倍。” 补课。 居然是这件事。 其实也不意外,一班几乎大部分人寒暑假都不会闲着。 他现在手头接了一个家教,初中的,一天六个小时,要说时间,确实有。 至于报酬,不管多少,他都不在意。 只是每天看着她,就是赚了。 多少钱都换不来。 只是…… 江侵思索片刻,抿唇:“地点是哪里?” “我家。” 果然。 江侵一来是不太习惯去别人家的。 二来,也是他迟疑的主要原因,他怕奕舒的爸妈看出点什么。 他迟迟不说话,奕舒心里有点没底,她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裙子:“嗯,是……不行吗?” 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失望。 江侵的心像是被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连这一丁点的失望,都不愿意给她。 半晌,眸光微转,他到底是答应下来:“可以,我去。” “好,谢谢你!”那端声音一下子开心起来,是压都压不住的兴奋。 隔着听筒,江侵眼底不由漾出一层浅浅的笑意:“那从什么时候开始?” “看你时间。” “明天可以吗?” “可以的。” “我这边是上午三个小时,下午三个小时,给你的补课的话,大部分时间安排在晚上,行吗?” “没有问题的。” “好,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我微信再通知你。” “好的。”奕舒乖乖应声,然后心情愉悦的挂了电话:“那再见,我挂了。” 翌日,早八点。 江侵站在奕舒家门前,正要按门铃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来。 秦柔一身得体的通勤装,踩着高跟鞋,从里面探出身。 四目相对。 江侵微微颔首:“阿姨好。” 秦柔很快回过神来,昨天奕舒已经跟她说了江侵会过来帮忙补课的事,这并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 秦柔想起刚刚下楼是那只还蒙着被子的小懒猪,她轻轻蹙了眉:“小江你等一下,阿姨帮你喊一下奕舒。” “你先进来等吧。” “好。” 江侵走进来,带上门。 秦柔折回身上了二楼。 房间里,窗帘还没拉,有细碎的光束落进来,洒在浅绿色的床面上。 床上的人,这会儿换了个姿势,露出脑袋侧身睡着,看样子,还睡的特别香。 这孩子…… 秦柔揉了揉额角,走到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奕舒的脸:“舒舒,你同学来了,不是要补课吗?赶紧起,别让人等着。” “唔……”奕舒翻了身,继续睡。 “……” 秦柔都要给她气笑了,几秒,干脆给她掀了被子。 房间里开着空调,昨晚温度太高,奕舒闷的厉害,空调开的有点低。 这会儿被子一掀,一股凉意就钻上来。 伴随着秦柔加高分贝的喊声。 半分钟后,奕舒揉了揉眼睛,不是很愉悦的睁开的眼睛,嗓音里还带着被吵醒的幽怨:“妈妈,你干什么呀?” “小江来给你补课了,现在就在楼下。” “啊……”奕舒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没太听清楚。 “别打呵欠了,清醒清醒,赶紧起来,别让人家等太久……” 还没等秦柔吩咐完,包里,手机就响了起来。 公司来电。 秦柔接完电话,神色染上几分焦急:“妈妈这儿有点急事,该走了,你自己招待好小江啊。” “知道了。” 看她接应的挺清楚,秦柔没再多说什么,匆匆下了楼。 江侵站在茶几旁,安安静静。 秦柔看他一眼:“小江,抱歉,阿姨有点急事,先走一步,奕舒马上就下来了,有什么需要的,你问她。” “好。” 随着“咔哒”一声的关门声,房间里安静下来。 江侵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摆设。 光是一层,就很宽敞,客厅厨房洗手间,一间主卧,一间客房,还带了一个阳台。 阳台上有绿植,是隔了一段都能看得到的郁郁葱葱,衬的房间清新又生机勃勃。 窗台上,茶几上,很多地方都摆了精致的小雕刻。 墙上挂了不知名的字画,大气磅礴,恢弘复古。 每张桌上都放了不同类型的花束。 衣架上挂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沙发上放着两只兔子抱枕。 种种一切,被窗外温暖倾洒的阳光包围,精致,温馨,而又干净舒服。 是同他所住的地方,截然不同的模样。 像是两个世界。 自卑,羡慕,各种情绪,交织成一把刀,刮在他心口。 江侵眼睫垂下去,眼底细碎的光被遮掉几点。 正当此时,有脚步声从楼上下来,打断了他不太好的情绪。 江侵抬头。 是奕舒。 但她似乎是不知道他过来,身上只穿了一条吊带,短裤。 她白皙的肩头,精致的锁骨以及纤细的腿,全部暴露在空气里。 被天光照到,近乎发光。 头发也有点乱,马尾歪倒一边,碎发散在脸颊旁,脖颈里。 是让人,一眼就沦陷的纯情模样。 江侵眼里残余的光点一点一点暗下去,直至最后,变成满满的,欲/念。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像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 奕舒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她也没有心情看清。 看到江侵站在那里的时候,她脑海里噼里啪啦的炸了几多烟花,就一片空白了。 刚刚在床上时她还有点没睡醒,根本没听清秦柔的话。 她以为,江侵在门外等着呢。 正准备先去洗手间换个衣服洗把脸再出去给他开门。 谁成想,秦柔说的楼下,是这个楼下。 她错愕的瞪圆了眼睛,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都傻掉了。 直到软软的一声“喵”,打破了房间里死寂一般的安静。 奕舒才像是再度被人按下开关。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股火从脸颊烧到了脖颈。 羞的她浑身都烫起来。 她慌不择路的上楼,跟只受惊的兔子的一样。 眨眼,消失在楼梯拐角。 眼前只剩下晃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心跳。 半晌,江侵手指才动了一下,走向奕舒家的洗手间。 奕舒再下来时,已经穿好了衣服,上面的吊带,换成了规规矩矩的半袖,下面的短裤,也换成了几分裤。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5 马尾也扎好了。 江侵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奕舒不知晓,她只知道自己脸到现在还在烧着,以至于她都不敢直视江侵。 她垂着头,声音小小的:“你怎么现在突然过来了?” 不是说好的晚上补课? “那个学生家长昨晚通知我补课时间安排在下午和晚上,我昨晚,给你发过信息了。” “……” 奕舒有些懊恼的咬了下舌尖:“我那会儿,应该已经睡了,没看到。” “嗯。” 莫名尴尬,顿了几秒,奕舒蹭了下鼻尖:“那我们,上去补课吧?” “好。” 江侵跟在她身后要上楼,刚踩上台阶,奕舒的肚子,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叫声:“咕——” “你还没吃早饭?” “还没来得及……” “那你先吃早饭,我等你。” 虽然这么浪费人时间不好意思,但她肚子一直叫,好像更不好意思。 奕舒赧然的点了点头:“好。” “那你……” “我在沙发上等你。” 奕舒没再多说什么,给他倒了杯水,就钻进了厨房。 为了不浪费时间,今天的早餐她吃的格外的快。 可能是平时最快的吃饭速度了。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 出来时,就看到,沙发上,软软趴在男生膝盖上,脑袋一下一下自己蹭着男生修长的手指。 一人一猫。 被阳光勾勒的像幅画。 画面意外和谐。 不过…… 奕舒走过去,有些惊诧的看着软软。 这小家伙别看长得软萌,完全就是一只高冷的猫主子,除了他们自家人可以抱抱,大多时候,对外人,都只有一个高冷的猫屁股,或是两双抗拒的小爪爪。 今天倒好,不仅投怀送抱,还自己蹭起人手来。 真是…… “这是你家猫?”江侵忽然出声。 奕舒回神:“嗯,叫软软,可爱吧?” 江侵看了她一眼,眼底就悄无声息的含了笑,和以前一样,她吃东西,总是会蹭到唇边。 上次是奥利奥奶油。 这次,是牛奶。 他意味不明:“可爱。” 说完,就忍不住,抬手去蹭她唇角。 很轻柔的一下,带着一点粗粝的感觉,似曾相识。 嗯? 似曾相识?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对,现在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重点是……江侵看起来,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就好像,他们之间已经好到这种地步,自然而然的亲昵。 她愣愣的,有点茫然,又有点无措。 江侵收回手时才意识到,他越界了。 手僵了一下,才若无其事的落下去,他淡淡道:“你唇角,沾东西了。” 第40章 青梅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江侵的举动很奇怪。 解释也很奇怪。 是顺手,还是嫌唇角那点东西碍眼? 可怎么,都觉得,他自然的过分。 可眼前这人表情淡淡,嘴唇一张一合在讲知识点的模样,又让人觉得,只是她的错觉。 是她想多了。 “这里,明白了吗?”一道声音打断奕舒的胡思乱想。 她微微怔了怔,才意识到,现在不应该时候走神的时候。 奕舒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顺着他的笔尖去看。 果然……并不懂。 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把人喊过来,她却在开小差。 奕舒有点脸红的摇摇头:“你能,再讲一遍吗?” 江侵盯着她的模样。 她刚刚一直在发呆。 原因,他能猜到。 可他不知道,她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有些话顺着问下去也许会有结果。 可看着那双眸眸光澄澈的眼睛,江侵没把握。 好半天,他语气加重稍许:“好好听,别再走神了。” “……” 他看出来了。 奕舒羞赧的点了下头,这次,完全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再没想别的什么。 这场补习一直持续到中午十二点,整整三个小时。 去掉中间休息的十几分钟,江侵一共给奕舒讲了三门,两门主科,再加上一门物理。 末了,还布置了作业。 嘱咐完奕舒记得在明晚他来之前把作业做完,江侵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下楼。 门外,秦柔走进来:“补完了?” “嗯。” “正好我要做午饭了,小江你就留在这里吃顿便饭?” “不了。”江侵委婉拒绝:“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秦柔没有再留。 江侵再过来,是翌日晚七点。 花了一个小时辅导他布置的作业和学校布置的作业,又花了两个小时把另外两门理科的新内容讲了点。 至于文科,江侵觉得没有讲的必要。 那个只要奕舒自己看就可以。 中间秦柔进来送了两杯牛奶,出于礼貌,江侵喝完了。 临行前,他给了奕舒一张自己做的课表,让她找这课表提前预习一下。 送他离开时,看着那张突然让她多了项工作的课表,奕舒撇了撇嘴。 江侵看着她的模样,表情温柔的笑了下。 从这之后,补课这项工作基本步入了正轨,每晚七点,江侵都会准时出现。 发现她投喂的东西每次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秦柔每晚都会过来送点东西。 份量不多。 有时候是果汁。 有时候是水果。 有时候是一点小零嘴。 今晚,是她亲手烤的曲奇饼。 刚出来,十几个摆在精致的磁盘里,散发着淡淡的巧克力香味。 秦柔最近都很忙,有些日子没吃到她做的曲奇饼了,一闻着这个味,奕舒就忍不住了。 连着吃了四五块,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才停下来。 然后她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秦柔这个,不是做给她一个人吃的。 不过…… 她眼睛微圆,看向江侵:“江侵你怎么不吃啊?” 江侵没说话。 这盘曲奇饼,还有鼻尖弥漫的熟悉味道,像是一瞬间将他拉回到了六年前,姜婉还活着的时候。 记忆里姜婉是个很贤惠的母亲,手很巧,厨艺很好,做的小吃比外面都不差。 其中她最拿手的一样,就是烤曲奇饼。 烤的香香的,脆脆的。 一口咬下去,是很绵密的感觉,吃再多,也不会腻。 姜婉去世后,不知道有多少年,他没看过,也没碰过这东西了。 这时候江侵才发现,他不是不想念,只是把那份想念强行封了起来。 连同过去,和姜婉有关的种种,都一并埋进了最深处。 可现在,那些东西,被挖了出来。 江侵有点恍神,有点茫然,还有点闷。 心口泛起酸意,却又空荡荡的疼。 是一种,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他表情不太对,奕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侵?” 江侵猛地回神,像是被人拽回现实。 他抿唇,压下情绪:“怎么了?” “你吃不吃曲奇饼?” 江侵摇了摇头。 “为什么?”奕舒不解:“这个是我妈妈亲手烤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的。” 江侵没说话。 奕舒拿起一块儿,送到他嘴前:“你尝尝。” 她眼神充满期待,像是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同人分享,想要得到赞赏的回答。 江侵迟疑。 下一秒,眼前的人手又往前送了送,像是哄小孩一样,张开嘴巴:“啊——” 江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张开嘴巴的,等他回神时,曲奇饼已经进了他嘴巴,还有一抹柔软的触感,掠过他的薄唇。 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江侵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人,和姜婉的手艺,如此相像。 他把曲奇饼咽下去,五味陈杂。 就看到,奕舒托着腮帮子浅浅的笑着,问他:“好不好吃呀?” 暖黄的灯光下,她温温柔柔的模样,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很多年前心口被人撕开的裂缝,在这个安静的夜里,就像是被人填了什么东西。 再不是空荡荡的疼。 姜婉不再能陪着他。 但现在,有人,代替姜婉,在陪着他。 她让他觉得,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对抗这世界。 半晌,他声音微哑:“好吃。” 这次江侵是下午过来的。 正值盛夏,午后的眼光也烈的厉害。 饶是钻在空调房里,也不是很舒爽。 奕舒从冰箱里拿了支雪糕坐在床上吃。 时间还早些,江侵也没急着讲课,和奕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奕舒想到什么,忽然话题一转:“对了江侵,你要报文科还是理科啊?” 江侵没有迟疑:“理科。” “哦哦。” “你呢?” “我?我还不知道呢。” 实话实说,她文理课成绩没差多少,文科历史记不住各朝代顺序历代皇帝及其举措,政治记不住各种思想理论,生物记不住各种系统染色体,理科物理记不住各种定律,化学记不住元素周期表,地理记不住各大洋流气候。 至于到时候选哪科,她还没跟秦柔奕明诚好好商量过。 江侵转着笔若有所思。 如果奕舒选了文科,就意味着她再也不能跟他一个班甚至是做同桌。 她会有新的同桌朋友。 也许比跟他的关系还要亲密。 他只想了个开头,就轻轻拧了眉。 奕舒一无所知,她只觉得一支雪糕下肚并不能满足她,她又“噔噔噔”下了床,跑到冰箱里又拿了一支。 江侵刚刚眉间松散稍许,就看到她又拿了一支雪糕回来。 眉间再度皱了起来:“雪糕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 “热,而且……”奕舒边拆开包装边从眼皮下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怎么跟我爸爸似的。” “……”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江侵差点给她气笑了,往椅背上一靠,微微偏头,模样透出几分清冷,伸手:“雪糕,拿过来。” “我错我错了。”为了雪糕,奕舒能伸能曲,她讨好的看着江侵:“我答应你,就最后一根,好不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 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 江侵半点脾气都没了,他收回手:“最后一根。” 眼见着奕舒把雪糕吃完,江侵坐直身体:“好了,开始学习吧。” “……” 不是,这是不是太突然了一点? 人吃完东西都是要休息一下下的,这才符合人类正常的身体规律。 奕舒浑身犯懒:“能不能再让我休息十分钟?” “不能。” “就十分钟。” “不能。”江侵不看她祈求的眼睛,只垂着头:“从今天开始,对之前讲的,要进行一个全面的总结和复习。” “……” 为什么? 她真的感觉她已经学的很好了。 “为了开学分科考试。” 他讲这些理科的知识讲的更加扎实些,她学的更好些,到时候选理科的几率才大些。 跟他继续同班同桌的可能,也会大一些。 奕舒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她无法反驳。 是的,再有一周就要开学了,她即将面临分班考。 颓了几秒,她鼓了鼓腮帮子瞪江侵一眼,下床。 等她坐下,江侵就嗅到她身上雪糕的奶香味。 被雪糕润的殷红的唇瓣也撞进视线。 半晌,他才眼神发沉的收回视线,翻开书。 讲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奕舒忽然察觉到一股不对劲。 好像有一股热流,莫名涌了出来。 肚子,也开始发痛。 奕舒捂住肚子,回想了一下上个月姨妈到访的日子。 不巧,好像,恰好是今天。 她完全忘记了。 就在刚刚,还作死的吃了两支雪糕。 感受着肚子越来越明显的痛意,奕舒肠子都悔青了。 一阵抽痛,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轻轻“嘶”了一声。 江侵声音一顿,目光停留在她拧成一团的小脸上:“怎么了?” 奕舒又痛又羞,片刻,才咬着下唇低低道:“我生理期,好像到了。” 第41章 青梅 生理期? 江侵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脸红过的人,这会儿僵坐在那儿,耳根子悄无声息发了红。 等奕舒痛到脸贴在桌上,江侵才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中回神,有些无措道:“那我,现在……” 奕舒后脑勺对着他,痛到声音都在抖:“你可能需要回避一下。” “哦。” 江侵起身准备离开房间,关上门前,却看到趴在桌上的人肩膀都在抖。 他迟疑:“你自己……可以吗?” “……” 不可以能怎么办? 还能让他一个大男生搭把手? 奕舒忍痛虚弱道:“我可以。” 江侵带上了门。 却也没走远,就在门口等着。 奕舒深吸几口气,才颤颤巍巍的扶桌站起来,走到衣柜,从里面拿出了姨妈巾。 去了厕所才发现,果不其然,弄裤子上了。 她懊悔的叹一口气,才行动艰难的拿了条新裤子换上。 等处理好一切躺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听到里面没了动静,江侵收起手机,退出百度界面,低声问:“你好了吗?” 奕舒面色发白的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好了。” 声音隔了门板传过来,低的几乎要让人听不清。 江侵走进去,就发现,奕舒小小的一只窝在被子里,脸颊全是疼出的冷汗。 脸唇瓣都疼到发了白。 他不懂痛经是种什么体验,但也有所耳闻。 须臾,他微微弯腰,凑近奕舒面前:“你家暖水袋在那里?” “那边的抽屉里。”奕舒艰难伸手一指。 江侵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在抽屉里一层一层的找。 第三层里,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暖水袋。 是充电的那种。 充电线就在暖水袋旁边。 江侵拿出来,插上电,给奕舒掖了掖被子,低低道:“等我一下。” 奕舒痛的都没力气应声了。 江侵没再耽误时间,立刻出了房间给她按着百度的内容煮姜汁红糖。 奕舒家密封的袋装红糖就放在料理台上的收容箱里,和白糖蜂蜜放在一起。 江侵又从冰箱里找到姜。 怕她觉得太辣,姜切了丝。 等水开了和红糖一起煮上。 得等些时间,江侵趁着这个空档回到楼上。 暖水袋已经热好,自动断电。 江侵拿着它走到床前,就要掀被子。 一会儿的功夫,奕舒痛的意识模糊,跟有电钻在她肚子里突突突一样。 她勉强睁开眼睛看一眼江侵:“你干什么?” 江侵扯开她抓住被子的手,不容置喙的把暖水袋隔着半袖凑到她肚皮上:“你试试,烫吗?” 奕舒已经顾及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她感受了一下,可怜巴巴:“有点。” 江侵从洗手间拿出一个毛巾垫上,再放到她肚子上:“现在呢?” “太厚了,有点感觉不到了。” 江侵又不厌其烦的找到一块儿薄的,再贴上去,然后耐心的问:“这次?” “可以了。” 江侵把暖水袋放下,又把被子给奕舒盖起来,最后还调了空调温度。 末了,下去前,他嘱咐:“有什么事就喊我,我就在楼下,喊不动就给我打电话。” 他又把手机拿到奕舒跟前。 奕舒乖乖的点了点头。 因为痛,她这副模样特别惹人怜爱。 让人忍不住想…… 片刻,江侵手攥了拳,才一路快步离开房间。 冰箱里还有其他红枣枸杞什么的,江侵也往锅里添了点。 二十分钟后,他端着一小锅热气腾腾的姜汁红糖上了楼。 把红糖放床头柜,他轻声喊奕舒:“起来喝点姜汁红糖。” 迷迷糊糊中,奕舒听到他的声音。 原来,他刚刚是去煮这个了? 奕舒清醒几分,慢吞吞的往起爬。 江侵凑过来,给她后背放了一个抱枕,又用被子把她给包好。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奕舒隐约看到他额角的汗。 不忍心再让他忙碌,在江侵端过冒着热气的姜汁红糖时,奕舒慌忙伸手:“我自己来。” 却扑了空。 江侵抿了唇,有些不悦的把她手塞回去,再度掖好被子:“别动。” 他表情有些凶巴巴的。 奕舒却再也不怕。 但她还是乖乖不动了。 省得江侵还要重新给她掖被子。 她靠在床上,江侵拿了勺子,一勺一勺的舀了喂给她,怕烫着她还提前给她吹凉。 在秦柔这,都鲜少有这种待遇。 但奕舒已经痛傻了,什么都想不了,她只想快速的喝完姜汁红糖。 不过等江侵喂完,奕舒正要躺下去,不经意一瞥,才发现,那边椅子上的坐垫好像……沾了血。 白色的坐垫,那滴血,还,挺明显。 太丢脸了。 奕舒挣扎着起来,想悄悄把坐垫取下来。 刚往那边探了探身子,江侵就看过来:“你干什么?” 奕舒手一僵:“不干什么。” 但还是晚了,江侵目光在那张坐垫上定了一下,然后就冷着脸把她按回了被子里。 等她躺好,奕舒就察觉,江侵走过去,把坐垫拿下来,放进了洗手间。 看着那道背影,奕舒眨眨眼,闭上眼睛。 罢辽。 今天丢了这么多次脸,也不差这一回了。 在暖水袋和姜汁红糖的功效下,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奕舒就感觉肚子里暖了不少,痛意也有所缓解。 她闭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江侵就坐在床前看着她。 因为痛了一场,她现在看起来格外的娇弱秀气。 安静睡觉的样子,像个睡美人。 可惜他不是王子。 也不敢吻她。 半晌,他也只是缓缓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将粘在她脸颊的碎发拨开。 奕舒是被一道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接通,听到那边秦柔充满歉意的声音:“舒舒,妈妈这边现在走不开,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去。” “好,没事,我知道了。” “那你饿了就吃点零食。” “嗯嗯。” 挂断电话,奕舒才看到,现在都六点多了。 窗外太阳都暗下去。 而江侵就在床边坐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直没走。 她揉揉有些发懵的脑袋:“对不起啊,不小心睡着了,浪费了你一下午的时间。” 江侵没应,只定定看着她,反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好多了。” “那就好,不过……”江侵看了眼窗外:“阿姨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我妈妈说公司有点事,晚点回来。” “那你饿了吗?” “嗯?” “我去给你做点晚饭。” “不用,你晚上不是还有补习?” “请假了。” “……” “那也不……”话还没说完,奕舒的肚子就很不给面子的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咕……” 她中午,确实没怎么好好吃饭…… 江侵扫了她肚子一眼,很淡的一眼。 奕舒却还是从他脸上读到了“口是心非”四个字。 奕舒:…… 江侵站起身来:“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奕舒还要说什么,江侵就离开了房间。 奕舒捂着脸倒回被子里,过了片刻,懊恼的轻轻蹬了两下腿。 睡了一下午,冷汗粘在身上,黏黏腻腻很不舒服。 确认江侵已经开始做饭,奕舒索性趁这时间洗了个澡。 等她把头发擦到半干下楼,厨房里,已经传来饭香味。 她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一个小砂锅里炖了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江侵这边在炒米饭,有鸡蛋,火腿,还有肉和一些蔬菜丁。 看起来特别好吃。 原来,江侵是真的会做饭。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香啊。” 她洗过澡,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身上都是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 抻了脖子往锅里看的样子,特别可爱。 江侵眼神微软:“马上就好了。” 奕舒点了点头,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又忍不住赞叹:“江侵你好厉害!” 头顶是暖黄色的灯光。 锅里是汤冒泡的声音和炒米时油滋滋作响的声音。 她头发湿漉漉的,软软的围绕在身边,夸他做饭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江侵会想到很多年后,她和他之间平和温馨的生活。 那时候也应该是这样。 他在做饭。 她在旁边笑。 他由衷希望,多年后,会有这么一天。 饭好了,江侵关了火,把炒米跟汤都端上锅。 奕舒迫不及待的拿了碗。 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好吃。 她一口气吃了大半碗米饭,才后知后觉:“江侵你怎么不吃?” “我只做了你一人份。” 奕舒看了眼,确实,锅里只剩下大概一碗了。 还是她吃剩下的。 她舔舔唇:“对不起,太好吃了。” “你喜欢,就好。” 奕舒又吃了大半碗,才开始喝汤。 是冬瓜排骨汤。 冬瓜入口即化,排骨炖的酥烂,二者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香而不腻。 奕舒喝的眼睛笑盈盈的:“江侵你真好。” “以后要是谁嫁给你,肯定很幸福。” 江侵眼底微动,静静地看着她,最深处,是他极力掩藏的贪恋和痴迷。 他谁都不要。 只想,要她。 第42章 青梅 等秦柔回来,江侵才道别离开。 客厅里还飘着未散的饭香味,秦柔走进厨房,才发现桌上的砂锅了剩了小半锅排骨汤,一只碗里还有半碗炒米。 看起来卖相很好。 但厨房很干净,甚至干净的看不出做过饭的痕迹。 肯定不是他们家小懒虫的手笔。 秦柔走出厨房,看着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奕舒:“舒舒,你同学在家里做了晚饭?” “唔,对,忘了跟你说,我吃过晚饭了妈妈。” 帮忙做晚饭…… 秦柔思绪顿了一下,盯住奕舒看的痴迷的侧脸,表情凝重几分:“舒舒,你没谈恋爱吧?” “谈什么恋爱啊?”奕舒从综艺里回神:“你怎么突然问这种话?”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哦,这事啊,我今天下午我亲戚来了,还吃了雪糕,痛的厉害,他就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多照顾了我点。” 秦柔看着自家女儿一副天真坦然的模样,松一口气:“那就好,你现在还小,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知道啦。” 看她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秦柔摇头笑笑。 不过,抛开别的不说,小江这个男孩子,真的,挺优秀的。 翌日,上午。 是很好的天气。 昨晚江侵就跟她说过今天的补习调整到上午。 奕舒早早起了床,听到门铃响了,就出去给江侵开门。 已经吃过早饭,等江侵进来,两人直接上了楼,开始今天的进度。 正讲到一道题,江侵包里,忽然传来手机震动声。 江侵讲题的声音一顿。 自从补习以来,为了方便请他当家教那家人联系自己,他带上了手机。 但此前,手机从来没在这个时间段响过。 他想着包里破旧的手机,迟疑了几秒。 迟疑间,耳边传来奕舒的声音:“你不接吗?” 也许是家教那边有什么急事联系他。 江侵想了几秒,没再迟疑,拉开拉链,摸到手机,然后用掌心遮着手机屏幕:“我去外面接一下电话,你等我一下。” 奕舒落下那句“好”的时候,还是从江侵掌心的缝隙间,看到了碎裂的手机屏幕。 那是一款旧到不能再旧的手机。 也许学校里都再找不出第二个。 距离开学只余下一天。 这次江侵再过来,秦柔没让他再补课,而是诚挚的邀请他留下来吃顿晚饭。 桌上的菜肴是她早就开始准备的,这会儿丰盛的摆了满桌。 奕明诚和奕舒也在挽留。 尽管江侵有些不适,但无法拒绝这样热情的一家人。 他被秦柔领着在桌边坐下,就挨着奕舒。 秦柔给她盛了饭,又用公筷给他夹菜:“尝尝阿姨的手艺,别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好,谢谢阿姨。” 江侵埋头安静吃饭。 不紧不慢。 模样很斯文。 桌上响起碗筷碰撞的声音,在这声音里奕明诚自然开口,表情温和:“小江开学准备报哪科啊?” “理科。” “舒舒呢?” “我还没想好。” “你呀,都要开学了考试了,还没想好。”话是这么说,男人面上却全是慈爱。 奕舒咬着鸡翅:“急什么?等考完再说吧。” 奕明诚看向江侵,无奈的笑笑:“这孩子呀,从小让我跟她妈妈宠坏了,这段时间,没给你添麻烦吧?” “爸爸……”奕舒娇嗔。 江侵看向她,长睫敛下温柔,轻轻摇头:“没有,奕舒很好。” “不管怎么说。”秦柔接话:“这段时间,我跟她爸爸还是很感谢你,你帮了我们奕舒这么多忙,我们却一直没能当面好好道谢。” “谢谢你啊,小江。” “没事的,都是同学。” “以后如果能进一个班,也麻烦你多照顾着点我们家舒舒了。” “好的叔叔阿姨。” 这些话听的奕舒怪不好意思的,她悄悄看江侵一眼,瞪了瞪两人:“爸爸妈妈,菜都要凉了……” 秦柔奕明诚笑起来。 整个厨房都充满了一种叫做家庭的温馨。 而现在,江侵处于其中。 这一瞬,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拥有这样幸福的家庭。 那时候秦柔还活着,江临川也不是这个样子。 这一恍然,就好像,很多年都过去了。 他垂下头,莫名怀念,又莫名羡慕。 还觉得,有些贪恋。 晚饭在很舒适的氛围中结束,江侵离开时,手里被塞了个红包,厚厚一沓,摸起来,比家教那都多。 补课的时候江侵跟奕舒说过,酬劳按市价来。 他把红包递回去:“叔叔阿姨,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小江,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你要不收下,叔叔阿姨可就不高兴了。” 奕舒凑过去,小声在江侵耳边说:“收下吧,要不然他俩今晚觉都睡不着。” 江侵顿了几秒,收下了。 秦柔奕明诚笑着看向他:“这就对了,以后常来家里做客啊。” “好。” 奕舒跟他挥手:“再见。” 江侵转过身:“再见。” 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迎着清晨和煦的微风,奕舒再次踏进校园。 校园的梧桐叶已经开始变黄,花坛里换了新的菊花,开的正好。 景色变了,可人却没变。 一道道穿着校服的身影,依旧是那样的朝气蓬勃,人来人往中,尽是再见面的欢声笑语。 走进教室的时候,气氛都是格外的松快。 直到杨潇走进教室,劝诫他们都收回心来,准备这周的分班考。 教室里瞬间响起阵阵痛苦嚎叫:“不是,刚开学就要分班考?” “这学校也太不是人了!” “人生艰难啊!” 杨潇都给他们弄笑了,她抬手往下压了压:“得了啊,你们不是高一的学生了,这学期都升高二了,应该知道高二的重要性,都上点心。”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6 “好了,不废话了,现在开始上课。” 开学第一周并没有讲新课,各科老师简单的总结了一下上学期的内容,概述了一下这学期的总体框架。 猝不及防的,分班考就这么来了。 这算是学校的大考。 所以这次考试也是按着年级排名分了考场。 奕舒在第四考场。 不知是不是江侵假期抓得紧的功劳,往年一个假期回到解放前的现象根本没出现,奕舒坐在考场,答题意外顺利。 尤其是江侵讲过的知识点,基本就没不会的。 等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四周都是考砸的哀嚎声里,奕舒竟然觉得,自己考的还不错。 轻松的等了两天,周一,就出考成绩。 奕舒这次一举摆脱了倒数的耻辱,拿到了班级四十名的名次。 文科类背诵上她假期松懈了些,不是很好。 但理科类的,她这次意外的考的很好。 数学更是破天荒的,摸上了一百二。 也许这对一般人没什么,但自打上高中,奕舒数学就没这么好过。 拿到卷子的时候,看着上面鲜红的122,奕舒恨不得上去抱着江侵狠狠亲两口。 当然,她没这个胆量。 她只是在下课的时候,钻去地下超市买了一堆关东煮烤肠什么的犒劳江侵。 结果,东西还大半进了她的肚子。 下课的时候,杨潇让班里人都回头跟家里联系一下,再确定确定自己的最终选,明天,班里就要上报选科名单。 晚上回了宿舍,奕舒跟秦柔和奕明诚商量了一下这事,两人问奕舒喜欢什么。 奕舒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压根就不喜欢学习。 但她理科这次考的不错,以后就业面也广一些。 最后,商定了报理科。 周二,一大早班长就拿了统计单过来。 江侵填上自己的选择,偏头看奕舒的选择。 当她的清秀的字迹落下理科二字,江侵眼底悄无声息的,闪过一道笑意。 以她的成绩,这次,他们甚至有可能进同一个班。 也许,他们还能再坐两年同桌。 将她困在他身边,他才,放心。 分班情况在周一出来。 一大早,所有人都提前来了学校,围在公告栏前。 奕舒个头低,被前面一颗颗脑袋挡的什么都看不到。 正吃力的踮着脚尖往人群里挤,前面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喊声:“奕舒,这里。” 奕舒扭头,是王晓慧,站在公告栏的最边上跟她招手。 奕舒从一个人群出来,扎进另一个人群。 王晓慧隔着一段距离点了点公告栏的某处:“我们在一个班,林杰也在。” 奕舒定睛看过去,公告栏的最上方,是理重一班四个字。 入眼,第一个,就是江侵的名字。 往下拉,在后排,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进班名次是,倒数第五。 完全是堪堪挤上了车。 不过,最后还有两显眼的名字,夏凝,贺章。 奕舒正感慨这是什么缘分,身后,一支胳膊就圈在了她脖颈:“小可爱,想姐姐了没有……” “……” 奕舒回眸看向夏凝贺章:“咱们又在一个班诶。”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 “你怎么知道我会进理重一班?” “提前知道的内部消息。” “好吧……” 一群人兴奋的聊了会儿,去新班级报道。 一走进教室,奕舒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江侵。 他和往常一样来的很早,身上镀了窗外的阳光,垂头在看书。 是和在一班时,一样的位置。 这个场景,好像一下子将奕舒拉回到了开学第一天。 眉目清俊的男生坐在那里,好看又凌厉。 不同的是,她现在,一点都不怕他了。 走过去时,再没了当初的紧张和忐忑。 只有又进了同一个班的愉悦和欣喜。 她摘下书包,在座位上坐下,眼角弯了起来:“江侵,早上好呀。” 第43章 青梅 快八点的时候,杨潇从外面走进来。 班里大部分人都是杨潇以前的学生,她一走进来,就基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还嘈杂的教室在杨潇的注视下安静下来。 大家都随便找了座位坐好。 杨潇面上露出个淡淡的笑,但又不失严肃:“好了,从今天起,就由我来担任理重一班的班主任,我的名字叫杨潇,也将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不管英语还是别的什么,我都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能共同进步。” 场面话没说太多,杨潇就抓紧时间组织他们排座位。 是一中一贯的风格,按着成绩挑座位。 每个人的动作都很快,早在之前就大概想过自己坐哪里。 前后不过十来分钟,上课铃刚响,座位也排差不多了。 奕舒他们这块座位没变,跟一班的时候一模一样。 晓慧林杰坐前面。 夏凝贺章最后一排。 她跟江侵同桌。 座位安排好后,杨潇惯例讲了一波作为一个高二重点班尖子生该有的自我修养,算是劝诫和警示。 随即,才开始了新的课程。 高二的生活比高一少了一些娱乐和趣味,更加的艰涩枯燥。 尤其是在理重一班。 以至于听到要班秋季运动会的消息,全班都高兴疯了。 下课后,体育委员就开始拿着统计表忽悠人报项目。 一中的秋季运动会项目很丰富,秉持着让每一个学生都要参加到运动中来的理念,班里每人基本都能被迫体会到运动的乐趣。 体育委员一排一排走下来,到他们这边时,娱乐性的简单项目如蛇形运球,二人三足这种已经没了。 但也有很多相对轻松的可以选,如男女百米跨栏,单人400米八百米啥的。 然而,奕舒毫无运动细胞。 目光在各项目上转了一圈,她满脸抗拒的看向体育委员:“体委,我能只报个拔河吗?” “……” “这个属于集体项目,每个人都得参加,你要不然,再报个别的?” “必须报吗?” 体育委员用表情告诉了她。 这个统计表上的所有项目,都要有人报名。 这也是一中另外一个变/态的地方。 学习运动两手抓。 见奕舒目光迟疑的在几个项目上徘徊,体委低头小声道:“赶紧报吧,要不然到后面只剩下800米3000米或者铅球跳栏这种了。” “……” 奕舒一脸绝望,最后手指一点:“那就这个吧。” “行。” 体委在男女混合4X400米后面写上了奕舒的名字。 抬头的时候,就见她愁眉苦脸的。“别担心,重在参与嘛,随便上去跑跑就行了。” 反正他们班抓学习抓的紧,运动没什么硬性要求。 说完,他看了里面那位一眼,弱弱出声:“那个,学霸,你……” 江侵接过统计表扫了一眼,直接在奕舒的名字后面,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意外的好说话。 体委松一口气,走到夏凝他们那桌。 夏凝和贺章拿着表一看,对视一眼,在江侵后面又跟了两名字。 索性直接凑齐了接力跑小队。 秋季运动会在周三开始。 加上开幕式和闭幕式一共三天。 男女混合4X400就在第一天下午。 虽然已经步入秋季,但午后的阳光依旧很毒。 听到主席台那儿传来接力赛准备的声音,四人才从操场搭建的遮阳伞下出来,往比赛的地方走。 一中秋季运动会搞得很正式,每个班都要有自己统一的运动服。 他们班的是体委订做的。 红色的,背后一个大大的1,边上围了一圈花,下面还映了理重无敌四个字。 沙雕中二的气息迎面扑来。 要多骚气有多骚气。 班里人一脸嫌弃,要不是体委人缘不错,还真不乐意穿。 这会儿奕舒他们穿着这一身,往跑道那一站,格外耀眼。 虽然这衣服沙雕是沙雕了点,不得不说,往那一站,比起其他班的黑色白色,还怪有气势。 引得其他班人纷纷往过看。 贺章跑第一棒。 他还挺习惯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旁若无人的活动了活动腿脚,漫不经心的跟边上的夏凝扯皮:“糯糯,如果接力赛拿了第一,你准备给我什么奖励?” 糯糯是夏凝小名,因为小时候长的太过软糯而得名。 不过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喊她这个名字。 因为夏凝觉得这东西及其不符合她现在的气质。 乍然听到那边吊儿郎当的喊出这玩意来,她一下就炸了:“喊你爸爸什么?傻逼你不会讲话就闭嘴!还奖励,美的你。” 贺章半点不在意,乐了一声:“跟你讲真的,有奖励没?” 夏凝抱臂扫他一眼:“请你吃饭。” “吃饭有什么意思?”贺章撩起眼皮,眼底含了浅浅的笑意掠过那张明艳的脸:“去蒙娜丽莎怎么样?” 蒙娜丽莎是东城新开的一家酒吧,据说最近火爆的很。 “去就去呗。”夏凝跟他对视一眼,收回视线:“别骚了,要开跑了。” 贺章收回视线,弯下腰去。 盯着前方,眯了眯眼。 哨声起,枪声划过长空。 几乎是刹那间,跑道上的身影先后跑出去。 贺章眼看着轻轻松松,却是在两百米后将其他人甩开一截,遥遥领先。 没有任何意外的,他第一个抵达终点。 夏凝接了第二棒。 虽然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夏凝从小性子就烈。 稍稍长大些,就格外喜欢极限运动。 她将近一米七,今天头发扎了马尾,干脆利落。 长腿跑的飞快,硬是不输一个体育班的女生,超前几米往终点这边跑来。 奕舒站在线上,盯着那道过来身影,呼吸都提了起来。 尽管她干什么都温吞了点,但力争第一的心是有的。 况且刚刚贺章说赢了想去蒙娜丽莎,她总不能拖后腿。 但似乎是个不成文的规律,人越是紧张的时候,越是容易出问题。 奕舒绷紧了弦,却在夏凝把接力棒递过来时,没接稳。 等她捡起来的时候,刚刚贺章夏凝两人挣回来的优势,全没了。 奕舒急的差点哭了,咬着唇就往前冲。 然而她是真的没有任何运动天赋。 刚刚还落后她的人,在距离终点还有一百米的时候,纷纷赶超了她。 饶是跑的眼前发黑,气都喘不上来,还是无济于事。 等她到终点时,有个男生都跑出跑道近两百米了。 一班热烈的加油声渐渐的低下去。 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没戏了。 奕舒跑道终点的时候,腿一软,眼泪就掉下来。 夏凝扶住她:“哭什么呀,就个这比赛而已。” “对不起,都是我……” 也就夏凝扶着她下了跑道到边上遮阳伞下缓和的功夫,跑道那边,忽然爆出一阵尖叫声。 夏凝和奕舒抬头,就看到,烈日下,一道火红的身影像是一阵风,又像是一支箭,越过一个又一个人,逼近了原先那个超了他们班两百米的男生。 快的几乎让人出现错觉。 以前江侵也出现过运动会,却从来都是表现平平,像是完成一件任务。 可这次,不一样。 他像道光,撕裂了整个赛道。 以及周边的空气。 一班人看傻了眼,等他追上那个男生,才有人蓦地喊了一声:“一班,加油!江侵,加油!” 像是一个开始。 一班的人被按下开关键,从错愕中回神,一道一道的声音响起来,点爆了整个赛场。 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激起了所有人的胜负欲。 “一班加油!” “江侵加油!” “一班无敌!” “江侵无敌!” 午后的赛场,像是燃了一场火。 那道人影自火中冲出,满身荣耀。 那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好看的像是撞进人心口。 很多别班的女生也克制不住,开始疯了一样呐喊:“江侵,加油!江侵,加油!”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江侵第一个抵达终点。 因为跑的太猛,他一时刹不住,又往前冲了几步,才停下来。 他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腰,低低喘息着。 有汗自他额角流下,流到线条清瘦的下颌。 他凸起的喉结滚动,听到身后爆出无数尖叫。 他们班,赢了。 他抬手蹭了把汗,回头。 奕舒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像颗小炮/弹一样撞进他怀里,抱住他,开心的手足无措。 她满脸的笑意,眼睛却还是红的。 不过,没有再哭了。 这一刻,一班很多人都在相拥尖叫,而赛道之外,她抱着他,声音里喊着浅浅的哭腔:“江侵你好厉害,我们逆风翻盘,赢了!” 江侵垂眸看着她,心脏像是快要跳出胸腔。 只要她想要。 第一给她。 心也给她。 第44章 青梅 奕舒今年的生日恰好在国庆。 放假前一天,她把这消息告诉了晓慧林杰和夏凝贺章他们,并邀请几人来参加自己的生日会。 几人纷纷应下。 奕舒收拾好书包跟几人道别,然后和江侵一起离开教室。 走出一段路,她才看向江侵:“江侵,过两天我生日,你来吗?” 江侵刚刚就听到奕舒跟前后桌都说了这事,显然,这生日会邀请的人不止他一个。 说实话,他跟那些人并不熟,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于同一空间之下。 也许到时候因为有他的存在,场面会很尴尬。 奕舒见他迟疑,忍不住抬手扯住他袖口,轻轻晃了两下:“来吧。” 他是她来到这里碰到的最好的朋友之一。 还帮了她那么多忙。 她想他来参加她的生日会。 江侵垂眸,少女眼神充满期待,嗓音里还不自知的带了一股撒娇的味道。 扰的他心都乱了。 只想什么都答应她。 须臾,他轻轻点了下头:“好。”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候不许不来啊!” “嗯。” 国庆假期第二天。 考虑到江侵补课的时间,奕舒的生日会定在了晚上六点半。 就在金江月。 五点多的时候,她在微信上通知了晓慧夏凝他们。 然后出发动身去车站接人。 没错。 昨晚临睡前她收到了宋吱要来的喜讯。 这会儿她也快下车了。 奕舒直接从家里打出过去,等了没多久,六点刚过,就见宋吱背着书包从人群中走出来。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半年没见,半点没生疏。 宋吱一把就给她抱进了怀里:“想我了没儿子?” “……” 奕舒回抱她的同时还瞪了她一眼:“不要占我便宜。” 宋吱捏捏她脸蛋:“哦,乖崽你好像胖了,最近伙食不错?” “……” 奕舒不想理她了,什么狗屁塑料花姐妹情。 她扯下宋吱的手,装模作样的推了她两下:“走吧走吧,我直接送你回家。” 宋吱挽住她手臂往外走:“别呀,我还等着吃大餐呢。” “……” 两人一起走向地下停车场。 打了一辆车,报了地址,宋吱就开始跟奕舒讲这半年来南城附中的趣事。 谁跟谁好了,谁又跟谁因为某某姑娘吵架了。 奕舒饶有兴趣的听着。 冷不丁,宋吱突然止住话头,神秘兮兮的往她跟前一凑:“对了舒舒,你跟你那个帅逼同桌,现在是什么进展啊?” “……” 她是真的服宋吱这脑回路,话题怎么就莫名其妙绕到了这。 她有些无语的眨眨眼:“能有什么进展,就,普通朋友啊。” “浪费,你这是对美色资源的极度浪费!”宋吱义愤填膺的指责她:“那么帅的人放你跟前,你怎么能这么糟蹋?” “你到底有没有心?” “……” 奕舒头疼的不想看这个戏精,索性把脑袋扭向一边。 宋吱演够了,才再度凑过来:“那你今天生日会,邀请没邀请你这朋友啊?” “请了。” “还说没什么,生日会都请人家了。” “还请了别的朋友。” “……” 宋吱恨铁不成钢:“你这个榆木脑袋啊。” 奕舒:…… 她好无辜。 车子在十几分钟后到了金江月。 奕舒进去的时候,包厢里,其他人还没来。 她拿了菜单,先点了几道这里的招牌菜,然后跟宋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没聊几分钟,门外传来响动。 晓慧林杰和夏凝贺章他们一起进来,应该是在门口的时候碰着了。 几人见着奕舒,都纷纷笑着送上祝福:“生日快乐啊。” 奕舒收下几人的礼物放在座位上:“谢谢啊。” 说完,奕舒又跟几人介绍宋吱。 都是性格活泼很好相处的人,也没什么尴尬。 几人纷纷挨着桌边坐下。 宋吱看着几人的礼物才想起什么:“啧,你看我这脑袋,光顾闲聊了。” 说完,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签名画册:“这个,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啊崽崽……” 奕舒捧着画册眼睛就弯成了新月,她朝宋吱撅了下嘴:“爱你!” 也顾不得当着人面撕开礼物礼貌不礼貌,反正是自己人。 奕舒急切都小心翼翼的打开两层精美包装,拿出了里面的画册。 纸页质感好的不可思议。 第一页上附了大大的亲笔签名。 奕舒翻开,里面的画风绝美。 她看着,就下意识的发出了激动的赞叹声。 旁边人也纷纷凑过来,围观她手里的画册。 “卧槽,这不是那位神级大触的画风?” “我也看过他的漫画,好牛批的。” “舒舒,同好啊!” “……” 江侵从外面进来时,包厢里就是这副融洽又热闹的画面。 不过他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画面。 几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过来。 晓慧林杰下意识的就稍稍拘谨了几分。 夏凝贺章没太大情绪波动。 宋吱,则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活像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 这有些凝固的气氛被外面端着餐盘进来的服务员打破。 奕舒合上书册,露出个笑:“江侵你来啦,坐下吧。” 奕舒右手边是夏凝。 左手边是宋吱。 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江侵沉默着,在林杰旁边坐下。 刚刚奕舒点的招牌菜先后上来,她又问服务员要了菜单,然后把菜单递给其他人:“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菜单转了一圈绕回奕舒手里,奕舒又点了道汤跟主食。 正要把菜单递回到服务员手里,贺章挑了下眉:“不是,今天这日子,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林杰很快一笑,附和:“酒?” 这多半年的日子,因为奕舒的缘故,从前没有多少交集的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奕舒:“不整点?” 奕舒想了几秒:“那就少来点?” 最后他们点了一瓶度数不太高的红酒。 饭菜很快上来,酒一喝,桌上气氛热闹起来。 明明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地方,一群人却就两学校那些相似又不同的八卦聊的热火朝天。 熟的几乎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只有他,坐在这里插不进去话。 像个局外人。 江侵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奕舒桌面的礼物上。 相机,手机,钢笔,画册…… 那些东西,一眼看过去,就知价格不菲。 尤其是相机跟手机,价位至少在五千往上。 江侵捏住裤兜里的首饰盒。 这里面的东西大概是他两个月的生活费。 他攒了很久。 可此时,他似乎,找不到送出手的机会。 恍然间,所有人一起为奕舒生日碰杯,林杰拿了红酒凑过来:“江哥,喝点?” 江侵怔了一下才回神,有些暗的眼眸在红酒上转了一圈,他低头,表情透出几分疏离:“我不喝酒。” 不是刻意要拒绝谁。 也不是刻意要让谁难堪。 他厌恶酒这东西。 从十岁那年起,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这东西把江临川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他害怕,有一天,他会变成和江福一样的人。 所以,他从来不碰这东西。 其他人只是听过一嘴,却并不知内情,也不懂江侵此时的反应。 只觉得他有些难以相处。 场面顿时有些许尴尬。 几秒,林杰才讪讪的收回手,有些僵硬的笑笑:“那就喝水吧。” 江侵眼睫垂下去,倒了一杯水。 一群人又故作闹闹哄哄的碰了杯。 但气氛依旧有些奇怪。 宋吱四下扫了一眼,从包里拿出手机:“对了舒舒,咱班的同学给你录了生日视频,你看吗?” 说完,也没等奕舒应声,自顾自的找出来,点了播放。 里面很快传来男孩女孩的笑脸和无数句情真意切的祝福语。 一桌人纷纷凑过去。 一波热闹过后,那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一群人又开始天南地北不着调的聊。 中途,奕舒去洗手间。 宋吱也跟着出了包厢。 刚走两步,她就从后面扣住了奕舒的脖颈,发出了尖叫鸡的声音:“啊啊啊啊舒舒你诚不欺我!大佬太帅了!太他妈帅了!” “真的,本人比照片都帅!” “就是,好像确实是有些冷,尤其是刚刚那句。”宋吱压了压嗓子:“我不喝酒。” “妈耶,又酷又A!” “不是冷。”奕舒忽然打断她:“他只是外表看起来冷,内心,其实很善良的,他只是,不会表达情绪。” “啊?” “他刚刚不喝酒,不是故意的,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这个说来……很复杂。”奕舒眼睫颤了下:“反正,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宋吱大量着奕舒的表情:“你这是在,难过?” “没有……” 只是有些后悔,今天是不是不该,喊他过来。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无法合群的样子,让她,有些难受。 宋吱看着口是心非的某人,似乎嗅到一丝什么意味。 不过奕舒已经进了隔间。 她也没再多想,若有所思的收回视线,进了奕舒隔壁的隔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想到即将回去又要面对那张脸。 宋吱的情绪又开始高涨。 “啊啊啊啊不行,我还是觉得他帅炸了。” “他身上的气质吧,说像咱学校那些小混混,却又在痞气和野性之外多了层内敛,说像好学生吧,又清冷凌厉。” “尤其是他今天穿的这一身黑色衣服,我从来没见有谁比他更适合穿黑色。” “好他妈独特!” “完全就是长在我审美点上的男人,他要进娱乐圈,我就是他亲妈粉。”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 回去的一路,宋吱就像是被反复掐的尖叫鸡。 奕舒给她吵得耳朵都疼。 走进包厢的那一刻,这只尖叫鸡终于死了。 世界一片安静。 一群人又侃了半天,贺章提议换场子,去ktv。 时间还早些,在场的人都没异议。 结账,离开。 在路边打车时,江侵走到奕舒身侧:“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一辆车恰好过来。 奕舒看了看他的神情,又看向那边等待的夏凝他们。 “夏凝晓慧,你们先过去吧,我们等下一辆。” “行。” 几人很快上了车,走掉。 奕舒看向江侵:“你怎么回?” “公交车。” 前面不远处就有公交车站。 奕舒回头看了看宋吱:“吱吱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宋吱飞快点头,一脸吃cp糖吃的非常上头的表情。 奕舒毫不知情,她回头看向江侵:“我送你过去。” 江侵本想说不用,手指却碰到裤兜里的礼物。 过了今天再送,就不是生日礼物了。 几秒,他点头。 夜晚的街道是热闹的,他们这边,却是安静的。 风吹过树梢,头顶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侵踩着地面的碎光,顿了几秒,还是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算不上精致的小盒。 他把东西递到奕舒面前:“生日礼物。” “给我的吗?” “嗯。” “谢谢。” 奕舒将捏着礼物的手背后,盯着江侵和平常似乎没什么不一样,却又确确实实不一样的神情。 片刻,她抿唇:“今天,抱歉啊。” “林杰他,不是故意的。” 江侵微怔。 她看出来了。 全看出来了。 江侵很难形容此刻的感觉,就像是,那些不被人理解接受的,终于,碰到一个懂他的人。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 喉间莫名艰涩,半晌,江侵轻轻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奕舒曾听过一句话:有的人,用童年来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江侵走到现在这步,从来就不是他的问题。 他有在努力的表现出善意。 可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去表现。 更没有教过他,怎么对可能伤害过他的人表现出善意。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活着。 很努力的,爱着这个世界。 奕舒眼睛慢慢变得潮湿,她忽然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他:“江侵,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也会,好起来的。 总有一天,他会被阳光笼罩,身边也站着三五懂他的朋友。 江侵垂眸看她。 已经很好了。 有她在,已经,很好了。 遇到她,大概,是他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好半天,他眼底的晦暗褪去,浮起一层浅浅的光:“嗯。” 前面,公交站处,车晃晃悠悠的来了。 奕舒笑起来:“好了,不说了,你快过去吧。” “好。” 奕舒跟他挥挥手。 几秒后,她听到他格外低沉的嗓音。 在嘈杂的公交站台,却显得格外清晰。 像是遮掉了全世界的声音,撞进她的心口。 他说,奕舒,生日快乐。 第45章 青梅 从ktv出来,宋吱没住外面,直接跟着奕舒回了家,跟她住一个房间。 宋吱先去洗澡。 奕舒坐在床上,把今天收到的礼物打开来一一看过。 最后,手才探向那个深蓝丝绒首饰盒。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礼物里,她对江侵的礼物最为期待。 打开时,连心跳都不自觉的加快。 等她看到首饰盒里的东西,期待,就变成了欣喜。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铂金项链,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链身细细的,款式简单,却又清新自然。 项链下还坠了一朵小花。 她轻手轻脚将项链拿起来,小花恰好躺在她的指腹。 那形状,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正想着,洗手间的门就打开来,宋吱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眼尖的很。 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她手里的项链。 眼珠一转,带着满满的八卦气息,宋吱凑了过来:“啧,这个是谁送你的礼物?好像,不太一样啊。”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7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一说,奕舒还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没谁。”她瞥了宋吱一眼,就要把项链收起来。 “别呀,你心虚什么?”宋吱抓住她手腕:“来,给爸爸看看这项链。” “谁心虚了。”奕舒手不自然的顿了下,项链就被宋吱拿走。 拿在手里打量了几眼,宋吱眼睛一眨:“这项链江侵送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看项链下面这个吊坠,这不是满天星?” 哦。 原来是满天星。 怪不得,觉得有点眼熟。 “满天星的花语……”宋吱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暗恋!”宋吱摸了摸下巴:“你说,送这礼物,你说,大佬会不会是,喜欢你?” “……” “不可能。”奕舒当机立断。 “何以见得?” 想起之前,奕舒眼睫垂下,好一会儿,才情绪怪怪的,慢吞吞的开口:“就,其实我之前问过他这个事,他……” “怎么着?” “否认了。” 当时江侵说的很清楚,让她别多想。 简而言之,就是别自作多情。 “……” “不是吧?” “我亲耳听到的。” 宋吱眯起眼睛琢磨了几秒,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她又不知道具体内情。 “别乱想了,快,帮我戴下项链,我试试。”奕舒直接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吱迟疑了几秒,接过项链,给她从背后扣上。 奕舒抬手摸了摸垂在锁骨处有些凉的吊坠,眼睛亮亮的:“怎么样?好看吗?” 宋吱盯着她脖颈的项链。 奕舒的脖子白皙纤细,细细链身散着细碎的光圏在她脖颈,衬的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吊坠恰好落在她微微凹陷的锁骨,小小的一朵满天星,纯情的不行。 还真是…… 宋吱怔了怔,嘴里才蹦出一句话:“绝了。” 奕舒笑开来。 半晌,又幅度小小的嘟了下嘴,有点不开心。 一中,不允许学生佩戴任何手链项链耳坠之类。 生日会结束后,宋吱没有很快回去。 奕舒又带着她在齐城小玩了几天。 第五天,才把她送上火车。 分别前,宋吱不怀好意的朝她眨眨眼,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句:“等你好消息。” 直到回去,奕舒也没搞明白,她这个发小又在扯什么犊子。 国庆结束,周一上课前,奕舒忽然想起什么:“江侵,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江侵下意识的看向她的脖颈。 那里并没有他送的项链。 奕舒顺着他的视线,解释:“学校不让戴那个。” 江侵眼底眸光动了下,神色温和几分:“喜欢就好。” “对了。”奕舒忽然凑过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江侵微微一怔。 他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了。 不管是于江临川而言,还是于他而言,他的生日,都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是一件,并不值得祝贺的事情。 可眼前的人眼巴巴的看着他。 让江侵不忍拒绝,酸涩的心里,甚至生出浅浅的期待。 期待,她会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好半天,江侵垂下眼睫,终究是告诉了她:“下个月月初,5号。” “好。”奕舒应了声,几秒又发现新大陆似的:“江侵你是天蝎座啊。” 江侵不了解这个。 奕舒也不在意,只盯着他看了几秒:“好像,确实是很像啊。” 学校的时间过的飞快,眨眼,下月5号。 等真到了这天,江侵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一整天过得跟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晚自习结束,奕舒忽然戳了戳他手臂:“江侵。” 江侵抬眸,眼底带着一抹疑惑。 奕舒从桌肚里拿出一个小袋,扯了扯他手臂:“跟我走。” 她神秘兮兮的。 手里的东西,江侵在吃过晚饭的时候看到过一下,却并不知道是什么。 眼看着那道身影已经起身,朝门外走去。 江侵顿了几秒,也放下笔跟了出去。 奕舒一路上了天台,等江侵也上来了,将天台的那扇门从里面落了锁。 夜色沉黑,光线微弱,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耳边的碎发。 江侵看到她从小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蛋糕,然后插上蜡烛。 此时,他才记起,今天,是他生日。 他都忘了,她却记得。 他漆黑的眼底暗涌,在夜里染上什么不明的意味。 眼前蓦地擦起一道亮光。 奕舒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将她带笑的脸映的温柔又可爱。 她收了打火机:“江侵你闭上眼许个愿,我给你唱生日快乐歌。” 这一幕太过美好。 美好到,有一瞬,恍惚间,江侵觉得,这只是个幻觉。 直到,一双手伸过来,温热的掌心遮在他眼前:“闭上眼睛呀。” 眼睫刮过那双掌心,江侵终于找到一丝真实感,他压了下微痒的喉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还没想好许什么愿。 那边却已经响起轻柔的歌声。 最后尾音落下的时候,才有一个愿望浮现在江侵脑海。 有些俗。 他只想,往后年年有此日,此日亦有她。 两人在天台吃完了小蛋糕才回的教室。 回去的时候,教室里人都走没了。 连值日生都走了。 教室门和灯都关了。 奕舒捏着江侵的袖口站在教室外:“怎么办,我还有东西在里面。” “什么东西?”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奕舒透过玻璃往里看:“就在我桌肚里。” 江侵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几秒:“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 “你一个人站在外面,害怕不害怕。” 奕舒反应了几秒,才知道江侵是什么意思。 她蹭了下眼尾:“我可以,但你怎么进去啊?” 江侵用行动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他直接攀上窗台,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动作干脆又利落。 看着那道转瞬出现在教室的身影,奕舒眨了眨眼睛。 好吧,是她想多了。 江侵很快弯下腰去,在她的桌肚里找了找。 几秒,他拿出个东西来:“是这个么?” 奕舒点点头。 “还有别的东西要往出拿吗?” “没了。” 江侵又收拾了自己的书包跨肩上,然后动作帅气的,又从里面翻了出来。 一股风扑至眼前,江侵手撑在窗台上落地。 奕舒咬了咬舌尖,心口莫名跳了两下。 “给。” 奕舒回神,立刻接过书包。 本来她想送他一部新手机的,他的手机太旧了。 可江侵一定不会收,所以奕舒最后挑了这个黑色的书包。 她把书包又重新递到江侵面前。 月光静静流淌,她微微偏了头:“江侵,祝你生日快乐。” 江侵接过书包,时隔几年,终于在生日这天,体会到了一丝久违的快乐。 不得不说,一中总是能刷新自己的变/态上限。 大概是觉得他们每晚做作业做到快十二点还是□□逸了点,临近期中,杨潇颁布了一条新消息——这次期中考后,学校将按照年级总排名,采取上进下踢的政策。 简言之,重点班的学生别以为自己进了重点班就一劳永逸了,如果你不够努力,那么你就不配在重点班待着,你就该乖乖往普通班滚,至于普通班的学生,只要你努力,一切皆有可能,重点班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不巧,奕舒就是以为自己进了重点班就一劳永逸的那部分。 所以实际上,这学期她的学习比起假期时,松懈了不少。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考不好到时候被踢出理重一班,多丢脸啊。 因此这几天她开始临时抱佛脚,只要醒着,脑袋就扎在书里。 然而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大多是没有用的。 尤其是对她这种不是特别聪明的人来说。 期中成绩出来时,奕舒仿佛又看到了来到一中第一次考试时的情景。 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三。 第46章 青梅 虽然,不管是倒数第三还是倒数第五,年级成绩都掉出了全年级前六十。 会有人,陪着她一起被踢出理重一班,去理重二班。 但看到成绩单的那一瞬,奕舒还是难受的厉害。 但却又没法抱怨什么。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夏凝见她情绪低落,从后面探过身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要不然,你让家里想想办法,留在一班?” 这确实是个办法。 不过,奕舒现在完全没胆量把她这个成绩告诉秦柔奕明诚。 更别提让他们帮忙。 转校空降一班,就是她脸皮厚度的极限了。 半晌,奕舒摇摇头:“实在不行,就去二班吧,大不了,我回头努努力,再考回来。” 这样,也总比靠关系赖在一班好看点。 夏凝和贺章不在意这个,也无所谓别人的看法。 不过如果这是奕舒的决定,只要她开心,他们没什么好说。 夏凝拍了拍她的肩:“那我们在一班等你回来。” “嗯。” 奕舒又想了会儿,想通了,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这事确实是她松懈所致。 但她既然能凭自己的努力靠进一班第一次,就肯定能考进一班第二次。 她盯着桌面上的试卷,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 加油。 江侵刚刚从办公室回来,成绩单他已经看到了。 也听到了杨潇跟别班的老师讨论班里学生换班的事。 他有点担心奕舒的情绪。 不过等他回到座位往过看的时候,奕舒的神色看起来还不错。 静了几秒,他才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换班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不过,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江侵。 他这一学期都有在认真的给她讲题。 是她自己浪费了他的苦心。 几秒,奕舒轻轻咬了下下唇:“对不起啊江侵。” “对不起我什么?” “我没有好好学习。” 他知道她的性子。 与其怪她,不如怪他有时候心软,没能监督她好好学习。 江侵看着她柔软的发顶,沉默几秒:“你准备怎么办?” “去二班。”奕舒抿唇:“然后,再考回来。” 不想她走。 可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片刻,江侵眸光转了转,点了下头:“我等你,回来。” 周一,奕舒就和班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被下放到了二班。 班里不少人还怪不舍的跟她道别。 奕舒笑笑:“没事,二班就在隔壁,有空随时过来找我玩。” 是的,理重二班作为两个重点班的其中之一,就在一班旁边。 两边总共也就隔了一堵墙。 奕舒几步,就走到了二班的门前。 二班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教数学的,模样看起来有点严肃。 见几人过来,直接分别给他们指了位置。 奕舒顺着他指的座位走过去。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 长的斯斯文文。 见她过来,愣了一下,才耳根有点发红的,伸手推了下眼镜,小声跟她打招呼:“嗨,你好,我叫奕南。” 奕这个姓并不算常见,上学这么多年,奕舒也没碰着过多少个跟她同姓的。 此时乍然碰着,有点意外,又莫名觉得亲切。 她摘了书包坐下:“你好,我叫奕舒。” “哎,咱两同姓,好巧啊。” “嗯嗯,是很巧。” 讲台上,忽然传来班主任的声音:“好了,都不要讲话了,把书翻到145页。” 两人停下话头,各自翻开书。 隔壁。 有新同学进来,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调开这一学期以来因为太能说而影响学习的捣蛋鬼们,杨潇在组织一班换座位。 江侵第一个进,然后,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这样,奕舒如果过来找他,就不会找不到了。 赵妍这次考了班级第八,杨潇喊到她名字。 她走到门口,却没有很快进去,有些期待的,又有些踌躇的,盯着江侵旁边的空位。 须臾,为了不耽误后面的同学,也为了不引起杨潇的怀疑,她掐了下手,不再迟疑,往江侵那走过去。 “江侵,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记得之前这样问时,她曾被江侵拒绝过一次。 以至于重新面临这个场景,她格外紧张忐忑。 江侵扫了她一眼。 说实话,现在无论是谁坐他旁边都没什么区别。 一班现在恰好58人。 这次座位不管怎么调,他旁边都会有人坐。 如果不是奕舒,那么谁坐他旁边,都无关紧要。 几秒,他垂着头,清冷开口,只冷淡的一个字:“嗯。” 赵妍的心却雀跃起来。 几乎一瞬间,眼里有浮现出一层亮光。 坐下时,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曾以为,也许直到毕业,都再不会有机会靠近江侵。 而现在,她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也许江侵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但到底,还没在一起。 只要没在一起,她就有机会。 虽然理重一班跟二班只隔了一堵墙。 但要说学习氛围,却不是差了一堵墙那么简单。 二班的学习氛围,比一班轻松了不少。 按理说,奕舒以前最喜欢这种轻松的氛围。 但现在,她却有点慌。 怕身在其中被影响,继续松懈下去。 而且,二班的老师跟一班也不一样。 全校最好的师资都给了一班,二班虽然也不错,但到底是稍逊一筹。 很多知识点,都抓的没那么恰到好处的精准。 奕舒盯着黑板,低低的叹了口气。 晚饭过后,江侵早早回到教室。 过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夏凝他们和奕舒讲话的声音。 “怎么样?在二班还适应不适应?” “哎,怎么说呢,二班虽然也挺好的,但我还是,比较习惯一班。”奕舒叹一口气:“而且,二班的老师讲课不比一班,知识点抓的没那么重,课外拓展也差了点。” “那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我下来多用点功了。”奕舒跟他们挥挥手:“不说了,我该回去学习了。” 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班后门。 江侵坐正,把目光收回,顿了几秒,拿起手里的笔记本,站起身来。 到二班的时候,二班人还不是很多,教室里也闹哄哄的。 江侵一眼就隔着人群,看到了跟同桌讲话的奕舒。 她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听她讲话的样子,很专注。 脸上还戴着淡淡的笑。 只是一天,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却已经像是朋友。 他和奕舒,用了半年的时间,才走到那一步。 这样的差距,让江侵的眼神悄无声息的暗下去。 本来,准备叫人喊一下奕舒的。 现在,他却像是失去理智一般,径直走了进去。 他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二班就有人注意到了,默默噤了声 ,等他走进教室,一步一步走到奕舒那桌,全班,几乎都安静下来。 只余下低低的窃窃私语声。 所有人,都在故作不在意的往那边看。 奕舒也有点意外,她悄悄看了看四周,看着江侵小声道:“江侵,你怎么过来啦?” 江侵不语,将一个本放在桌上。 奕舒翻开。 是笔记本。 跟她住院那会儿的,差不多,里面详细记了今天的每一堂课。 奕舒更加的意外了,她眨眨眼:“这次又是杨老师让你抄的?” 江侵顿了两秒,却道:“不是。” 嗯? 那是……他自己要给她抄的? 为什么啊? 还没等奕舒开口问,就听江侵再次开口,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句:“一定要,考回来。” 他嗓音低沉,居高临下的站着。 那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眼神,眼眸里,细看,似乎能看到一层极力克制,但却又克制不住的占有欲。 隐忍又暗沉。 看的人心头发颤。 奕舒有些懵,好半天,才呆呆点头:“好。” 江侵听到满意的回答,离开。 离开前,视线似有若无的掠过奕舒旁边的男生。 只短短一眼,坐在奕舒身侧的奕南,却觉得脊背莫名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刚刚江侵那一眼,充满了敌意。 甚至含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凌厉又阴暗。 他抬手搓了搓后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佬。 第47章 青梅 上晚自习的时候奕舒抱着江侵的笔记本啃了一遍。 果然,今天课上有几个不甚明了的点都懂了,还有练习册上那几道稍有些难度的题也有了思路。 只是,尚且还有几个点不是特别清楚。 下了第二个晚自习,奕舒想了想,还是抱着笔记本去一班找江侵。 从后门进去的时候,恰好看到赵妍从江侵身边的位置站起来,往外走去。 奕舒微怔,赵妍是江侵的新同桌?还是去找江侵问问题? “小可爱?来看姐姐啊?”耳边,忽然传来夏凝的声音,打断了奕舒的思绪。 她回神,才晃了晃笔记本,往前走:“来找江侵问问题。” “啧,你不爱我了。” “……”晚上才刚刚一起吃过饭。 夏凝给她的表情逗的笑出声:“行了,跟你玩笑呢,去问吧。” 奕舒走到江侵桌前,正要开口,垂眸的瞬间,瞥到桌面上的书本,上面都写了同一个名字:赵妍。 不是来问问题。 赵妍,确实是江侵现在的同桌。 心里有点怪怪的。 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怪。 “愣着干什么?”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的笔记本:“哪里不会?” “哦。”奕舒一下子回神,那丁点奇怪的情绪,也随之消弭,她坐下来,凑过去,点了点某处知识点:“这里。” “这里你首先需要搞清楚物体受到了哪几种力……” “懂了。”奕舒点点头,又翻了一页:“还有,这里。” 江侵同往常一样,格外耐心的,给她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讲。 讲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头顶,忽然投下一道阴影。 奕舒抬眸,赵妍站在了桌子旁边。 没说话,也没跟她对视。 但沉默中,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奕舒拿了本站起来,给她让了座。 江侵往旁边扫了一眼,轻轻蹙了下眉,眼底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不悦。 直到,奕舒坐到了晓慧的位置,继续问他刚刚讲到一半的地方。 江侵才微敛情绪,继续讲。 刚讲了两句,晓慧也从外面上厕所回来了。 不过见奕舒在,她摆摆手:“不急,你先问。” 虽然晓慧是这么说,但奕舒也不好让她一直等着,等江侵讲完,她立刻仓促的出来,捏着笔记本跟晓慧道谢。 晓慧摇摇头,外面铃声就响了。 奕舒跟几人打了个招呼,回了二班。 - 这样的状况出现了好些次。 刚开始奕舒还觉得只是不好意思,后面就觉得太麻烦别人了。 几乎每次都要让别人等她。 到最后,听江侵讲题,她都没办法那么专注了。 彼时,她看着习题册上的题,轻轻皱起了眉头,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过去找江侵。 正为难着,旁边,奕南凑了过来:“怎么了?碰到不会的题了?” “唔。”奕舒回神,诚实的点了点头。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好。” “哪道?”奕南把习题册拿过去。 “这道。” 奕南垂头看了一会儿,就拿过自己的本和笔:“这道题是这样的……” 奕舒凑过去听。 并不是特别难的题,她只是有个点卡在了那里,经奕南一点,就明白了。 她脸上露出笑:“谢谢你啊。” “没事。”奕南对上她白皙秀气的小脸,耳根微红:“以后有什么不懂的,欢迎问我。” 奕南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成绩很不错,这次考试只两分之差跟一班失之交臂,大部分的题,他都会做。 奕舒此前还不是跟他特别熟,也不好意思麻烦他。 不过现在他都这么说了…… 半晌,奕舒点头:“好。” - 这之后,奕舒有什么不太难的题,都会直接问奕南。 他讲题虽然没有江侵那么精准的清楚她的点,但也很有条理耐心。 除了个别超出他们所学范围的题,奕舒才会跑去问江侵。 于是江侵发现,奕舒来一班找她的次数,少了下来。 周五最后一节课结束,他在门口等上奕舒一起往家走。 走出校门,才终于开口:“你最近,怎么不来问题了?” “没什么。”奕舒手扣着书包袋子:“就觉得,不是很方便吧。” “那不会的题……” “我新同桌学习也不错,人也挺好的,我有什么就问他了。” 我新同桌。 学习不错。 人也挺好。 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评价。 却不知怎么的,像跟刺一样,扎进了江侵心口。 拔不出来,按不下去。 如鲠在喉。 他不由想起之前有次过去送笔记本,奕舒趴在桌前,和男生凑的很近,盯着他的脸很专注的模样。 有什么压在心口控制不住的叫嚣。 像头野兽。 下一秒就要冲出心口。 让人浑身燥的要命。 想将她按在旁边的树上扣着她的下巴。 想让她只看着他一个人。 想让她不许觉得别人好。 想让她,只听他一个人讲题。 可江侵偏头,看着那张纯白的侧脸。 她轻快的走着,余晖两三点落在她面颊。 她单纯的,就像是此时掠过脸颊的风,和头顶树木干净的枝杈。 她什么都不懂。 他这些偏执到近乎有些阴暗的想法,只会吓跑她。 放在裤兜里的手紧了又紧,到最后,江侵也只是,隐忍到极致的,低低吐出一个字音:“嗯。” - 临近十二月份,齐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 一夜过后,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整片大地。 南城经年不见雪,记忆里,几乎没有过这样的美景,天地间一片莹白,银装素裹,美的像是幻境。 从早上起来,奕舒就开心的不行,期待能出去好好玩一场雪。 好巧不巧,第二节 课,班长忽然通知语文老师今天有事,这节课换成了体育课。 全班都欢呼起来。 奕舒一向安静,却也忍不住跟着欢呼起来。 旁边奕南看着她开心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一群人闹闹哄哄的到操场时,奕舒才发现,一班这节课也在上体育课。 这节课,体育老师被迫同时带了两个班。 不过下了雪,不能跑步了,体育老师已经让他们班自己活动。 此时,操场的中央,一班人正在打雪仗,雪花砸在人身上的声音伴随着笑闹声,热闹的不行。 二班人早已看的蠢蠢欲动。 体育老师扫他们一眼,大手一挥:“你们班也自由活动。” “老王万岁!” 特别皮的喊了一句,二班的人也散开来,在一班的场地旁边,打起雪仗来。 两个班玩到最后,都不知道砸到的是不是自己班的人。 奕舒刚开始还有些拘谨,连摸到凉丝丝的雪时都觉得惊奇的不行。 直到夏凝一个雪球砸到她身上:“小可爱,来玩啊!” 奕舒也来了兴致,看着别人的模样捏了雪球,再扔出去。 她力气小小的,雪球还没到夏凝跟前,就半路坠机了。 夏凝跟贺章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笑成了一团。 奕舒气鼓鼓的鼓了鼓脸颊,再接再厉。 连扔了几次,就摸清了这游戏的窍门。 十六七岁的年纪,一伙人在操场上玩的不亦乐乎,一张张开怀的笑脸,像个孩子。 玩了没多久,奕舒鼻尖就出了一层汗。 别看雪球又小又轻,连着扔那么些次,还怪累人。 她甩着胳膊摆摆手,到旁边的空地休息。 刚站了几秒,就隔着人群,看到那边站在树下的江侵。 依旧是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一棵覆了雪的杉树下,他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安静的像是融化在这满目的雪白中。 周身清清冷冷,像极了他身后的那颗雪杉。 如果有相机,奕舒真想将这一幕拍下。 可美则美矣,这画面在安静之余,却不免透出一股孤寂。 看了有一会儿,奕舒还是走了过去。 但她不是直接走过去的。 走过去时,她弯腰滚了一颗小雪球,然后藏在身后,放轻脚步,悄悄的走到了江侵面前。 然后在他没发现的时候,扬手,将雪球砸了出去。 正看的认真,一捧雪砸在了胸口,炸了开来。 江侵微微蹙眉,却在抬眼时,看到了站在一米开外笑的狡黠的小姑娘。 她浅浅笑着,一双眼睛在漫天白雪中黑的发亮。 像从林间闯入尘世的小鹿。 眉间松开来,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奕舒手背在身后走过去:“江侵,你怎么不跟打家一起打雪仗啊?” 江侵没应。 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太久,都不知道该怎么融进那片欢声笑语。 好像只要他走过去,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会变得拘谨。 奕舒盯着他的表情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操场上堆雪人的女生,忽的上前,轻轻扣住了他的手臂:“江侵,我们去那边堆雪人好不好?” 第48章 青梅 绕过一排树,后面就是另一个小操场。 这边的小操场上没什么人。 奕舒拉着江侵走到小操场一角,盯着这一片雪:“堆个什么好呢?” 想了几秒,她眼睛一亮:“江侵你帮我一起堆好不好?” 江侵把小册塞回口袋,沉默的点了点头。 奕舒在旁边的忙的不亦乐乎,边堆自己的还不忘指挥他:“你堆脑袋。” 半个小时后,奕舒捏了捏有些冰凉的手指,盯着面前的两个小雪人,轻轻皱了眉:“好像,缺了点什么……” 江侵看着眼前相差不大都模样扭曲狰狞的两个雪人,也不知道她想堆什么,更不知道缺了什么。 奕舒自己嘀咕了几秒,倒是笑开来,然后又啃哧啃吃的弯下腰弄了个猫尾巴一样的东西。 江侵看着她,把那个东西,按在了其中一个雪人的脑后。 现在他懂了,那大概是,一个马尾。 这么一看,那个雪人,更奇怪了。 奕舒却满意的搓了搓手,站到他身边,用下巴点了点那两个雪人:“那个是你,那个有马尾的,是我,好看吗?” “……”原来那个小短腿是他。 虽然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但她说,这是她跟他。 她堆了名为他们两个的小雪人,还堆在了一起。 江侵眼底映了雪地莹莹的白光:“好看。” 奕舒唇角弯起来,又有些兴奋的检了地上的小树枝,跑去小雪人身上写字。 一个写了奕舒,一个写了江侵。 然后她脸颊冻的有些发红的看着他,模样格外可爱。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8 江侵不知什么时候,就下意识的抬手,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 动作亲昵又宠溺。 奕舒仰着脑袋看着他,一下子就愣在那里。 江侵手一僵,须臾,才别开眼,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你头发上,刚刚落了雪花。” 奕舒抬手一摸。 果然,有一点点湿。 - 一中每年新年都有元旦晚会。 高三的学生不参加,高一高二每个班都需要出一个个人或是集体的节目,然后由学校选拔,通过选拔的,届时节目将会被列入元旦晚会清单。 一班通过了一组同学的诗朗诵节目。 二班,奕舒跟奕南组成了弹唱小组,曲目是充满了激励气息的明天会更好。 奕舒负责弹琴,奕南负责唱歌。 奕舒小时候学过不少东西,钢琴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高中课业繁重以来已经很久没摸钢琴了,但练练手感就回来了,至少在元旦晚会上表演,是足够了。 距离元旦晚会还有二十天,他们就已经每天抽空开始在学校钢琴室练习。 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第二场雪落下的时候,元旦晚会,来了。 学校的大礼堂布置的格外气派,炫目的灯光,炸开的烟花,浪漫的泡泡,一样都不少。 随着节目不同的气氛而变化着。 一段热烈四射的街舞落幕,礼堂里一阵欢呼后,安静下来。 一盏盏灯火渐次点亮,照亮暗下去的舞台。 帷幕缓缓拉开,一束光圏聚集在一架钢琴上,钢琴后的少女手指轻弹,流畅又美妙的琴音流泻出来,充满整个礼堂。 前奏过后,又一束光圏,聚集在了舞台上的少年身上。 奕南今天没有戴眼镜,穿了一身白色的礼服,周身充斥着淡淡的书卷气,让他看起来,像个出自于书香门第的翩翩公子。 琴音美妙,歌声轻柔,他们站在光束之下,如同天作之合。 现场有人跟着节奏挥动起荧光棒,安安静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男生的声音,也随之结束。 大概有两秒,礼堂的灯光亮起来的一瞬,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掌声。 掌声里,奕舒从钢琴后起来,走至前台,和奕南并肩站在一起,微微弯腰,向台下鞠躬。 少女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戴了一顶同色系的复古帷帽,脚上是一双小高跟,双手是白色蕾丝手套,化了淡妆,整个人秀气又恬静。 让人忍不住想起八十年代的港星。 男生白衬衫黑西裤,气质温润。 两人站在一起,跟刚刚合作时一样,看起来格外养眼般配。 台下,江侵眉目在光下显得格外清冷,盯着台上的两人的眼睛,狭长里透着让人看不清的漆黑。 他听到耳边响起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那是二班的奕舒和他们班学委吧?两个人这么看着好配呀。” “听说两人还是同桌呢?” “有个词叫郎才女貌,我觉得正合适这个场景。” “草,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慕了……” …… 江侵斜倚在椅背上,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台上,听着耳边的声音小下去,被别的所取代。 放在裤兜里的手动了一下,下一秒,他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本来是准备直接走掉的,却在从侧门出去前,余光里,江侵看到奕舒跟那个男生从后台出来。 奕舒低着头,那个男生侧目看着她,不知在笑着说什么。 隔着一段距离,江侵都能察觉他的目光含了什么。 年少的喜欢,从来就是藏不住的事。 那是他喜欢的人。 却落进了别人的眼底。 江侵口袋里的手攥了拳,忽然就克制不住。 等男生离开礼堂去外面上厕所时,他跟了过去。 隔间里,奕南刚刚冲完水,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挡了他的去路。 是江侵。 他站在门口,面色阴沉的可怕。 奕南被他逼视,下意识的就后退两步,贴在了墙上:“江侵,你……” 话音还未落下,江侵的拳头,就砸了下来。 奕南呼吸一窒,偏头去躲。 江侵的手却顿住了。 他想起奕舒之前的话。 她说,江侵,以后不要打架了好不好? 眼底浮沉半晌,那只落下去的拳头,终究也只是落在了奕南的脸侧。 闷闷的一声。 那是骨节撞在墙壁的声音。 虽然没落在他面上,奕南还是忍不住抖了下。 惊恐中,却又听到江侵的声音,低哑的,含着比上次浓厚了不知多少倍的警告:“以后离她远点。” 上次江侵用警告的眼神看他时,他还不懂。 这次那个“她”,却是让他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原来,是因为奕舒。 他盯着那道冷冷的背影,靠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迈步。 - 不知道是不是奕舒的错觉,自从新年晚会后,奕南对着她,总是有些拘谨。 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本来也只准备在二班待一个学期,奕舒也没太在意。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结束,他们放假。 这次考试奕舒考的不错,下次再开学,就可以重回一班了。 寒假假期也不是很长,总共也就一个月左右,作业又很多,奕舒就没再补课。 今年奕明诚并没有回南城过年的准备,距离春节还剩十来天的时候,家里就有人开始过来打扫。 二十□□的时候,秦柔总算闲了下来,奕舒陪着她一起出去置办年货,布置家里。 春节当晚,奕明诚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厨房包饺子。 晚七点,饺子出锅。 满桌的美味,热气腾腾的饺子,奕舒咬了一口,不知怎么的,却忽然想到了江侵。 此时窗外万家灯火,电视里播放着团圆的公益广告。 不知道,江侵家里有没有吃饺子。 吃完一个饺子,奕舒放下手里的筷子:“妈妈,我能去给江侵家里送点饺子吗?” 秦柔跟奕明诚有点诧异,奕舒怎么想起这个。 奕舒却没等两人同意,自顾自的去里面找了一个保鲜盒,装了一盒饺子。 等奕舒离开,秦柔才回神:“这孩子……” 不过也没拦着。 他们家的饺子馅儿跟别人家不同,由着奕舒的喜好,里面包的是虾,倒也稀罕,分享分享,也没什么不好。 奕舒出了门,一手拿着盒子,一手给江侵打电话。 简单说了两句,挂断,然后往小区门口走。 快到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一抹高大的身影走近。 她站在原地,挥了挥手。 前些日子奕舒跟别人走那么近,他不是不生气。 连带这些日子,一次都没跟奕舒联系。 可此刻,看着昏黄路灯下的奕舒,那点生气,却是消了大半。 江侵抿着唇,加快步子,几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似乎是出来的急,奕舒连外套都没穿,这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毛衣。 一截白生生的脖颈都露在外面。 站定,江侵就轻轻皱了眉:“这么晚,什么事?” “……”看起来,江侵还是不太开心。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次新年晚会之后,江侵就跟她不冷不淡的。 兴许是因为太久没在一个班有些生疏了吧。 奕舒原谅了他的别扭。 轻轻的跺了两下脚,把手里的保鲜盒送出去:“给你送饺子。” 怕江侵多想,顿了两秒,奕舒又补充:“里面包的虾,我妈让我给你送点。” 江侵接过。 盒子还热的。 她的指尖却有点凉。 虽然还想再看看她,想再跟她多说什么,就算不说就这么站着也好。 却又怕她着凉感冒。 几秒,江侵捏了捏保鲜盒:“好,那我回去了。” “……” 饺子都哄不好的吗? 奕舒小小的抿了下唇:“好,那再见。” “再见。” 下一秒,江侵就转过了身。 背影被天上一弯薄薄的弯月映的格外的冷。 看着他往暗处走去,奕舒忽然想起什么:“江侵,新年快乐呀。” 与此同时,头顶不知谁家偷放了烟花,绽开三两朵。 江侵回头。 绚丽的烟火下,奕舒手掌撑在脸颊两旁,单薄的背影,笼罩在了光下。 莫名温暖。 他手指蹭了蹭手中同样温暖的保鲜盒:“新年,快乐。” - 短暂的假期很快在忙碌中结束。 正月十五一过,正月十六,就开学了。 新年新气象,有不少爱美的男生女生都在校服里悄悄穿了新衣服。 杨潇走进教室的时候,身上也是一身干练的红裙。 照常,在正式开课之前,调座位。 江侵第一个,座位没有任何变动。 赵妍第十二个进去,进去之前,她看了看门外的奕舒,憋了一口气,想要博一把。 最终,还是站在江侵旁边。 这次,却没那么好的运气。 江侵直接的,拒绝了她。 当着全班那么多人的面。 也有人在挑同桌时被拒绝,但赵妍却觉得,格外难堪。 难堪,又难受。 却又,无能为力。 好半天,她死死的揪着书包带子,重新挑了其他的座位。 奕舒是最后一批进来的,她进来的时候,果不其然,江侵边上的座位还空着。 奕舒走过去:“江侵,我能坐这吗?” 江侵翻着书,故作漫不经心,唇角那点几不可见的扬起的弧度,却是出卖了他:“可以。” 第49章 青梅 时光像是回到了从前。 熟悉的同学,熟悉的老师,奕舒跟江侵的关系,也像是回到了从前。 一起学习,一起上下学。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 又是周五。 下午第三节 课,临近上课,奕舒拿着自己和隔壁奕南的习题册从语文老师办公室出来。 一班和二班这个学期语文老师换成了同一个,都是连玥。 连玥刚刚嘱咐她,帮忙把这本习题册带给奕南。 奕舒走到一班门口,正要继续,头顶,上课铃响了。 看来,只能等下节课结束。 她拿着两本习题册,先回了一班。 最后一节课很快结束。 江侵沉默着在旁边收拾东西,情绪看起来不是很好。 她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情绪也不是很好。 奕舒没敢问,只是盯着桌面的习题册,想快点把这个送过去,然后跟江侵一起回家。 她没先收拾东西,只拿了本站起来:“江侵你等我一下,我去一趟隔壁。” 还不等江侵应声,面前的人,就匆匆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江侵背了书包,站在一班后门的栏杆处往过看。 奕舒刚刚那么着急的离开,是去找二班的奕南了。 此时,透过二班的玻璃,他看到奕舒把什么东西放在奕南的桌面,在同他说着些什么。 没说几句,却忽然踮起脚尖,凑近了奕南。 两人挨的很近,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是在接吻。 身后的余晖拉的很长,有些颓败的,洒在走廊。 江侵垂眸盯着地面,莫名其妙的扯了下唇角。 有点,可笑。 他警告得了奕南,对奕舒,却没半点办法。 也是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他根本阻止不了,她去靠近别人。 如果有天,她喜欢了别人。 他也一样,无能为力。 “江侵。”一道有些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江侵的思绪。 他抬眸。 奕舒手臂扶着奕南:“我这边还有点事,你先回吧。” 说完,依旧是没等他应声,她跟奕南,并肩消失在了走廊。 她的手,一直扣在奕南手臂。 那是扣过他手臂的手。 现在也扣了别人的手臂。 江侵站在原地,心口忽然一点一点涌上无数的悲哀和烦闷。 这些悲哀和烦闷,却又找不到出口。 一遍一遍,在他血液里叫嚣着。 好半天,他才阖下漆黑的,没有温度的眼眸,下楼。 - 周一,奕舒到校的时候,却破天荒的看到,江侵的位置上没人。 不仅仅是迟到,整整一个上午,他都没来。 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到中午时,奕舒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强烈。 最后一节下课铃响了,她都没听到,跟丢了魂似的。 直到夏凝从后面推了她一下:“小可爱,想什么呢?去吃饭了。” 奕舒猛地回神:“夏凝贺章,我突然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说完,她就快速站起身来,往教室外走去。 到办公室时,还好,杨潇还在。 奕舒问了情况,才听杨潇说,江侵今天一早就请了假,请假理由时身体不舒服。 身体有多不舒服,他才会连课都不来上。 奕舒担心到连吃午饭的胃口都没了,跟杨潇请了假,拿着假条,就离开了学校。 也没敢跟秦柔奕明诚说,出了学校,打车直奔食品厂小区。 下了车后,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小跑着去了江侵家。 盯着那扇生锈的铁门,奕舒是有点害怕的。 如果开门的不是江侵,是江侵的父亲,奕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该如何应对。 可这种种的害怕,都抵不过心底的担心。 只迟疑的几秒,奕舒就紧张的攥紧了手,敲响了那扇生锈的铁门。 敲了好几声,里面都没反应。 直至,奕舒以为有人来开门时,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来。 奕舒抬眸,就看到站在那里的江侵。 他的整个右眼和唇角都是红肿的,脸颊侧边划了一条拇指长的口子,如此之外,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新添的大大小小的青紫。 他的情况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似乎还在,发烧。 隔了一段距离,奕舒都能察觉,他呼吸里似有若无的滚烫。 他似乎是撑着,才能站在这里。 奕舒浑身僵硬的站在门口,莫名其妙,眼圈开始发红。 在她第一滴泪砸下来时,江侵终于回神,他眉间紧紧皱起来,声音又哑又虚:“你来干什么?” “江侵。”奕舒嘴唇动了动,鼻腔酸的要命:“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江侵。”奕舒没答,只忽然身后抓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臂,祈求的盯着他:“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明明她没用什么力气,江侵却她抓的晃了下。 周五晚是姜婉去世的日子,江临川疯的要命。 偏偏他心里也带着气,这次,没忍着,回了江临川两下。 江临川更疯了,拿了家里所有能动的东西招呼在了他身上。 他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来。 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发烧。 到现在,浑身也没有一点力气。 眼前阵阵发黑。 如果不是抓着门把手,也许早就倒在奕舒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站稳,挣开:“我没事,你回去吧,别再过来找我。” 不管她是怎么知道他住这里的。 这都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是没事?”奕舒踮起脚尖,手落在他额头:“江侵,你在发烧!”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走。”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江侵头痛欲裂,不想再争执,他强撑着推开奕舒,要关上门。 下一秒,却一阵天旋地转。 奕舒愣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江侵忽然没了意识,倒在她身上。 她后退了两步,才勉强抓住门,稳住身子。 江侵高大的身体完全压在她身上,脸也埋在她脖颈。 那温度,滚烫的像是要灼烧一切。 顿了几秒,奕舒才扶住江侵的腰,换了个姿势,吃力的扶着他下台阶。 然后打开手机叫滴滴。 车很快过来,奕舒跟司机一起,把江侵塞进后座,送去医院。 看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司机还帮着她把江侵驮进了医院。 忙碌的一个多小时,病床上,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江侵的伤口处理过,已经在输液。 但人还没醒来。 奕舒坐在床前,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怕吵醒江侵,她惊了一下,捂着听筒出病房外接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夏凝的声音:“小可爱你怎么了?怎么跟着江侵一起消失了?” 奕舒看着人来人往的走廊:“我这边有点事,可能一下回不去。” “什么事啊?” “家里有人……住院了。”奕舒胡乱诹了个借口。 “没事吧?” “没事。” “那你回头记得给杨老板打电话。” “好。” 夏凝倒是提醒了她,奕舒只请了一中午的假。 挂断电话,她跟杨潇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才回到病房。 回去的时候,江侵并没有被吵醒,依旧昏睡着。 奕舒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江侵鲜少有这样虚弱的样子。 他躺在病床上,露出来的地方,全都是伤。 有新的伤口,也有愈合的旧疤。 那些东西新的旧的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看起来触目惊心。 奕舒甚至无法分辨,哪些伤口是用什么利器弄出来的。 她不敢想,他被人按在地面,反复被伤害的画面。 她坐在那里,手颤抖的伸向江侵脸侧的伤口,眼圈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发了红。 不敢落泪。 也不敢用手碰触伤口。 她颤抖的指尖,无措的落在他脸上为数不多没有伤口的地方。 心里难受的像是在别人来回拉扯。 喉间酸涩间,却忽然有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奕舒心头一颤,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江侵醒了。 她的手,却还被他扣着,指尖停留在他脸上。 奕舒后知后觉的,有种被抓包的赧然,想要收回手。 江侵却抓着她的手没动。 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一寸一寸掠过她的脸颊。 意识还不太清醒。 江侵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想到很多事。 想到她之前跟奕南有说有笑的模样,想到新年晚会两人天作之合的模样,想到周五她为了奕南撂下他走掉的模样。 那天,是姜婉的忌日。 心口的那股悲哀跟烦闷以及无力,像是一直烧到现在。 和着没有退下去的烧,让他像是失去了理智。 江侵盯着她:“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那你对他呢?喜欢吗?” 他? 江侵到底在说什么? 迎着他有些迫人的气息和烧的通红的双眸,奕舒茫然又无措的轻颤了下眼睫:“江侵,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回答我,是不是,可怜我?” 那双眼睛固执的看着她,烧了一团火的黑眸之中,像是有什么在跳跃。 奕舒终于后知后觉的隐约察觉到什么。 她慌乱几秒:“江侵,你松开,我去喊医生。” 手腕忽的被人一扯,奕舒往前扑了一下,一只手按在江侵胸口。 脸也跟着凑到他跟前。 两人之间,也许只余下五厘米的距离。 那是,稍稍往前,就能唇瓣想贴的距离。 那温度,烧的奕舒脸颊滚烫一片。 滚烫间,那双眼睛有些偏执阴暗的看着她:“不要,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奕舒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侵。 他眼里毫不遮掩的浓烈情绪,让她觉得有点茫然,又有点心悸。 有个念头在心头浮动,有些害怕,却莫名期待。 她别开眼,动了动嘴唇,艰涩道:“江侵,你到底怎么了?” 下巴忽然被人扣住,再带回来。 奕舒被迫对上江侵的黑眸,有些自嘲:“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奕舒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就听江侵再次一字一句开口,声音哑到极致:“奕舒,我喜欢你。” “我他妈的,喜欢你。” “听到了吗?” 第50章 青梅 太过突然。 太过错愕。 被炸的空白一片的脑海里,只有那句喜欢你,在反复回荡。 让人不敢置信,却又觉得,并非无迹可寻。 奕舒愣了半天,忽然就想起之前的种种。 是有很多次的怀疑,但最后却又被自我否定。 完全让她打消这个念头的,是她追问江侵问什么要救她那次。 那次,他亲口说,不要多想。 而现在…… 奕舒张了张嘴,低喃:“你之前说,让我不要多想……” 江侵想起那次,眼中暗光流转,最后,只余下一抹可笑:“当时,不过是怕把你吓跑,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现在……” “忍不了了。”扣在奕舒下巴上的手指轻轻摩挲,江侵的眼底,是有些病态的偏执。 他忍了太久了。 她根本不知道,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靠近别人,他快要疯掉。 那些压在心底的占有,一次比一次强烈,直到现在,再也无法压制。 奕舒对上那双狭长的眼,那双眼睛中有黑色在无声蔓延,有些东西浓郁到让人害怕。 她忍不住浑身都轻颤了一下。 脑袋里乱的要命。 什么都无法思考。 好半天,一片纠结中,秦柔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她清醒几分。 不能早恋的。 秦柔说,不许早恋。 意识到这一点,奕舒整个人变得慌乱起来,无措的挣了挣,脸上出现了抗拒的意味:“江侵,我……” 没等她说完,江侵懂了。 果然,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是他疯了,才会没忍住,跟她讲了这样的话。 好半天,盯着那张脸,和不断轻颤的眼睫,江侵忽然觉得疲惫至极,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 他无力的松开手,别过脸:“算了,你走吧。” 他眼睫垂下去,加之侧脸的伤和发白的唇色,整个人透出一股浓烈的失望和孤寂。 奕舒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转了转手腕,半晌,离开了病房:“我去喊医生。” 奕舒喊了医生过去,把费用也交了,却始终再没勇气,回到病房。 这个时候她应该留在这里照顾江侵的,可她现在心里很乱,完全没有办法,和他待在同一屋檐之下。 最后,奕舒也只是找了看护,离开医院回学校。 等晚点,杨潇去医院看他,会解决这件事的。 - 自那天之后,整整一个星期,直到周五,奕舒都再没见过江侵。 江侵一直没来学校。 不知道好了没有。 最后一节课,盯着旁边的空位想了很久,奕舒决定去医院再看看他。 两人以后也总是要见面的,有些话,也许应该说清楚。 下课铃响后,奕舒就径直在校门口打车去了医院。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病房,里面却已经换了人。 奕舒问过医生,才知道,江侵上午刚刚出院了。 只能直接去他家里找他了。 奕舒打车回小区,站在了江侵家门前。 生锈的铁门,昏暗的楼道,一束从外面打进来的微弱阳光里,漂浮了无数细小的灰尘。 奕舒在那扇门前站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门。 沉闷的几声后,门开了。 江侵站在那里,各处的伤都好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看起来依旧是青红一片。 在这样逼仄压抑的光线下,莫民的透出一股病态感。 奕舒想起病房里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她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垂眸:“江侵。” 江侵没料到还会在学校以外的地方看到奕舒。 他以为,那天之后,奕舒也许不会再跟他讲话。 眼底闪过一道意外,很快,落在门把上的手微微收紧,江侵眼底暗沉:“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好点了没有。”奕舒呼吸微紧,说完,又补充:“你已经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了。” “没事了,下个星期会去。” 奕舒微微一窒,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短暂的沉默,江侵扣在门把手上的手愈发的收紧,不想听奕舒亲口干巴巴的说出再见两字,他在奕舒开口之前,率先开口:“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奕舒知道自己该走。 可她不放心。 江侵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她想坐下来,细细的检查一下他的伤。 尽管她心里很清楚,她该离江侵远一点,可看着那张布满伤痕的脸,她控制不住自己。 况且…… 奕舒看着江侵手上因为过分用力而被渗出的血迹洇湿的纱布,在江侵关上门前,手撑在了铁门上:“江侵,你手流血了,需要处理。” “你还在,可怜我?” “不是,不是可怜……是担心。” 担心两字,像在江侵胸口投入一枚石子,激起阵阵波澜。 他盯住奕舒黑白分明的眼睫,眼底渐渐漫起一点有些无法克制的情绪。 眼前的人偏偏一无所知,仰头关切的看着他:“我帮你处理完伤口再走,好不好?” 江侵看着那双满是温柔的眼眸,这些天强行竖起的高墙,在一瞬间坍塌。 他垂头深吸一口气,微微低下头去:“不喜欢我,还来招惹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迫近的气息,让奕舒心头一颤。 她抓紧衣角,却没有逃。 江侵的手还在流血。 她仰头,下巴弧度透着一丝倔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走掉。” 江侵垂眸看着那张白皙的小脸,心底偏执的占有欲开始疯狂叫嚣蔓延:“你是不是觉得……” “嗯?” “我每次都能忍住?” 话落的同时,江侵喉结滚动,伸手扣住奕舒的双肩往前一带,将奕舒按在了旁边的墙面。 奕舒惊呼一声,就看到江侵漆黑的眼底,像是从黑暗中伸出无处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无法逃脱。 她后背抵在墙面,睁大了眼睛。 “我给过你逃的机会……” 嘶哑的低喃中,江侵清冽又强势的气息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将她整个笼罩在里面。 在她浑身僵硬的时候,两片带着微微凉意的唇,贴上了她的。 眼睫颤了一下,奕舒就再也无法思考。 无比奇异的,这一瞬,她没有厌恶,没有抗拒,心口,甚至开始疯狂的跳动。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让人像是踩上云端,又身处地狱。 昏暗的走廊,逼仄的空间,泛黄的墙面。 嘴边的空气都像是被抽走。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奕舒心头一震,理智总算回笼。 她手腕发软的,推开了江侵。 然后眼尾发红的扫了他一眼,在有人进来之前,落荒而逃。 跑出很远,她才喘着气,呆呆站在原地,伸手摸上唇瓣。 那触感依稀还在。 凉的。 柔的。 酥麻的。 像是钻进心里。 她手抖了一下,察觉一股热度,后知后觉的,爬了满脸。 滚烫的要命。 她蹲下身来,捂住了脸。 要疯了。 - 周一。 江侵去学校的时候,是带着帽子跟口罩去的,脸上的伤太多了。 经过一周的发酵,有些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江侵坐在座位上摘下口罩,丝毫不在意。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19 比起那些,他更在意的,是即将而来的会面。 他满脑空白的盯着书看了有十分钟,头顶,有熟悉的脚步声靠近。 江侵抬眸,果然,看到了那道单薄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隔着空气只对视了一秒,奕舒就垂下了头,沉默着在边上坐下。 江侵目光重新落回书页。 不出他所料,在他克制不住的莽撞之后,他彻底失去了奕舒。 也许从今天起,他们连朋友都不会是了。 可那天,偏偏,控制不了。 长久的压抑,早以让他失去理智。 江侵眼神暗下去,唇角轻轻扯起嘲讽的弧度。 这样也好,让他早些清醒,别再去肖想,那些根本不可能的。 连着整整三天,两人都没再讲哪怕一句话。 夏凝也看出了端倪,趁江侵不在座位悄悄问奕舒:“小可爱,你跟江侵怎么回事?” 奕舒想起那天昏暗走廊的吻,心口猛地一跳,脸颊泛起淡淡热度。 她心情低落的摇摇头:“没什么。” 看她这样,夏凝也没再多问什么。 奕舒则趴在桌面上,盯住桌面上的光斑,出了神。 说实话,这几天,她很不好受。 和江侵这样尴尬的相处,让她格外不适。 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连早恋的想法都没有过。 甚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什么感觉。 这场突如其来的表白和吻,都让她惊慌失措。 也许,等过段时间,一切就能好一点。 - 晚上五六点钟的时候,天气忽然阴了下来,外面开始刮风。 等到七八点,窗外忽然闪过几道惊雷,压了好几天的雨点,来势汹汹的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玻璃窗上。 很快,外面乌云压城,狂风暴雨。 十几分钟后,一道白色闪电划破天际,一道格外猛烈的惊雷响起。 教室里的白炽灯,在闪了几下后,灭了。 顿时,整个教室陷入一片黑暗。 整栋楼都停电了。 下面很快响起嘈杂的声音,带着一点兴奋和激动。 杨潇站起来,拿手机照着扫了一眼下面:“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安静点。” “好。” 应是这么应着,等杨潇离开后,教室里却是半点没安静,各种声音很快放大开来。 奕舒有些怕这种天气,她手里攥着一支笔,搓了搓手臂。 某个瞬间,手里的笔却是一滑,从掌心滑了出去。 砸在地面,轻轻的一声,转眼被压在阵阵雷声之下。 奕舒顿了两秒,弯腰去捡。 却在低下头的瞬间,顺着昏暗的夜色,看到了后座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夏凝和贺章,趁着班里停电,在下面,偷偷接吻。 第51章 青梅 周五活动课,奕舒在贺章离开教室打篮球后,坐在了他的位置,然后看着夏凝,欲言又止。 夏凝放下手机:“有什么话想问,就直说。” “……” 奕舒捏了捏桌面的一块儿橡皮,又磨蹭了几秒,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夏凝,小声道:“夏凝,你跟贺章,是不是在,偷偷谈恋爱啊?” 夏凝愣了一下,隐约想起昨晚停电时那道一闪而逝的黑影,很快,她笑开来:“也不算偷偷,没想瞒着你,只是不想老师发现,本来就准备过几天跟你说的。” “这可是早恋啊,你不怕被家里发现吗?” “怕什么?学校家长不允许学生早恋是怕影响学习,我跟贺章,不存在这个问题。” “……”居然有些无言以对。 “而且,也不是所有早恋都会影响学习,咱班那李静跟余恒,早恋成绩还变好了呢。” “……”倒也有点道理。 不是,她在想什么。 奕舒咬了下舌尖,好半天,又舔舔唇,好奇的往夏凝跟前凑了凑:“那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啊?” “就觉得很甜吧,想一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他,黏着他,分开一会儿就会想念,会担心他,情绪会随着他变化,看到什么都会想到他,他靠近时,会紧张,会心跳的很快……” 奕舒随着夏凝说的每一点去思考,每想到一件事,心里就咯噔一声,到最后,等夏凝说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似乎,全中了。 分开一星期,会想念,会担心,这次几天没说话,她难受的要命,每次他受伤,她心都跟着揪着疼,老师喊他名字,她会第一个抬头,看到奶茶会想到他,听到打架会想到他,总是不自觉的盯着他看…… 那天他突然吻她,她,她心跳,特别快。 奕舒攥紧手里的橡皮,定定的看向夏凝:“这真的,是喜欢吗?” “不然呢?”夏凝顿了下,又补充:“不过,还有一点,是最直观的。” “什么?” 夏凝表情染上一层玩味,朝奕舒勾勾手指。 奕舒凑过去,就听到夏凝压低声音道:“想亲他,想上他。” “……” 奕舒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想起江侵的那句忍不住,脸顿时变得通红。 夏凝掐了下她的脸,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 奕舒揉了揉脸颊:“不跟你说了。” 夏凝咳了声,在她起身时扯住她:“不是,话糙理不糙,而且,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奕舒跟做贼心虚似的,一溜烟回了自己座位:“我要写作业了。” 说是写作业,坐在座位上,奕舒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落在旁边的空位。 脑海里出现江侵坐在这里学习的轮廓。 奕舒手撑在脸颊一侧,她真的,也喜欢,江侵吗?可是,她不能早恋的。 且不说会不会影响学习,给秦柔知道了,她会羞死的。 而且,她要怎么跟江侵说这事啊。 跟他谈恋爱,又要怎么来啊。 正胡思乱想着,头顶,忽然罩下一层阴影。 奕舒抬眸,恰好对上江侵的眼睛。 心口漏跳一拍,她慌忙收回视线,从座位上起来,让江侵进去。 等江侵坐好,奕舒悄悄看了他一眼,一抹红晕,从脸颊悄无声息的蔓延到了耳垂。 - 因为一直没想好自己跟江侵以后该有的关系,近半月,两人之间都没什么交流。 好几次奕舒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晚,也一样。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奕舒低低叹一口气,背起书包,没什么精神的往外走。 很快,她走到了女生宿舍楼前。 这个时间点,楼前已经基本没什么人。 只有楼侧种的高大梧桐被风吹过,沙沙作响。 奕舒正要迈步走上台阶,却隐约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仅仅只是树叶作响的声音,树后,好像有人在讲话。 黑色的人影从背后蔓延出来,隐在树影下,不甚分明。 奕舒脚步一顿,定睛一看,才发现,确实,是有人在。 还是她,熟悉的人。 换做别人,这么暗的夜色,也许她未必能识出。 可树后的不是别人,是那个刚刚离开教室,本应该在校外的人。 他这个时候怎么干什么? 另一个人影是谁? 奕舒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悄然往过走了几步。 然后,隔着一段距离,她看清了。 江侵面前站着的,是赵妍。 她说的话,隔着一段空气,也被风传进了奕舒的耳朵。 是很低的,带着少女忐忑与害羞的,我喜欢你。 奕舒站在风里,像是被人定住,无法挪动。 心口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情绪。 她眼睫轻颤,忽然就想起,刚开学不久,赵妍就对她表现出的敌意。 是因为,江侵吗? 而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跟江侵表白了吗? 那江侵呢? 奕舒神情有些恍惚的往那边看去,就看到,少女踮起脚尖,在昏暗的夜色下,朝着少年吻去。 再有一段距离,他们也许就要碰到了。 奇怪的情绪开始来回翻涌,像是被反复摇晃的汽水,有酸酸的气泡一股一股涌上来。 刺的奕舒鼻尖都有些发酸。 奕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觉得,不想再看下去。 她猛地回头,背着书包飞快的上了台阶,一鼓作气走进了宿舍。 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她进来的动静太大,连翘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吓了一跳:“舒舒,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怎么哭了?” 奕舒坐在床上,伸手胡乱蹭了下眼睛,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睫就染上一层湿意。 她为什么要哭? 难道她…… 奕舒手指僵了一下,愣在那里。 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不说话?真有人欺负你了?” 奕舒回神,摇摇头,朝她笑笑:“没有,就外面风大,刚刚眼睛进沙子了。” 话音刚落,穿着睡衣照着校服外套的舒书就从外面回来。 手里还拿着一袋糖。 坐在床把糖拆开,她分给几人:“请你们吃喜糖。” “嚯。”连翘看向她:“小书你有男朋友了?” “嗯,刚谈。” “快说说,谁呀?” “我们班的一个男生,改天介绍给你们认识。” “怎么样?长得帅吗?” “还行吧,是我们班学委。” “牛批啊……”几人挤到她身边:“快快快,好好说说,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就是……” 等舒书讲完整个经过,连翘两人感慨一声:“好浪漫啊。” “不过,你家里不是管的挺严?” “这个年纪谁家里管的不严啊,可喜欢就喜欢上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错过了多可惜,也许,人一辈子就能碰着这么一个真心喜欢的呢。” “那句话说的好啊,人一辈子,总要为什么勇敢一次的。” “况且,班里挺多人喜欢他的,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呢。” …… 时间很晚,留给奕舒洗漱的时间并不多。 很快,听舒书她们说了几句,奕舒就端着水盆去洗漱。 刚洗漱完,查寝的老师就来了。 奕舒简单收拾一下躺下。 一般她入睡都很快,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总是循环播放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半晌,她翻身,拿出手机,点进微信。 是舒舒呀:吱吱,睡了吗? 吱吱:这个时间点,开玩笑。 是舒舒呀:…… 吱吱:不过,你这么晚不睡干什么?思春啊…… 看着那两字,奕舒脸颊稍稍发热。 她顿了两秒,才又打字。 是舒舒呀:我有事问你。 吱吱:什么事啊? 是舒舒呀:我有一个朋友,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一个人,你能帮忙判断一下吗? 吱吱:哦,无中生友。 吱吱:怎么,你这块榆木终于开窍了? 是舒舒呀:真是我朋友让帮忙问问的…… 吱吱:得得得,你问。 是舒舒呀:有个男生亲她,她不进步反感,还心跳很快,这个,是不是就说明她喜欢那个男生啊。 吱吱:百分百说明。 奕舒盯着手机上的回答,黑暗中,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打字。 是舒舒呀:还有她看到别的女生跟那个男生表白,心里就很难受呢? 吱吱:吃醋实锤。 吱吱: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 是舒舒呀:……所以,她确实是喜欢那个男生了吗? 吱吱:是的。 吱吱:回头在一起了记得请我吃喜糖。 奕舒:…… 奕舒放下手机,没再继续跟吱吱讲话,她盯着上面的床板,想起睡觉前,舒书的话。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什么勇敢一次。 也许,人一辈子就能碰着一个这么真心喜欢的呢? 错过了,多可惜。 她呢。 她要错过江侵吗? 第52章 青梅 这一周,又结束了。 最后一节课下课,奕舒背着书包离开学校。 她跟江侵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回过家,但到底是同一条路,几乎每次,江侵都走在她前面。 看着那道背影,奕舒想起夏凝的话,想起宋吱的话,也想起舒书的话。 还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一幕。 迟疑了几秒,心头一动,奕舒还是,走上前去,追上了那道背影。 “江侵。” 太久没有听到这道声音喊他,以至于乍然听到,江侵几乎以为是幻觉。 直到他偏头,看到身侧的人。 江侵抿了唇,放在兜里的手指,几乎一瞬间攥了拳。 他紧张的,像是她第一次站在他身侧。 好半天,才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什么事?” “我想跟你谈谈。” 谈谈。 谈什么? 要他,不要再痴心妄想吗? 喉间微涩,眼睛被风吹过,莫名有点疼。 江侵望向远处垂下来的天线:“好。” 奕舒安静几秒,终于开口:“昨晚,你答应了赵妍的,表白吗?”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说的格外艰难。 像是心口有被刮过一遍。 又像是掉进柠檬水。 江侵闻言,有些意外,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昨晚的最后,在赵妍靠过来时,他推开了她,并明确拒绝了她。 从一开始,他的心里除了奕舒,就没有人进入过。 “没有。”江侵如实开口:“我拒绝了她,我不喜欢她。” 我只喜欢你。 奕舒松了一口气。 不可抑制的,心底的酸意像是坠入蜂蜜,很快染上一丝甜。 但接下来的话,她脸皮薄,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江侵不知道奕舒为什么提起这个,但总归不会是接受他。 他阴暗易怒,像是生长在荒野的黑暗之花。 他还有那样不堪的家庭。 奕舒没有理由,会喜欢他。 她那样好。 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随便谁,都比他强。 那些残忍的话,如果她不忍开口,就让他来做了结。 沉默间,江侵眼底落入了黯淡的余晖,他开口,声音低哑:“没关系,再过不久,就要期中考了,考完就会换座位,到时候,你就可以坐到别的地方了。” 甚至是,离他最远的地方。 “??” 江侵在说什么?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奕舒正要纠正什么,就又听江侵开口:“如果还不行,我就转到二班,你放心,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 “……” 原来,江侵是这么想的。 难道他就没想过,她也可能喜欢他吗? 他这么优秀,怎么就,这么自卑? 这个,傻子啊。 奕舒莫名有些心疼,又有些急,她仰头看向江侵:“江侵,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江侵顿了下:“要我,转学吗?” “也可以。” “……” 转什么学。 奕舒完全急了,那句话,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我其实是想跟你说,跟你说,我,我……” “什么?如果要搬家的话,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 眼看江侵越说越离谱,那句话却迟迟说不出口,奕舒索性,用肢体语言,代替了讲话。 傍晚的小巷里,她飞快的踮起脚,在江侵脸侧,印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亲完后,她脸红的像是烧起来,垂着头,低低小声道:“我想说的是,我也,喜欢你。” 小巷静静,夕阳迟迟。 太过美好。 江侵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直到头顶飞来一支麻雀,落在低矮的院墙,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梦镜开始有了现实的意味。 却依旧带着一种让人不敢相信的虚幻感。 江侵喉结滚了一下,漆黑双眸看向奕舒,声音发紧,又低又哑:“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奕舒脸颊早已红透,连脖子都染上一层淡粉色,她别开眼不看他:“不说了。” 说一遍她就要羞死了。 少女模样娇娇怯怯,像是院墙里斜倚出来的那支桃花。 江侵迟疑的伸手,指腹擦在她脸颊,是温热的触感。 奕舒给他的动作弄的惊了一下,羞赧更甚,她轻咬下唇:“你干什么?” 江侵指腹轻轻摩挲过她脸颊,从眼睫,到鼻尖,到脸蛋,再到唇角,最后,他低低开口:“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黑眸里,恐惧真真切切。 奕舒愣了一下,抬手,小手落在他手背,安抚性的蹭了一下:“是真的,你看,我的手,是热的。” 是,是真的。 眼前的她是活生生的她,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她特有的温暖。 恐惧被温暖包裹起来,心口一点一点变得安稳,又带起酥酥麻麻的心动。 这心动,到最后,却被一个念头禁锢,戛然而止。 江侵手指一僵:“你是,认真的吗?” 这件事,是她想了半个多月才做的结果。 怎么会,不是认真的。 奕舒点头:“嗯。” 江侵的不安却并没有被抚平,他拿开自己的手,直直的望进奕舒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家庭,你不害怕吗?” “你的家庭是你的家庭,你是你。”奕舒眼睛乌黑:“况且,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 我们。 一起。 十六七岁的年纪,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人跟他这样讲。 江侵觉得,这辈子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要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她。 他眼神沉沉,终于纵容自己,把肖想了很久的人,按进怀里。 少女腰肢细细的,柔软的不行。 他的心也跟着软的一塌糊涂。 他把头埋进她脖颈,贪恋的轻嗅她的味道。 后腰被一只手按住,力度不算太小。 小巷外是热闹的街,偶尔还能听到鸣笛的声音。 他们在几米之外的安静里拥抱。 奕舒的脸隔着一层校服埋在江侵的怀里,汹涌的心跳声里,热度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还有话跟江侵说。 她软软的推了一下江侵:“你先松开,我还有话跟你说。” “就这么说,不行吗?”江侵脑袋埋在她脖颈里,声音闷闷的:“我怕你,反悔。” 奕舒莫名心软了一下,顿了下,脸颊红着,就这么说起来:“就是,我妈妈不想我早恋。” “所以,我们……”奕舒干咳了一声,才赧然的继续把话说完:“在一起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学校知道。” 原来,只是这件事。 江侵鼻尖蹭着奕舒细软的黑发,心放下来,声音也跟着软下来:“嗯。” - 不知过了多久,小巷外传来脚步声。 在人影出现在视线之际,江侵放开奕舒:“走吧,我送你回家。” 奕舒蹭了下脸颊:“好。” 时间已经不算早,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山,朦胧的夜幕像是层黑纱,悄无声息的降临。 江侵带着奕舒,绕着人少的地方往里走。 走到一半,装作若无其事的,牵住了奕舒的手。 手背一凉,紧接着,整只手被攥住。 奕舒心头一颤,垂眸扫一眼交叠在一起的大手小手,再偏头看向身侧的男生。 江侵自顾自的走着,紧绷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却出卖了他。 奕舒眼角弯起来,心像是坠入蜜里,甜意涌上来。 连周围的空气,好像都是甜味的。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冒着被喊家长的风险,也要早恋了。 一段不算太长的路,硬是被两人磨磨蹭蹭走了二十分钟。 但终究,还是倒了。 这大概是头一次因为分别感到不舍。 路边的树下,奕舒手指在江侵掌心动了动:“我到了。” “嗯,我知道。”但还是,不想松手。 就算只是这么安静的待在一起,都觉得很好。 根本不想分开。 那就,再多呆几分钟吧,就几分钟。 奕舒心里想着,没再说什么。 包里,手机却忽然震了起来。 江侵皱了下眉,松开了手。 奕舒拿出手机,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接通:“喂,妈妈?” “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老师拖堂耽误了点时间,马上就到家了。” “好。” 电话挂断,奕舒因为撒谎,脸颊发了红。 江侵看着她:“阿姨催你回家?” “嗯。” “那就去吧。” “好,那,再见。” “嗯,再见。” 奕舒不舍的看江侵一眼,缓缓转过身,往家走去。 风吹起她黑色的马尾,少女的背影,轻薄纤细。 心头发痒,忽然就不想,这么轻易放她走。 站在原地,江侵的眸光渐深,下一秒,他上前两步,从后面,扣了奕舒的手腕,将她带回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里没了树的遮挡,还有路灯照着。 这么明目张胆的拥抱,让奕舒吓了一跳。 她手出了点汗,不自觉的扣在江侵的腰上,小声慌张道:“你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只是想……” 他的话没说完,却全部表现在了眼底。 奕舒看着他灼灼的目光,有些受不住,她垂下眼睫,舔了舔唇。 她眼睫很长,垂下来会有一层阴影。 唇瓣很饱满,被水色浸过,格外诱人。 江侵难耐的弯下腰,靠近。 却在最后一秒,顿住,一个格外轻柔的吻,含着满心的珍重,缓缓的,落在奕舒的眉心。 第53章 青梅 夜深人静。 窗外有月光顺着窗纱照进来,在黑暗的房间落下几点光斑。 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奕舒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满脑子,都是江侵送她回来时,在她眉心落下的吻。 轻轻一下。 带着男生清冽的气息。 明明是有点凉的温度,却好像,在她眉心烫了一个洞,到现在,热度都不曾降下半分。 她抬手,指尖落在眉心,有点恍惚。 当时,明明只是准备聊一聊的。 怎么就,突然,这么快确定关系了? 不是,她跟江侵,这就在一起了? 从今天起,江侵就是,她男朋友了? 男朋友…… 这个称呼真的…… 只将这个称呼对应上江侵的脸两秒,奕舒的脸就红透了。 她轻轻“呀”了声,掀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了进去。 好一会儿,安静的房间,响起几道脚踢在被子上的声音。 - 晚间六七点,秦柔从厨房探出身来:“舒舒,家里没盐了,你出去帮妈妈买袋盐。” 奕舒有点困顿的捂唇打了个呵欠,应了声,从沙发上起来。 昨晚一晚她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没怎么睡好。 导致今天一整天都不怎么有精神。 拿着手机径直去了苑内的超市,先去帮秦柔买盐。 手刚落在货架上,一只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旁边的另一袋。 手的主人凑过来时离她特别近,胸口几乎是贴着她后背。 “来买东西?” 一道熟悉的声音落下时,奕舒察觉到了后背的震动。 往常普通的声音,这会儿却似乎变得格外低沉有磁性,轻轻一震,震的她心口都有些发麻。 奕舒拿过那袋盐,脑袋晕乎乎的正要抬头,忽然想起,今天中午起床时镜子里的自己。 那黑眼圈,仿佛要昭告全世界,她昨晚没睡好。 至于为什么没睡好,别人不一定知道,但她眼前这人,肯定知道。 奕舒的脸发了红,不仅没抬头,还把头埋的更低:“嗯,你呢,也来买东西?” “嗯。” 江侵又拿了其他东西放入推车,然后看向愣在那里的奕舒。 她低着头,黑色的碎发下,耳垂都有点发红。 他眼底漾出几分笑意:“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吗?” “没了。” “那去结账?” 奕舒跟在江侵身后往结账台走。 走到一半,江侵忽然顿住。 奕舒猝不及防,撞在他后背。 额角微微发麻,她茫然抬头。 江侵也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 奕舒看到了,江侵眼底的那一层淡淡青色。 看起来,并没有比她好多少。 大概,也是因为昨晚。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因为这种事,失眠。 两人顶着同款黑眼圈站在人来人往的超市,场面一度尴尬。 直到旁边有声音响起:“麻烦让让。” 江侵率先回神,圈住奕舒的肩,将她往边上带了带。 奕舒避开人群站稳了,才回神,目光有些呆的落在自己的肩上。 为什么? 江侵刚刚的动作看起来这么熟练? 不是。 他的手为什么,到现在,还放在她肩上? 这里人来人往,还怪让人害羞的。 震惊的事情太多,奕舒一下不太能反应过来。 也还不能很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站在货架的过道,脸一下比一下红。 江侵看了看她脸颊的颜色,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落在她肩上的手。 几秒后,收回,又落在了奕舒额角:“刚刚,撞疼了没?” 额角一凉。 又有点麻。 和第一次抓住这只手一样,能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 这动作,比刚刚搂肩的动作,似乎更加亲密。 奕舒脸红红的抬眸。 不是,江侵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自然? 昨天明明是她先……亲的他。 但江侵好像对男朋友这个身份,比她适应更加良好? “嗯?”见奕舒出神的盯着自己,江侵又在她额角蹭了下。 更加麻了。 挠的心痒。 奕舒局促回神,轻轻摇了下头:“不疼,不过……你刚刚怎么突然停下了呀?” 江侵扭头看向货架:“你之前喜欢喝的那款酸奶,出新款了,想喝吗?” 奕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果然。 不过,新款跟旧款不大一样,换成了小桶状,虽然外形依旧是卡通小狗,但是使用勺子舀着吃的。 里面还加了果粒。 看起来,很不错。 没想到,江侵还能注意到这个。 奕舒心里一甜,点了点头。 江侵走过去,各种口味给她挑了一款,这才去结账。 两人拿着东西离开超市。 路上,奕舒就迫不及待的拆开一个吃起来,还不忘记给江侵塞一个。 结果,她都吃了几口,江侵还没动。 奕舒咬着小勺子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身侧的男生:“江侵你怎么不吃呀?挺好吃的呢。” 江侵垂眸。 奕舒嘴唇天生水润殷红,像成熟的樱桃。 那点沾在唇角的酸奶显得格外明显。 他喉结轻滚了一下,明知道这个地方不太合适,却还是没能忍住。 把人带到一颗树后,轻轻按在树上,低下头去。 几分钟后,奕舒靠在树上,低低喘着气,眼底铺开一层水光,手腕软的,几乎连酸奶都拿不稳。 不是。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也没干什么吧? 也就问了句,怎么不吃呀。 怎么就被…… 被那啥也就算了,最后,江侵舔那一下,又是什么意思? 江侵看着她被吻的眼底湿润又懵懂的模样,眼底一片暗沉,好一会儿,才克制住再次吻上去的冲动。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0 他抬手,动作轻柔的蹭过奕舒唇角:“尝过了,是挺好吃的。” “……” 她说的吃他自己的,没说……是这种尝。 算了。 这种,好像也还……不错。 奕舒舔舔唇。 是挺,好吃的。 - 周一,早操。 班里的队伍早已重新排过,奕舒站在了前面。 直到跑操结束,时隔一天,她才再次见到江侵。 以往江侵走的快,一般都是第一个进教室的,奕舒跑完则没什么力气,一般是跟夏凝他们慢悠悠的走回教室。 今天,奕舒一抬眸,就看到江侵站在了自己身侧,放慢了步调。 是在,特意等她吗? 清晨的风里,似乎含了甜甜的味道。 奕舒眼睛一眨,刚刚散下去的红,又爬上了脸颊。 尽管她们手都牵过了,抱也抱过了,前天,还亲过了。 但这么看着江侵,她还是,有点害羞。 几秒,她抬手蹭了下脸颊,才小声道:“早呀。” “早。” 说完,江侵也没再多说什么,就那么并肩跟她一起走着。 等上了楼梯,周边就开始变得拥挤。 十几个班的人都挤在楼道里。 某个瞬间,奕舒察觉,江侵微凉的手背,碰到了她的。 她悄悄侧目。 然后就看到,江侵看过来的目光,漆黑中带了一点光。 那里,全是无声的喜欢。 周边人生鼎沸,熙熙攘攘,而他的手背贴着她的,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这种不为人知只有两人知晓的感觉,在刹那间击中了奕舒的心口。 她的心口,猛地跳动起来。 - 周五。 两人一起离开学校。 走出一段路,学生就少了,路上车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奕舒跟江侵说着今天班里发生的趣事,没有注意到后面的车。 江侵像之前那次,将她拉回了里侧。 奕舒惊魂未定的愣了两秒,才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 似乎,不久前才发生过一次。 当然,也并不完全一样。 那次,两人还没在一起,江侵拉她时,扣住的,也只是她的手腕。 但这次,是手。 奕舒垂眸,盯住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手。 修长好看,微微屈起的骨节透着一股力度。 一切都很好。 就是,这只手,似乎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不仅没有松开的意思,走出几步,手指还漫不经心的插入了她的指间。 奕舒眼睁睁的看着,两人两只手的姿势,变成了十指交握。 江侵见她迟迟不讲话,看向她:“怎么了?吓到了?以后你都走我里面。” “没……”奕舒欲言又止了半天,也没说出口,几秒,只点了点头:“嗯。” 反正,这附近也没认识他们的人。 这么握着的感觉,还挺好的。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身边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 光明正大的那种。 不用躲躲藏藏的那种。 心口发甜,奕舒动了动手指,脸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一路闲聊着,到了。 奕舒有点不舍的看了看江侵:“那我回去了?” “等等。”江侵看了她一眼,仿佛读懂了她的意思,伸手将她勾进怀里:“给我抱会儿。” “……” 读懂是挺好的。 但就这么自然的抱住…… 自从确立关系,眼前这人,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么抱着,还挺舒服的。 奕舒脸红了几秒,迟疑的抬手,反抱住了江侵。 他的怀抱结实宽广,指尖透过薄薄的衣料甚至能察觉喜下面的肌肉线条。 鼻尖也全是他周身淡淡的气息。 让人心动又贪恋。 奕舒乖乖抱了一会儿,就觉得心跳的过分。 不能再抱着了,再抱下去,她就要原地自燃了。 奕舒出声,声音细细软软:“抱够,了嘛?” “没。”江侵有些沉迷的把头往奕舒脖颈埋了埋:“再给抱一会儿,等阿姨打电话,就放你回去。” 奕舒刚刚后撤些许,就又被江侵按住脑袋,按回了胸口。 行吧…… 看在他刚刚嗓音里隐隐约约的那点想念跟委屈,就再抱会儿。 不过,说到想念跟委屈…… 这一星期,因为她之前的要求,江侵从没在人前表现出任何跟以往不一样的样子。 两人的相处模式,仿佛跟以前没有任何区别。 撑死,也就在跑完操的时候偷偷碰了碰手背。 但她发现,班里别的情侣,比如夏凝跟贺章,完全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当然,这俩不具备代表性。 但班里其他的情侣,也都没刻意去遮掩。 而班里其他人,也没有要打小报告的样子。 好像,是她太过拘谨了。 谈个恋爱,似乎没必要那么刻意去压制。 顿了几秒,奕舒无意识的抠了抠江侵的后背:“江侵,以后在学校,也许我们可以,自然点。” “自然点?”闻言,江侵把头抬起来,垂眸看着奕舒:“什么意思?” “就……跟班里其他情侣差不多吧。”奕舒顿了顿:“我看,学校查的好像也没那么严。” 跟其他情侣差不多。 江侵目光在那张发红的小脸上流连,片刻,眼神稍稍发暗,低下头,吻住奕舒:“比如,这样?” “……” 说就说。 干嘛,还用实际行动举例。 不过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几秒,奕舒就被吻的大脑一片空白。 和之前普通的吻不同,这次,江侵更进一步。 唇舌相触间,浑身像是过电,奕舒不自觉的就浑身发软。 不知什么时候,手臂攀上了江侵的脖颈。 难分难舍。 不知吻了多久,才停下。 奕舒低低喘息着,早已满脸潮红,她有些羞赧的看江侵一眼:“不能,这么放肆。” 江侵看着她的模样,唇角勾起来,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以?” 奕舒额角抵在他胸口,彻底羞的不敢看他。 好一会儿,才软软应了声:“嗯。” 第54章 青梅 活动课,奕舒拎了一大袋零食回来。 拆开其中一袋,她想都没想,先拿出一块小饼干递给旁边正在学习的江侵:“吃吗?” 江侵接过,塞进嘴里。 见他吃完,奕舒提问:“好吃吗?” “好吃。” “再来一块儿?” “不了,有点甜。” “唔。”奕舒也不再强求,自己拿了一块儿塞进嘴里。 后面,夏凝眼珠在两人之间徘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她前排这两位很不一般。 不过具体是哪里不一般,又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不同寻常。 - 在奕舒表现的很自然后,江侵也没再刻意压着。 奕舒不在意,他当然更不在意。 语文课,连玥在上面朗读课文,江侵向来没什么兴趣。 一垂眸,就看到身侧的小朋友特别认真的盯着讲台,跟小学生似的,手交握着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 那一截手指白皙纤细,看的他心忽然有些痒。 后座两人早已趴倒,半晌,江侵身体稍稍前倾,在课桌下,拉过了奕舒的手,一下一下的,捏起奕舒的手指来。 正在认真听课的奕舒:?? 对上她的视线,江侵手上的动作没停:“有点无聊。” “……”她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学霸也会觉得上课无聊? 哦,对了,这节课是语文课。 江侵最无感的一门课。 但无聊归无聊,捏她手指,这是什么癖好? 罢辽,反正现在也用不着记笔记。 他想捏,就捏吧。 就是,连玥在上面尽职尽责声情并茂的读着,他们在下面这个样子…… 某个瞬间,奕舒对上连玥含笑的目光,心莫名虚了一下,就红了脸。 - 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班里人陆陆续续离开。 奕舒还有道数学大题没搞懂,拿着课本巴巴的请教江侵。 江侵放下自己手头的书,就给她讲起来。 等完全把这道大题搞懂,奕舒一抬眸,整个教室都空了。 连值日生都走了。 她合上本,看向江侵:“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收拾一下走吧?” 江侵转着手里的笔不动,眼睛漆黑发暗:“给你讲题没有什么奖励?” “……” 以前也没提这回事啊。 奕舒愣了愣,想到什么,从桌肚里摸出两颗今天吃剩的糖,放进江侵掌心:“奖励。” “这个奖励不太行。”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江侵静静看着奕舒,继上次接吻,已经过去好几天。 当时的感觉,到现在似乎还残留在心头。 时不时的勾着他。 但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好的机会。 现在,教室里,却只有他们两人。 他不准备继续再放过了。 指尖的笔转了最后一下,顿住,江侵伸手,勾住茫然看着他的奕舒,在明暗交织的光线下,贴上了她的唇。 奕舒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她似乎说过,在学校,不许这么放肆。 况且,这好像还不仅仅是在学校。 这是在教室。 神圣的教室! 他们在干什么? 万一有人回来呢? 奕舒有点慌,缓过神来就要伸手推开江侵,不料,下一秒,江侵的手指就落在她的耳垂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然后,奕舒就听到江侵含糊不清的声音:“乖……” 不过一个字,奕舒心就酥了大半。 愣了两秒,她就傻乎乎的,忘了挣扎。 任由江侵,轻轻柔柔的,将她抵在课桌上,吻的喘不过气来。 江侵松开奕舒的时候,奕舒眼睛都是雾蒙蒙的。 江侵难得心情愉悦,唇角微勾,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收拾东西了,送你回宿舍。” “唔。” 奕舒脸通红的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收拾东西。 随后两人关灯关门离开教室。 等江侵陪着奕舒走出一段路,奕舒才后知后觉的顿了下脚步:“你送我回宿舍,会不会,被查到?” 因为每天都有男生送自己小女朋友回宿舍,所以女生宿舍门口是重灾区,每晚都有教导主任拿着手电筒领着扫/黄小队巡查。 “不会,我就送你到附近。” “噢。” 两人走着,很快就到了。 江侵停下脚步,面上没多大表情,眼神却是柔和的:“好了,夜里冷,回去吧。” “那再见,晚安。” “嗯。”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下四周,江侵又飞快的弯腰,在奕舒唇上亲了下:“晚安。” 不怪他忍不住。 眼前的小姑娘,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 只要她在他身侧,他就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人圈怀里。 奕舒惊慌失措的捂着唇看他,眼神里有嗔怪。 江侵眼底散开浅浅笑意:“回去吧。” 奕舒这才害羞的收回视线,一路小跑回去。 等那道身影彻底消失,江侵才折身往外走。 - 因为奕舒的纵容,江侵养成了一个坏习惯。 只要上课不记笔记,就悄悄在课桌下捏她手指。 此时讲台上,杨潇在复习上节课的内容,并不需要记笔记。 课桌下,江侵一边听讲,一边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手指。 奕舒倒习惯了,也没因为这个分心。 只是,讲台上,杨潇忽然提问。 奕舒受了不小的惊吓,挣开江侵的手站起来回答问题时,手不小心甩在了凳角上,轻微的痛意,还伴随着闷闷的一声。 不知道别人看到了没,反正奕舒自己给自己吓得脑海一片空白。 慌乱之际,旁边的始作俑者神色淡淡的递过自己的本来,上面写了一行英文,应当就是,问题的答案。 奕舒轻轻吸了一口气,照着念完。 杨潇让她坐下了。 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有惊无险。 但奕舒确实是吓到了,余下的一节课,再没跟江侵讲话。 江侵看着她紧绷的模样,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下课,他悄悄拉过奕舒的手指,轻轻蹭了蹭手指上留下的红痕:“疼吗?” “不是很疼了,但是……”奕舒顿了下:“以后上课,不给你拉手了。” “不提问的课也不行?” 奕舒偏头。 明明是一张凌厉的脸,此时却显出几分可怜。 不过,可怜也不行。 刚刚被提问的时候,她心都差点跳出胸口。 几秒,奕舒义正严辞:“不行。” “那课下呢?晚自习呢。” “……” 几秒,看着她的神色,江侵松开她的手:“好了,我出去一趟。” 怎么突然要出去? 奕舒嘀咕了一声,让开了座。 江侵离开了有五分钟,再回来时,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药:“手伸出来。” 原来,是去买药了。 不过,就这么一点红痕,现在真的都不怎么痛了。 她也没那么娇气的。 “想什么?手。” 下一秒,手径直被拉过,凉凉的药膏,随着江侵轻柔的动作覆在红痕上面。 奕舒怔了怔:“真的不疼了。” “我心疼。”江侵神色专注:“以后上课不拉你手了,抱歉。” 奕舒愣了两秒:“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如果你想拉,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奕舒就脸红了。 不是,她在说什么? 怎么感觉,好像让别人拉她手似的。 江侵抹好药膏,看着她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奕舒给他眼底那抹笑意搞的脸都发了烫,她收回手,索性不讲话,埋头写题。 刚写了没一会儿,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下。 奕舒回头,夏凝眼底含笑的朝她勾勾手指:“过来,坐姐姐这来。” 奕舒满头雾水,但还是坐到了贺章的座位。 刚坐下,脖子就被夏凝勾住了,拉着她轻轻往下压了压,夏凝目光掠过前面那道挺直的背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跟江侵,是不是谈恋爱了?” “……” 不是,夏凝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她跟江侵,表现的很明显? “刚刚上课,我看到你俩拉手了,别否认啊。” “……” 行吧。 静了两秒,奕舒红着脸点了点头。 “卧槽,是真的?” “怪不得,这两天,我闻着这后面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 奕舒无语的看着她:“你跟贺章,不也是在谈恋爱吗?” “我俩没啥恋爱的酸臭味,只有感天动地的兄弟情,那味,是你俩的。” “……” “说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不跟姐姐说?” “没多久。”奕舒习惯性的揪着袖口:“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夏凝知道奕舒脸皮薄,倒也不在意了。 她只是冲奕舒挑了挑眉:“什么时候,请我跟贺章吃喜糖啊?” “……” 怎么突然间就说到这个了。 她完全没准备呢。 也不知道江侵是什么想法。 奕舒扯了扯袖口的线头,含糊道:“改,改天吧。” “得咧。” - 翌日,清早。 奕舒跟夏凝贺章他们坐在食堂吃早饭。 吃到一半,夏凝手指轻扣了下桌面:“哎,舒舒,那不是你家江侵?你怎么不喊他过来一起吃?” 这件事情夏凝早就跟贺章分享过,闻言,贺章也饶有趣味的挑了下眉。 奕舒给两人调侃的表情以及那句你家江侵搞的羞红了脸,往那边看了一眼,轻声道:“我怕给学校发现,跟他说好了,在学校尽量不走太近。” “不是,一起吃个饭,不至于吧?” “食堂里男男女女一起吃饭的多了去了。” “再说……”夏凝朝她眨眨眼:“你就不怕你家江侵被别的小妖精抢跑了?” 第55章 青梅 翌日,早读结束。 江侵正要往外走,奕舒探过头来:“江侵,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早饭呀?” 奕舒觉得昨天夏凝的话很有道理。 当然,她不是担心真有什么小妖精抢走江侵,转学以来,她就没见江侵身边有什么小妖精。 她是昨天看江侵一个人孤零零吃饭,有点不忍。 确实,学校一起吃饭的男男女女不少,大概没有人会刻意注意到她和江侵。 江侵有点意外。 他独来独往惯了,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行动。 但如果这个人是奕舒…… 几秒,他点头:“好。” 奕舒笑开来:“那走吧。” 四人一起去了食堂。 夏凝跟贺章坐,奕舒跟江侵坐。 就算是早餐,其他人也算得上丰盛。 只江侵的,格外简单,两个包子,一份几乎见不着米的白粥。 他没说什么,坐下后就安静吃着。 只几秒过后,餐盘里放过几块肉还有一份小菜来。 放完,旁边的人还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把一份丸子汤放在两人中间:“这个味道还不错。” 全程自然又温柔。 对面夏凝和贺章看过来,挑了眉:“啧,大早上就给塞狗粮啊,过分了啊。” 奕舒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江侵夹起一颗虾子,那点不适,随着漫上来的一点甜,消失了。 - 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 照常是体育委员领着跑操,然后做放松运动,解散。 解散后,江侵准备去旁边看书,一张带笑的看过来:“哎,江侵,一起打篮球吗?” 是贺章。 这要放在以前,江侵绝对会直接拒绝。 刚来一中那会儿,贺章夏凝跟其他人一样,都好奇过他的事。 以至于江侵跟他们语气不算好的说过几次话,就再没下文。 而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江侵发现,两人人其实不错,当初的好奇,估计也只是好奇,并无其他恶意。 是他自身太过自卑敏感,才觉得不适。 融入男生团体,他不是没想过。 盯着那双眼睛里的友善,半晌,江侵点了下头。 贺章笑容放大:“来,你跟我一队,会玩吧?” 摸篮球的记忆在四五年以前了,这些年,几乎没怎么碰。 但基本的规则,江侵是懂的。 只是有些手生。 不过班里很多人也都是玩票性质,刚上手。 贺章叫了几个玩的不是很好的组了队,简单分配了一下站位,开打。 因为有江侵的加入,刚开始几人不是太放得开。 打了一会儿,发现江侵并没有黑手也没有因为抢不到球投不了篮就炸的迹象,才放开了玩。 多半节课的时间不算太长,直到最后几分钟,江侵才投进了今天以来第一颗球。 不过,是个三分球。 球场上炸了一下,几个男生没搞懂,看起来刚刚还连运球都不大熟练的人,怎么二十分钟过去,三分球都可以了。 不是,有的人学习能力是不是强到过分? 他们学霸都是这么变/态的? 贺章看着几人傻眼的表情,乐了声:“怎么,吓傻了?还玩不玩了?” 回头,又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下汗,看向江侵:“牛批啊江哥。” 江侵手垂回身侧,表情平平淡淡,只眼底露出一点笑意。 对面几人回过神来,一摆手:“继续继续。” 学习都输给人了,打篮球总不能再输。 场下,这会儿好些女生都在窃窃私语。 因为今天江侵破天荒的打篮球,不少女生都不玩了,聚在树荫下看他们打篮球。 刚刚那颗三分球,可有够让人惊艳的。 当然,放班里其他人身上,也就那么回事。 但她们还没见过江侵打球,再加上那张脸那身材,那投篮的动作。 啧,要命。 奕舒当然也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她静静看着球场上的人,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脸颊有点烫。 尤其是夏凝探过身来不怀好意的揶揄:“你说你家江侵咋那么帅呢。” “……” 奕舒想说什么,却发现,根本没法反驳。 球场上,因为太热,男生早已脱掉校服外套,只穿了黑色的半袖。 半袖很薄,随着他打球的动作勾勒出他背后肩胛骨的曲线。 清瘦又极具少年蓬勃的力度。 刚刚他投三分的时候,衣服下摆更是抻起一截,露出一截结实的腰腹,和隐隐的腰线。 他的皮肤不是特别白的那种。 一眼看过去充满男性荷尔蒙。 反正,奕舒现在没法直视。 满脑子都是那截腰。 夏凝看她脸红成那样,也不逗她了,掐了她脸一下:“走,去买水?” 奕舒揉揉脸颊:“嗯。” 等两人买回水来时,球场上恰好刚打完一场,散了。 奕舒把手里的水递过去,江侵仰头一口气喝掉半瓶。 阳光下,男生凸起的喉结来回滚动。 上面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奕舒只看了几眼,就悄悄别开了眼。 她男朋友。 太犯规了。 不远处,严莉扫了这边一眼,戳了戳赵妍:“妍妍,江侵跟奕舒,不是在谈恋爱吧?” 赵妍自然看到了江侵接过奕舒水的那一幕。 她心头嫉妒又不甘,烦躁的踩了踩地面的小石子,皱眉:“别胡说,就一瓶水而已。” - 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江侵拿了水杯准备去接水。 奕舒见状,也拿了水杯站起身来:“江侵我跟你一起去。” 江侵等上她,两人往饮水机那边走。 过去的时候没什么人,江侵打完自己的,奕舒就要上前。 江侵把自己的水杯拧好递给奕舒:“我来。” 奕舒想起自己上次不小心烫了一下的事,乖乖把水杯递给江侵。 兑了一杯稍烫的水,江侵端着两杯水回教室。 回去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奕南。 好歹坐过同桌,奕舒面上露出个笑,跟他打招呼:“奕南。” 奕南看到她身边站着的人,勉强笑了下:“奕舒。” 奕舒却忽然想起他上次莫名肚子疼的事,她出于同学礼貌关切了句:“你身体,没事了吧?” 奕南摇摇头:“没事了。” “那就好。” 话音刚落,手腕,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奕舒抬眸,就对上江侵微蹙的眉。 奕舒:?? 江侵从她笑意还未完全敛下的脸上收回视线:“你不是还有一道题要问我?” “哦,好像是。” - 今晚再次轮到了江侵她们这组值日。 晚自习刚下,夏凝跟贺章就凑上前来:“奕舒,江哥,帮个忙?” 奕舒了然:“你俩又要去网吧?” “不是,今天有个局。”两人顿了顿:“下次换我俩来,行吗?” 奕舒自然是没意见。 两人看向江侵:“江哥?” 江侵点头:“嗯。” “谢了。” 两人很快离开,班里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等人走差不多了,江侵跟奕舒开始动手。 总共也就十几分钟,就打扫差不多了。 奕舒准备收拾东西,手,却被握住了。 奕舒抬眸,就对上一双沉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先别走,有话跟你说。” “……” 不是,什么话要用这种眼神啊。 奕舒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你说。” “今天看到奕南,很开心?” “??” 奕舒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就见到同学,打个招呼。” “打招呼需要说什么多?”江侵漆黑的眼底浮起几点光,带着几分晦暗:“你很关心他身体?” “没,就,他上次突然肚子疼,我问一句。” “以后,不许。” “嗯?” “不许看别人,不许讲那么多话,跟别人那么笑,也不许。” 江侵不想这个样子,可看着她看着奕南跟他讲话,向他笑,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看奕舒还有些呆的样子,江侵莫名烦躁,他抬手扣住奕舒的下巴:“听懂了没有?” 奕舒眼珠转了转,看到男生眼底的吃味,才忽然意识到,江侵是在,吃醋。 …… 江侵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吃醋。 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看着那张紧绷绷的脸,奕舒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你是在吃醋?” 江侵怔了下,没答。 只无声的盯着奕舒看了几秒,忽的低下头来,吻住了她。 吻的强势又霸道。 奕舒被他逼到后退,后腰抵在桌沿,手也被按在桌面,仰着头,承受着这个吻。 可江侵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某个瞬间,大手忽然掐住她腰,将她一把抱起来,放在了桌面。 桌面的纸张被压出褶皱,奕舒有些惊慌的吱唔了一声,却又很快无措的勾住他脖颈。 教室灯光昏黄,一片静谧。 只有让人羞耻的水声落下。 须臾之后,奕舒被吻的大脑缺氧之际,听到江侵低哑到极致的嗓音:“是,所以,这是惩罚。” 第56章 青梅 赵妍走到半路想起有东西忘拿,重新折回教室。 刚走到教室门口,正要进去,就看到,教室最后,男生抱着女生吻的忘情。 那个人,她喜欢了整整一年,一眼就能认出。 是江侵。 他跟奕舒,在接吻。 下午体育课上的反驳似乎成了笑话,在无声的嘲笑着她。 等一滴泪砸在手指,赵妍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哭了。 她眨了下眼睛,视线模糊的看着那边交缠的身影,半晌,转过了身。 - 三天后的活动课。 奕舒在去上厕所的路上被人截住了去路。 竟然是赵妍。 这大概是从桃花谷回来她第一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奕舒有些疑惑:“什么事啊?” “有话想跟你说,能借一步说话吗?” 奕舒有点好奇她到底要跟她说什么,索性就跟着赵妍去了后操场。 午后,微风习习,两人在阶梯座位上坐下。 赵妍静了几秒,才看向她,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跟江侵,是不是在谈恋爱?” 奕舒心头一跳。 怎么想,她也想不到赵妍会跟她说这个。 所以,她是什么意思? 要告诉老师吗?奕舒脸色变得紧张,她抿着嘴,目光难得不善的看着赵妍。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告诉老师,我不会害江侵。”赵妍顿了两秒:“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所以,你能说实话吗?” 不会害江侵…… 只想确认一下。 倒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怪怪的。 奕舒想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的点了点头:“是。” 赵妍的脸色一下子有点发白。 之前看到那幕,她就应该完全懂了。 又何必反复确认。 她掐了下手,好半天,才记得自己是来说什么的。 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你喜欢江侵吗?” 奕舒不解的看着她:“当然喜欢。” “你一定没我喜欢他,刚进一中,我就喜欢他了。” 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感情又不分先来后到。 奕舒有点不开心,她微微皱了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跟江侵不合适。” 奕舒攥了拳,不语。 赵妍扫她一眼,继续说下去:“江侵回回年级第一,班里也是第一,他以后,是要读全国最好的大学的。” “我最差成绩也在班里前十,年纪也不会太差,如果我再努努力,以后也许可以和江侵考一个学校。”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1 “你呢,你吊车尾,如果你跟江侵有以后,你准备怎么办?让他为了你选择一个不怎么的学校?还是,再花钱当空降兵?” “奕舒,一个学霸,跟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以后不会有太多共同话题的。” 奕舒想反驳,可有些话,她发现,自己根本反驳不了。 她坐在那里听着,眼睛就一点一点变红。 最后,也只是挤出一句:“我以后会努力的。” 会很努力很努力。 “努力有用吗?有的人,天生平庸。” 确实,努力这个词,放在这,太过无力。 可这也不是,赵妍在这挑拨她跟江侵关系的理由。 她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她都有想过。 半晌,她眼睛发红却眼神坚定的看着赵妍:“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江侵又不喜欢你。就算我成绩不好,以后,我至少也会考到他所在的城市。” “我们之间,用不着你操心。” 说完,奕舒就不想再多说,起身。 手腕,却被扯住。 赵妍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考到他所在的城市?你不知道他的家庭吗?” “奕舒,江侵只能留在齐城,齐城最好的大学,也只有一个Q大,你进不去的,而其他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大学,你要去读吗?” “退一步说,你靠家里进了Q大,以后,你家里会同意你跟江侵吗?” “我不一样的,只要我愿意,我家里就会接受江侵,他的父亲,我也可以帮忙照顾。” “你不如,算了。” 奕舒站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 是,赵妍说的没错。 奕明诚秦柔再喜欢江侵,或许,也无法接受江侵的父亲。 也许以后,他们会碰到很多困难。 但这些,她自己会想办法的,跟她赵妍,又有什么关系。 片刻,奕舒回过头去,眼尾泛红,声音有点颤:“就算我算了,江侵也不会喜欢你。” - 奕舒回到教室的时候表情不太对,眼尾也有点发红。 刚回来,就趴在了桌上。 江侵蹙眉:“你怎么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有些闷闷的声音:“我没事。” 不好在教室里凑她过近,江侵沉默的看了她两秒,手里的笔攥了紧了些,目光在教室里梭巡。 刚刚,如果他没看错,奕舒是跟赵妍先后脚回来的。 她们两个怎么会凑一块儿? 想起前段时间赵妍的表白,江侵脸色难看了几分,最后,目光有些近乎凛冽的落在赵妍身上。 随即,他起身,出了座位。 “你干什么去?”奕舒察觉到身边莫名有些冷。 “没什么。” 落下一句,江侵就出了座位,径直往赵妍的座位走去。 赵妍正心烦意乱的坐在那里,桌面,就被一只修长的手轻扣了一下。 是江侵。 抬起头来时赵妍的表情是欣喜的。 却在注意到江侵不太好的表情后,蓦地一慌。 “出来一下。” 可江侵已经冷冷落下一句,径直走出了教室。 赵妍坐在座位咬了咬下唇,跟着走了出去。 楼下僻静的一角,江侵浑身冷淡的站在那里,瞥了赵妍一眼:“你跟奕舒说什么了?”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为了奕舒。 心口痛了一下,跟插了把刀似的。 赵妍盯着那张自己喜欢的要命的脸,眼底湿润:“你就这么喜欢她?” 他的感情无足为外人道。 江侵抿唇,漆黑的眼底浮现些许不耐:“与你无关,你只要告诉我,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赵妍瞥清那点不耐,忽的笑了声,语气带了一丝自嘲:“只是劝她,早点放手。”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小姑娘追到手。 眼前的人,却在劝她离开。 她用了什么样的字眼,才让奕舒回来的时候,那么伤心。 眼底的不耐染上戾气,江侵目光淡漠至极的锁住那张脸:“你凭什么,跟她说这个?” 江侵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冷到像是要将人刺破。 赵妍的笑僵在脸上,眼底的湿润渐渐聚起一层水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可是……” 江侵没等她说完,径直打断:“只跟你说一次,以后别在找她。” 说完,就耐心耗尽,转身离开。 那道沁着冷的背影越来越远。 像是,要真正的走出她的世界,再不回头。 赵妍忽然心慌的要命。 脑海里只余下一个念头,不能就这么让江侵走掉。 就算是,丢掉所有的骄傲,也不能。 站在原地僵了两秒,她用力的抹了一把眼睛,朝着那道背影追去。 手臂蓦地被人扯住。 江侵回头,赵妍眼睛通红的看着他:“江侵,给我一次机会。” 这样三番两次的纠缠让江侵感到烦躁。 他唇线抿成一条:“松手。” 手臂上的手,又紧了几分,紧到指尖都完全泛了白。 那双手的主人死死扯着他,眼底的执念让人觉得可怕:“江侵,我喜欢你,喜欢的,快要疯了……” “你就跟我试试行不行?” “我比奕舒,更适合你。” “我不在乎你的家庭,我可以为你熬夜学习陪你考Q大……”赵妍的声音语无伦次:“我什么都愿意的,江侵,你别喜欢她,好不好……” 家庭,Q大…… 她跟奕舒,也说了同样的话吗? 想到奕舒回去时的模样,江侵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揪住,来回拉扯。 几秒,他眼底没有一丝情绪的,冷冷看着眼前近乎有些癫狂的人,甩开了赵妍的手:“你应该庆幸我从不跟女生动手。” 手里一空。 再也抓不住。 赵妍身体跌跌撞撞的摇晃两下,摔倒在江侵面前,抬眸满脸是泪的看着他:“江侵……” 因为情绪动作太过激烈,脸颊的碎发不知何时散落下来,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两侧。 那双蓄满眼泪的眼底,满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江侵垂眸看着眼前的人,忽然觉得陌生。 他跟赵妍坐过两次同桌,关系算不上太近,但也比旁人稍微好些。 记忆里,她是一个有点骄傲又文静的女生。 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这幅模样? 还是说,她原本,就是这幅模样? “江侵,奕舒到底有什么好?” 见他不为所动,像是绝望至极,那双眼睛,流露出一丝恨意。 江侵回神,就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强烈的恨意。 恨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江侵脑海里忽然想到几个月前,医院里,赵妍满脸慌乱的撞到他身上的场景。 那时,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又为什么在这之后,很少来找他问题? 心虚吗? 因为恨,做了什么,恨里,又夹杂了心虚。 奕舒在桃花谷莫名落水却又什么都查不到的事情,好像,有了解释。 那天河水前有石头的,没那么轻易落水。 奕舒后来说,好像有人推了她一下。 推她的那个人…… 江侵目光一凛,直直的盯住了地面的人。 片刻,他蹲下身去,目光覆上一层阴翳:“你这么讨厌奕舒,桃花谷奕舒落水那次,是不是你做的?” 第57章 青梅 太过年轻,失手将人推下水的事,让她做了很久的噩梦。 以至于江侵突然提出这件事,将矛头对准她的时候,赵妍彻底慌了。 她心虚的低下头去:“不是我,不是我……”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没做过的人,不会慌成这个样子。 江侵眼神一闪,将赵妍从地面扯起来,往勤务楼带。 “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赵妍挣扎着,惊恐的看着江侵:“你要带我去哪里?” “有什么话,去跟学校说吧。” - 桃花谷有些地方没有摄像头,但有些地方,是有的。 当初查不到,是因为湖水附近没有安装摄像头,只能借助别处的看,离的太远,只能依稀看到人影,却无法确认究竟是谁。 但现在,一旦确定了是谁,再对比她那天的服饰等,再模糊,都能寻到些许蛛丝马迹。 到最后,赵妍完全崩溃,自己扛不住,松了口。 未成年杀/人未遂。 本着不将学校丑闻爆出来的原则,这件事学校领导三缄其口,半点风声没有走漏,只说是因为某些缘故,赵妍选择了退学。 没过两天,赵妍就被家里人领走了。 奕舒也是后来,才得知,赵妍没法参加高考了,她被送进了未成年犯/罪教育所,将会接受很长时间的教育。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落水后很长一段时间,奕舒梦里都喘不过气来,惊醒过很多次。 到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后怕。 可赵妍因为这件事,大好前程毁了大半。 看她那天精神不太对的被带走,奕舒心里只余下唏嘘。 这件事被班里讨论了好些天,但毕竟没有人知道内情,说来说去,也只是猜测。 随着期中考试的到来,很快,被人遗忘在脑后。 赵妍走了,奕舒被江侵安慰过后,情绪好了很多,但赵妍说的那话,奕舒倒觉得有些道理。 于是临近期中,奕舒学习越发的努力。 等到考试结束成绩出来时,她考出了换班以来最好的成绩。 班级倒数十三。 前进了大概有十来名。 成绩出来那天,不仅奕舒高兴,江侵夏凝贺章也都替她开心。 恰好是周五。 夏凝贺章索性提议放学后一起去庆祝。 也都没什么事,奕舒和江侵应了下来。 本身,确定关系后,也该一起吃顿饭的。 下课铃一打,四人就直奔校外,打车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是家不错的烧烤店。 这个时节,夜里天气都燥了起来,正是吃烧烤喝啤酒的好时候。 四人落座,基本把菜单上的都点了一遍。 还要了几瓶酒。 东西很快上来,吃了几口串,贺章举起酒杯:“走一个?” 去年奕舒生日的时候因为喝酒的事闹的不太开心,后来夏凝回去一琢磨,就明白了。 江侵不乐意碰酒,兴许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此时,她眼睛一转,抬手给奕舒和江侵倒了饮料:“未成年就喝饮料啊。” 奕舒眨眨眼睛:“你俩不也是未成年?” 夏凝熟练的倒了杯酒,瞥贺章一眼:“小可爱,你瞅我俩哪里像未成年?” “……”竟然无法反驳。 “别愣着了,来,干杯。” 四个马克杯碰在一起,清脆作响,贺章笑眯眯的扫了对面两人一眼:“祝小奕舒再创佳绩啊,也祝江哥再折桂冠。” “……” 江侵抿了口饮料,破天荒的开了句玩笑:“也祝你俩,长长久久。” 贺章惊了一惊,手抖了一下,差点一杯啤酒全倒裤子上,顿了几秒,才回过味来,有点呆的缓缓抬了下眉:“也祝你跟奕舒,早生贵子?” 夏凝乐了声,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傻逼,未成年生个屁啊。” 奕舒给两人逗得笑弯了眉。 江侵在旁边静静看着她,面上也带起了淡淡的笑意。 几盘串下肚,又喝了几杯酒,几人开始闲聊学校的八卦。 主要是夏凝和贺章说,奕舒时不时的接话,江侵则在旁边边听边把奕舒喜欢的串都剔下来,时不时的投喂她几口。 看着奕舒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夏凝托着腮,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啧,什么神仙爱情。” 奕舒嘴巴顿了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颊。 贺章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串,递到夏凝跟前:“喂你吃?” 夏凝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自己吃吧,恶臭直男。” “……” 桌上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欢声笑语中,江侵自然的拿过餐巾纸,动作轻柔的帮奕舒擦了擦嘴巴,然后问她:“还想吃什么?” 奕舒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小龙虾上。 正在纠结要不要沾手,旁边,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带着手套,拿过小龙虾开始剥了起来。 剥完,就放进她盘里:“吃吧。” 奕舒心满意足的吃掉几颗虾仁,悄悄靠在江侵的肩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江侵,你怎么这么好啊。” 江侵笑笑,没答。 因为,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 喜欢到,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小龙虾是麻辣味的,其实奕舒不太能吃辣,连着吃了几颗,脸就辣的通红。 她用手扇了扇脸颊:“饮料。” 江侵回头一看,桃汁的瓶子,已经空了。 他站起身,要去买。 奕舒扯住他的手臂:“别买了,我喝两口酒压压就好。” 江侵沉默。 奕舒抠了抠她掌心:“就两口,保证不多喝。” 几秒,江侵才点头:“好。” 说是就两口,但对面那俩不知啥时候就喝上头了,这会儿也忘了未成年不能喝酒这事,逮着人就灌。 两口结束,又举了杯过来:“还没正式庆祝你跟江侵在一起呢,这个,必须得走一个吧。” 奕舒的酒量就跟开玩笑似的,两杯酒下肚,脸已经有些发红。 这一杯下去,肯定醉。 想起上次她喝多磨人的模样,江侵眼底暗了暗。 当时两人没在一起他尚且忍不住,这次…… 须臾,对上奕舒的视线,他手掌遮在了杯口:“不许喝了,我帮你喝。” 奕舒愣了下:“你不是……” “没关系,就一点点。” 然后,奕舒就看到江侵面色淡淡的抿了一口酒,再添满酒杯,继续陪对面那两个醉鬼喝。 这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江侵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要喜欢她喜欢的多得多。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别扭的家伙啊。 ”哎,小可爱,去不去洗手间。”心里正阵阵发软,忽然,一只醉鬼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看夏凝状态,奕舒还真有点担心她能不能一个人去洗手间。 跟江侵说了声,她起身,陪夏凝一起去了洗手间。 洗手池前,夏凝慢吞吞的用水冲刷着手指,眉眼间含着醉意:“阿崽,今天,妈妈正式同意你跟江这门亲事了。” “……” 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奕舒随意的哄着应了她几声:“哦哦哦,我知道了,赶紧洗手吧。” “不是,我跟你说认真的呢。”夏凝皱了皱眉:“以前,我劝过你,说别陷太深,见好就收。” “但今天,我收回我说的话,这些天,我观察过了,江侵对你,真的是没得说,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的,能做到这种地步,事无巨细,温柔至极。” “他以前,是那么冷淡凶悍的人啊。” “你说,他得有多喜欢你?” “真的是,神仙爱情……真的……嗝……”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奕舒:“……” “你说的对,我跟江侵,会好好的往下走的。”奕舒关了水龙头,扯了纸给她擦手,又把人扶回去。 回去的时候,江侵的座位上没人。 贺章掀了掀眼皮:“他去洗手间了。” “噢。” 奕舒应了声,坐下。 刚坐下,对面夏凝就到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到了她面前:“舒舒,让我们,为你们伟大的爱情,伟大的青春,干杯!” “……”奕舒有些头疼的看了看她:“我不能喝。” “怎么就不能喝?看不起姐妹?”夏凝把酒杯往桌上一磕:“喝,不喝就是你不想跟江侵长长久久。” “……” 行吧。 夏凝都说到这份上了。 奕舒勉为其难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 转瞬,夏凝又到了一杯:“这杯,为你们的爱情干杯!” “……”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那次,就是为爱干杯。 见她迟疑,夏凝皱了眉,干脆伸过手来,替奕舒仰了酒杯。 奕舒下意识的张嘴,喝了一大口。 苦的差点吐出来。 然而醉鬼夏凝并没有放过来,接下来,反复用为爱干杯这个借口,让她喝了好几口。 仿佛失忆。 江侵不过是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就发现,桌上趴了三只醉鬼。 其中有一只,还是他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家的。 第58章 青梅 江侵过去结账的时候,被告知,帐已经有人结过。 他怔了一下,了然,领着三人离开。 夏凝和贺章在同一个方向,贺章也还有些理智,江侵给他俩打了一辆车送走,又打了一辆车,把身侧歪歪扭扭趴在他怀里的人妥帖安置在后座。 报了地址后,车子徐徐开往回家的方向。 奕舒喝多的时候,是安静的。 比如此刻,她静静靠在他胸口,闭着眼睛,有点困顿的模样。 白皙的脸颊泛着一点红,看起来乖的不行。 从前这种时候,他纵使再想靠近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 现在不一样了,她属于他了。 江侵垂眸一瞬不瞬的看着怀里的人,帮她将脸侧散落的一缕发丝挽到耳后,轻轻用指腹蹭了蹭她有些发烫的脸颊,眼底不自觉的漾出几分温柔。 路程不是很远。 光影交错间,还没看够,就到了。 江侵轻轻捏了下奕舒的脸颊:“到了,醒醒。” 奕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唔,到了吗?” 说着,就下车。 江侵扫码付钱,她就松开他的手,晃晃悠悠的自己往前走。 结果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面。 江侵吓了一跳,随意将手机一塞,伸手,从奕舒后背勾着她腰勾回怀里。 她的腰肢细细一截,格外的软。 江侵手指动了动,只觉得夜里的风都带着一股燥热。 抿了抿唇,他才扶着奕舒,让她站直,低声问:“能走路吗?” “能……” 软软的一声后,奕舒揉了揉脑袋,眼睛慢吞吞的眨了眨,然后迈步。 又是一个往前摔的姿势。 …… 醉鬼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江侵想了几秒,览着她:“要抱还是要背?” “抱抱……背背……”奕舒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几声,朝江侵伸出手:“要背背。” 江侵给她带了些撒娇意味的动作搞的心头一片发软。 捏了捏奕舒的手,在她身前半蹲下来:“上来,背背。” 等了一秒,一具娇软的,小小的身体,爬上了他的背。 很快,一双细细的手臂也缠在了脖颈。 带着一点温热。 江侵手穿过她的膝盖弯,将人背起来。 奕舒的脑袋自然而然的低下来,埋进他脖颈,还跟小猫似的蹭了蹭。 那几缕发尾和淡淡的呼吸全部落在他脖颈,耳后。 撩的人心痒难耐。 江侵舔舔唇。 果然就不该让她喝酒。 正后悔着,身上的人,却突然开了口,喝过酒的声音,在夜风里轻轻柔柔:“江侵,你怎么这么好啊?” “你这样,让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越来越,喜欢你。 六个字,像是轻轻刮过心头,留下一片柔软。 黑暗中,江侵眼底浮起浅浅的光。 正要问点什么,头顶的人却再次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自的道:“我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很久之前吗? 那他,就比很久还要早。 也许,从第一天,她把创可贴放进他书里,就开始了。 “真的,我比她,更喜欢你。” “她能做到的,我都可以。” “以后,我会很努力很努力,会陪着你一起考Q大,会陪着你一起照顾你爸爸……”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说到最后,奕舒顿了下:“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在。” 那个她,应该是赵妍。 她说的这些话,应该是在反驳那天赵妍劝她离开的话。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却也坚定温柔。 江侵从来没敢想过,他在她这,如此重要。 她好的,想让他一辈子都把她留在身边,再也不放走。 好半天,他长睫微垂,眼底光斑晃动:“嗯,我也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在。” 夜风轻轻掠过脸颊,寂静的小巷,月光无声流淌。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侵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他们就这样,慢慢走着,走完一生。 可惜,美好的东西总是太过短暂,转眼,到了。 距离奕舒家还有一段距离,江侵蹲下身,把人放下来。 “嗯?”奕舒呆呆的看了看不远处的灯光:“到了?” “嗯,到了。” “有点,舍不得你。” 大概是真的醉了,平日里对视一眼都要脸红的人,这会儿粘人的要命,脑袋埋在江侵胸口,手指轻轻在校服上画着圈,明目张胆说着这样的话。 江侵看着那只使坏的小手,听着她软乎乎的嗓音,刚刚消散下去的血气,又开始往上涌。 几秒,他捉住那只手,习惯性的轻轻捏了下:“这么大胆,不怕阿姨看到?” 那只手的主人闻言一愣,似乎清醒几分:“那我们,去那边。” 江侵还没回神,就被奕舒歪歪扭扭的拉到了一颗梧桐树下。 这里只有几缕细微的光线,什么都看不清。 奕舒认真的往家那边看了看,又黏上来:“这下,看不到了。” 江侵垂眸看着她。 大晚上的将他往这种阴暗的地方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江侵浑身有些发烫的压着吐出一口气:“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奕舒抬眸,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的踮起脚尖,像是要说什么。 江侵配合的俯下身。 就听到,奕舒低低的声音落在耳廓:“就想告诉你,你今天帮我挡酒的样子,很帅。” 江侵微微一怔。 过了几秒,眼底聚起几点笑意:“平时,不帅?” “平时也帅。”奕舒又认认真真的看了他一会儿:“每天,都很帅。” “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好好看呀。” 好看的。 每次靠近,她心跳都有点快。 比如,此刻,昏暗的光影下,她就有点,想亲他。 酒劲作祟,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跟疯了似的。 奕舒对上那双微敛的黑眸,眼睫一颤,扯了江侵衣领,闭上眼睛,亲了上去。 却因为身高差距,没能够得上。 须臾过后,江侵察觉,两片唇瓣,落在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结。 舌尖,还轻轻勾了一下。 恰好,掠过旁边的小痣。 比起嘴唇,这里,更是江侵不能让人碰触的地方。 几乎只静了一秒,他体内的血气,就一股脑涌上来,在他脑海里,炸成了一朵花。 眼底霎时犹如浓墨晕开,与黑暗融为一体。 江侵轻轻眯眼,盯住始作俑者,舌尖在腮帮顶了一下,手就按在了奕舒后颈。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他像只不知餍足的狼。 到最后,奕舒眼底都忍不住铺开一层水汽。 她嘴唇发麻的呜咽两声,向江侵求饶。 江侵最后在她唇角狠狠蹭了一下,脑袋才抵在她肩头,克制的低喘。 唇瓣上轻微的痛意终于让奕舒清醒几分。 她的声音里带着被欺负过后的一点鼻音:“我要回家……” 这个关头。 他看她是想让他死。 江侵垂眸瞥一眼某处。 喉结用力滚了一下,吐出一口气:“走,送你过去。” - 日子像是泛着波纹的湖水,一天一天,偶有波澜却又平静的继续。 周五晚,江侵和奕舒分别,回家。 刚放下书包洗了个手,门外,江临川抱着酒瓶子浑身恶臭的进来。 酿跄了两步,才靠在墙壁斜着身子站稳。 江侵瞥了他一眼,正准备进厨房做饭,也不知哪里,戳中了江临川心口的刺。 那双浑浊的眼睛扫了江侵一眼,江临川忽然摔碎了酒瓶,拿着碎裂的半个酒瓶,就朝着江侵扑过来。 他有些日子没犯病了,以至于他扑过来的时候,江侵一下没能反应过来,被划了一道。 刺痛过后,江侵就回神了。 他伸手,去篐江临川的双手。 又是筋疲力竭的一场拉扯。 两个小时后,江侵站在淋浴下,感受着水流刮过伤口的痛意,疲惫至极。 好一会儿,他才捋一把黑色的短发,睁开眼,擦干出了浴室。 刚坐在床上,桌前,手机震了一下。 是舒舒呀:这两天有空吗? 江侵抬手蹭了下自己新添的伤。 J:得补课。 是舒舒呀:补完课以后,晚上呢? J:也有事。 是舒舒呀:什么事啊? J:得出套检测试卷。 是舒舒呀:好吧,那周一见,晚安,想你哦。 J:晚安。 放下手机,江侵拉开抽屉,找药。 尽管擦了药,到周一时,伤还没好。 又是没办法遮住的伤。 奕舒清早往他手上一看,就发现了,当即,嘴角就向下垂了下去,眼神也带上一丝心疼:“这就是,你星期天不肯见我的原因?” 江侵长了张嘴,半天,干巴巴的吐出一句:“你别难受,也不是很疼,我擦过药了。” “手伸过来。” 江侵把手伸过去。 奕舒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又小心翼翼的在伤口边缘轻轻碰了两下,眼睛有些发红的盯住他:“骗子,怎么可能不疼。” “别哭,是我不好。” “以后。”奕舒用手背蹭了下眼睛:“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要不然她看着,心疼的要命。 “好,我知道了。” 第59章 青梅 自此,江侵身上都没再带过伤,直至期末。 期末考试一共两天,成绩出来的时候,奕舒比上次进步了两名。 家长会那天,还被杨潇点名表扬。 不过表扬过后,杨潇就开始鸣警钟,因为,这个假期过去,就意味着,他们要升入高三了。 高考于人生的重要,无人不知。 秦柔和奕明诚也很是重视。 所以在奕舒跟他们商量还像去年一样请江侵补课时,两人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江侵准时按响了奕舒家门铃。 秦柔和奕明诚这个时间点早已去上班。 奕舒听到铃声的时候,一阵雀跃,踩了拖鞋就小跑着下楼开门。 走的太急,没注意到茶几旁的快递纸箱,膝盖一下子磕在上面。 轻微的痛意钻上来。 奕舒只垂眸看了一眼,注意力就跑到了再度响起的门铃声上。 随手蹭了下,三两步跑到门边,开门。 门打开,江侵单肩背了包,逆光站着那里,脸颊轮廓被勾勒的棱角分明。 奕舒弯了眼睛:“你来啦。” 刚刚还稍显淡漠的双眼,在看到那张笑脸的一瞬变的温和。 江侵点头,跟在奕舒身后上楼。 等奕舒坐在床上,正要跟他说什么,江侵才注意到,她膝盖处那抹浅浅的红。 没听清奕舒说什么,他微微蹙眉:“怎么弄的?” 奕舒顿了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掌心遮住膝盖:“就刚刚下楼不小心撞了下,不疼的。” 江侵没接话,只收回视线,抬手从包里探了探。 几秒后,指尖捻着一张创可贴看向奕舒:“过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总习惯在书包里里替她备几张创可贴。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2 奕舒盯着他手里的创可贴:“真没事。” 江侵重复:“过来。” “……” 奕舒小小的抿了下唇,走过去。 下一秒,腰却被环住,整个人,被江侵控着转了半个圈,坐在了江侵腿上。 因为期末的缘故,班级里气氛很是紧张,奕舒已经很久,没有跟江侵这样亲密接触过了。 还是这样羞耻的姿势。 她只穿了一条短裙,白皙的小腿搭在他屈起的双腿,隔着爆料,能察觉内里的肌肉线条。 奕舒怔了下,脸很快红了起来。 江侵却已经垂下头去,撕开创可贴,动作熟练又轻柔的,将创可贴贴在了她膝盖发红的那处。 贴好,就看到怀里的人,整个脸颊到耳垂都是红的。 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江侵薄唇在奕舒侧脸贴了一下:“好了,学习吧。” 奕舒摸了摸侧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几秒,才有些傻的眨了眨眼睛:“唔。” 没过多久,秦柔就回来了,上来的时候,还端了一小盘水果。 看了看两人学习状况,很快就又出去了。 奕舒从盘里拿过一颗草莓,吃掉半颗,余下半颗习惯性的送到江侵嘴边。 江侵却直直的盯住了她的嘴巴。 不知到怎么的,奕舒忽然想起不久之前,江侵吃酸奶的操作。 她用手背捂住嘴巴,快速把草莓塞进江侵嘴里:“我妈妈,就在楼下。” 江侵吃完草莓,转了一下手里的笔:“我没想着,用那种方式吃。” 奕舒的手背还捂在嘴巴,盯着男生眼底淡淡的眸光,她手僵了一下,才慢吞吞的放下去,坐正位置。 几秒后,随着她在纸页上落下一个字,江侵听到她小声的嘀咕:“你现在,怎么这么坏啊。” 她脸颊还红着,长睫在下眼睫勾出阴影,害羞的样子,特别可爱。 江侵盯着她看了片刻,手指轻轻擦过她耳廓,俯身,轻轻的一个吻,落在她红透的耳垂。 - 一中丧心病狂,这个时候,已经只余下最后半个学期的课程。 奕舒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刷完了各科十几套卷子,开始预习新的内容。 江侵过来的时候,是下午。 奕舒停下手头预习到一半的书,去给他开门。 门打开的时候,夕阳下,江侵额角有一层薄汗:“堵车,耽误了点时间。” “没事。”奕舒放他进来,顺势拿了两支雪糕。 楼上,恰好学习有些累了,奕舒没有很快继续学习,和江侵拿了雪糕坐在床上边聊边放松。 一支吃完,人却更懒了。 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奕舒仰面倒在床上:“好累啊,江侵,你预习的怎么样了?” “预习完了。” “各科,每本?” “嗯。” “……”不是,这个人又要当家教,又要给她补课,到底是哪里来的时间,就这么预习完的? 她男朋友,是不是太过优秀了点? 这么一对比,奕舒完全不想动了。 反正,也赶不上。 江侵垂眸,就看到,自家小姑娘懒懒的躺在床上,黑发铺在脑后,一双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江侵伸手拉住她手:“歇够了没?该起来学习了。” “不想学,想睡会儿。” “起来了。”江侵扯了她手一下。 奕舒一动没动,过了几秒,还反扯了一下:“你也陪我休息会儿。” 江侵侧身坐着,本身就微微俯着身,被奕舒这么一扯,一个不查,身体压下去。 一只手还拉着奕舒的手,另一只手,却是落在了她腰侧。 指腹,似乎蹭到了她腰间的软肉。 两人在一起有段时间了,也做过很多亲密的事。 但在奕舒的房间,以这样的方式贴在一起,却不曾有过。 离的太近,呼吸纠缠在一起。 仿佛在一瞬间,房间腾然生出一股无形的暧昧,无声的缠绕在了两人周围。 奕舒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江侵的眼睛很好看,狭长,内收外翘,眼睫很长,却不翘,低低垂下来时,会遮住眼底的情绪。 此时,他静静看着她,眼睫后,眼底黑而沉。 他的嘴唇也很好看,薄,却又不过分薄,微微抿着时,会有种禁欲的性感。 莫名的,她觉得有些口渴,轻轻舔了下唇:“我,我想喝点……” 那个水字还没说出口,唇瓣,却被堵上了。 辗转反侧。 唇齿交缠。 也许是因为地点太过独特。 也许是因为午后的阳光太过缠绵。 沉沦的无声无息。 等奕舒手指张开,被江侵扣紧在床上的时候,才察觉,腰间微凉。 那有些粗粝的感觉,刺的人心头一跳。 浑身都酥了。 她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却在模模糊糊间,隐约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是高跟鞋敲打在地面的声音。 奕舒一下子清醒,然后慌乱的推开江侵,从床上起身,压低声音:“我听到我妈回来的声音了……” 江侵喉间压了下,起身,往桌边走。 奕舒也飞快的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坐在桌前翻开书。 几乎是在翻开书的一瞬间,秦柔从外面走了进来。 奕舒心口砰砰跳着,侧过头去:“妈妈,你回来了?” 秦柔应了声,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房间很热吗?你脸怎么那么红?” “……” 奕舒用手捂住脸颊,心虚的支支吾吾道:“是有点。” “那把空调调低点。” “好。” “嗯,那你们继续吧,妈妈去做晚饭。” “好。” 秦柔终于离开。 奕舒手一软,书砸在桌面,身体也跟泄力了似的,靠在了椅背。 江侵侧目,盯住她发红的脸颊,声音发紧:“以后,还敢再招惹我吗?” 奕舒用手捂住脸,吐出一口气,不敢看他,把脸埋进书里:“学习吧。” 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 短暂的假期,还没等人喘口气,就结束了。 再开学,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奕舒他们换了教室,换到了教学楼最顶层,楼层旁边的栏杆上挂了红色标语,全是关于高考的励志鸡汤。 教室黑板上也开始多了一栏,用来记录高考倒计时。 班级的课程表上,所有的副科都被取缔,一眼望过去,满满当当全是主课,连晚自习都延长到了晚上十点二十。 原先课间的嬉笑声少了,中午趴在教室里做题的多了,有的宿舍,甚至凌晨一两点还有悄悄亮起的小手电。 各种大大小小的考试密不透风的压下来。 桌上一沓一沓的卷子摞的比人脑袋都高。 仿佛昨天还只是一群无忧无虑的晒安,转眼,一座大山就压了下来。 奕舒也跟着,被迫进入了紧张的高三。 十月份,学校金黄的梧桐叶落下时,奕舒的生日来临了。 也终于能喘口气。 周日的时候,一大早起来,四人小群就开始往出蹦消息,夏凝和贺章开始商量今晚去哪里给奕舒过生日。 现在他们的周末假期被压榨到只余下一天,学校还十分禽/兽的布置了十几张卷子。 所以奕舒的生日会,只能被迫放在晚上。 奕舒吃完饭,才看到,夏凝跟贺章选了地方,在群里@了她和江侵。 江侵进这个群有些时间了。 虽然他鲜少说话,但这条,他回了。 J:我听奕舒的。 奕舒看了看聊天信息,在夏凝和贺章发过来的餐厅选项里,选了一家和烤肉和涮锅一体的餐厅。 第60章 青梅 因为高三的紧张,他们四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 一顿饭加之奕舒生日的缘故,吃的格外热闹。 散场的时候,都晚上十点了。 一群人道别,各自分头回家。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奕舒和江侵下了车,慢慢的踱步往回走。 一路将奕舒送到家门口,江侵才从裤兜里拿出一个蓝色丝绒小盒,递到奕舒面:“生日礼物。” 奕舒打开,里面静静躺了一只女式腕表。 表带是皮质的,细细的一条,表盘是银白色的,款式简单大方。 奕舒笑起来:“很好看,我很喜欢,你帮我带上吧。” 江侵接过,将腕表戴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腕,又轻轻摩挲了几下。 果然,她手腕上,很适合缠些什么。 奕舒垂眸端详几秒,正要收回手,眼底,却意外瞥到了江侵袖口处隐隐漏出的一抹褐色。 看起来,跟她手腕上皮质的腕表,是同一种材质。 奕舒扯住江侵的手,将他袖口稍稍往上一推。 江侵微微凸起充满力度的腕骨上,赫然一条,跟她同款的,手表。 只不过,腕带要比她的那条宽些。 表盘换成了沉黑色。 所以…… 奕舒微微偏头,眼底散开浅浅笑意:“这腕表,是情侣款的?” 江侵垂眼,几秒,应声:“嗯。” 奕舒看他好像难得有些不自在,正要逗逗他,口袋里,手机却响起来。 是视频的声音。 “等我一下哦。” 她停下话头,拿出手机,是宋吱。 约莫是来祝她生日快乐的。 今年宋吱也升入了高三,没能来参加她的生日会。 只能以这种方式来为她庆祝。 奕舒顿了下,接通。 “阿崽,生日快乐啊!”宋吱欢快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 因为不知道还有江侵在,所以嗓音有些高。 那声阿崽清晰的回荡在空气里。 奕舒默默看了眼江侵,摸了摸鼻子:“嗯,谢谢你啊吱吱。” “谢什么,见外了啊。”宋吱说完,又补充:“对了,生日礼物已经在路上了,你收到了没?” “还没。” “那这两天你注意着点电话。” “好。” “不对啊,你这是在哪里?怎么这么暗?” “……”反射弧真有够长的。 “我在外面,今天跟同学一起聚餐来着,就你上次见过的。” “哦哦哦。”那端应了声,静了两秒,声音里含上一丝揶揄:“那个,今天江大佬没去你生日会?” “……”怎么又开始了! 奕舒再度默默看江侵一眼,准备压低声音跟宋吱暂时先再见,宋吱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咋咋呼呼的传来:“我看到了!地上的影子!那个高的!是江大佬对不对!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 因为之前奕舒才无中生有问了宋吱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谁知她转头没多久就跟江侵在一起了,这脸打的过分的快,所以奕舒一直没好意思告诉宋吱,她跟江侵在一起了。 以至于,出现了以上这尴尬的一幕。 一阵风刮过,奕舒站在原地,觉得尴尬到窒息。 她已经没脸去看江侵是什么表情,稍稍背过身,压低声音:“吱吱,我开的公放,没戴耳机,江侵听到了……” 电话那端安静了一秒,响起什么落在地面的声音。 等奕舒再回神,听筒里已经只剩下嘟嘟声。 奕舒:…… 她沉默了两秒,干咳两声,看向江侵。 江侵安静的看着她,眼底散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奕舒蹭了蹭眉梢:“那个……” 一只大手抬起,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下:“上次那个女生?你准备什么时候把咱俩的关系告诉她?” “……” 不是她不愿意说。 就是,她上次,还问了宋吱有关接吻的事。 就,很丢脸。 但这个,又该怎么跟江侵解释? 算了。 就,不解释了吧。 好半天,奕舒脸染上一层红晕,小声道:“一会儿就说。” - 没待很久,十月份的夜里,已经有些冷。 江侵怕奕舒冻感冒,又说了几句就放她回去了。 奕舒回到卧室,缓解了会儿尴尬,才重新给宋吱回了视频。 视频接通,电话那端的人拘谨了好一会儿,直至看清奕舒身后的摆设,才松一口气:“卧槽!” “……” “你回家了?江大佬走了?” “嗯。” “刚刚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还没来得及…… ” “……” “算了算了。”宋吱很快消化了那点尴尬,声音再次变得亢奋:“还是来说说,你跟江大佬,有没有什么进度。” “我跟他……” “你跟他什么呀!磨叽什么,快说啊!” “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宋吱顿了两秒,确认:“我没听错。” “没有。” “我的天!我磕到真的了?我就说嘛!你们俩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你爸爸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噼里啪啦 ,演讲似的,宋吱就这件事说了得有一千字。 奕舒抱着手里的抱枕,一脸迷惑,不是,这确实是她谈恋爱了,而不是宋吱本人? 十分钟过后,宋吱喝了一口水,终于结束了兴奋的状态:“话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几个月前吧。” “你无中生友问我接吻那事那会儿?” “……”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 奕舒脸微红:“也不是,就那之后吧。” “卧槽,刺激,还没在一起,大佬就强吻你了?” “……”不想回答。 “牛批啊,大佬不愧是大佬。” “这他妈谁能扛得住。” “……” “不是,这事你怎么这会儿才跟我说啊,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没有。 “喜糖,我要吃喜糖,明天就给我寄,翻倍!” “好。” - 闹闹哄哄的一晚上,快十二点这通视频才结束。 因为今晚奕舒庆祝生日没能提早到校,翌日,她起了个大早,被王叔送到了学校。 跑操过后,教室响起朗朗读书声。 奕舒捧着语文书背课文,就看到,旁边江侵将书单手拿在手里时,校服袖口微微下坠,露出了表盘一角。 和她手腕的,遥相呼应。 十六七岁的年纪,没有光明正大的恋爱,却也以这样隐秘的方式,像全世界悄悄昭告着他们的热爱。 是独一无二的浪漫。 清晨柔和的光里,奕舒悄无声息的弯起唇角。 后背,却被扣了下。 奕舒收敛几分笑意,回头。 “啧,那情侣手表,江侵昨天送你的生日礼物?”夏凝一脸不正经:“怪不得,昨天不肯当着我们的面送。” “……” “行啊,这狗粮洒的。”夏凝撑着脑袋:“今天也是吃撑的一天呢。” “……” - 三周后。 周四。 天气不太好,从清早起就是阴的,到上午时,突然有些反常的,在这个季节下了一场雨。 还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直下到下午,天才放晴。 恰好的活动课,奕舒从桌肚拿出一个小袋,扯了扯江侵:“走,跟我去个地方。” 江侵从清早起来情绪就不太好,对上奕舒的视线,表情才勉强好看了些。 跟在奕舒身后出来教室,一路往操场走去。 这个时间的后操场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只有微微湿冷的风和着放晴后微暖的阳光一并落在人脸颊。 两人在阶梯座椅上坐下。 奕舒把袋子里的小蛋糕拿出来。 跟去年一样,她唱了生日快乐歌,祝江侵生日快乐。 江侵吃了她递过来的蛋糕,却依旧是情绪不太高涨的模样。 好像去年也是这样。 这一天,他情绪总是有些低落。 奕舒静了几秒,试探出声:“江侵,你是不是,不太开心?”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有些事,她总该了解了解。 江侵微微怔了一怔,摇头:“没有。” “我是谁?”奕舒忽然问。 “奕舒。” “……” “我是你的什么?” 女朋友。 小姑娘。 心尖上的人。 奕舒看着江侵的表情,也没等他说出那三个字,只认真看着他:“江侵,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有什么事,别瞒着我好吗?” “我看的出来,你今天,不开心。” “是什么原因?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很多年,这件事,一直是江侵心口的疤,容不得任何人揭穿。 可如今,有人想走进他的世界,知道他的全部。 不怕被她揭穿。 只是怕她,会替他难受。 江侵沉默,不知该如何开口。 “没事的,说吧,嗯?”眼前的人静静看着她,后背的光线将她包裹,她的神情温柔的要命。 半晌,江侵垂下头:“我妈,是生我的时候,落下病根的。” “自那之后,断断续续的,她开始不停的生病,住院。” “可也不过只陪了我十年,我十岁那年,她走了。” 简短的几句话,解开了奕舒所有的疑问。 所以江侵没有妈妈。 所以江侵不喜欢他生日这天。 所以江侵的爸爸,那样对他。 可是,从头到尾,江侵又有,什么错? 人的出生,从来就不是一件可以选择的事情。 第61章 青梅 风无声拂过脸颊,一缕头发沾在眼角,奕舒伸手去扯开的时候,才发现,眼睛不知什么时候,湿了。 好像是控制不住的事。 看着眼前垂着眼,微微弓着背,神情有些落寞的人,就忍不住。 心脏里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虫子啃噬着,密密麻麻,又闷闷的疼。 好半天,她起身,将江侵抱进了怀里。 江侵下巴放在她肩上,察觉她抬手,落在了他黑色的短发上,学着他的样子,一下一下,轻轻揉着。 “没事的,都过去了。” “你看,雨都停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我在呢。” 如果世界不爱你啊,我来爱你。 江侵抬眼,看到她后背万里霞光,柔和绚烂。 那道心口上的疤,像是被人用手一下一下轻拂着,直至,抚平,愈合。 片刻,他伸手,紧紧将她抱进怀里。 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血液。 奕舒手一下一下顺着他后颈:“好了,乖。” - 回教室前,奕舒把生日礼物拿出来。 江侵接过,是一部手机。 “这个……”他微微蹙眉,准备拒绝。 奕舒攥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愿意要,可你的手机,不是快不能用了?” 屏幕碎到甚至看不清字暂且不说。 有好几次,连她的电话都接不住。 江侵手一顿。 奕舒安抚性的蹭了蹭他的手,仰头看他:“我也不是不用你还,等以后你有钱了,养我好不好?” 江侵掠过那张白皙的小脸,心口酸胀。 下一秒,奕舒却微微探身,吻上了他的眼睛:“十七岁生日快乐啊,男朋友。” - 短暂的放松,随着新年的到来,第二次联考也到来了。 因为是高三的缘故,一中开始陆陆续续安排联考,和市里其他四个学校一起考试。 排名,也是五个学校的学生一起排名。 通过这场考试,就能猜测出自己在市里大概什么水平,有多少的竞争对手。 所以学校以及一班学生格外重视这次考试,班里的学习气氛如火如荼。 压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几周后,考试结束了。 在成绩出来前,学校难得没有泯灭人性,在新年当天给了他们半天假。 奕舒跟江侵几乎没有好好出去约会过。 平时江侵每周都要代课,偶尔有个节日学校还布置了一堆作业。 这次恰好是刚考完试,也只有半天假,所以没布置作业。 奕舒借口跟同学出去玩和江侵约了出来玩。 是吃过午饭出来的。 江侵陪着奕舒一起逛街。 昨天下了一场雪,到现在还没有化,街道滑滑的,外面湿冷一片。 奕舒穿的有点少,沿街走了会儿鼻尖就冻的有些发红,江侵攥了攥她的手,快步牵着她进了商场。 商场暖气开的很足,两人一层一层一家一家的逛着。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买的。 但奕舒喜欢小玩意。 沿路进了几家店铺,最后买了一个小玩偶,一顶帽子。 转眼,时间过去两个小时。 奕舒逛的口干舌燥,牵着江侵的手去买奶茶。 前面排了长长的队伍,等报上两人要喝的,就在旁边等着叫号。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才好。 奕舒正要拿着票起身,江侵轻轻按了她肩膀一下:“等一下,鞋带松了。” 说完,江侵就自然而然的单腿半蹲,帮奕舒系鞋带。 奕舒看着他黑色的短发,怔了一下,心底一片柔软。 江侵系好从她手里接过票起身时,奕舒听到旁边传来的艳羡的声音。 “啊,你看到那个帅帅的小哥哥了没?这也太暖了吧?” “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想要一个同款男朋友。” “慕了,这什么神仙男朋友啊。” “太幸福了吧这也。” …… 奕舒唇角不自觉的翘起。 是啊。 这是她的男朋友。 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 奶茶也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奕舒咬着吸管喝了几口,点开手机。 才发现,居然已经五点多了。 “江侵,你饿了吗?” “想吃饭了?” “嗯。” “想吃什么?” “烤鱼吧。”奕舒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广告牌,有些时间,没有吃这个了。 “好。” 时间还早,两人过去的时候还有空座。 点了餐后,等待上菜的空档,奕舒托着腮往外面看。 某个瞬间,一家高订服装店外,她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好像是,奕明诚,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正帮他整理领带,姿势,很亲密。 奕舒心头一震,愣住。 “怎么了?”江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那张脸他见过。 似乎是,奕舒的父亲。 但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是奕舒的母亲。 记忆里,奕舒的父母似乎很和睦。 江侵微微蹙眉。 下一秒,却见奕舒猛地起身,朝外跑去。 江侵跟服务生说了一声,紧随其后。 可能奕舒追出去时,熙熙攘攘的商场大厅,早已没有人影。 奕舒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心里莫名的慌。 有点空的那种慌。 直至手被人握住,轻轻攥了一下:“没事吧?” “没事,我好像看到……”奕舒顿了下:“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你有看到什么吗?” 江侵回想刚刚看到那一幕,看了看奕舒只要他说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父母的事情,不应该牵连到子女。 他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不想看到奕舒掉眼泪。 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她讲吧。 “我们回去吧?”他手习惯性的在奕舒脑袋轻轻安抚性的揉了两下。 奕舒又往那边看了看,这才垂下眼睫点了下头:“唔。” 吃饭中途,为了转移奕舒注意力,江侵订了两张电影票。 影城在外面几百米处。 吃过饭,两人往外走。 中间途径一家卖围巾帽子手套的小店,江侵脚步一顿,想起来时奕舒红扑扑的脸颊和发红的鼻尖耳垂。 他拉住奕舒的手:“等一下。” 奕舒被他领着,进了店里。 挑了一条粉白格的,一下一下松松缠到奕舒的脖颈。 她很白,这条围巾衬的她愈发的白,脸颊好像也只有巴掌那么大了。 娇小可爱。 江侵看了看:“就这条。” “你不要一条吗?”奕舒看他结账,拦了下:“我也给你挑一条吧?” 江侵还没开口,奕舒就走到货架旁挑了起来。 最后挑了一条黑白格的,踮起脚尖:“我给你试试。” 江侵微微弯腰,方便她缠绕。 她仰着头,认认真真的给他戴好,端详:“嗯,很帅,一起结账吧。” 两人戴着围巾,一起离开商场。 出口处,江侵又给她缠了缠,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了,才牵过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 是部青春爱情片。 整个影厅都是小情侣。 两人拿着爆米花热果茶坐下。 两个小时的电影,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奕舒脑海里什么都不记得。 满满的,都是爆米花混合着果茶的,香甜的吻。 等出了电影院,已经是晚上九点,天都黑了下来。 到处都是装点的灯饰。 绚丽耀眼。 “听说晚上嘉明广场有烟花,我们再找个地方待会儿,晚点一起过去吧。”奕舒提议。 “好。” 然后江侵又戴着奕舒去了附近游乐场。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 快十二点了。 两人索性慢吞吞的踱步过去。 到的时候,是差五分钟十二点,广场上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 奕舒跟江侵在挂钟前停下。 奕舒仰头看向江侵,看了一会儿,她踮脚往上探了探:“江侵,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我这样都快够不着你了。” 是,应该有188了。 不过…… “你够不着我没关系。” 挂钟分针一下一下划过钟面,凌晨十二点,咔的一声,停住。 悠长的钟声响起在广场。 也是同一时间,一束光线刮破长空。 “砰”的一声,江侵微微弯下腰来,轻轻扯下围巾,捧住奕舒的脸。 在新年的第一束烟花绚丽的炸开在天际时,温柔的吻住她了。 漫天的烟花中,奕舒听到他低声的呢喃:“我愿意弯下腰来,吻你。” “舒舒,新年快乐。” - 奕舒早已跟秦柔报备过,可能会玩的晚些。 本以为回去的时候,秦柔他们都该睡下了。 可是,并没有。 甚至于门都没关。 奕舒进去的时候,听到秦柔的声音。 一向温柔的她,破天荒生了气,质问奕明诚车上的口红哪里来的。 奕明诚掐了掐眉心:“只是饭局上有个下属喝多了,我送她回家而已,阿柔,别多想。” 奕舒站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想到今天看到的那幕。 可她不能断定。 也许,只是认错了。 也许,这一切只是偶然。 她看着奕明诚面上的倦意,走进来,关上门:“爸爸,妈妈,你们还没休息吗?” 秦柔和奕明诚这才注意到她。 有些疲倦的抚了下额角,秦柔终于没再说什么,面上的怒意褪去,温柔的看向奕舒:“回来了?要吃点东西吗?” “外面吃过了。”奕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也只是吐出一句:“我先上去休息了,爸爸妈妈,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好。” 等奕舒进了卧室,外面的声音,也消弭的下去。 这场争吵,大概是因为她的缘故。 结束了。 奕舒洗漱,钻进被窝,看了看窗外浓重夜色,闭上眼睛。 没事的。 一定,只是她看错了。 秦柔和奕明诚,明明一直就很相爱的。 第62章 青梅 那天商场的偶然一瞥,仿佛真的只是奕舒的错觉。 在这之后,再无事发生。 只是奕明诚和秦柔变得愈发忙碌,好些时候,奕舒周天时候回家,家里竟然没人。 不过她无暇顾及,一场接一场的考试根本让人无法再去关注别的。 好在,二月初,临近年底,随着最后一次的期末考试,今年的忙碌,暂且画上句号。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3 不知是不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新年后奕舒情绪一直不太好,期末考试不仅没进步,还退步了两名。 但这次假期太短了,放假时距离年关只余下一周。 毕竟是过年,没必要让成绩影响了心情。 奕明诚和秦柔也没多说什么,还宽慰了奕舒。 奕舒也整理了情绪,陪着难得有了丁点空闲的奕明诚秦柔准备年货。 商场里,奕舒盯着挂在货架上的一串花灯,忽然想起什么,偏头:“爸爸,今年年后我们回南城吗?” 奕明诚拿了几样装饰放进购物车,面上浮现几分歉意:“抱歉,年后公司有事,可能回不去,怎么,想奶奶了?” “嗯。” “放心,等公司的事情解决了,爸爸一定抽空带你回去。” “好。” - 不过眨眼,就又是一年。 奕明诚秦柔没有守岁的习惯,忙碌多日,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十点一过,就去睡了。 奕舒百无聊赖的看着春晚,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摸过手机。 是舒舒呀:在干什么呀? J:看书。 是舒舒呀:今天是除夕…… 那端没有很快回过来。 也许是在迟疑该怎么回。 也是,说是除夕,一来,江侵家里电视早已砸了,二来,就算没砸,以江侵跟他父亲的关系,也不可能坐在一起看春晚。 奕舒有点懊悔的看着自己发过去的信息,几秒,试图补救。 是舒舒呀:不过,我看外面都没人放烟花。 是舒舒呀:以前在南城,除夕在我奶奶家过,乡下,可以放烟花,很热闹的。 这次,那端很快回过来。 J:想看烟花? 是舒舒呀:嗯。 J:等我一下。 是舒舒呀:?? 那端却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直到奕舒看着电视开始有点困,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 “方便下来吗?” “嗯?” “方便的话,就下来,我在门外。” 奕舒愣了下,拿着手机随手披了件外套就轻手轻脚出了门。 出去时,江侵果然在外面。 她走过去:“怎么突然过来了?” 江侵藏在后背的手伸出来,掌心攥了一把仙女棒:“不是想看烟花?” 奕舒怔了下:“哪来的?” 据她所知,这个时候没有店铺开门了吧? “和平街有家店,开着。” 那家店的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妻子去世二十年,都没再娶,也没孩子。 每年除夕都在店里过。 “那不是很远?” “也不是很远,来回不到一个小时。” “……” 这还不算远? 大除夕的,就因为她一句想看烟花,江侵能跑五条街去给她买。 奕舒伸手握住他被风吹的发冷的手:“傻不傻啊你。” 江侵顺着反握住她的手,将人勾进怀里。 放假后两人还没见过。 想见她,又不知该怎么喊她出来。 恰好,她说想看烟花。 江侵把头埋进奕舒脖颈,轻嗅熟悉的气息,声音微哑:“想你了。” 奕舒心头一软,回抱住他,小声在他耳边回了句:“我也想你。” 两人在楼下抱了会儿,江侵才松开奕舒,揉了揉她脑袋:“好了,放烟花。” 江侵拿着打火机,奕舒拿着仙女棒,点燃过后,就有微小却也绚丽的火花在眼前炸开来。 转起来的时候,噼里啪啦,格外好看。 火花后,奕舒一双眼睛完成了月牙。 江侵透过火光温柔的看着她:“可惜没有那种大一点的。” “没事,这个也,很好看。”奕舒把仙女棒分给江侵:“一起玩呀。” 几十支仙女棒,很快只余下最后几支。 奕舒坐在长椅上,靠在江侵肩膀,看着眼前转瞬即逝的美好,不知怎么,心头忽然就生出些怅惘:“江侵,你说,以后,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吗?” “会的。” 嗯,江侵说会的。 那就一定会的。 奕舒眼底漾起浅浅的柔光。 希望明年啊,奕明诚秦柔可以顺利处理好公司的事,自己可以顺利见到奶奶,还有,她和江侵,能顺顺利利考到同一个大学。 - 虽然暂时回不去南城,但电话肯定还是要打的。 初二一早,奕明诚就给老太太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电话那端的人,却不是老太太。 奕明诚皱眉:“晓静?咱妈呢?你喊咱妈接电话。” “她在里间忙。” “你把电话给她,用不了多少功夫。” “哥,有什么事,就跟我妈吧,我帮你传达……”电话那端的声音支支吾吾。 某个瞬间,奕明诚听到,听筒那边好像传来一句:“麻烦病人家属过来一下……” 尽管声音微弱,但确确实实存在。 奕明诚心头一颤,不对。 他掐了下眉心:“晓静,你跟我说实话,妈是不是出事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有控制不住的哭声传了过来:“哥,妈前两天贴对联从凳子世行摔下来了,这会儿在医院,老太太不让我给打电话,说怕你们担心……” “妈情况怎么样?” “脑溢血,不太好,哥,你要……回来吗?” 奕明诚脸色瞬间发了白:“你在医院等着,我这就回南城,医院地址发给我。” 初二的清晨,奕舒嗅着香味睡眼惺忪的下楼,却被一脸凝重焦急的奕明诚告知,他们需要立刻回南城。 睡意彻底消失,奕舒心头隐隐泛起不安:“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你奶奶,出了点事,在医院。” 幼时奕明诚和秦柔总是很忙,奕舒是奶奶一手带大的。 算一算年龄,奶奶今年也快八十了。 八十岁高龄,在年关住进了医院…… 奕舒想都不敢细想,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奕明诚给她擦了下泪:“舒舒,先别哭,听爸爸说,你现在先上去换衣服收拾东西,然后我们去机场。” 好半晌,奕舒咬着近乎快出血的下唇,点了点头。 奕舒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南城。 两个小时的飞机,再马不停蹄的打车去医院。 病房里,躺在床上的老太太,满头白发,瘦成了皮包骨,身上插满了管子,虚弱到甚至无法醒来。 病房里的人,不约而同的红了眼睛。 好半天,奕明诚才把眼泪憋回眼眶,看向站在身侧的女人:“晓静,医生怎么说?” “手术已经做过了,但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如果顺利,也许还可以慢慢恢复,但如果……” 剩下的话不需要说明,就足够人懂了。 病房里又是近乎让人窒息的沉重。 好半天,奕明诚才深吸一口气:“晓静,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暂时交给我,有什么事,我再通知你。” 女人没日没夜的熬了好些天,眼睛全是红血丝,闻言,点了点头,离开。 一时之间,病房里只余下他们一家人。 奕舒站在窗前,手刚刚颤着摸上老太太的头发,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柔站在她身后,声音沙哑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舒舒,别害怕,会没事的。” 奕舒拼命忍着眼泪点点头。 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她还要,看着她上大学,嫁人。 - 老太太昏迷了整整两天。 到初四晚上,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没有脑溢血过后的糊涂,僵硬,精神,甚至还可以说得上不错。 奕明诚买了粥小心翼翼的喂她。 吃过粥,老太太靠在床上,一脸布满皱纹的脸慈祥无奈又含着一丝责怪看向三人:“哎,都跟晓静说了不许跟你们说,怎么还是跑回来了?” “妈,出了这么大事,我怎么能不回来?” 老太太摇摇头:“人老了,不中用了,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妈你说什么呢?” 老太太叹一口气,过了几秒,才又重新开口:“阿柔和舒舒先出去一下,明诚,妈有话跟你说。” 奕明诚跟秦柔对视一眼,秦柔领着奕舒出去。 病房里,只余下奕明诚跟老太太。 奕明诚轻轻拉住老太太的手:“妈,你想说什么?” “之前那桩事,别瞒着了,听妈的事,去自首吧,走法律程序,会解决的,别躲着过日子了。” “我也想,可是,妈,舒舒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那你想没想过,有天舒舒知道,她的爸爸,是这样一个人……” “再说吧,如果我能在齐城立住脚,有了足够的权力,这件事,就可以压下。” “明诚……你怎么就不肯听妈一句劝呢?”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红了眼睛:“妈快要走了,再不能帮你什么了,这次,你就听妈一次,好不好?” “妈你说什么胡话?”奕明诚一怔,眼睛也跟着红了。 “妈的身体妈知道,妈可能,就在今晚了。” “妈……” “好好想想妈说的话吧。” 第63章 青梅 奕明诚出去后,男人的镜片下,眼睛是遮不住的红。 他看了秦柔一眼:“妈喊你进去。” 秦柔点头,进去。 走廊里,医院的灯光渗着一丝冷白,打在人身上,那冷意像是要渗进骨头里。 藏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奕舒坐长椅上,抱了抱自己的手臂,却不能缓和半点。 秦柔进去了得有十几分钟。 出来的时候,眼睛还带着流过泪的湿意。 她走到奕舒面前,摸了摸奕舒的脑袋:“舒舒,进去看看你奶奶吧。” “好。” 奕舒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病房。 短短的几步路,像是将幼时那漫长的十几年,重新走了一遭。 奕舒脑海里想起很多事。 那些零碎的,温馨的事,却在她走到病床前的一瞬,戛然而止,全部化作眼泪。 老太太的手,冷的快要没有温度。 奕舒手指在她掌心轻颤,嗓音也颤的厉害:“奶奶。” “哎,一年多不见,我们囡囡长大了。”老太太如同幼时那样慈祥的看着她,吃力的抬手轻轻蹭了蹭奕舒的脸颊。 “等我再大些,读完书,就能陪着奶奶了。” “可是奶奶老喽。”老太太眷恋的看着她:“奶奶只求,我们囡囡以后能过的幸福,快乐。” “奶奶我会的,你也要。” “奶奶可能不能再陪囡囡继续往下走了。”老太太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以后,囡囡要好好听你爸妈的话,要好好学习……”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奕舒站在床前听着,不知什么时候,泪流满面。 “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老太太吃力的蹭了下奕舒的眼泪,喘着气靠回床上:“好了,喊你爸爸妈妈他们进来吧。” “奶奶……”奕舒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囡囡乖,去吧。” 听着老太太虚弱的声音,奕舒再说不出一句话,掩唇往外走。 走出两步,后面又传来老太太几不可闻的声音:“囡囡,以后,别恨你爸爸。” 没头没脑的一句。 轻的几乎听不见。 奕舒脑海一片空白,这话砸进去,像是一颗小石子砸进湖底,激不起半点波澜。 一切都被巨大的悲伤所取代。 奕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又说了什么。 只是半个小时后,满是哭声的病房里,老太太躺在病床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窗外阳光如同金子一般洒进来。 恰好是阳光明媚的正午。 可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喊她一句,囡囡。 - 奕家的人先后赶来,聚集在老宅商量老太太的身后事。 无人顾及奕舒。 奕舒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一点一点变黑,夜色笼罩了从前的小院子。 天黑了,桌上却再也不会有老太太的做的饭,也不会有人一遍一遍喊她吃饭。 周围满是嘈杂,她的世界,却安静的可怕。 在这死一般的安静中,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响起来。 奕舒怔怔的垂眸,却半天回不过神来。 像是身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掌心都震的发了麻,她才意识到,是真的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奕舒缓慢的垂眸,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江侵的名字。 本来刹住的情绪,却在看到这个名字一瞬间,再度翻涌上来。 一滴泪砸在手机屏幕,烫的指尖都发痛,奕舒才眼睫轻颤,接通电话。 “我来你家了,你家没人,你去哪里了?怎么没跟我讲。”电话那端的人声音发紧,平静之下藏着遮掩不住的焦急。 奕舒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被江侵发现她的异常。 电话那端的人却愈发的焦急:“舒舒,讲话,出什么事了?” 他不善言辞,喊她名字的时候,却总是温柔缱绻。 简单的一个称呼,奕舒没忍住,哽咽出声。 那边一下子就慌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本来以为不会再掉眼泪了,这一刻,眼泪却还是一点一点蓄满眼眶,在奕舒眨眼的瞬间,掉下来。 半天后,奕舒才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江侵,我奶奶,去世了。” “我以后,再也没有奶奶了。” - 凌晨四点。 房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疲惫的沉沉睡去。 眼睛酸涩的要命,闭上眼睛,眼前却都是幼时的一幕幕,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人心口,难受的无法入睡。 奕舒抱着被子坐起来,顺着窗纱的缝隙往窗外看去。 一片漆黑。 像是明天永远不会再到来。 漆黑中,手机却再次震了。 是则微信。 只简短三字。 J:睡着吗? 奕舒愣了愣神,才回话。 是舒舒呀:睡不着。 江侵没回话。 下一秒,一通电话却打了进来。 依旧是还没开口,奕舒就等来了对面的声音:“我到机场了,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你。” 昨晚的那通电话,江侵最后只说了一句“等我”。 奕舒当时没能反应过来,此时听到这话,才意识到,江侵“等我”,是要来找她的意思。 此时是凌晨四点。 飞机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凌晨两点出发,千里迢迢,连夜来找她。 找之前也没问她地址,像是怕被她拒绝。 到了才问她睡着没,如果她睡着,那他是准备独自一人在机场等到她醒? 如果奕舒没猜错,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远门。 心口又酸又胀,那点压的人喘不过来的痛意,终于得以稍褪一些。 奕舒看看安静的房间,压低声音道:“在机场等我。” 说完,也不等那边再说什么,就挂断电话,轻手轻脚的起床,离开。 提前叫好了车,把信息分享给江侵,奕舒看向车外。 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在黑暗中倒退,很快,抵达机场。 大概是怕她找不到,江侵就迎着凌晨的冷风站在人来人往的出口处。 奕舒一抬眼,就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顿住脚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糟糕。 那道人影,却是隔着人群看到了她,然后,没有半点迟疑的,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进了怀里。 江侵性格内敛,从不在人前作出什么过分举动。 此刻,却在人来人往的出口,紧紧抱住了她。 仿佛全世界都消失,只想给她一个人温暖。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全身,这一天一夜来,仿佛如坠深渊的不安,终于有了落脚处。 奕舒无措的抱住他,脸埋在江侵胸口,低低呜咽出声,泪水打湿了江侵胸前的衣服。 而他什么都没说,只一遍一遍的轻轻揉着她的脑袋:“别怕,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心头那股一直压着的难过才过去。 奕舒的情绪稍稍好了些,看到江侵胸前被打湿的衣服,她后知后觉的有些赧然。 额角抵在江侵胸口,手指轻轻扯了下他衣服,小声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 “等等。” 江侵说了声,伸手,就去勾奕舒的下巴。 奕舒慌乱了一下,手背遮在自己眼前:“别看我,我现在……哭的太丑了。” 都不需要照镜子,奕舒都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睛肿成了什么样子。 “没关系。”江侵却还是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拿开她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眼泪:“在我眼里,你怎么都好看。” 奕舒看着他风尘仆仆满身寒气以及铺着红血丝的眼底,又想哭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乖,不哭了,要不然眼睛痛。”江侵却低下头去,用手遮着,动作温柔的,吻掉了她再度掉下来的眼泪。 - 心口的疼痛在被反复抚慰之下,终于缓和下去。 奕舒拉住江侵的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现在时间还早些,街边的早餐店都没开门。 又不能在这种关头就这么带江侵回家。 奕舒带着江侵去了河边。 这条河几乎贯穿了大半个南城。 也途径了老宅。 以前,有什么事,奕舒总喜欢来这边,看着静静地河水,好像一切都能过去。 两人慢慢踱步到河边,然后在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 奕舒靠在江侵怀里,两人很长时间都没讲话。 清晨安静的风里,奕舒看到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一点一点的亮,取代了原先的阴翳。 也不过一个多小时。 天,好像就快亮了。 万物匆匆,河水滔滔,这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在不停的消失。 人,也一样。 幼时的记忆明明还鲜活的存在在脑海,转眼,记忆里的人,却不在了。 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人会不停的离开。 好半天,奕舒盯着远方,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江侵,你说,生命中的每个人,都只能陪你一段时间吗?” 江侵垂眸,眼神温柔:“不是。” “只要你需要,我就会永远都在。” 我这个人,只要你想,可以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第64章 青梅 一中高三这一届过了初五就要开学。 江侵初六到的学校。 奕舒却是请了两天假,等奶奶葬礼结束才赶了回来。 初八早晨,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然后安安静静在自己座位坐下,翻开书,垂下眼睫。 目光却并未聚焦在书页。 神情里透着一点恍惚。 教室里,不好太明目张胆。 江侵微微倾身凑过去,才趁旁人不察顺势将她的手握进掌心,低声问:“你还好吗?” 指尖落下一点暖意,奕舒回神,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只是,总觉得心口有些发慌。 好像漂浮在空中,踩不到地面。 茫然,又疲倦。 可很快,杨潇从外面进来,单手撑在桌面,对着黑板扬了扬下巴:“112天了啊,吃东西的,讲话的,偷偷玩手机的,都自觉点。” 奕舒微微一怔,顺着她下巴所指的方向看向黑板。 才意识到,只余下三个月,就要高考了。 - 不管这件事对她影响有多大,日子,还是恢复了平静和忙碌。 黑板上的数字一天一天减下去。 各种大考小考愈发的频繁。 班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那丁点心慌,很快被压在心底角落,奕舒被迫推着,按部就班的,麻木的,向前走去。 直到,又一周结束。 为了接下来的模拟考,各科老师布置了不少习题册。 周六,奕舒吃过早餐就出门去买习题册。 有几本只在指定的书店有,奕舒打了车过去。 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书挑好,结账离开。 正是最繁华的地带,车很好打。 很快,奕舒就打到一辆。 刚上车,司机发动车,奕舒习惯性的看向窗外。 某个转角的西餐厅,却隐约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隔了些距离,不大清晰。 尽管如此,几乎是一瞬间,那些被压在心底的慌乱就开始往出钻。 而随着车子驶出去,掠过转角,透过玻璃,彻底看清那张脸时,那些心慌,全部密密麻麻的钻了出来。 奕舒脸色发了白,手指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习题册,望着车窗外,颤声道:“麻烦停车。” 刚发车,还没走几米,就被喊停。 司机一头雾水,可也不好说什么。 奕舒慌乱到忘了良好的教养,甚至是来不及说一声抱歉,就跌跌撞撞的下了车,一路往西餐厅跑去。 当距离西餐厅还余下两三米,奕舒透过一辆车看到玻璃窗后的那两人时,却再无法动弹一步。 这次,没看错。 是奕明诚。 和一个不知名的女人。 似乎就是上次的女人。 年轻又漂亮。 此时,奕明诚正拿了纸巾给她擦唇角,神情的温柔让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那温柔,曾给过秦柔。 如今,也给了别人。 这么近的距离,连奕明诚眼角笑出的轻微褶皱都清晰无比。 奕舒再无法欺骗自己。 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袋里的习题册砸在地面,乱七八糟。 一如这些年她对奕明诚的信任和爱,碎的稀烂。 - 奕舒是蒙在被子里哭着睡过去的。 醒来时,隔着一层楼,听到了客厅似乎有什么动静。 她揉着肿痛的眼睛坐起身来,下楼。 还未走下去,楼梯拐角处,却隐约听到什么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暴怒的争执声。 “奕明诚,衬衫上的口红印,你怎么解释?” “我说过了,我喝醉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喝醉了,不知道吗?你准备,骗我到什么时候?” “骗你?” “阿柔,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别喊我这个称呼,我恶心。” “你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好,是我无理取闹……” …… 最后,客厅里只余下秦柔含了无数嘲讽和失落的啜泣声。 当初年少时,秦柔是陪着奕明诚一步一步白手起家的。 她从来不是软弱的人。 记忆里,奕舒几乎没见她哭过。 她那样要强,可此时,哭的连声音都压不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那一幕,奕舒也许也会觉得是有什么误会。 可现在…… 她手指紧紧扣在楼梯扶手,眼睛通红。 好半天,才用力蹭了一下眼睛,下楼,走到秦柔旁边,抱住了她。 抱住了这个总是拼尽全力呵护着她,呵护着这个家的,女人。 本来准备再开口说什么的奕明诚,见到奕舒下来,表情缓和下来:“舒舒,你怎么下来了?” 尽管有些醉意,对着她,奕明诚的脸上,依旧是疼爱的温柔。 从前奕舒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父母感情和睦,把她宠的跟小公主一样。 可现在,这些,都变成了笑话。 尤其是奕明诚面上的温柔。 奕舒觉得心口像是一下一下被人拿刀扎着。 她垂下头,甚至没办法去看奕明诚。 只轻轻拍着秦柔的背,垂下眼睫,轻微发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过的沙哑:“爸爸,你还要瞒着妈妈,到什么时候?” 奕明诚和秦柔皆是一僵。 奕舒顿了一下,才哽着声音,继续说完:“我都看到了,在天河街西餐厅……” 面上的僵变成了慌乱,素来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奕明诚,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连站姿,都变得有些无措。 他爱极了奕舒。 可不曾想,有朝一日,让奕舒亲眼见到了他的不堪。 奕明诚步伐有些凌乱的上前几步,却又在距离奕舒还有一米时生生停下:“舒舒,爸爸……爸爸,有自己的难处?” 难处? 奕舒嘴唇抖了一下:“什么,难处?” “公司的事情一直不顺利,你奶奶……又出了那样的事,爸爸只是,只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 “只有你苦,妈妈不苦吗?”奕舒闭了下眼睛:“妈妈,又做错了什么?” 睁开眼时,奕舒眼底含泪的看向奕明诚。 这个她敬了,爱了十七八年的男人,此刻给予她的,却只有陌生。 记忆里的奕明诚,是有担当有责任的,是意气风发的。 不该是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到让奕舒喘不过气来,再也,无法故作平静。 只落下一句“爸爸,我对你太失望了”,她低低啜泣一声,跑了出去。 跑出几百米,站在铁艺大门外,奕舒喘着气停下。 夜风刮过单薄的衣服,顺着缝隙钻进去,她茫然的眨了眨眼,才觉得,夜里的风真冷。 吹的人心口真疼。 而她站在这里,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半晌,她缓缓蹲下去,抱住自己。 - 家里的菜刀被江临川摔了,江侵是出来买东西的。 往超市走,铁艺大门,却隐约瞥到一抹蹲在那里的单薄身影。 夜色很暗,但他还是一眼辨出,那是奕舒。 这个时间点,她蹲在那里干什么? 江侵皱了眉,走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奕舒好像在哭,微微弓起的背,一颤一颤。 眉间皱的更紧,江侵蹲下身去,手指挽过她耳边滑落的碎发:“怎么了?” 奕舒滞了一下,抬眸。 等看清是江侵,心里的悲伤,像是被无数倍放大开来,霎时淹没了她。 她伸手揽住江侵脖子,就扎进他怀里。 小声的呜咽,变成了抽泣。 几乎泣不成声。 江侵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闷闷的,响起在他耳边:“江侵,我爸妈,可能要……离婚了。” “我们家,可能要,散了……” “我就要,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了……” 江侵愣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之前新年时,偶然看到的那一幕。 这么快,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吗? 恍惚间,就又听到奕舒嘶哑的哭声:“你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一切都那么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还不等江侵说什么,奕舒却忽的一顿,红着眼睛抬起头来,盯住江侵:“你说,是不是新年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江侵微微一怔。 她记起来了。 看着江侵的表情,奕舒一下就明白了。 她咬了咬下唇:“那天,你看到了对不对?” 江侵阖下眼。 那之后,本来是想找机会跟她说的。 可发生了那么多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就忘了。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跟我说,没看见?” 江侵沉默。 奕舒哽咽一声,拳头就一下一下捶在江侵胸口:“连你也骗我,你们,都骗我……” 她像是痛极,又无从发泄。 落下的拳头,都绵软无力。 却锤的江侵心口发痛。 几秒,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她按进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奕舒趴在他胸口,哭累了,终于平静下来。 却浑身都像是泄了力,靠在江侵身上,站都站不稳。 江侵将她抱起来,抱到了那边长椅上。 奕舒湿漉漉的眼睫垂下来,无助的看着他:“江侵,你说,我爸妈如果真要离婚,不要我了,怎么办?”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4 江侵指腹轻轻蹭过她眼角:“不怕,我要你。” 第65章 青梅 等奕舒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已经重新安静下来。 如同一场暴风雨过后,复归于初。 秦柔和奕明诚像是达成某种协议,再没提有关这事。 亦没有要离婚的意思。 饭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奕明诚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来:“回来了?过来吃饭吧。” 奕舒不知什么心情。 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有些疲惫的去洗了手,坐在桌前。 奕明诚给她和秦柔盛了饭,又夹菜,像是在以这种方式,认错。 奕舒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有关这件事,只有秦柔才有资格决定原谅或不原谅。 她只是把菜呆呆的塞进嘴里,莫名生出些恍如隔世的的感觉。 有几年,没吃过奕明诚做的饭了。 兴许,再过些日子,这点隔阂,可以过去。 - 这种日子过了大概有大半月。 奕舒每周回去,都能早早看到奕明诚在厨房忙活。 好像一眨眼,就回到了好些年前。 不过,好景不长。 第三周奕舒回去的时候,饭桌上,秦柔给她夹了一块儿鸡翅:“舒舒,公司最近出了点事,可能会很忙,这些天,家里会有一个阿姨过来帮忙,你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随时跟她讲。” 奕舒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秦柔奕明诚也害怕他人照顾不周,所以这么些年,家里几乎都没请过阿姨。 现在却忽然请了个阿姨过来,显而易见,公司是真的出了大事。 他们一家从南城突然跑到齐城,就是公司出事的原因。 到了齐城,公司发展却依旧艰难,眼下又不知添了什么新事。 奕舒筷子一顿:“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不是,你别担心,爸爸妈妈可以解决。”如同往常一样,秦柔对这事三缄其口,只轻描淡写:“你好好学习,别分心。” 问不出结果的。 就算问出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心里莫名有点不安。 好半天,奕舒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好。” - 在奕明诚秦柔脚不沾地的忙了半月之后,周天,奕舒推开家门,终于看到了久违的两人。 厨房玻璃透出忙碌的剪影,房间里弥漫着熟悉的饭菜香气。 奕舒有点意外的惊喜,摘了书包走进去:“事情忙完了吗?妈妈。” 秦柔把奕明诚煲好的汤端到饭桌:“嗯,完了,想爸爸妈妈了没?” “想了……” 奕舒走过去,抱了抱秦柔。 奕明诚面上带着笑意把一盘刚炒好饿菜端上桌,看着两人,笑了笑,又问奕舒:“最近在学校还顺利吗?” “顺利。”奕舒顿了几秒,又补充:“就是学习有点累。” 终于有了一点,与往常相似的回应。 奕明诚眼里的笑意一下子放大开来:“累就缓缓,不能累着我们家舒舒。” 奕舒垂下眼睫:“嗯。” 时隔多日的,氛围温馨和睦的一顿饭。 温馨和睦到,奕舒以为,这一年所有的不幸,就此都过去了。 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往常。 可不曾想到,一切,都只是下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 又是一周。 奕舒回家,没有意外,奕明诚和秦柔都在。 她心情不错,晚饭都多吃了一碗米饭。 吃过饭,就哼着歌往沙发走去。 秦柔看着她的模样,温柔笑笑:“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奕舒在沙发前停下,拉来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沓试卷,递到秦柔面前,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这次模拟考,我考了班里第三十名,比上次,前进了十名。” 秦柔垂眸一页一页翻看着奕舒的试卷:“厉害啊我们舒舒。” 奕明诚也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来:“我看看。” 他刚接过试卷,门外就传来门铃声。 “你们看,我去开门。” 奕舒几乎是蹦跶着过去的。 打开门,门口,却站了两个人,穿着深蓝色制服,手里拿着工作牌:“警察,请问这里是奕明诚家里吗?” 唇角的笑意僵住,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好半天,奕舒才张了张嘴:“你们,弄错了吧?” “奕明诚奕先生,是这个名字,没错。” 奕舒还要说什么,那边,奕明诚和秦柔走过来:“怎么了?” 半阖的门再也遮挡不住那两身显眼的蓝色制服。 奕明诚和秦柔愣在那里,但又很快回神。 比起奕舒的慌乱,两人像是早已料到什么,慌乱中带着一丝一股平稳。 “舒舒,去里面。” 奕明诚说了一句,就示意秦柔把奕舒带回去。 秦柔想把奕舒往楼上带,奕舒却固执的站在奕明诚后面,不肯上去。 奕明诚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到底什么都没说,上前,带上门,将自己和两个警察掩在门外。 “请问什么事?” “有人举报你涉嫌违法,现在麻烦你配合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终究还是,来了。 奕明诚没多说什么,只淡淡点头:“好,能让我回去跟我妻子跟女儿道个别吗?” “可以。” 奕明诚折回身。 客厅里,秦柔和奕舒早已红了眼睛。 明明那件事后,心里对奕明诚,是有怨气的。 可到了这一刻,奕舒发现,爱远远要比怨多。 不管奕明诚做过什么,可在她身上,从小到大,从没半点不是。 于她而言,他一直都是一个好父亲。 而现在,有警察找上门来。 尽管奕舒什么也不懂,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走上前去,拉住奕明诚的手:“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们,弄错了对不对?” “对不起。”奕明诚俯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对不起舒舒,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可能,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了。” “去哪里?” “一段时间,又是多久?” 奕舒紧紧抓着奕明诚的手,眼泪掉下来:“爸爸,你说清楚。” “舒舒,别哭,你听爸爸说。”奕明诚帮她擦掉眼泪:“爸爸犯了一点错,必须要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以后,你就跟着妈妈好好过日子。” “要好好学习,好好长大。” “爸爸等着,有天再见到我的舒舒,长大成人的舒舒。” “快点——”说着,一道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没时间了。 奕明诚最后仔仔细细的看了遍奕舒:“舒舒乖。” 随即,看向秦柔。 “阿柔,这些年,很抱歉,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以后,也怕是再照顾不了你跟舒舒。” “不过你别怕,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以后,舒舒,就交给你了。”奕明诚顿了下,声音哽咽:“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 说着,他上前抱了下秦柔,又抱了下奕舒:“我走了。” “你们,好好的。” 说完,转头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奕舒总觉得,走出这扇门,这辈子,她就再也见不到奕明诚了。 她疯了一样,在奕明诚打开门时,扑上去,从后面抱住了奕明诚:“爸爸,你别走,别扔下我跟妈妈……” 可任由她泪如雨下,也没能留下奕明诚。 法律面前,容不得半点人情。 她被秦柔拉开,深深抱进怀里,压在了门口。 眼睁睁的,看着奕明诚渐行渐远,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夜色。 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世界,自此,彻底坍塌。 - 奕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晚,天亮时才睡去。 秦柔以病假为由帮她跟学校里请了假。 其实,也没必要请这个假了,反正,她们马上就要离开。 学校,江侵对此毫不知情。 等周一没再教室里看到奕舒,才察觉不对,去问了杨潇。 杨潇只说奕舒病了。 下了课,江侵就给奕舒发了信息。 毫无回应。 江侵等到晚上下课,思虑再三,索性给奕舒打了电话。 依旧是,毫无回应。 一个晚自习上的不安至极。 下了晚自习,江侵头一次没有在教室逗留,连打电话的心思都没有了,下课铃一响,把包往肩上一甩,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一路霓虹倒退,等江侵低喘着站在奕舒家门前的时候,才透过窗户发现,奕舒家灯都没亮。 一眼看进去,漆黑一片。 隔着窗户都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沉寂。 轻轻蹙了下眉,江侵才抬手按下门铃。 三声过后,里面却依旧安静的可怕。 往常门铃声过后,里面总能隐约传来脚步声。 可这次,江侵连着按了三回,都没有任何声音。 是,出去了吗? 无从知晓,连同再度拨过去的号码都没有丝毫回应。 江侵在有些冷的夜风里等了十几分钟,没有任何办法的,回家。 奕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好几年前。 似乎是她的12岁生日。 她穿了漂亮的小裙子,桌上是丰盛的菜肴,奶奶,奕明诚,秦柔,都围在桌面看着她。 摇曳的烛火中,生日快乐的歌声轻轻响起在房间。 温暖。 幸福。 可一眨眼,桌前的人一个一个的消失。 奶奶躺在病床上抓着她的手,说不能再陪她长大。 奕明诚和秦柔在客厅歇斯底里的争吵。 而最后一幕,晃动的光影中,奕明诚被铐起来,消失在了门口。 …… “爸爸,别走,爸爸……”压抑的哭声响起在房间,像是快要喘不上气。 手臂无力的在空气中抓握,却只抓到一团又一团虚无的空气。 奕舒猛的睁开眼,冷汗布满了额角,打湿了脸颊的碎发。 眼神没有焦距的闪了下,手指在空气中蜷缩。 几秒,她看着眼前漆黑朦胧的房间,才意识到,原来,是个梦。 可如果,真的只是个梦。 就好了。 “舒舒,怎么了,没事吧?”门外,秦柔焦急的走进来,弯腰伸手贴上她脸颊。 奕舒飞快的用手蹭了一下眼角的泪,才别开脸,压下声音里的哽咽:“没,事。” 秦柔替她把不知是被泪打湿还是被汗打湿的碎发挽到耳后,红了眼睛。 好半天,安静的房间才再次响起奕舒嘶哑的声音:“妈妈,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周二晚上了。” 睡了这么久吗? 奕舒茫然的眨眨眼睛,要翻身坐起来,却不小心把随意扔在床上的手机掀到了地面。 她弯腰去捡,楼下,隐约传来门铃声。 第66章 青梅 手机里的未接来电有几十通,除却来自于夏凝他们的两通,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江侵。 奕舒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男朋友三字看了很久,才动了下手指,准备给江侵回电。 电话还没拨出去,门外,秦柔走进来:“舒舒,跟妈妈来。” 秦柔表情凝重,不知是有什么事。 奕舒顿了下,收起手机,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间。 下了楼,才看到一张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面孔。 穿着西装,带着眼镜,在沙发旁站着。 奕舒盯着看了有半分钟,才想起来,这是奕明诚的助理。 奕明诚从来不会把工作的事情带到家里,所以奕舒见过他这位助理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个时候,他突然到访,是什么事? 刚想了个开头,男人就开了口:“奕太太,奕小姐,今晚我过来,是受奕总所托,来安排二位出国的事情。” 受奕总所托。 安排出国的事情。 所以,奕明诚早就猜到会有今天…… 并且早已为她和秦柔想好了退路…… 信息量太大,奕舒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好半天,她才抬眸看向秦柔:“出国?” “你爸爸他……”秦柔顿了下,微微弯腰,盯住奕舒的眼睛,摸了摸她的脑袋:“舒舒,出国,是眼下好的解决办法。” 奕舒从来都是被养在温室不受一点风吹雨打的那个。 关于公司,关于奕明诚,从头到尾,她都一无所知。 至于为什么出国就成了最好的解决方法,她更是不懂。 可并没有给她消化的时间,男人很快再次开口:“国外那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就看奕太太和奕小姐什么时候走,我好提前订票。” “当然,最好今晚就走,避免夜长梦多。” 秦柔看向奕舒,像是在等她决定。 这大概就是秦柔喊她下来的原因。 可奕舒给不出决定。 此时,她整个大脑一片混乱,像是无数团毛线缠在一起。 茫然无措的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奕舒眼睫轻颤:“妈妈,我还没准备好。” 秦柔眼神心疼温柔的看着她,只再次轻轻揉了揉奕舒的头发:“妈妈知道。” 末了,秦柔抬眸看向男人,示意他先行离开。 男人很快道别,离开。 头顶冷白的灯光将安静的房间照的清清冷冷。 再不复从前的温馨热闹。 气氛压抑到让人窒息。 脑袋开始一阵一阵的发疼。 睡了那么久,却好像愈发疲倦。 奕舒呆呆的转过身:“妈妈,我想再睡会儿。” 秦柔压下心底的难受,轻轻吐出一口气:“好。” 奕舒回到房间,并没有开灯。 却也并没有睡着。 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男人说的出国。 如果真的要出国,那么,就意味着她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国家,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意味着她要离开这个待了近两年的齐城,齐城一中。 意味着她要离开那些陪伴了她无数时光的好友。 更意味着,她要离开,江侵。 奕舒没有办法想象,有一天她要离开江侵。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是更久。 只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心脏就像反复被人撕碎。 还未察觉,一行泪就猝不及防的顺着眼角流下。 滚烫的眼泪从下巴坠下流入脖颈时,一道光点亮了满室的黑暗。 愣了两秒,奕舒才意识到,是手机在震。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字迹。 是江侵。 就在十分钟前,她还想着回江侵电话。 可现在,她连江侵的电话都不敢接。 如果,她真的要离开,她和江侵,该怎么办? 奕舒扣过手机,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疯了一样流下来。 低低的呜咽声不知在房间回荡了有多久,手机早已不再震。 奕舒红肿着眼睛,从被子里爬出来,还是抖着手给江侵发了一条信息。 一天一夜没联系到她,他一定都快疯了。 - 房间里,江侵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机屏幕,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直至某一瞬间,手机震了一下,一条信息进来。 江侵点开。 是舒舒呀:我生病了,睡的有点久,没看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江侵看完信息,没有半点停留,绷着脸出了门。 按过门铃,这次,不再是毫无动静。 秦柔很快开了门,神情却好似有些疲惫。 江侵心头不安,视线透过房门往里钻:“阿姨,我听老师说奕舒生病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秦柔收敛情绪,几秒:“小江你等一下。” 房门被推开,奕舒抹了把泪。 秦柔走过来:“舒舒,小江过来了,在楼下,你要见他吗?” 江侵,在楼下? 两天没见,想念一瞬间袭来。 却在下一秒,一种未知的可能将奕舒心头所有的想念都淹没。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江侵。 静了几秒,奕舒咬着下唇,背对着秦柔,声音艰涩的一字一句道:“不了,妈妈,我有点累。” 秦柔盯着被子下那道显得格外清瘦的背影,什么都没说,只下楼,把话带给了江侵。 奕舒不肯见他。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江侵眼底暗光流转,不安被无限放大。 他抬眸盯住楼梯。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就这么冲上去,哪怕是看她一眼。 可秦柔抬手按了下眉心:“小江,抱歉,阿姨今天实在不便招待。” 这个时候,他如果执意再上去,未免显得过分反常。 奕舒说过,不希望被学校和家里知道。 也许,她真的只是生病。 江侵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再松开,最后,也只是微微颔首:“阿姨再见。” - 五分钟后,奕舒收到了一条信息。 J:好了第一时间跟我讲。 也是与此同时,秦柔再次推开门走了进来。 奕舒扣过手机。 秦柔在床边坐下,几秒,才无力的帮奕舒掖了掖被角:“舒舒,关于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妈妈很抱歉。”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根本怪不到秦柔头上。 她又何尝不累,不怕。 奕舒背对着秦柔,垂下眼睫看着落在床单的光斑:“妈妈,不是你的错。” 可如果不是她纵着奕明诚,一切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奕舒也不会失去父亲。 更不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跟着他们背井离乡。 说到底,她心里有愧。 愧疚到,甚至不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奕舒。 短暂的沉默。 奕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手指轻轻蹭过床单的几点光斑,开口,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妈妈,我们,一定要离开吗?” “嗯。” “离开,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不会再回来了。 那她和江侵…… 奕舒眼眶盛满眼泪,再“吧嗒”一声,掉在床面。 模糊的视线里,光斑跟着一起碎裂开来。 奕舒手猛的颤了一下,须臾,才深吸一口气:“那妈妈,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秦柔满含歉意的顿了下:“不过,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 秦柔离开,房间重归于安静。 奕舒在黑暗里盯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某个瞬间,忽然想起不久前,病房里隐约听到的那一句。 当时不明所以,现在,却好像懂了。 别恨你爸爸。 当时,奶奶就已经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吗? 可为什么,偏偏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在十七岁的年纪,猝不及防的承受了一件又一件的冲击,然后被迫长大…… - 极不安稳的一夜,醒来时眼角的泪都未干。 如果不是不忍秦柔更加心力交瘁,奕舒都不会强撑着下来吃饭。 味同嚼蜡的一顿饭,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去。 要上楼时,门口却传来门铃声。 秦柔还在厨房忙碌,奕舒开门。 门后,快递小哥拿着一个纸箱:“麻烦签收一下。” 奕舒没买东西,也许是秦柔买的。 因为上面的信息确实无误。 奕舒签了字,把纸箱抱回去。 习惯性的拆开,却在拆开看清里面东西的一瞬间,腿一软,酿跄了一下,面如土色的坐在地面。 尽管捂住了嘴,尖叫声还是从唇角溢出。 回荡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客厅。 秦柔从厨房小跑出来:“怎么了?” 却在看到纸箱里的东西时,脸色亦是一白。 那是一只鸽子,翅膀被拔掉,血肉模糊。 眼眶的位置只剩下空洞的黑。 鸽子旁边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是红色,上面写了恶有恶报四个字。 触目惊心。 按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秦柔才抖着手盖上纸箱,把东西拿着一路扔进了垃圾桶,不安的四下看了看,跑回房间,关上门。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愣是惊出一身冷汗。 擦了一把汗,才回过味来。 她走过去,把奕舒扶到沙发上,轻抚她后背。 奕舒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血腥,半晌回不过神来,阳光下,身子抖的厉害。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奕明诚助理的那句夜长梦多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秦柔那句时间并不多是什么意思。 一切,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 须臾,她才紧紧抓住秦柔的手,眼中含着惶恐不安的泪:“妈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7章 青梅 那是几年前。 奕氏的发展正值上升期。 奕明诚买了一块以后大有前景的地皮,准备建一个度假村。 度假村没建好,工程施工到一半,因为安全措施的问题,出了事,当场死了近七八人。 有四五人的家属收了奕氏的钱,同意私了,有两家,却死活不同意,势要把奕明诚告上法庭。 因为公司安全措施的原因出了问题,奕明诚是要担责的。 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奕明诚岂肯让这种事发生。 花了很大一笔钱压下了这桩事。 至此,噩梦开始了。 自己最亲的家人出了事,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那两家人是不能把奕明诚怎么样,却也找了人天天去公司闹,甚至闹到了家里。 手段一次比一次可怕。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奕明诚被缠怕了,两年后,举家从南城悄无声息的消失,搬到了齐城。 这才,得以有了片刻的喘息。 可来齐城后,新建的公司发展却并不顺利。 再加上发生的一桩桩意外,不复年轻的奕明诚,觉得焦头烂额。 疏忽之下,造成了公司的资金链断裂。 没有办法,只能非法集资,才有了之前被带走那一幕。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奕氏的敌手,这次是势必要让奕明诚再也翻不了身,连带还翻出了之前那桩案子,并且找到了受害者家属。 奕明诚是被带走了。 可在那两家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眼里,这远远不够。 他们家破人亡,奕家,也绝对别想好过。 这样的恐吓,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才是她和秦柔必然要出国的原因。 也是她们必须尽快出国的原因。 当然,她们不是不能选择留下来。 之前的桩桩件件,奕明诚将她们摘的干干净净。 那两家人的寻仇,是违法的,她们大可报警。 只是,这样一来,奕明诚极力压下的事情,就会曝出来,就算是留下来,以后要过的,也必定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日子。 以及,不知何时会被再度寻仇的日子。 因此,秦柔说,出国,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奕舒不是不懂。 她只是,有些,舍不得。 十七岁的年纪,她才第一次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总觉得,不想分开。 哪怕是就这么和他在同一天空之下,再多待一天。 - 多待一天的结果,就是第二天的清晨,隔着窗户,家里的客厅,被扔进一只猫。 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猫。 那只猫,有着和软软一样的外表,一样的花色。 同样附了一张纸条——猜猜,下次会是什么惊喜? 这样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奕舒捂住嘴巴,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天,她把自己关进房间整整一天。 从清晨到暮色沉沉。 天边最后一道霞光敛入地平线,窗外远处有灯火渐次亮起,奕舒眨了眨红肿的眼睛。 不管她有多不舍。 好像。 她和江侵,也只能走到这了。 如果她再继续留下去,不仅仅是她和秦柔,也许就连江侵,都会受到伤害。 谁都不知道,疯掉的人,会做出什么。 - 奕舒洗了个澡,将自己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最后又拿冰块给自己的眼睛消了肿。 等看起来终于像是一个正常的状态,她跟秦柔说了一声,出了门。 出去的同时,给了江侵一通电话。 等奕舒到小区门口时,江侵已经到了。 呼吸还未完全平稳。 眉骨那条淡淡的疤痕上,隐约有浅浅的薄汗。 奕舒看着他,在袖口里把指甲嵌入掌心,掐的痛到没有知觉,才忍住了眼泪。 和扑进江侵怀里的冲动。 可江侵依旧走过来,扣住她的脑袋,一言不发的,将她紧紧按进了怀里:“这几天,我很想你。” 他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第二次说想她。 他温暖怀抱将她整个圈起来,熟悉的气息包围了她。 低低的嗓音,也带着一股缱绻。 这样的温柔。 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奕舒脸贴在江侵心口的位置,静静的看着远处的灯火。 明明,掌心都掐出了血,视线里的灯火,却还是模糊成了一团。 不知抱了多久,江侵才稍稍后撤,垂下眼细细看她:“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奕舒在抬起头的瞬间把眼泪蹭在江侵衣服,收敛了所有的情绪,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生病了,现在,全好了。” 江侵似是不信,依旧静静看着她。 奕舒没有跟他对视,亦没有说话。 半晌,在江侵手伸过来,想要抬起她脸时,避开,盯住他:“江侵,我有话跟你。” 她的反常,江侵感觉到了。 他手顿了下,僵在半空,几秒,又垂下去。 对上奕舒稍显冷淡的目光:“什么?”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奕舒终于开口:“我们,分手吧。” 微凉的夜风里,江侵眼底眸光倏然沉下去。 须臾后,面上一片紧绷,再不复来时的惊喜。 他唇线绷成一条:“原因,是什么?” “我要,出国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江侵盯着奕舒,试图从那张显得格外冷淡的脸上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是不是,你家里出事了?” 奕舒心里震了一下,却还是,忍住了。 尽管有那个一个瞬间,她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江侵,然后,就这么不管不顾的留下来。 可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奕舒了。 “不是。”片刻,她开口,声音淡淡:“是我爸妈最近才决定的,也许他们早就决定了,只是一直没跟我说,我想了想,决定,听他们的。” “你之前说,要和我念同一所大学。” “你也说了,是之前。” “奕舒。”江侵声音笃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看错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奕舒藏下声音里的颤抖:“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到以后,想到你的家庭,我还是,没有勇气。” “我甚至,不敢把跟你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爸妈。” “江侵。”奕舒垂下眼睫,遮了所有的情绪:“你想过没有,其实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喜欢你。” 江侵的软肋是什么,江侵最怕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以至于这一刀扎下去的时候,奕舒听到自己心口碎裂的同时,看到了江侵发白的脸色。 他眸光剧烈震动,却又在最后陷入沉沉黑暗,箍住奕舒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看向奕舒:“奕舒,你看着我,我要听你亲口说。”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残忍的事。 就像是被挂在火上,眼睁睁的看着火苗一寸一寸吞噬肌肤。 又像是被凌迟,一刀一刀刮下来的痛楚,清晰无比。 可是,你可以的,奕舒。 在安静的夜里,奕舒终于缓缓抬起头,眼神不带一丝情绪:“江侵,我没那么,喜欢你。”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5 像杀死了他。 也杀死了自己。 江侵的手收紧,却又无力的垂下去。 “我说完了,我要回去了。”奕舒转过身:“希望你以后,别再来,纠缠我。” 走出两步,却又被人紧紧抱住。 江侵从后背将她圈起来,眼底全是压抑的偏执和痛楚,甚至熬红了眼眶:“奕舒,你别走,我可以努力。” 他是那么自卑,却又,那么骄傲的人。 此刻,却抛下所有骄傲的,挽留她。 差一点,奕舒就要丢盔弃甲。 片刻,才重新抚平情绪:“江侵,放弃吧,你做不到的,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箍着她的手纹丝不动。 奕舒仰头,让眼泪倒流,语气愈发的凉:“你看看你自己,再想想你爸爸,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 “其实,我跟你在一起,有可怜你的原因在里面,当时,只是没忍心告诉你。” “之前,我都是骗你的,去同一个城市,考同一所大学,和你一起照顾你爸爸,都是,骗你的。” “我认真想过了,我害怕了,我做不到。” “所以,放我走吧。” 所以,放我走吧。 她说,放我走吧。 江侵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眼底深处最后一点光,灭了。 连同他的骄傲,一同被人踩进土里。 扣在腰间的手终于松了。 奕舒扯开,往前走去,没有回头。 这次,江侵没有追上来。 她迎着夜风,终于,泪如雨下。 她十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可终究,没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第68章 青梅 奕舒垂头回到家,只跟秦柔说了一句“可以订票了”,就上了楼,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秦柔站在门外,听到里面闷闷的哭声。 足足持续了有两个小时,奕舒才出来,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收拾东西。 秦柔看着她的状态,蹲下身去:“舒舒,你没事吧。” “没事。”奕舒极力的朝秦柔挤出个笑。 却笑的比哭还难看。 秦柔的心被拉扯的生疼。 她的舒舒,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 其实没有很多东西要带。 奕明诚办事一向周全,所有用得到的,那边应该都已经准备好。 所以收拾起来很快。 奕明诚的助理办事效率也很高。 临近十二点,一辆商务车停在了公寓楼前。 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奕舒坐进车里。 临行前,她偏头回望。 两年的时间,算不上很久,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只是,这个地方,有太多她和江侵的回忆。 他们曾在楼上的书桌前一起学习。 他们曾在这栋楼前相拥亲吻。 他们也曾,并肩无数回的走过这条路。 可也许,她再也没机会回到这里了。 车子驶出去,路边的风景映着灯光一路倒退,凌晨的夜里,静谧安然。 驶出大门的时候,恰好途径江侵所住的那条小巷。 奕舒不由自主的想,这个时候的江侵在做什么。 是在厨房忙碌。 是在卧室写作业。 还是在和父亲争吵。 又或是一言不发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可不管是什么,她都希望,他不会难过太久,可以如同从前她不在时那样,一步一步走下去。 她祝他,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 车子很快离开熟悉的地方,一路驶向机场。 距离登机的时间没剩下多久。 奕舒疲惫又麻木的跟在秦柔身后往里走。 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奕舒。” 是很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让奕舒在一瞬间清醒,鼻尖发酸。 她侧目,江侵站在入口不远处,还穿着几个小时前的衣服,不知等了有多久。 耳朵都冻的有些发红。 原来,他没有在家里。 而是,在这里。 秦柔也注意到了江侵,看了两人一眼,从奕舒手里接过行李箱:“去吧,去跟同学,道个别。” 奕舒顿了几秒,眼看着江侵走过来,低下头:“你还来,干什么?” “一定要,走吗?”江侵声音低哑,盯着奕舒看了好几秒,还是没忍住,将她抱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舒舒,别走好不好?” 就算她把所有不堪的话都说了一遍。 哪怕心碎到拼都拼不起来。 到最后,却还是没出息的舍不得放她走。 低低的声音落在耳廓,隐约可以听到祈求的意味。 他在求她留下来,一而再,再而三。 但凡她有一点办法,都不会做出这个选择。 可偏偏…… 人生中大概不会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人觉得无力。 无力到让人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奕舒用力扯了江侵衣领,眼眶通红,声音哑到极致:“江侵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我想你留下,哪怕是不留下,别……”江侵声音哑了下:“分手,行吗?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懂不懂?” …… 拉扯间,大厅里隐约传来提醒登机的声音。 很快,秦柔和助理都过来,站在那里等着奕舒。 没有时间了。 奕舒咬着下唇,拉开两人的距离:“别等我,忘了我吧,算我,求你了。” 江侵怔住。 奕舒没再说话,只转过身,一路小跑到秦柔身前,跟着两人往里走。 走出两步,却又忍不住回看。 那道身影还站在那里。 汹涌的人群中,孑然一身,落寞的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奕舒抿唇,真的再见了。 再见了,十七岁。 再见了,齐城。 再见了,她的,少年。 - 飞机转眼飞上九万米高空,窗外只余下无边的黑。 奕舒脑袋靠在机舱,出神的望着外面。 有的分别会有重逢的那天,可她不知道,她和江侵,还有没有重逢的那天。 真希望,有生之年,还有那么一天。 - 机场。 等江侵回神时,眼前只剩下纷乱的人群。 几分钟前还抱在怀里的人,早已彻底消失。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心口蓦地传来一股刺痛。 直击灵魂的痛,又凶又猛。 好像,心脏真的碎掉。 他酿跄了一下,单膝跪在地面,伸手压在心口,嘴里溢出两声低喘。 入口处,微凉的夜风哗啦啦的灌进来。 不过五月份,吹的人浑身都发了凉。 像是凉进了骨头里。 江侵缓缓抬眸,恍惚的,像是做了一场梦。 - 江侵跟杨潇请了两天的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第三天,才去的学校。 清早,他坐在座位,翻开书,平静的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仿佛身边的位置原本就没来过人,从一开始,就是空的。 只是,夏凝和贺章昏昏欲睡的坐在座位时,还是被周边莫名的冷激的打了个寒颤。 对视一眼,看了看前面依旧空着的座位,夏凝用手肘拱了贺章一下,朝他眨了眨眼。 贺章看了看前面那道透着寒气的背影,缩了缩脖子,把头摇的跟磕了/药似得。 夏凝皱眉。 贺章安静两秒,认命的深吸两口气,探出个脑袋,低低喊了声:“江哥。” 江侵没说话,只用余光看着他。 那疏冷的模样,像是一瞬间将人拉回初见那会儿。 贺章怔了怔,在江侵微微蹙眉时,才蹭了下鼻尖:“问你件事,就小……就奕舒,到底,怎么一回事?” 江侵没有回答。 连抓着书的姿势都没有动一下。 只有眼神沉得像墨,看不到底。 气氛霎时安静下来。 安静到近乎窒息。 就在贺章即将因为缺氧当场去世之际,江侵终于开了口:“她出国了。” 他半阖着眼,长却并不翘的眼睫遮住眼睛,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情绪。 只能听到一片清冷的嗓音。 奕明诚封锁了关于这事的所有消息,齐城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报道。 所以根本无人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 包括夏凝和贺章在内。 以至于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两人齐齐愣在那里。 原来以为,真的只是病了。 不曾想,却一声不吭的出了国。 愣了好半天,夏凝才不敢置信的出声:“为什么啊?” 奕舒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 江侵抿唇:“不知道,她说,是家里的安排。” 家里的安排……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和贺章,高三毕业,大概也会被家里送去出国,或者是读一个国内不错的大学。 只是,就这么不告而别,还是…… 夏凝忍不住皱眉:“那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空气里,隐约有熟悉的声音飘进来。 飘渺的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可不过,也只是几天前的一句话。 她说,不会再回来了。 心口倏然被扯了一下。 半晌,江侵手指才动了一下:“不知道。” 或许,就像是她说的,她只是,又在骗他。 又或许,这一切,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 夏凝半天都没再开口,回不过神。 直至杨潇走进教室,教室里陆陆续续响起背书的声音,她才回过味来。 表情却依旧带着不敢置信。 几秒,她在杨潇眼皮子下悄悄摸出教室,给奕舒打电话。 这几天的电话和微信都是石沉大海的状态。 不知道这次…… 几秒后,夏凝整个人发懵的站在楼道某个角落,盯着手机,开始怀疑人生。 这次,电话那端的提示音,干脆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停机? 有可能是她打错了。 夏凝不信邪的再次打过去,打过去之前还再□□复确认了电话号码的正确性。 不过,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奕舒,真的,不告而别了。 夏凝攥着手机站在那里,神情一片恍惚。 觉得有些寒心。 却又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一切应当,另有隐情。 可究竟是什么,无从得知。 - 她尚且如此难受,她不敢想象,江侵会有多难受。 她见过江侵跟奕舒在一起的模样。 那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才有的模样。 所以,奕舒跟江侵说了什么? 他们,分手了吗? 夏凝趴在桌上,看着那道甚至比初见还要冷一些的背影,头一次真真切切的觉得,江侵有点可怜。 - 奕舒不在后,原先的四人行也变成了三人行。 江侵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也就夏凝和贺章偶尔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 不过,这么拼命的一个人,每天的晚自习后,却成了最早离开的那个。 第69章 青梅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江侵把肩上的人扔进床里,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绳子,又把人的手栓在了床架上。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门,背着书包离开。 走过一段极为熟悉的路,停在一栋极为熟悉的楼前。 楼门是关着的,里面没有开灯。 可江侵总觉得,某个瞬间,当他再度停在楼前,里面灯是亮着的,会有个纯白甜美的小姑娘从里面探出身来,笑着对他说一句“你来了”。 盯着那扇熟悉的门看了几秒,江侵走至门前,靠着门侧坐下,然后拿出书。 或看书,或醒着,直至天边翻出鱼肚白。 他收起书,看一眼紧闭的门,拎着书包离开。 -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有半个月。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江侵习惯性的来到楼前。 这次,灯是亮着的。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顿住了脚步,好些天没有任何波澜的沉寂的心,在此刻急促的跳动起来。 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进他眼底,连带着眸光都好像发了亮。 江侵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觉。 欣喜,忐忑,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他无法分辨。 甚至走上前按下门铃的时候,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所有的情绪,却又在看到门后的人的刹那,跌进了谷底。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四十岁的样子。 手撑在门板,有些疑惑看着他:“你好,请问你找谁?” 这间公寓,有新的住户搬进来了。 不是他认识的熟悉面孔。 可江侵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他安静几秒,倔强的绷着唇线:“请问,这里有一个叫奕舒的人吗?” “或者,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奕舒的人。” “没有,不认识。”男人看了眼他的脸色,顿了下,又补充道:“小伙子,你找错地方了吧。” 没有奕舒。 也不是,跟她相关的人。 这里确确实实,搬来了新的住户。 要不了多久,这间屋子里属于原先住户留下的痕迹会彻彻底底被抹掉。 连那些所剩无几的回忆,都不能留存。 可他没有能力去阻止。 江侵站在那里,手脚无法动弹。 过了几秒,男人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你还有别的事吗?” 江侵猛然回神:“没了。” “哦。” 那扇门在眼前缓缓合上,连同里面的光,一起被隔绝在门内。 江侵站在无边的夜色,等夜风掠过脑袋,刺的脑仁钝痛,才像是终于从一场梦里清醒过来。 这一刻,他才轻轻楚楚的意识到。 那个他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的人。 那个让他付出了一切的人。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不管是幸福或者不幸。 都没有她了。 - 那天,江侵第一次抽烟。 就坐在从前他们相拥过的长椅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从开始会被呛到,到最后,麻木到没有知觉。 天亮的时候,一缕白烟从指尖直直上升。 江侵站起身来,掐灭了烟,从长椅离开。 那天之后,他再没踏足过这里。 像是真正的疯了。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里,成为了整个学校来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 最后两次的联考,也稳稳的拿到了第一的名次。 最牛批的大佬都这么不要命的学习,搞的全班上下人心惶惶,那些稍微想松懈的,都没再敢松懈,一头扎进了题海中。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一天的减下去,从两位数变成个位数,再变成零。 高考,来了。 高考前两天,学校终于做了回人,给他们放了两天假。 两天后,高考拉开了序幕。 江侵坐着校车,在学校老师的带领下,准时抵达考场。 哨声一响,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江侵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清晨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明媚耀眼。 江侵垂眸看着桌面的光斑,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好像也是这么一个场景。 旁边的小姑娘仰头坚定的看着他,说:“我要和你考同一所大学”。 好像也没过多久。 这个场景,竟有些模糊了。 江侵甚至怀疑,当时,是不是他听岔了。 “哗啦——”一张试卷落在桌面,打破了思绪。 江侵垂眸看了看试卷,轻轻眯了下眼,敛下所有的思绪,答题。 - 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 有条不紊的,把答案一步一步写在答题卡。 没有慌乱。 没有不安。 从一场考试出来,再步入下一场考试。 为期两天的考试,就这么结束了。 江侵走出考场,外面全是等候的家长,熙熙攘攘。 旁边有考生扑进等候的父母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江侵扫一眼,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 却在走出几步后,被人截了路。 紧接着,一个话筒怼到了他脸上。 等着挑人采访的记者看着眼前一张帅脸乐开了花。 真不是他没见过世面,是今年的考生……怎么说,大概是今年的题太过禽/兽,十个出来的考生里有九个都顶着一张哭/丧脸,实在是惨不忍睹。 他瞄了好半天,才挑着这么一张帅的。 虽然冷是冷了点,但好歹,不是一副随时就要撒手人寰的表情。 记者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学,你好呀。” 面对镜头,江侵不为所动。 只是出于礼貌没有径直走掉。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记者:“……” 算了算了,看在这张脸的面子上,忍了。 也没在意江侵的态度。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把话筒怼到江侵脸上:“关于刚刚结束的高考,不知道这位同学有什么感想,跟我们说说吧。” 本以为这么一张冷淡严肃的脸,只会以寥寥数语结束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一些书面语言。 但都没有。 眼前的学生盯着远处想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年轻的时候要更努力一些,才能留住那个你所想要的,才能配得上那个,你所喜欢的。” 记者:一脸懵逼jpg. 不过江侵并没有理会记者的目瞪口呆,吐露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后,就及时回神:“还有别的话要问吗?” 他们是正经报道。 上面的要求是采访要体现出莘莘学子的艰苦求学以及不屈不挠的青春向上。 这种听起来好像提倡莘莘学子早恋的话…… “没了没了。”几秒之后,记者摆了摆手,目送江侵离开。 不过不久之后,这则采访,还是混在了一众报道里,被播了出来。 怎么说,话糙理不糙吧。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激励。 因为爱情学习,听起来还挺让人有干劲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记者当天采访的这位考生,成绩出来后,成了齐城今年的理科状元。 他们也就是,蹭个热度罢辽。 - 成绩出来,报了志愿后。 班长组织了毕业聚会。 地点是荟萃楼。 各个学校的毕业聚会基本都在这办。 当天,除了他们班还有另外两个班。 班长索性包了这层的一角,同其他班隔开。 共摆了六桌,加上老师也就差不多满人了。 全班同学都来了,无一人缺席。 这次,除了菜以外,再也没有人拦着他们点酒。 这样的聚会,是人生的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台上在放歌,席间菜和酒都陆陆续续的上来,嘈杂中,众人来回走动,先是三五成群的敬了杨潇酒,后来夏凝贺章敬了江侵这个省理科状元,其他人也大着胆子过来,跟江侵碰杯,蹭他喜气。 夏凝贺章本以为江侵不会喝。 可江侵照单全收。 一杯接着一杯,像是想刻意将自己灌醉似得。 两人品了一品,也就明白了。 今天这场散伙饭,所有人都来了。 可唯独缺了奕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连江侵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两人刚开始还劝着来,后来自己也喝多了,就忘了。 一开始厅里气氛还是不错的,打闹的打闹,起哄的起哄,一片祥和吵闹。 到后面就不行了,喝多了后,这群少年少女到底是藏不住事。 开始有人抱头痛哭。 为青春哭。 为爱情哭。 为即将而来的分别哭。 等临近十二点,散场的时候,满场的醉鬼,满场的嚎声,一个个哭的跟林黛玉似得。 江侵全程就坐在角落里,一杯一杯慢吞吞的喝着酒。 不知道喝了有多少杯。 只记得最后,眼前只余下光怪陆离的白光,和满目晃动的光斑人影。 倒下去那一瞬,他突然有些明白了江临川。 原来,只有喝的烂醉的时候,有些人,才能心底消失片刻。 才能,偷的片刻的喘息。 第70章 青梅 大洋彼岸。 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 奕舒和秦柔在桌前吃早餐,时隔一月,终于收到了一则来自于国内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 奕明诚的判决结果出来了,是无期。 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奕舒拿着叉子的手一僵,片刻之后,才有密密麻麻的痛意从有些麻木的心口传来。 她恍惚的盯着眼前的餐盘,再抬眸时,眼眶发红。 她看向秦柔。 秦柔只是怔了几秒,面上就不再有诧异之色。 也许,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奕舒张了张嘴,好半天,才低低吐出一句话:“妈妈,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 无期。 他一辈子都要待在那一方天地。 秦柔静了几秒,点头:“嗯。” “哦。” 奕舒应了声,手在餐桌僵了须臾,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沉默着,把叉子上的蔬菜塞进嘴里。 只是垂下头的瞬间,眼泪砸进了面前的粥里。 难过的,悄无声息。 - 本来以为,那已经是最坏的结果。 两个月后的某个傍晚,奕舒放学回家,却发现,厨房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在忙碌。 甚至餐桌上,都空空如也。 最难受的时候,秦柔也没疏忽到如此地步。 又或是,今天在加班? 可如果是这样,秦柔该提前给她发信息。 疑惑着,奕舒背着书包上了楼。 途径秦柔卧室,却隐约看到,隔着一层门板,里面有昏暗的光线泄出几缕。 “妈妈?”奕舒推开房门,走进去。 房间没开灯。 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 秦柔就坐在床头昏暗的灯光中,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听到动静,才缓缓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隔着昏暗朦胧的光,奕舒看到了她苍白疲倦的脸,和发红的眼睛。 奕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柔。 哪怕是之前她跟奕明诚吵架那次。 都没有眼前的这个,憔悴。 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 不复往日的干练,微微弓着的背,竟也透出几分软弱。 奕舒愣了一下,才走过去:“妈妈,怎么了?” 垂眸的瞬间,却看到秦柔的手中抱了个东西。 那是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几年前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合影中,奕明诚意气风发。 心头有什么飞快闪过,却又无法捉摸。 只莫名生出一股惶恐。 奕舒静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干巴巴的,透着一股紧张:“妈妈,你说话。” 秦柔看着她,眼神明明灭灭,几个来回后,她眼中有泪光闪现:“舒舒,你爸爸他……” 那股惶恐就如同眼前的昏暗,忽然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包围了奕舒。 她眨了眨眼睛,想要说话,才发现,说不出来。 下一秒,秦柔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哽咽:“他在狱中,自杀了。” 一个出生在普通家庭的男人,在二十岁的时候娶到了班里最漂亮最能干的女生。 然后他们一起奋斗,在那样一个年代,白手起家。 三十岁的年纪,婚姻美满,家庭幸福,事业有成。 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最后,这种种的一切,却又被自己亲手葬送。 当年有多骄傲,后来,就有多不堪。 尤其是,漫长的余生,只能圈在那一方天地。 有一个瞬间,奕舒是理解奕明诚的。 可当撕心裂肺的痛意涌上来时,她到底,还是恨他了。 恨他这些年如此疼爱自己。 恨他这个时候却又如此懦弱。 恨他,连个念想,都不肯留下。 昏暗的房间里,在漫长的安静后,响起了低低的啜泣声。 以后,她没有爸爸了。 - 九月份的时候,江侵准时去Q大报道。 报道第一天,就屠了Q大贴吧首页。 隔天,就有女生过来要他微信。 于是,隔天的贴吧首页再次被江侵屠版。 不过屠版内容不再是江侵的神仙颜值和理科状元的身份,而是变成了江侵国外的神秘女友。 虽然不知其人,但那些还没来得及蹦跶的芳心,在开学初,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江侵又开始了同高中一样,三点一线的,清清冷冷的生活。 - 大二的时候,江侵参加了一场全省大学生计算机大赛,拿到了第一的名次,有幸得到了主办方飞衡电子老总的青睐。 大三的时候,又参加了一场全国计算机大赛,拿到了第八的名次,以足够年轻的面庞在一众老手中脱颖而出。 比赛结束,多家公司投来了橄榄枝,其中,包括飞衡电子。 那位老总甚至亲自来了学校一趟,邀请江侵共进晚餐。 江侵尚未在工作和读研之间有所抉择,没有明确表态。 - 大学四年,如水匆匆。 仿佛只是一眨眼,已经是毕业前夕。 恰逢姜婉忌日。 江侵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宿舍里把毕业论文的最终稿敲定,穿了外套,出门。 照常是顺路买了一束百合,然后去往南山。 墓碑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永远定格在了离开的那一年。 江侵在墓前坐下,盯着墓碑,却莫名出了神。 他想起几年前,有一次来墓地,他曾同姜婉说过,以后想带一个人,来给她看看。 可转眼,那人走了。 竟已经有整整四年。 风轻轻掠过面颊,夹杂着花香,江侵微微怔了一下。 又想偏了。 有些事,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明明只是些陈年旧事,却像是刻进了脑海。 偶尔记起来,连细枝末节都清清楚楚。 说起来也好笑。 几年过去,再想起来,却依旧心口发痛。 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摇摇头,把那些零碎的小事都赶出脑海,同姜婉说起自己的近况。 寥寥数语,说完后竟再没有别的。 江侵索性不再开口,陪着姜婉一直坐到太阳落山,然后起身,拍了拍衣角,离开。 走出几步,他又回头:“抱歉,那个人,可能不能带来给你看了。” “一直没说,她离开,有几年了。”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 江侵回到家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没有任何意外的,隔着几米的距离,他就看到了瘫在台阶上的江临川。 不知去哪里滚了一圈,衣服上酒渍混着泥泞,分不清哪样更脏。 江侵只轻轻皱了下眉,就没什么表情的把人拎了回去。 做好晚饭,随意给江临川塞了几口饭,换了身衣服,江侵从房间里拿出行李箱来,收拾东西。 他前些日子接了个活,赚了一笔钱,数目不小。 钱到账后,他去看了几套房子,最后挑中了一套看起来还不错的,当场就签了合同。 再有两三天,就可以交房了。 是精装房,到时候能直接搬过去,所以这几天他一直都在陆陆续续的收拾东西。 这事他也跟江临川说了。 不过听到这话时江临川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江侵手上的动作不紧不慢,一样一样挑拣着。 正将一个相框拿起来,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江临川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开门抬脚就朝他踹了过来。 这几年他变得愈发的糊涂,有时候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脾气也愈发的暴躁古怪,动手的频率逐渐增加。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6 但江侵没想到,他睡着了还能在爬起来。 以至于这一脚过来时,没能躲开,身子酿跄了一下,额角撞在了桌角。 向来没什么轻重,一股痛意过后,有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好在,没开口,只是划了一小道。 江侵很快抹了一把,回过神来,舔了下牙齿,朝江临川走过去。 正要像往常一样直接把人捆了塞房间里,江临川却猛烈挣扎起来。 这几年江侵又长高了些,身材也不像是少年时那样单薄,有了几分男人的模样。 而江临川却日渐衰老。 已经很久没有能,挣开过了。 但这次,他的力气却出奇的大。 某个瞬间,怕伤着他的江侵竟然被生生推开,然后按倒在地。 江临川穿着粗气按着他领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昏浊的眼里一片猩红,口齿不清的胡言乱语:“不搬家,我不走,谁都不许搬家,谁都不许碰这里的东西,不然我就杀了他……杀了他……不许……谁都不许……” 动作过分的大,江侵房间的东西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包括放在墙边的一个纸箱。 里面是他存了有五六年的东西。 被掀翻时,乱七八糟的滚了出来。 断掉的发圈,喝空的酸奶瓶,已经坏掉的手表,黑白格的围巾,甚至,还有一把绘了红色樱桃的雨伞…… 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七零八落的躺在沾了灰尘的水泥地。 那个瞬间,江侵偏头看着,心底轰然一声,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眩晕。 下一秒,江临川的拳头却落了下来。 “听到了没有?” “不许,都不许!” “她的东西,都不许!” “你也不许!” “说话!” 第71章 青梅 连着挨了三拳,侧脸传来火辣辣的痛意,江侵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他慢慢盯住江临川。 男人早已不复当年的儒雅,像个神经病一样,身形佝偻,眼眶通红,鬓角发白,边挥拳边神经质的咒骂着:“你休想……你这个扫把星,你已经克死了她,你还想怎样……” 骂的最后,却又有眼泪从猩红的眼眶的掉出来,滚烫浑浊:“谁都不许动这里,她会回来的……” “走了,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得等着……等着……” 杂乱无章。 不知所云。 像是疯疯癫癫的梦话。 显得懦弱,又无能至极。 江侵喘着气,微微偏头避开落下来的拳头,偏头的瞬间,却看到地面的东西。 人都走了整整四年。 那些东西却依旧被完好无存的保存着。 此时散在地面,像是被踩进污水中的花。 冷白的光被一个空瓶折射,刺进眼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侵神情恍惚了一下。 这个样子的他,似乎,和眼前发了疯的江临川,也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卑微至极。 一样的,没出息至极。 也许那个人早就忘了,不知过的有多快活。 只有他,还留在原地,抱着那些东西,不知在等什么。 那些散落在地面的东西,此时,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是啊。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放不下? 江侵自嘲的扯了下唇角,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怒气,在这样一个瞬间,倏然再也压不住,从四肢百骸涌上来,直击心头。 那些无从发泄的,像是找到了出口。 下一秒,他眼尾染上一抹红,攥住江临川落下的拳头,再将他反过来掀翻在地,一拳砸下去。 闷闷的一声,拳头砸在皮肉,伴随着痛意蔓延开来。 疯癫中,江临川愣了一下,有片刻的茫然。 江侵没跟他动过手。 这是第一次。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但他思考不了,长期酒精的麻痹,让他的脑袋早已生锈。 只是呆滞了几秒,他抡着拳头回敬了过去。 狭窄的房间,昏暗的光线,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 低喘声,闷哼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不知过了有多久,房间里安静下来,只余下耗尽力气的喘气声。 江侵半跪着,揪着江临川的衣领,将他按在泛黄的墙壁,死死盯住他,眼睛比窗外的夜色都沉:“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你清醒点。” 说完,他手抖了下,又重复了遍:“清醒点……” 窗外暮色四合。 房间死水搬沉寂。 江侵垂下眼睫,不知像是在说给江临川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 像是一场闹剧,收尾后没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只是,到最后,江侵也没搬成家。 在那之后,江临川也莫名安静下来,只是酗酒酗的越发的凶。 江侵无暇顾及他,毕业在即,手头的事情渐渐变的繁杂起来。 忙碌的两月后,大学四年,终于划上了尾声。 学校办了一场毕业典礼。 那是一个上午,阳光很好。 江侵穿着学士服,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演讲。 演讲至一半,几乎好些日子没响过的手机,忽然疯狂响动,一通接着一通。 台下是无数双眼睛,或钦慕或崇拜的看着他,身后是老师和领导欣慰的目光。 江侵嘴唇顿了一下,忽然有什么不太好的感觉,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就像是盛夏里,一滴冷汗自后颈流下,钻进衣领,滑至脊背。 就莫名的,有点冷。 来的毫无原因。 江侵愣了半晌,跟旁边的主持人道了声歉,还是接通了电话。 不得不说,人的第六感,是很奇妙的东西。 一分钟后,上午正好的阳光里,江侵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请问是江临川的家属吗?他出车祸了……” 也许是阳光太刺眼。 江侵攥着手机,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漫长的怔愣后,手机砸在地面,他才猛地回神,整个人疯了一样,扔下满礼堂的学生跟老师以及领导,在众人满头雾水的眼神里,跑出了学校。 - 极其慌乱的半个小时后,江侵走进病房。 床上的人浑身插满各种仪器管子,露在外面的地方,全是血。 糊的甚至看不清那张脸,连眼皮上,都沾满了血。 整个病房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呛的人想吐。 他站在床前,身后有人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再跟他说最后几句话吧。” 很奇怪。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江侵并没有很强烈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茫然。 茫然到,病床上那张格外安静的脸,都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直至,病床上的人忽然缓缓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极其微弱的呼吸。 那呼吸,腐朽的像是盘旋在地面即将归根的落叶。 带着一股极其让人不舒服的压抑。 压抑的呼吸声里,江临川朝他看过来,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像是,在示意他凑过去。 顿了几秒,江侵微微俯下身,凑到他耳边。 然后,就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如果,那能称之为笑声的话。 那声音带着一点满足,苟延残喘,却难得,清醒。 “我见到,你妈妈了,刚刚。” “她好像,来找我了。” “我要,去见她了。” 刚刚过来时,有人跟他讲了一下大概情形。 大概就是,喝酒喝出了幻觉,江临川在街上看到一个很像姜婉的女人,然后不顾红绿灯,横穿了马路。 那个女人不知道他追上了没有,总之最后,他被血糊拉碴的送到了这里。 江侵看着这张沾满血迹的脸艰难的堆出一丁点笑意,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临川却也不在意,他喘了几秒,又说:“我最近,越来越想她了。” “我总是梦到她。” “梦到好些年前。” 喝的烂醉的人也会做梦吗? 江侵漫无目的的想着,忽然听到,江临川喊了他一声:“儿子。” 江侵猛地回神。 恰好,对上那双被血染的血红的眼睛。 时隔多年,这双眼睛难得没有蒙上一层混沌的阴翳,尽管被血遮着,依旧透出几分清澈。 这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浮现愧疚:“这些年,我不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我为,自己这些年的,种,种种跟你道歉。” 大概是已经到了弥留之际,江临川的呼吸愈发的艰难,像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 甚至不能完整的说完一句话。 江侵静静看着他。 江临川又大喘了一口气,连表情都开始有些扭曲:“好,好多年,没听你,喊,喊我一声,爸爸了,现在,你可,可不可以……” 余下的话,江临川说不出来了。 他眼珠上翻,喉咙像是被人生生扼住。 却依旧,带着一点期盼,看着他。 这一瞬,江侵忽然想起很多年的事情。 那时候,姜婉还在,江临川还是个儒雅温润的人。 他会带着他去游乐场。 他会将他抛到高空,再接住。 他会在他拿到好成绩时鼓励他。 在他犯错时责骂他。 就在姜婉去世前一年,他还骑着自行车,在夕阳里接他放学。 他也曾,是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江侵垂眸看着他,茫然的情绪终于被别的所取代。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情绪。 有点遗憾,有点怨恨,有点怀念,又有,一点委屈,和难过。 半晌,在江临川的注视中,他微微启唇,声音嘶哑:“爸。” 听完这声,江临川就闭上了眼睛。 面容安详。 恰好是正午,窗外阳光明媚热烈。 他终于得以,去见他想见的人。 - 江侵站在窗外,片刻之后,用手遮住了眼睛。 江临川曾教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如今,他真正的孑然一身了。 没有姜婉。 没有江临川。 更没有那个曾经说要陪着他一起走很久很久的人。 往后,天大地大,他却连个能称之为家的容身之处,都没了。 - 没有给人太多难受的时间,大大小小的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 只难过了几天,江侵就彻底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 处理好江临川的后事,回学校办了离校手续,又去见了飞衡电子的老板。 他终究是没有选择保研,选择了工作。 咖啡厅靠窗位置,对面的男人温文尔雅:“你想好了。”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有点像江临川。 江侵恍了一下神,抿了一口咖啡,才点头:“想好了。” “行,那明天,你就来公司合同吧。” 没有旁人的波折,在毕业后的半月内,江侵成功签了合同,进入了齐城近年来发展势头最猛的企业之一。 企业的福利制度很好,尤其是为了留住江侵这样的人才,公司给他配了一套房,一辆车。 房子就在离公司不远的一处高档小区。 为了工作方便,进公司一周后,江侵就选择了搬家。 第72章 青梅 作为研发部部长,公司给江侵手下配了一名助理。 搬家的事,江侵交给了自己的助理。 助理很快找好了搬家公司,在周六的时候,准时抵达江侵的住处。 站在门外,看到眼前破破烂烂的公寓时,他愣了一下。 本来以为从小到大自己活的就够委屈了,现在一看,倒是他不识人间疾苦了。 尤其在狭小的屋里转了一圈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以至于看到站在房间里指挥搬家公司员工的那抹高大背影时,心里愈发的钦佩。 他的顶头上司,这是寒门出贵子的典型。 并没有多少东西,收拾起来很快。 前后也不过一个小时,就收拾差不多了。 有搬家公司的人环视一圈,伸手去搬放在房间里的最后一个纸箱。 刚走出两步,却被江侵喊住。 江侵看着他不甚细致的动作,皱了下眉:“放下吧,这个,我来。” 刚在外面确认东西都放妥当折身回来,助理就看到顶头上司折了袖口,准备亲力亲为,搬一个纸箱。 而站在他旁边的搬家公司员工一脸懵逼。 助理也懵了几下,几秒后,才回过味来,滚到江侵身边:“这个怎么能让您动手?交给我吧,我干活细致。” “不必。”说着,江侵就弯腰搬起纸箱,出了门。 有点慌的助理:…… 最后在房间里确认了一遍,没有任何的遗漏,助理开车出发去新住处。 江侵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忽然出声:“以后不必太过拘谨,喊你就可以了。” 助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江侵说的是他刚刚那个万分尊敬的“您。”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蹭了下鼻尖:“好。” 倒不是他夸张,他是打心眼里尊敬这位大佬。 之前他有幸参加过齐城的一次大学生计算机大赛,不过连名次都没捞着。 而他身后的这位,第一。 据说当时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 据说后来这位又参加了全国性的大赛,拿了第九的名次。 两次这位编的软件他都有幸见识,只能说,大佬就是大佬。 - 半个小时的车程,光影在脸上打了几个来回,就到了。 助理给搬家公司结了帐,上去跟江侵一起收拾东西。 在打扫卧室时,看到了放在墙角的纸箱,恰好是江侵亲自搬的那个。 说实话,这一刻,他有点好奇。 真的,只是一点点。 然后,他没忍住,将纸箱掀开一角,悄悄往里看了看。 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古董字画啥的,结果,里面是……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隐约看了一个酸奶瓶,空的,是他小时候喝过的那种,狗狗形状的,然后下面好像压了一叠笔记本什么的。 哦,对了,旁边还支棱着一把伞,白色的,上面绘了红色的樱桃,清醒可爱。 助理手抖了一下。 他顶头上司,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收藏癖。 不过,也可能是以前留下的一些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他听闻,他这位顶头上司无父无母。 倒不是他八卦,要怪就怪这位长得太过分,刚进公司就勾了全公司女职员的心,这些,他也就是从那些格外关注这位的女职员那听了一嘴。 总之,这些东西,大概是跟他父母有关吧。 他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私事的人,随意扫了一眼,就准备合上。 合上前的一瞬,目光略过伞柄,却隐约瞥见,上面贴了个小纸条,上面写了日期,2010年5曰13日。 掐指一算,那得是六年前的东西了。 看不出来,那么一张清冷的脸之下,藏的倒是一个深情的灵魂。 助理叹了一声,有些感慨的合上,继续打扫了。 - 江侵到底是没处理掉以前那套房子。 说不上原因。 只是,到最后,也没处理掉,就那么留了下来。 - 毕业两月后,有些久违的,某个晚上,江侵在他和贺章夏凝的三人群里收到了两人要结婚的消息。 说来也好笑。 群是奕舒拉着,后来她退出了这个群,他们三个,却是留了下来。 这几年,大家各奔东西后,群里的消息也不那么频繁了。 但总归还是有的。 逢年过节啊,时间长了啊,两人总会发消息在群里问候他几句。 有时候,是信息。 有时候,是视频。 很奇迹的,江侵几乎和以前的人都断了联系,唯独这两人,却成为了他这几年唯二的朋友。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不过,这段日子,因为发生了太多事,三人对话,还只停留在上次江侵邀请两人来参加江临川的葬礼。 葬礼,婚礼,这两字眼摆一块儿,还听扎眼的。 大概也是顾及了他的情绪,两人说的委婉。 江侵擦头发的手顿住,神色难得缓和几分。 他在床上坐下,抬手打字。 J:你俩确定要结婚了?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糯糯:确定,下个月八号,提前说一句啊,就没没时间也挤时间出来,谁缺席你都不能缺席。 糯糯宝贝:我还缺个伴郎,帅破天际的江哥,不来给撑个场子吗? 江侵这才注意到,两人换了昵称。 他轻轻扯了下唇角。 J:去,撑。 糯糯:妥了。 糯糯宝贝:我江哥威武! 说完正事,两人又每个正行的拉着他聊了半天近况。 语气一如当年。 看着聊天记录,江侵恍惚间,觉得好像还是当年。 可他转眸,四周宽敞明亮,灯光寂寥,哪还有,当年的样子。 - 两人的请帖在几天后寄来,上面写明了时间地点。 忙碌的大半月后,江侵特意在当天请了假,准时赴约。 夏家和贺家都算得上是齐城有名号的,婚礼场面非常盛大,宾客满座,灯光闪烁,热闹非凡。 江侵作为伴郎跟着走完全部流程,最后才入席。 音乐声缓缓响起,在灯光的流转下,贺章出现台上。 花繁锦簇的礼台另一端,夏凝披着一袭白色的婚纱,在自己父亲的带领下,一步一步走向贺章。 交换戒指,新娘新郎拥吻。 轻柔唯美的音乐声里,满座宾客皆噤声,潸然泪下。 江侵坐在座位上,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看着光影中纠缠在一起的两道剪影,仰头,喝掉一杯酒。 尝不出滋味。 只记得,曾经的某个时间里,他也曾幻想过这样一幕。 主角是他,和另一个人。 那个人,穿上婚纱,应当是,最美的新娘子。 - 这夜,江侵做了一场梦。 他梦到他们没有分开。 他梦到他们结婚了。 她为他披上一袭婚纱,果然一如想象中那样美。 他还梦到,他们有了一对可爱的孩子,一儿一女。 他们携手一生,一路白头。 天微微亮时,江侵睁开眼。 他还是年轻的模样,身边也没有她。 那个说要一辈子的人,早已走了,整整六个年头。 哪怕是一通电话,都没有过。 江侵揉了揉眉心,在熹微的晨光里,从床头摸到一包烟,抽出一支,夹在指尖点燃。 烟雾缭绕,眼角的那点红,终究是被悄然掩下。 - 时间匆匆,转眼,就是三年。 年底的年会上,四处都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江侵应付完一些人,独自端了一杯红酒,穿过走廊,走到了外面的阳台。 好些年过去了,他好像还是,不怎么喜欢人多。 正一口一口抿着酒,年会的主人,端着一杯酒从走廊门走过来。 年近六十,陆明已经不再年轻,尽管保养得当,眼角的皱纹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他在江侵面前站定,轻晃手中酒杯:“怎么一个人跑这了,找你半天。” “有点闷。”江侵看向不远处:“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作为公司老总,今晚你应该很忙,没事,是不会找我。” 男人低头笑了声:“你啊,臭小子。” 江侵神色轻松几分:“所以,什么事?” “有没有意向,帮我管公司?”男人顿了几秒,开门见山。 江侵怔了下,有几分意外。 几秒后,却又了然。 陆明深爱自己的夫人,夫人去世后,就没有再娶,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挑人,必然要挑自己信任的。 江侵来公司后,成绩不菲,带领公司市值翻了好几倍,眼下,飞衡已经是齐城最强的企业,没有之一。 陆明这几年,也是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下一届继承人,来培养。 说出这话,倒也不意外。 不过…… 江侵顿了几秒:“怎么不自己管了,你还有这个能力。” “老咯,最近总是觉得有些乏,决策上也束手束脚,不比你们年轻人。” 短暂的沉默,男人又补充:“我身边没别人了,只有你,我信得过。” 江侵看着男人鬓角隐约的白发:“想好了?” “想好了。” 也不算是把公司全部交给他。 只是不再亲力亲为,大事的决策权,还在陆明手里。 江侵想了想:“好。”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欣慰的笑起来。 江侵目光掠过他酒杯,皱了下眉:“还是,少喝点酒。” 第73章 青梅 彼时,大洋彼岸。 奕舒不是天生聪明的人,严格来说,她跟学习这玩意,八字不合。 毕业后,也就没继续往下读,选择进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公司。 三年的时间,就在江侵成为飞衡新任总经理的之际,她也从一个底层小职员,爬到了项目组组长的位置。 项目组组长的位置来的不容易,重担也不轻。 最近手头就有一个合作,奕舒可以说是忙的焦头烂额。 晚上八点,手头的工作,才算是暂时结束。 她揉了揉脖颈,关了办公室的灯,开车回家。 窗外光影浮动,某个路口,恰好红灯,她踩了刹车,目光漫无目的的掠向窗外。 不远处,有个黑眸黑发的男生走过。 身材很高,身形削瘦,侧脸的棱角,有点像是一个人。 仔细算一算,有六年了。 六年不见,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偶尔觉得很想念,想就那么悄悄回国看他一眼,哪怕,只远远一眼。 可又害怕,见到他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不如,就这样,偶尔记起。 就当是,一个这些年撑着她活下去的,念想。 只是这个念想,想起来的时候,总有些要命。 六年过去,那股痛,都像是刻进骨子里,一如当初。 奕舒蹙眉,轻轻按住心口的位置,神色恍然。 某个瞬间,身后突然响起几声鸣笛,夹杂着不算好听的咒骂,将奕舒一瞬间拉回现实。 她猛地回神,眼前的那道身影早已远去。 眼睫颤了下,很快收回视线,有些慌乱的,重新上路。 不是很长路程,二十分钟后,奕舒到家。 有些疲惫的把包挂在衣架上,却听到厨房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闷闷的。 奕舒皱了下眉,走进去。 秦柔正在忙碌,时不时的以手掩唇咳嗽两声,听到有人进来,用力压了一下,压下喉咙里的不适。 她回过头,看到奕舒的那刻,挤出一抹笑意:“回来了?” “嗯。”奕舒走过来,仔细端详秦柔几秒:“妈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只是最近有点咳嗽。” “我看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昏黄的灯光下,近看,透着一股乏力。 “没事,别担心。” 也许是太累了。 自从出了国,在这边定居以来,秦柔的脸上大部分时候都挂在一股似有若无的疲惫。 奕舒顿了几秒,从她手里拿过勺子:“去歇会儿,这边我来吧。” “你最近那么忙……” “没事,去休息。”奕舒稍稍板了脸,把秦柔赶出去。 秦柔被迫坐在沙发上休息。 厨房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侧目。 隔着一段距离,通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穿着通勤装的奕舒,动作熟练的在继续余下的工序,有条不紊。 来这边后,她进了一家公司,偶尔会被留下来加班,次数多了,奕舒就学会了做饭。 看着那道褪去稚嫩青涩,变成了一个大姑娘的身影,秦柔鼻尖无端的泛起一股酸意。 以前总想着让奕舒这辈子不要走她的老路,能活的轻松点,能无忧无虑的成长。 可最后,到底是,没能如愿。 - 刚开始没怎么在意,等秦柔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月以后。 趁着某天下班早,秦柔还是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把症状简单说了下,医生就带她去做检查。 等了有些时间,结果才出来。 秦柔坐在桌前,看着面前黄发碧眼的医生,他的表情不是很好。 “什么情况,医生?”秦柔有些紧张的用英语问。 “通过各项检查结果,初步判断……”男人皱了眉:“是肝癌。” 肝癌? 怎么可能? 秦柔精神恍惚了一瞬,正要开口再问什么,像是为了印证医生的话,肝部的位置,隐约传来隐隐的痛意。 不算是特别疼。 但也,绝对无法忽略。 秦柔脸色发白的动了动嘴唇,医生就朝她看过来:“先别急,还没有完全确定,需要再做几项检查。” 秦柔跟着去做了检查。 这次的检查结果要等的久一些。 一周后才出来。 秦柔在接到医生通知后,去了医院。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表情却严肃了不少。 在秦柔忐忑的表情中,他沉默几秒:“确实是,肝癌,早期。” 确诊了。 肝癌…… 之前那次听到时,秦柔是有些意外的,甚至,是有些惊恐的,眼下,确诊了,短暂的恍然过后,她却觉得,不那么震惊了。 太累了。 这些年,她太累了。 一桩桩,一件件,都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如果真要得什么病,也不算太过意外。 可依旧很不安。 不管她怎么累,现在,都不是可以倒下的时候。 奕舒还小,甚至身边都没有一个人。 哪怕她表现的再坚强,再独立,极力的,想要让她轻松一些,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不行…… 她得好好的…… 这件事,也不能让奕舒知道。 秦柔垂下眼,眸光飞快转动,思绪,却有些混乱。 “别太害怕,这个病并非完全无法治愈,只要找到合适的配型,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尤其是现在只是早期的阶段,只要你积极配合,我有一定把握……”医生看着她的表情,在旁边出声安慰。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秦柔有些混乱的思绪,愣了数秒,她身体微微前倾,眼底含了几分期望看向医生:“早期的话,可以通过药物治疗吗?” “药物治疗是必然的,但仅仅药物治疗,是不够的。”医生皱了眉:“最好,还是尽快办理住院手续,以免情况继续恶化。” 如果住院,奕舒肯定会发现什么。 这几年,她已经够苦了。 如果她再出什么事,她不确定,奕舒会不会崩溃。 秦柔最终,只留下一句“再看看情况”,拿着药离开了医院。 - 药物压制了有一段时间,情况有短暂的好转。 但也仅仅只是一段时间,过了年关,秦柔的情况突然急剧恶化。 肝部的痛意越发明显,总是觉得疲惫不堪,开始觉得眩晕,想吐…… 等到春天的时候,秦柔第一次,在掌心看到了血迹,那是,她自己的血。 把掌心的血迹冲洗干净,洗手间的隔间里,秦柔水珠混着泪珠的蹲下去。 好像,快要瞒不住了。 她到底,该怎么办? - 奕舒是在某个晚上发现的。 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餐晚饭,两人安安静静的吃着,吃到一半,秦柔却忽然捂住的嘴,一路朝卫生间跑去。 奕舒紧随其后,隔着门,听到了呕吐的声音。 她想到秦柔最近泛黄的脸色,和总是发白的唇瓣,像是疲惫到了极致。 只顿了一下,就推开门跟了进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秦柔飞快的扯了纸擦掉呕出来的血迹,将纸团团起来,包住血迹,扔进垃圾桶。 奕舒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怎么了?要不然,去医院吧。”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7 “没事。”秦柔遮下眼底的慌乱,轻轻摇了摇头:“只是肠胃有些不舒服而已,吃点药就好了。” 不知怎么,听到这话时,隐约有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 几年前,江侵总是受伤,还试图隐藏,那之后,奕舒就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所以,为什么,这里会有血腥味……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柔:“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就像当初,江侵瞒着她。 秦柔愣了下,才道:“没事,扶我起来,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奕舒伸手去扶她,秦柔腿却软了下,打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刚扔进去的纸团滚出来。 因为时间的推移,里面的血迹,有几缕隐约洇了出来。 那纸团,就在奕舒脚跟前。 奕舒手一僵,几秒,才抖着拿过那个纸团,展开。 里面,赫然是鲜红的血迹。 很久没有掉过的眼泪,一瞬间盈满了眼眶,奕舒抬眸盯住秦柔:“妈妈,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 秦柔怔愣在原地。 半晌,奕舒狠狠擦了一把泪,扶起秦柔:“走,去医院,现在就去。” “舒舒……”秦柔喊了她一声。 奕舒回头。 “妈妈查过了,是肝癌。”顿了几秒,秦柔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又补充:“只是早期。” “为什么,不跟我说?” “舒舒……” - 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夜晚,煎熬又漫长。 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总是哭着睡着,又在梦里哭着醒来,然后坐在床上,看窗外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怨恨,遗憾,难过…… 到最后,却只剩下满腔的无能无力。 可依然,要走下去。 清早,奕舒用冰块消过眼睛的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秦柔去办了住院手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国 第74章 青梅 这一年来,或许是心情沉重的原因,又或者是迟迟没能加紧治疗的原因,秦柔的病情恶化的很快。 奕舒跟医生交涉过,在没有合适配型的情况下,必须得进行住院化疗了。 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奕舒看向秦柔,眼睛发着红,眼神却也成熟坚韧:“妈妈,辞职吧,专心治疗。” “可是……” 奕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住院化疗会花掉大笔的钱,担心她公司医院两头跑会太累…… 但这些,都不重要。 “没有可是。”奕舒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抱住秦柔:“妈妈,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 秦柔彻底辞掉了工作,开始时住院化疗。 奕舒也开始愈发的忙碌,公司医院两头跑。 可尽管这样,一切还是不能如愿。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配型,年底的时候,秦柔的情况,愈发的糟糕。 连除夕,都是在医院过的。 奕舒坐在床头,手里端着在家包好的饺子,一个一个喂给秦柔,只吃了三个,秦柔都吃不下了,没什么力气的躺了回去。 窗外的月亮象一层薄薄的剪纸,白霜一般的月色透过窗帘洒进来。 奕舒放下碗,盯着病床上的人。 秦柔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累极。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她就老的不成样子,头发掉了大半,脸颊的皱纹一条一条钻出来。 连这样睡着,眉间都紧紧皱着。 奕舒知道,她在隐忍着痛意。 她不敢想,那有多痛。 安静的病房,气氛压抑沉闷。 待了一会儿,奕舒就再也受不了。 她离开病房,轻轻带上门,然后在长椅的旁边蹲下来。 脸刚刚埋进臂弯,眼泪就刷的一下子流下来。 密密麻麻的痛意间,她忽然想起好些年前的一件事。 似乎也是除夕。 江侵给她买了烟花,她在凌晨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找他。 烟花燃尽的时候,她问他,以后一切都会顺利吗? 江侵说,会的。 可如今,她跟他分开八年,奕明诚入狱然后在狱中自杀,秦柔肝癌晚期连配型都找不到。 都是假的。 当初她的愿望,一个都没能实现。 人生有的时候,真是,残忍至极。 - 几个月过去,夏天来临的时候,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秦柔的心血像是被耗尽,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有时候,连床都下不了。 而奕舒,无能为力。 最近她愈发的觉得吃力,不管是工作,还是秦柔的身体,又或是高昂的住院费和化疗费。 - 又是一次漫长的批评。 眼前的人不停的质问她最近是怎么回事,而奕舒只能不停的低头认错。 终于,半个小时后,男人像是终于泄气,冷着一张脸离开。 奕舒弓着背掌心撑在桌面,低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抹了一把脸,离开公司。 顺路买了粥。 最后车子在医院停下。 奕舒拿着粥上楼。 推开病房的门时,里面依旧没什么变化,浓重的消毒水味夹杂着血腥味,而秦柔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只唇角,残余了一点血迹。 应该是刚刚,又呕血了。 喉间有点酸涩。 奕舒压了一下,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走过去,在床前坐下:“对不起啊妈妈,我来的有点晚了。” 秦柔听到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看向奕舒。 也不过才26岁,她的脸上,就没了朝气和蓬勃。 满脸,都是极力掩藏,却藏不住的疲惫。 这些日子,她应该很累吧。 好几次,秦柔从痛意中醒来,都能听到有人在外面压着声音哭。 明明,从前是那么爱笑那么明朗的人。 心口像是被刀一下一下滑过,比身体的痛意,还让她难受。 秦柔眼神闪了闪,压下那点心疼。 沉默着,吃了奕舒喂过来的粥。 奕舒帮她擦了擦嘴,就要起身去端温水,帮她擦身子。 秦柔却按住她的手:“舒舒,妈妈,有话跟你说。” 奕舒愣了一下,没再动,在病床前坐下来。 秦柔安静几秒,才轻声说:“舒舒,我们回国吧。” 回国的话,住院费和化疗费都会比这边少一点,奕舒也能轻松一点。 而且,这些年,她一直想回国。 她都知道。 她好几次,见奕舒买了回国的票,最后却又悄悄扔进了垃圾桶。 她是过来人,当年离开的时候,看到出现在机场的江侵,就懂了。 奕舒什么都不说,这些年身边也没别的人,也许,她一直想回去。 她没什么能为她做的,只想帮她完成,这最后一个愿望。 奕舒没料到秦柔会突然说起这个,她愣了好久,才呐呐道:“怎么,忽然想回国?” “想家了,这些年漂泊在外,终究没什么归属感。”秦柔咳嗽了两声,缓了下,才继续道:“那件事已经过去八年了,国内,应该安全了。” 奕舒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中,就又听秦柔开口:“而且,妈妈也许,没多少时间了。” 所有纷乱的思绪都被打断。 下一秒,奕舒就红了眼角:“妈妈,你在说什么……” “我的身体,我知道。”大概是说了太多话,秦柔看起来愈发的无力,连声音,都低的几乎要听不见:“我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所以,我们回国吧。” “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不过是一天的飞机,我可以的。” 说到最后,奕舒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我要睡会儿了。”秦柔有些吃力的像是从前那样摸了摸奕舒的脑袋:“你这几天抽空辞职,然后收拾一下,把机票订了吧。” 说完,没给奕舒再说什么的机会,秦柔重新躺下去,闭上眼。 奕舒看着窗外,这一瞬,心头百感交集。 期待,难过,紧张,又有一点,害怕。 八年,太久了。 - 最后,奕舒还是选择了辞职。 她花了一周的时间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带秦柔回国。 不知是不是要回去的原因,秦柔的身体居然难得的好了些。 飞机上,一路都没出什么岔子。 十几个小时后,齐城的机场,她们平稳落地。 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扶着秦柔,奕舒走出大厅。 八年,好像一切都没变,但又好像,又都变了。 不过总归是,回来了。 虽然有些近乡情怯。 虽然有些前路未卜。 但还是,回来了。 - 秦柔的身体受不了太冷的夜,奕舒没有感慨太久,很快去路边打车。 酒店是提前订好的,报了地址就很顺利的入住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奕舒嘱咐秦柔吃了药,就睡下了。 这一夜奕舒再次梦到了八年前。 明明,总共在这里生活了也不过两年,梦里的事情,却比人生中任何一个阶段,都要更加的清晰,丰富。 以至于醒来时,奕舒坐在床上,恍惚了好半天才回神。 秦柔还睡着,应该是太累了。 奕舒也没喊醒她,洗漱后,就出了门,直奔玫瑰苑小区。 那栋公寓,他们住了两年。 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如果可以,奕舒想重新买回来。 也算是,秦柔病重中的,一点慰藉。 不过当车子停在门口,看着那个还未拆的熟悉老旧小区,几乎在一瞬间,奕舒僵在那里。 现实和梦境,在一刻奇迹般的重合了。 这个依旧没有太大变化的小区,像是将奕舒刹那间拉回了八年前。 直至前面的司机忽然出声:“小姑娘,愣什么,到了。” 奕舒猛地回神。 就算没变,也不是,八年前了。 “哦。”她应了声,结账,下车。 站在门前,看着那扇生锈的铁门,却又不可避免的生出一丝紧张。 她害怕踏进这扇门会碰到江侵,又期待着,会碰到江侵。 就这样,站了大概有一分钟,奕舒才摇摇头,往里走。 八年,她都变了。 何况是,那样优秀的江侵。 也许,他早就搬走了。 只是在真正走过那条小巷,却依旧没看到那道人影时,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点失落。 奕舒垂头吐出一口气,继续往里走。 也好。 他本身,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 他值得,更好的。 不过,当奕舒走到原先的住处,才发现,那里,早已有人住了。 尽管没人,却透过玻璃,依旧可以看出,是很温馨的一家人。 算了。 还是,另找住处吧。 本身,预算也不太够。 这几年攒的钱,给秦柔看病,都花的七七八八了,连同奕明诚留下的那笔。 回国前,还是奕舒卖了车,手头这才有周转的钱。 奕舒看了最后一眼,有些惋惜的离开。 途中,再次途径那条小巷。 奕舒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走进了楼道。 不过,那扇门,落了锁。 锁上都蒙了一层灰。 像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果然是,搬走了。 也是,八年过去了。 没有人,还会一直等在原地。 第75章 青梅 八年,这座城市早已变得陌生。 只能在偶尔之间瞥见一丝难得的熟悉。 不管是合适的住处,还是秦柔需要的医院,奕舒都没办法在短期之内安排妥当。 而秦柔的病情,一刻也拖不得。 纠结了大半天,奕舒还是在晚上的时候,拨出了那通电话。 已经过去八年,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换了电话号码。 听着那端的嘟嘟声,奕舒紧扣着手机,有些出神,又有些紧张。 不过并没有很久,电话被人接通,那端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喂,哪位?” 听到那道嗓音的一瞬,奕舒喉间哽了一下。 忽然,就想起了十年前,有人戳了她后背,她回过头去,拿着手机的少女眉眼淡淡的看着她,她说,我叫夏凝。 十年了啊。 奕舒安静了半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夏凝,我是,奕舒。” “我回国了。” “方便,见个面吗?” - 跟秦柔打过招呼,奕舒出了门。 吃饭的地方是夏凝定的,听闻是一家私家川菜馆。 奕舒打车过去。 刚下车,身后就有一束白光打了过来。 紧接着,是有人停了车开门下车的声音。 然后,就是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奕舒在这声音里回头。 四目相对。 睽违八年。 两人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彼此,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夏凝走过来,伸手抱住她,拳头轻轻捶了一下她的后背,声音哽咽:“八年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奕舒眼睛发了红:“对不起啊。” 是对不起。 同窗两年,朝夕相处,却在高考前夕不告而别,从此往后,所有的信息电话都如同石沉大海。 可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边上有不少人看过来。 夏凝松开奕舒,擦了擦眼睛:“去里面说。” 夏凝订了包厢,走进去,先点了菜。 等菜上来的空档,夏凝抿了口水,朝奕舒看过去。 有很多话想问,却找不到话头。 好半天,她才开口:“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奕舒手握着水杯,神情有些恍惚,听闻夏凝出声,动了下手指,才缓缓抬起头来:“当年,抱歉,那时候,我不是有意的。”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吗? 当初奕舒不告而别,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可打听了很久,愣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现在,听她亲口说起,心里那点怨和气,勾的眼圈都发了红。 “到底是什么事,连我也不能说?” 奕舒静了两秒,到底,没有选择隐瞒。 “当时,我家里出了一点事,就是……”奕舒顿了下,才继续道:“我爸犯了点事,公司破产,锒铛入狱,还得罪了不少人,当时我跟我妈,为了躲避寻仇,只能出国。” “这也是后来,我没有跟你们联系的原因,万一再牵连到你们。” “这事你没打听到,应该是我爸封锁了相关消息。” 关于当年,细说起来,只是寥寥数语。 可桩桩件件,压在这几年漫长的时光里,都让她痛不欲生。 哪怕是过去八年。 再想起来,心口依旧像是被人用刀划过,鲜血淋漓。 说完,奕舒就垂着眼眸,被眼睫遮住的眼底,一片血红。 夏凝有过这样的猜测,可现实听起来,远比猜测还要更加残忍。 那年奕舒不过十七岁,十八岁生日还没有过。 前面父亲刚刚锒铛入狱,后面就有仇人寻上门来。 自己被迫出国,整整八年,背井离乡,见不到爱人,看不到挚友。 哪怕是一句最简单的问候。 这八年,她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桌对面,浅黄的光影下,夏凝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过了好久,才伸出手,拉住那只圈在水杯上的手。 那只手,特别冷。 冷的夏凝手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攥了攥那只手:“这些年,你还好吗?” 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问过她了? 那些打碎牙和着血泪往肚子里的吞的日子,连她自己都习惯了。 可如今,有人这么倏然一问。 眼泪再也忍不住,奕舒含着泪光轻轻摇头:“我,挺好的。” 哭过,痛过,也想过就这么跟谁走掉。 可最后,她活了下来。 变得成熟。 变得坚强。 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 夏凝看着那张脸,记忆里的那张脸是爱笑的,是天真纯白的。 可如今,也变得隐忍坚强。 当初那个总是被人护在身后的小姑娘啊,长大了。 可她宁愿,她不要长大。 至少不要,以这种方式长大。 夏凝低下头,没忍住,哭出了声。 下一秒,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奕舒身侧,再度抱住她:“小可爱,不哭,来,姐姐抱抱。” 奕舒脸埋在她肩头。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 “吱呀”一声,包厢的房门被推开。 服务生端着菜品走进来,看着眼前两人抱头痛哭的一幕,惊得像只被扼住喉咙的狗子。 “您,您好……”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堵在了喉咙里。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倒是唤醒了沉浸在悲伤中的两人。 场面有一瞬间尴尬。 还是夏凝先回的神。 她抹了一把泪,吸吸鼻子,撤开两步,看向服务生:“上菜吗?” “哦哦。”服务生终于从狗子变成了人,放下手里的菜品:“您好,您点的灯影牛肉已上菜,请您慢慢品尝。” 夏凝微微颔首。 服务生退出去。 两人同时抬眸,对上彼此红红的眼睛和哭花的妆容。 安静了几秒,忽的笑出声来。 笑了好一会儿,夏凝才停下来,给奕舒夹了一片牛肉:“多吃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奕舒朝她笑笑,把牛肉塞进嘴里:“好好好,听你的。” “这才对嘛。” 笑闹中,两人又回到了从前。 仿佛分别的这八年,从未有过。 吃了些东西,夏凝又想起什么:“对了,你怎么不早点回来,这时候,才突然要回来。” 经夏凝这一说,奕舒才想起,今天的正事。 今晚经历了太多大悲大喜,以至于她都差点忘了,现实并不那么如意。 她愣了下,才放下筷子:“我妈的情况,不太好。” 夏凝怔住,片刻,才低低开口:“什么,情况?” “我妈妈,肝癌,两年前查出来的,现在,已经是晚期了,她说,想回国。” 高中的时候开家长会,夏凝见过几次秦柔。 记忆力,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肝癌…… 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落到奕舒的头上。 “那你……”一时之间,夏凝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奕舒。 好像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过分无力。 奕舒今天来不是来找人安慰的,是来,解决眼下最紧要的事情的。 眼泪,这些年,她掉的够多了。 她轻轻摇头:“没事,你别担心我,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找你帮忙。” “跟我别客气,有什么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 时隔八年,在她需要的时候,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帮着她。 这大概是,奕舒这些年的苦里,唯一值得欣喜的事情。 事到如今,她也确实没有再不好意思的时间。 “我刚回来,齐城变化挺大的,我想找个合适的住处,还有一处不错的医院,短时间内,却又没法找到。”说完,奕舒想起什么,攥了攥手指,又补充:“对了,房子不要太大,价格……差不多点就行,医院最好是,专业一点的。” “房子我有一处空的,恰好给你住,医院的话,我回去就给你打听。” “谢谢你,夏凝。”奕舒顿了顿:“不过,房子的钱我得给,就按市价来。” 夏凝看着奕舒。 她放在桌面的手指轻轻扣着,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从前他们家也算是家境优渥,如今…… 几秒之后,夏凝佯装瞪她一眼:“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至于房租,你愿意给,就给呗,一次性给,分开给,什么时候给,都看你。” 夏凝这是在,变相的保护她的自尊。 奕舒心底发软的,朝她笑了下:“好。” 饭吃的差不多,还喝了点酒,夏凝手撑在脸颊,稍有几分醉意的,问起奕舒感情的事:“对了,这些年,你有没有再交男朋友?” 奕舒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为什么不交啊?小可爱,你是不是还……” 夏凝没说完,奕舒却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说的话。 不只是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害怕下一秒,夏凝告知她江侵早已有女友或是结婚的消息。 她几乎脱口否认:“不是,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况且,我也没有心情谈恋爱。” 也是,一个人十年中经历如此种种,换成是谁,都怕是再没别的心思了。 夏凝终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76章 甜橙 夏凝还跟以前一样,喜欢喝酒,喝起来没边。 等奕舒驮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已经醉的站都站不稳。 奕舒勉强扶着她,在柜台前结账。 报了包厢名,收银却告知她,已经结过。 大概,是夏凝借口出去上厕所那次吧。 眼看着大大咧咧,这么些年过去,却依旧是那个细腻的人。 奕舒心里暖暖的,扶着夏凝出去,准备给她打车。 夏凝却从包里摸出手机:“不坐车,老公接。”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是跟……贺章吗?” 奕舒有点欣喜的问了一通,夏凝在那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牛头不对马嘴。 一句也听不懂。 得。 她索性不再开口,陪着夏凝等人过来接。 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下,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衬衫西裤拎着外套下了车,嘴里骂骂咧咧:“一个都有孩子的人了,一天天往出乱跑,怎么又喝这么……” 说到一半,抬起头来的瞬间,世界安静了。 大概过了有足足一分钟,贺章才上上下下看了眼前的人好几遍,不敢置信的出声:“奕舒?” 奕舒也认出来了。 贺章。 虽然衬衫西裤衬的他有模有样,但听他说话那劲,倒好像还是当年那个人。 夏凝还真是,嫁给了贺章。 还有孩子了。 奕舒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嗯,是我。” “什么时候回的国?” “昨晚。” “怪不得,大晚上的死活要出去……” 两人说到一半,奕舒怀里的人像是突然给风吹醒了,揉了揉眼睛,慢吞吞的睁开眼。 却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眼底发了亮,伸出双臂:“老公,要抱抱……” 奕舒:…… 贺章:…… 有些头疼又开心的看了奕舒一眼,贺章将夏凝抱进怀里,又拿外套把她给罩起来,解释:“喝多了就是黏人,以前你没见过她这样吧。” 奕舒笑笑。 贺章把夏凝安置在副驾,又站在车门前看着奕舒:“小奕舒,住哪,送你。” “不用,我自己……” “八年不见,跟我见外起来了?” “……”算了。 奕舒没再推脱,坐进后座。 贺章先把她放在酒店门口,说了句“再联系”,栽着夏凝离开。 黑色的宾利转眼消失在车水马龙之中,和不远处的光影混成一团。 奕舒站在路灯下,忍不住红了眼。 有点开心。 真好。 不管这些年她过的有多不幸,总归,她身边的人,都好。 - 夏凝办事动作很快,隔天,就拉了贺章帮着奕舒搬进了新的住处,之后两人又陪着奕舒办好了住院手续。 结束后,奕舒就说要请两人吃饭。 夏凝用手拐了贺章一下。 贺章把西装外套随后搭在肩上:“请客就算了,今晚一起聚聚吧,在名门,晚七点。” “行。” 跟两人道别后,奕舒回病房陪了秦柔一会儿,看秦柔睡着了,才回了新住处一趟。 大概是考虑到奕舒说的条件,这房间不算很大,一百来平,价位也还行。 奕舒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拿出电脑,开始做简历。 她得重新,找一份工作了。 - 熟门熟路的做好简历,又筛选了几家国内风评不错又恰好在招人的公司,奕舒投了简历。 做完这一切,是下午四点。 奕舒再次去了医院。 陪秦柔到六点,喂她吃过东西,这才出发去名门。 到的时候,夏凝贺章已经到了。 大概是里面太绕,怕奕舒找不到地方,接到奕舒电话后,夏凝出来接她。 奕舒坐下,还没聊几句话,贺章的手机响了。 他打了声招呼,出去接人。 奕舒小口抿着眼前的饮料,看向夏凝:“还有别人要来吗?” 夏凝顿了一下:“嗯,那个人你也认识。” 你也认识。 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某个念头在心里闪过,惊的奕舒手都僵了一下。 还没等她再往下想,伴随着两道脚步声,一道高大的黑影自身后笼罩下来,鼻尖飘起一股清冽的味道。 熟悉,又久违。 乃至于时隔八年,甚至不需要回头,她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等那人在她对面坐下,撩了眼皮,目光似有若无落下的时候,不仅仅是手,奕舒整个身子都僵了。 她想过很多种和他重逢的方式。 她以为自己会愧疚,会难过,甚至是,想念。 可什么都没有,等这一刻真正来临,她大脑一片空白。 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个人一眼。 不过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很快在她面上掠过,就转到了别处,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早已,被遗忘的那种。 奕舒觉得难受。 又觉得,应该是这样。 毕竟,八年过去了。 毕竟,当年她走的那样决绝。 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有点尴尬。 夏凝愣了下,瞪了贺章一眼。 贺章立刻清了清嗓子:“聚会迟到,老规矩,江哥,来来来。” 奕舒没抬头,却听到江侵一声不吭的仰头喝下三杯酒。 某个瞬间,她身体终于找回点知觉,抬眸去看。 男人仰着头,喉结凸起,在覆下来的光影中,来回滚动。 放下酒杯时,面色如常。 八年不见,当初那个一丁点酒都不沾的人,看起来,已经变得酒量很好了。 没有她在的日子里,他克服了所有,活的很好。 挺好的。 只是,她为什么,会有一点难过? “都饿了吧,别拘着了,都老朋友。”安静中,贺章再次开口。 于是几人纷纷动筷。 某盘菜前,奕舒的筷子,却撞到另外一双伸过来的筷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抬眸。 那双筷子的主人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却轻轻蹙了眉,然后,垂下头,去夹别的菜了。 之后,一整晚,江侵都没再碰过那盘菜。 仿佛,一种无声的排斥。 冷淡至极。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奕舒宁愿江侵恨她,也不愿,他如此冷淡。 可她没有立场怪他。 要分手的是她,走的也是她。 她只是默默的把菜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气氛愈发的尴尬。 夏凝飞快朝贺章使眼色。 贺章只能给每人倒了酒,端起酒杯:“八年了,小奕舒终于回国了,今天这日子,必须走一个是不是?” 说完,贺章又看向奕舒:“能喝酒吧?” 说到喝酒。 很不合时宜的,奕舒想到了十七岁那年,他们四个出去聚会。 当时酒杯摆到她面前,她还没出声,旁边就伸过一只手来遮住杯口:“未成年不能喝酒。” 可如今,还是那个人。 坐在她的对面。 听到这话,却半点表情都没有。 衬衫西装包裹着他,他看起来像个矜贵的名门,再不会纡尊伸出手,为她挡酒。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8 “小奕舒?”有人喊了她一声。 奕舒猛地回神:“哦,没事,能喝。” 她收敛了那些慌乱,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可笑。 然后压住有点抖的手腕,碰了杯。 收回时,杯里的酒,少了大半。 胃里传来灼心的感觉。 这些年她跟着领导出了不少应酬,酒喝了不少,但还是不喜欢。 可眼下,她想醉。 醉了,就不会清楚的意识到,她失去了什么。 - 几轮酒喝下去,场面却始终热不起来。 包厢的气氛压抑想让人当场去世。 夏凝终于受不了,站起身来:“我去洗手间。” 话罢,又撞了下贺章。 贺章很快站起身来:“我也去。” 两人合上门。 走廊里,夏凝戳他脑袋一样:“聚聚聚,非要搞什么狗屁聚会,现在好了,尴尬的我都快炸了。” “不是,昨天明明就是你说小奕舒一直没交男朋友,江哥不恰好也没有吗,我就寻思着组个局,看他们能不能旧情复燃。” 夏凝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她没拦着贺章也是这个原因。 两个人当初恋爱的时候甜的掉牙,分开后,彼此又十来八年都没谈恋爱。 虽然不说,但在正常人的思维里,这俩肯定是旧情难忘,在等着彼此。 他们也觉得怪可惜的。 谁知道,见面会是这个样子。 算不上仇人吧,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啧。 难搞。 包厢里,只余下江侵和奕舒。 江侵只待了几秒,就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说完,就离开了。 仿佛,一秒钟,都不想和她呆在同一空间下。 奕舒心口有些难受,安静的坐了几分钟,也跟着起了身。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走廊尽头,却瞥见江侵斜倚在墙面吸烟。 侧脸的轮廓隐在若隐若现的烟雾里,看不清晰。 明明还是那个人。 还能隐约找出当初的样子。 却又,都变了。 都学会,吸烟了。 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走后吗? 那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奕舒站在原地,咬住下唇,却隐约察觉,隔着烟雾,那个人回过头来,在看她。 她回过头去。 那个人却已看向别处。 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 尴尬是尴尬了点,但总不能刚开始就散了。 所以从洗手间回来后,夏凝和贺章就疯狂灌酒。 喝醉了,就他妈谁醒着谁尴尬了。 奕舒是心里难受,就想醉。 三人殊途同归,一杯又一杯。 喝到后面,在奕舒肚子撑时,终于有了醉意。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去洗手间。 第77章 甜橙 奕舒一路跌跌撞撞的进了洗手间,脑袋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察觉,有人隔着一段距离,跟了她一路。 从洗手间回来,她歪歪斜斜的坐下,伸手捞起酒杯。 抿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奇奇怪怪。 杯里的不像是酒,倒更像是……水。 不过,她明明记得,离开之前杯里还余下半杯的酒。 大概是喝太多了,这酒喝起来,跟水也就差不多了吧。 奕舒眯了眯眼,愣了一下,继续喝下去。 酒过三巡,三人都躺下了。 包厢里的灯光不算太亮,江侵靠在椅背上看着这场景,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八年。 可一切都不是八年前了。 眼前的人没了稚嫩的脸,也再不会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笑着喊他一句江侵。 他们,到底不是当初了。 他吐出一口烟雾,遮在烟雾后的脸上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自嘲。 半晌,他掐了烟,起身。 结账的同时,把贺章夏凝塞进了车里。 然后再重新上楼,回包厢。 推开门时,那道纤细的身影,却不知所踪。 无波无澜的过了这么些年,久违的,江侵再次察觉到了一种名为焦急的情绪。 他几乎是跑着下楼的。 动作和身上那身象征着沉稳的衣服格格不入。 直至,在某节楼梯上,看到把头迈进膝盖的纤细人影,才松了一口气。 静了几秒,他朝着那道人影走过去。 却又在距离那道人影余下两层台阶的位置,停下。 八年前,她走的杳无音讯。 说分手时,那些话要多残忍有多残忍,要多不堪有多不堪。 几年后,江侵大梦一场,终于清醒,从那以后,决意就算是有重逢那天,也不会再靠近。 而今晚这场重逢宴上,他却屡屡越界。 第一次,是见到那道背影时的恍然出神。 第二次,是夹菜时习惯探向她喜欢的那道菜,想要帮她夹菜。 第三次,是尾随她一路去了洗手间确保她安全无虞。 第四次,是换掉了她杯中的酒。 那些本来以为早已忘掉的,一回头,才发现,只是他的自欺欺人。 明明不过两年,那些却好像成为了本能,深深刻进骨血。 只要是碰到她,心口,就会跳的无法自控。 不该是这样的。 这八年,还不够痛吗? 非得再死一回,才甘心吗? 江侵站在原地,像是倏然清醒。 盯着那道背影看了两秒,才重新抬脚,准备下去喊人送她回住处。 途经那道身影,某个瞬间,小腿处,却是轻轻落下一股力度。 江侵浑身一僵。 须臾后,才敢轻轻回头。 垂眸的一瞬,却对上一双水雾迷蒙的双眼。 那双眼浸了晃动的光影,静静的看着她,眼尾晕开一抹红:“江侵,你不要我了吗……” 那个瞬间,江侵听到心口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崩塌,化为尘土。 尘土中又钻出无数藤蔓,将他钉在原地,再无法动弹,哪怕一步。 他薄唇紧紧抿起来。 下一秒,那双抓在他裤脚的小手却松开了。 然后他看到眼前的人歪歪扭扭的站起身来,朝他扑过来。 栗色的微卷的发丝在灯光下轻轻一晃,湿漉漉的眼睫就蹭在了他的衬衫。 紧接着,一双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 江侵听到她温软的声音,娇娇的,细细的:“江侵,我好想你。” “舒舒,好想你。” 她醉了。 醉的一塌糊涂。 连情绪都不知道真假。 可明知道如此,他却还是,想抬起手抱住她。 自尊不要了,难过也无所谓了,就这么不顾一切的,纵容自己。 八年,无数的爱恨都腐朽入土。 他对她的,却好像从来没变。 她一句想你,就让他彻底丢盔弃甲。 - 有人看过来,才让江侵找回几分理智。 他喉结用力滚了一下,松手,扯开奕舒,扣住她手腕带她下楼。 车里,他垂眸看着靠在座椅的奕舒:“你的地址,告诉我。” 地址…… 因为刚搬过去不过一天,奕舒根本记不得。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嘴里含混不清咕哝了句:“不知道……” “好好想想。” 奕舒闭着眼睛想了几秒,又喃喃的说了些什么。 一句也听不清。 江侵终于放弃。 把人就这么送去酒店又不太放心。 片刻后,他按了下眉心,报了个地址。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某高档小区公寓门口。 江侵把人扶着进了楼里。 家里有两间卧室,他将奕舒送进其中一间,又给她盖上被子。 收手的那一瞬,却看到她白皙的脸颊上,一缕栗色的头发沾在唇角。 眸色微深。 顿了几秒,江侵还是抬起了手。 却在即将落下的一瞬,对上一双突然睁开的眼睛。 大概喝了酒的缘故,那双眼睛总是迷离的。 迷离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 呼吸蓦地加重,片刻之后,江侵别开眼,再没管那缕沾在唇角的头发,一路解开衬衫纽扣,往浴室走去。 - 一个曾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时隔八年,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眼前。 这场久别重逢,打的他措手不及。 更何况,这个人,此时,就在一墙之隔的隔壁。 哪怕是冲了澡,都冲不散心底的汹涌。 这八年,他是恨她的。 可对她,又仅仅,只是恨吗? 江侵不愿去想。 可脑海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浮现了很多东西。 仿佛这些年她与他之间的缩影,被剪辑成无数的电影镜头,一帧一帧循环播放。 让人百感交集。 有些日子没失眠了,此时,盯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江侵却没了睡意。 也许是凌晨一点,又也许是两点,或者更晚。 他在浓重的夜色中疲倦的闭上眼。 却又在不久之后的某个瞬间,被惊醒。 江侵睡觉很轻,听到动静的霎时,就睁开了眼。 然后他就看到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过来,最后闭着眼睛,躺在了他的身边,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隔着一丁点距离,江侵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动不敢动。 八年不见,她长开了,也长大了。 从前的她像朵纯情的小雏菊,如今的她,像朵开的正好的白玫瑰。 在夜里散发着纯洁又含着暧昧的香味。 微微上翘的唇瓣,也如同成熟的樱桃一样饱满。 江侵失了神。 一如当初,一眼就会被勾魂摄魄。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都开始发麻,在奕舒低低的嘤咛声中,江侵才回神。 下意识的,他就要换个地方。 却在起身的瞬间,被人拉住了手。 那只小小的手钻进他掌心,紧紧的扣住他,她说:“别走。” 江侵愣了一下,才发现,她的嗓音不知何时含了哭腔。 他垂眸。 像是做了噩梦,她在哭。 长睫上挂了一层泪珠。 像是伤心至极。 像是害怕失去什么。 江侵僵了片刻,到底,是没再动。 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姿势,直至天快亮,才模模糊糊的睡去。 - 天光大亮。 有刺眼的光线透过窗帘落在眼皮,有一点刺眼。 奕舒揉了揉眼睛,才缓缓睁开眼睛。 大概是宿醉的原因,脑袋有点痛。 茫然了好半天,思绪才一点一点回潮。 然后,奕舒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天花板。 好像,不太一样。 她又扭头,看到了靛蓝色的窗帘。 哪里不太对。 再扭头…… 奕舒眨了眨眼睛,瞳孔骤然放大。 是不太对。 有没有人来跟她讲一下,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会跟江侵出现在同一张床上…… 等等。 他们…… 奕舒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哦,衣服是在的。 她松了一口气,却又在下一秒,僵住了手臂。 脑海里有零散的片段钻进来。 比如台阶上,她伸手抓住了江侵的裤脚…… 比如台阶上,她伸手勾住了江侵的脖子…… 至于那几句话…… 不过短短几秒钟,奕舒从脸红到了脖子,大早上,就生动演绎了一番虾的烹饪过程。 她把脸缓缓埋进掌心。 几秒后,才把脸抬起来。 眼下的场景,也不算太糟糕。 好在,江侵还没有醒来。 只要她轻轻的,从这里跑出去,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概率,以后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 想到这,奕舒莫名失落了一下。 但很快,她收敛情绪,掀开被子轻轻下床,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最后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溜了出去。 - 因为起的晚,去医院的时候,也比往常晚了些。 奕舒在病床前坐下,拿出粥,莫名心虚:“妈妈抱歉,我起的晚了点,饿了吧?” 秦柔摇摇头,眼底难得浮现浅浅笑意:“昨晚聚会,还开心吗?” 奕舒想到昨晚的种种,和今早的一幕。 她手顿了一下,才舔舔唇:“嗯。” “那就好,以后回到这了,要跟以前的朋友多联系。” “好。” 大概是终于回国,今天秦柔的情绪跟胃口都不错,吃完了一整份粥。 奕舒放下餐盒。 刚放下,包里,手机却响了。 第78章 甜橙 “喂?”虽然来电显示有点奇怪,但奕舒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端安静了两秒,似是愣了一下,才试探性的继续出声:“喂,江总?” 江总? 江总!? 奕舒忽的意识到什么,怔了下,有些慌乱的挂断了电话。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手机已经锁了屏。 她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 这款手机,跟她的那款一模一样,都是商务机,也不怪她会认错。 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一点不同。 比如手机屏幕上磨损的部位,就不太一样。 但当时走的时候太匆忙了,以至于她没有看清。 不行,得把手机换回去。 不然,不管对她还是对江侵,都会不太方便。 重点是,她的手机里…… 反正,那些东西,绝对,绝对不能给江侵看到。 昨晚,她就已经够丢人的了。 奕舒脸颊微红,眸光闪了闪,有些忐忑的,拨通了自己的号码。 漫长的一分钟后,那边自动挂断。 没人接。 江侵不知是在忙,还是别的。 看到了,应该会回过来的吧。 奕舒没有再很快往过打,抱着手机在那里等回音。 回音没等到,手机,却是勾起了奕舒的好奇心。 手机是很私人的东西,很能反应一个人这些年的生活。 她有点想知道,她不在的这些年,江侵过的怎样。 真的,只是有点。 于是,几秒后,带着一点心虚,奕舒鬼使神差的试图解锁江侵的手机。 手机密码是四位数。 她想了下,输入了江侵的生日。 屏幕上很快却冒出了密码错误的提示。 不是他的生日。 那是…… 奕舒沉思,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八年前,她和江侵的手机密码。 那个时候,他们的手机密码互为彼此的生日。 也许有些自作多情。 但确实她也猜不到别的数字。 奕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下一秒,手机却是解锁了,跳出了主界面。 奕舒愣住。 有点不敢置信。 却又在漫长的诧异之后,心底,钻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江侵的手机界面和以前一样,简单的可怜,一眼看过去干干净净,除了基础的软件,就是几个必要的办公软件。 奕舒点进微信。 头像和昵称都没变。 消息没几条,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有一组群聊夹杂在一众消息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个群聊有三个成员。 江侵,夏凝,奕舒。 里面的内容也大多都是一些问候,时不时的,有些调侃拌嘴。 最新的就是夏凝和贺章喊江侵参加聚会。 零零散散,倒也挺多。 奕舒翻了翻,就没再继续往上翻了。 知道这些年他到底不是孤身一人,身边也有这么两个好友,她就放心了。 奕舒眼睛稍稍发红的吐出一口气,退出微信,想到什么,又点进相册。 却在看到相册里照片的那一瞬,眼睛彻底发了红。 江侵的相册只有一张照片。 是八年前,她偷拍他,为了掩饰自己的行径,拿来当挡箭牌的,她的一张嘟嘴照片。 照片里,还是夏天的午后,她的身后是满室悠长热烈的阳光,她嘟着嘴,天真稚嫩。 那一年,她16岁。 16岁,26岁。 真的,太久了。 照片的一角,隐约还有一只蓬松的猫尾意外入境。 那是,软软。 她离开的那年,软软六岁,临行前,秦柔将她送了人。 猫的寿命远没有那么长。 出国的第五年,奕舒收到国内的消息,软软去世了。 离开的时候,她都不在它身边。 时间,有时候真的是太过残忍的东西。 不过,江侵的手机里,为什么还留着这张照片? 当初,她明明记得,他说了,会删掉的。 也是像她一样,没舍得吗? 当时没舍得尚且可以理解,这八年,他又为什么留着它? 心里有个不敢想的念头浮现,却又转瞬被奕舒压下。 心跳的有点快。 期待会是自己所想。 又怕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情绪复杂的眨了眨眼睛,奕舒按了下心口,没再看下去,熄了屏。 江侵的电话,却一直没有回拨过来。 奕舒陪了秦柔一个多小时,皱眉看了看手机,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拨打了自己的号码。 绝对不是急着有什么想问江侵。 她只是,怕耽误自己找工作。 嗯,没错,只是因为工作原因。 - 两层复式公寓中。 江侵是被一道手机铃声吵醒的。 习惯性的闭着眼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他微微蹙眉,抬手掐了下眉心,才睁开眼,寻找声音来源。 翻了一通,等他在床角找到手机时,声音恰好戛然而止。 江侵随手捏着手机,甚至懒得去看是谁打电话。 一般这个点给他打电话的,无非是助理。 比起助理的电话,他更在意的,是昨晚的人…… 他清醒几分,视线在房间转了一圈。 没有踪影。 他又起身,赤脚走到隔壁。 依旧是,没有。 房间空空如也,连她的东西都不见了。 应当是趁他还在睡的时候,悄悄溜走了。 昨晚折腾人折腾的够呛,扭头,却跟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了。 她真是,跟八年前一模一样。 那点醉酒时不合时宜的举动,到底,也只扰了他一个人的心。 说来,真是嘲讽。 江侵垂眼轻嗤,随即,眼中不带一丝情绪的,把手机扔回床上,进了浴室。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江侵从床上摸过手机,准备给助理回个电话。 解锁,却被提示指纹错误。 江侵又试了一次。 还是错误。 手一顿,江侵仔细端详手中的手机。 跟他的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连手机壳都是标准款,但屏幕磨损位置不同。 既然不是他的。 那就只能是…… 江侵顿了下,用奕舒的生日解锁。 没成功。 是他记错了? 他手机原先就在这些地方磨损比较厉害? 指纹是因为他刚洗了澡不太灵验? 江侵用自己的生日又试了遍。 这次,成功了。 不过手机屏幕却不是系统自带的。 是一张漫画风格的,小女孩。 很轻易,就能让人想起多年前,奕舒的微信头像。 也是这样一个,小女孩。 江侵又随手翻了下软件。 满满两页。 确实,不是他的。 但却用他的密码解开了。 这个,说明什么? 巧合,还是懒得换? 又或者是…… 那个念头在脑海浮现的瞬间,连江侵自己都没发现,手抖了一下。 直至手里的毛巾就“啪”的一声掉在脚边。 江侵猛地回神,眸光交织,来回流转。 半晌,却也只是,归于平静。 八年前奕舒的离开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人永远别太相信自己看到的,否则只会在最后真相揭晓的时候,痛到肝肠寸断。 掌心,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江侵阖了下眼,把脑海里零散的片段驱逐出去,点进了微信。 刚刚那条只是推送。 除却这条推送,还有很多未读或已读的信息,一眼看多去密密麻麻。 大多是英文。 其中一半在交流工作,另一半,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聊,不会聊的很深,点到为止。 她在那边,过的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 甚至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 江侵蹙眉,顿了几秒,又点进了相册。 里面,兴许会有她的一些近照。 可以看到她这些年的生活到底怎样。 不过,有些出乎意料。 里面的照片很多。 却没有一张新的。 全部都是,八年前的。 她和夏凝贺章他们的,她和家里人的,她自己的,还有,他的。 是多年前的某一天她偷拍的那张。 他在课桌上睡觉的那张。 说来有些遗憾,在一起一年,他们竟连张照片都没能留下。 不过,她的手机里,为什么还留着他的照片。 刚刚平静的心又开始被搅的有些乱。 这次江侵闭了闭眼,冷静了有足足一分钟,才点进便签。 奕舒不喜欢写日记,但一直有写便签的习惯,大概是记录起来更方便。 他见她写过,却从来没看过都是写的些什么。 现在,也算是个机会。 他低头浏览。 没什么意外的,便签里最新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记录。 还时不时夹杂一些生活上的。 大多是要买的东西,要办的事。 再往下拉…… 某个瞬间,江侵心口一震,手指倏然顿住。 那是有关八年前的一些记录。 2010年4曰28日。 新同桌脾气不太好,有点难哄。 2010年9月13日。 江侵同学原来是因为没有妈妈,才脾气不好的吗?其实他也没那么难哄,几颗糖,就哄好了,很乖的。 2011年7曰10号。 江侵帮我补课,可我起晚了,下去的时候还穿着吊带,好害羞啊…… 2012年2曰15日。 江侵忽然跟我表白了,还……亲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那个吻,我好像一点都不讨厌,心跳,还很快…… 2012年3曰2日。 我跟江侵在一起了,早恋的感觉,还不错。 2012年5月6日。 江侵很讨厌喝酒,但他还是为我喝了,他真的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男朋友,我要喜欢他一辈子。 2013年2月8日。 新的一年了,我们都长大了,再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我想和江侵考同一所大学,想有很好很好的以后。 2013年4月3日。 一切都结束了,我要出国了,希望他记得我,又害怕,他记得我。 有关他的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 只在最末尾又坠了个合集,标题是江侵喜欢的和讨厌的,里面洋洋洒洒,记了几十条,从他们在一起那天起,到他们分手那天。 八年,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一样都没删,都留着。 所有努力营造的平静假象,在这一瞬彻底分崩离析。 江侵的心飞快的跳起来。 所有的内敛冷静都成了笑话。 他弯下腰来,一瞬不瞬到底盯着手机屏幕。 有些话,特别想问问她。 想问她会什么留着这些? 想问她那句希望他记着又害怕他记着是什么意思? 想问她,八年前的那场离开,事实是不是她说的那样。 第79章 甜橙 不是没怀疑过。 当年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明明上一秒还说要跟他考同一所大学的人,下一秒却要分手。 可后来他去查过了,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而他发出去的信息打过去的电话全部石沉大海。 奕舒的决绝,让他像是做了一场梦,在几年后终于完全清醒,接受了她说的。 可昨晚她醉酒的反常。 加之他在她手机里发现的这些。 都让曾经的那个念头,再度重燃。 可他依旧害怕,怕得到和当年的回答。 怕这些,只是他不愿意接受现状的臆想。 江侵扶额,静了半晌,从床头柜摸出一包烟,拿出一支,点燃。 抽完一支烟,才稍微好受点。 他掐灭烟,重新解锁手机。 电话没拨出去,楼下却响起门铃声,按的格外急促,一道接着一道。 所有的情绪都被打乱了。 江侵抿唇,一张脸沉下来,起身下楼开门。 门外,助理搓着手有点无措的看着江侵,跟再见不到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江侵莫名烦躁,显得格外冷淡:“怎么了?” “公司有个挺急的单子,需要江总过目签字。” 江侵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秒:“稍等。” 说完,他就甩上门,把助理关在了门外。 门板裹挟着风拍过来,力度大的吓人。 助理后退一步,有些心悸的摸了摸鼻子,再晚点,他可能得整形。 这位顶头上司平时也冷,但今天,好像格外的冷。 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助理转了转眼珠,片刻后,眼底一亮。 难道是……打扰和那位小姐共度良宵? 啧,那他可真是太不该了。 毕竟,这可能是他们江总活了26年第一次开荤。 不过,那位拿下他们江总这位人间绝种物种的小姐还在里面吗? 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江侵收拾好出来时,就看助理抻了脖子往里面看,跟只好奇的乌龟一样。 江侵扫他一眼:“想进去?” 一股冷意迎面扑来,如果目光有实质,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一只没有脖子的乌龟了。 助理缩了缩自己还健在的脖子,心虚的收回视线:“没没没,江总,走吧。” 两人坐进车里,往公司驶去。 驶出一段路,眼见着江侵在后面闭目养神,神情似是柔和了几分,助理的好奇心又开始往出钻。 组织了几秒语言,他终于是狗胆包天的再度开口:“那个江总,今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似乎是位女士,你手机……” 说至一半,江侵忽的睁开眼。 助理没看后视镜,都察觉到了那道堪称锐利的视线。 就一秒,他就觉得自己后脑勺秃了。 他静了两秒,安静的闭上了嘴。 后座,江侵却开了口。 只落下两字:“丢了。” 丢了? 什么?! 只是,丢了?! 那他在公司里…… 助理悄悄瞄了一眼后座重新闭上眼睛的江侵,精神恍惚的哆嗦了下身子。 - 这次,直至车子停在飞衡大楼前,助理都没敢再蹦出一个字。 他安静如鸡的跟在江侵身后进了大厅,在心里反复为自己祈祷。 不幸,老天没听到他的祈祷。 刚进大厅,不远处,就传来几个女职员窃窃私语的声音。 “爆炸性新闻,江总有女人了!” “不可能,这都几年了,公司里的,公司外的,多少女人凑上去,你有看到江总多看谁一眼?” “就是,别什么谣言都信,说风就是雨,江总要有女人了,我把头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助理胆战心惊的看了那边一眼,心里慌的一批。 这群姑奶奶们,八卦的时候,就不能小点声!是怕公司的保洁阿姨听不到吗! 还有,能不能,别说了! 八卦的时候,麻烦有点警惕性,注意一下正主动向行不行! 女职员并不能听到他心里的呼声,在那边背对着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助理摸了摸脑壳的冷汗:“那个,江总,那单子很急,我们可能需要走快点。” 江侵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你很热?” “没有……” 他有点凉。 浑身都凉。 正主劝不走,助理试图弄出点动静,提醒一下那边。 结果那边不仅没收到他的信号,还出卖了他这个八卦源头。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29 “不是谣言,是江总助理说的,说给江总打电话时,一个女人接的电话,还是大早上的!” “还有,江总今早还破天荒迟到了,你们来猜猜,他为什么迟到?巧合吗?” “虽然,但是,怎么就这么玄幻呢?” “要是真的,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道呢,我要好奇炸了!” 好,他现在不仅凉。 还死了。 助理一脸绝望了看了看身边脸色愈发难测的江侵,默默给自己点了一炷香。 大概是走的近了,女职员终于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冷。 就好像大厅空调忽然调低了几度。 几人抬头飞快的看一眼,安静闭嘴,一哄而散。 江侵目不斜视,一言不发的走进了电梯里。 助理顿了几秒,像只死猪一样,跟着他进了电梯。 安静了几秒,助理就听到身侧传来江侵的声音:“八卦顶头上司,怎么算?” 助理神情恹恹:“扣工资,加班。” “挺好,再接再厉。” “……” “江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是吗?” “……” 是人就都有八卦之心好吗! 这是他的错吗! 再说一个人吃瓜有什么乐趣! 当然是要大家一起吃了! - 助理垂头丧气的去喊销售部部长过来跟江侵核对单子。 江侵掩上门,脱了外套坐进大班椅,手臂撑在把手上,忽然想起刚刚外面那场热闹的八卦。 女人…… 多年前倒可以这么说,现在…… 他意味不明的垂下眼皮。 本来是想等核对完这单后,联系奕舒。 不过没等销售部部长过来,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江侵拿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他的号码。 应该是,奕舒。 几乎在刹那间,他身体紧绷了起来,连神情都染上几分不符合他身份的紧张。 顿了几秒,喉间才滚了一下,江侵接通电话,声音微沉:“喂。” “是你吗?江侵。” “是。” “我今天早上……”那端轻轻吐出一口气,才有些尴尬的道:“好像,拿错手机了。” “嗯。” “那能,抽个时间换回来吗?你什么时候有空?” “都行,随你。” “那就,今晚吧。” “可以,什么地方?” “瀚海路半岛咖啡厅,可以吗?” “可以。” “好,晚上六点见,再见。” 再见。 当初她一句再见,再见了整整八年。 以至于这八年,每每听到这个词,都让人无比难受。 江侵没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还没放下,门却被推开,助理领着销售部部长进来。 江侵放下手机,微微起身。 助理视线掠过放在桌面的手机,带上门,心里嘀咕了一声。 不是说手机丢了? 这是啥? 好像有新瓜? - 电话被挂断,电话那端男人冷淡的声音寡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的嘟嘟声。 奕舒攥着手机的手缓缓垂下来。 关于手机里的东西,晚上,还要不要问他? 心不在焉的陪着秦柔待了一个下午,都没得出一个结果。 差十分钟六点,奕舒跟秦柔打了招呼,下楼。 咖啡厅就在医院几百米开外,几分钟就能走过去。 不过,等她去的时候,江侵已经在了。 奕舒看了一眼腕表,距离六点还有几分钟,并非,是她迟到了。 而是江侵早到了。 记得以前,每次出门,不管干什么,他都会早早等在门前,不会让她等哪怕一分钟。 “手机带来了吗?” 出神间,对面传来低沉的嗓音。 比少年时的声线,更加的沉稳深邃。 是他。 却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奕舒敛神,从包里拿出手机递过去,想到昨晚的事,不敢跟他对视,只低低道了一声:“抱歉。” 对面没应声,只把她的手机放在了她面前。 交换手机,前后不过五分钟。 点的咖啡,都甚至没上来。 两人之间,却再无他话。 显得这一角,格外安静。 安静中,江侵的目光,垂眸落在低着头的奕舒身上。 那些话语早已在看到她的一瞬就在心口来回翻涌千万遍,明明只要一张嘴,就可以知道真相。 可偏偏,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等咖啡都上来,江侵才抿了一口,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手机密码为什么是我的生日?那些东西,又为什么,留着?” 第80章 甜橙 手机密码,手机里的东西…… 奕舒脑袋嗡鸣一声,整个人就愣在那里。 看来,那些东西,江侵是都看过了。 都怪她,笨死了,怎么会走的时候拿错手机。 现在好,丢死人了。 丢人还是其次,重点是,细看江侵那紧绷冷淡的表情,似乎是,因为她还留着那些东西极其不悦。 兴许,是觉得八年前的种种,对现在的他而言,是种侮辱。 其实很多东西从重逢那晚就可以窥见几分。 那晚再见,从头到尾,他都不屑于看向她,偶尔意外目光交织,也是冷到极致。 一如当年初见之时。 果然是,只余下,怨恨了吧。 奕舒悄然收回视线,心底不可避免的泛上一股酸意。 半晌后,她在桌面下把手指掐入掌心,稳住声线,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密码,是因为用习惯了,好记,东西,是后来忘记删了。” 好记,忘记删了。 大概,分开后那些东西,她连点开都没点开过,只当是一段,懵懂无知的往事。 只有他,还痴心妄想,觉得总该是有点别的什么。 总是要,再死一次,才甘心。 江侵垂下眼皮,情绪跌倒谷底,有些嘲讽的扯了下嘴角。 奕舒不懂他什么意思,总觉得,那表情不像是愉悦。 顿了几秒,她轻轻咬唇:“抱歉,如果你不喜欢,我立刻换掉,删掉。” 很多年前的痛意又从心底翻涌上来,像是要将人吞没于无边的黑暗。 再待下去,也许会失态。 江侵微微蹙眉,压下所有情绪,起身,冷冷落下一句:“随你。” 奕舒回神时,只看到他的背影。 被傍晚时的余晖一打,格外的清冷不近人情。 夹杂着那端冷淡的话。 是很,无所谓的态度。 他好像,完全放下了。 罢了,这样也好。 八年前她离开时所盼望的,也总算有一样,实现了。 在江侵看不到的地方,奕舒垂下眼睫,一滴泪打湿眼睫,砸进咖啡。 身后很快响起脚步声,快速,且没有半点停滞。 像是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远离她这个人。 奕舒抬手遮在眼前,肩膀在空气里抖了两下。 掌心一片刺痛。 是眼泪,洇湿了伤口。 掌心的痛让心口的变得似乎不那么明显。 奕舒压抑的哭了几秒,别过脸,对自己说。 就这样吧。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可心底的那点不甘心,怎么就,像只困兽,不断叫嚣。 总是,觉得有点遗憾。 至少,也该再,问问清楚。 某个瞬间,这点不甘心的遗憾终于一股脑的爆发出来,再压不住。 奕舒看一眼已经走到外面的高大背影,用力抹了一把泪,追了出去。 车门已经拉开,正要进去,袖口,却被一只手拉住。 江侵扣在车门的手紧了一下,才脸色如常道:“还有什么事?” “你呢?”奕舒静静看着他:“你的手机密码,里面的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怎么? 再羞辱他一次? 看他一次一次跪倒在她面前,有趣吗? 他不是,当初的江侵了。 “和你一样。”江侵拂开她的手:“不过是些,不重要的,陈年旧物。” 说完,看着奕舒发白的脸色,江侵眸光微暗,不再说什么,坐进了车里,发动车子。 鼻尖有车尾气弥漫开来。 奕舒垂下头,眼泪再度流下来。 哦。 这样啊。 终于可以,死心了。 - 之后将近一周,奕舒再没见过江侵。 齐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有些人,一旦没有了交集,就很难再见。 奕舒难受了几天,就冷静了下来。 成年人的世界,再崩溃也总是压抑内敛的。 况且,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奕舒花了一周的时间好好陪了陪秦柔,她精神不好的时候,她就陪她在病房里看书聊天。 精神好点的时候,就下去走走。 这周结束的时候,奕舒投出去的简历一接连有了回音。 连着参加了几天面试,有三家面试公司都向她抛来了橄榄枝。 其中两家都可以直接开始上班,但有一家,要求余下的五人再进行一回面试,二次选拔。 正是飞衡公司。 回来后奕舒有了解过,齐城现在的上市公司里,飞衡是实力最强的一家,给出的待遇,也是最好的一家。 她现在经济上并不宽裕,不管是继续化疗,还是配型手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如果能进飞衡,她还是想拼一把。 下定了决心,奕舒没先回复余下两个公司,选择了在周三的时候,参加了飞衡的二次面试。 面试还算顺利,结束后,就让她回去等通知。 - 飞衡总裁办公室。 助理拿着文件夹敲门。 江侵正在看一组策划案,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的喊了声“进”。 助理走过来,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面:“江总,这是HR李部长那边最后面试的结果,说是这三人都很优秀,旗鼓相当,最终结果,由你裁决。” 毕竟这次招聘的职位之一就是江侵的秘书。 毕竟江侵这人格外挑剔,这才几年,已经换了两个秘书。 所以还是让他自己来选,否则万一他们选的江侵不满意,倒霉的还是他们。 江侵应了声,面无表情的接过文件夹。 里面不仅有三位留下来的应聘者的详细个人信息及简历,还要几人针对面试官问题的一些见解。 江侵一页一页翻过。 却在第三页的时候,手指一顿。 那一面写的很清楚,奕舒,女,26岁…… 旁边还附了一张证件照。 不存在重名的问题,确实,是她。 见江侵愣在那里表情古怪,还半天都没翻页,助理出声:“江总?” 江侵猛地回神,继续往下翻去。 翻看完全部,他合上文件夹:“就第三位吧。” 助理拿过文件夹:“好,我这就让李部长通知安排。” 他很快走到门口,身后,却再次传来江侵的声音:“等等。” “嗯?” “换成……”江侵顿了下:“第二位吧。” 出于私心,他不想再看见奕舒。 出于公平,那三人里,奕舒履历最为漂亮。 不过,至于这个结果他有没有私心,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助理有点懵,江侵做事向来果决,这怎么还为难上了。 “江总,这个,是最终决定吧?不换了吧?” 江侵靠在椅背里静了几秒:“嗯。” 助理点头,领命走了。 江侵松了松领结,仰头闭上眼,凸起的喉结滚了下。 怎么好像,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局。 - 当晚,奕舒收到了飞衡打来电话,通知她明天上班。 近日来一直不怎么好的心情,终于难得有了点起色。 连秦柔见她开心,都跟着开心起来。 晚饭都多吃了点。 不过身体到底还是不太好,没聊多久,就睡下了。 奕舒站在病房,凝望窗外夜色,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把喜悦同谁分享。 倒是夏凝的电话,在这时候打了进来。 “喂,舒舒,我有个朋友送了点阳澄湖大闸蟹过来,怎么样,有兴趣来我家吃螃蟹吗?” 吃螃蟹是假,缓和那晚的尴尬是真。 奕舒何尝不知道夏凝的用意。 恰好,也不知跟谁分享喜悦。 奕舒想了几秒,应下了。 夏凝很快发了地址过来,奕舒打车过去。 夏凝住的地方寸金寸土,安保也严格的很,生人是不允许进的。 奕舒打了电话,就在保安亭外等着。 不多时,夏凝穿着一件居家的长裙出来。 都生完孩子了,她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挑纤细。 一点都没有生过孩子的样子。 奕舒跟着她进去。 客厅里,到处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贺章正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换纸尿裤,看起来十分居家。 当年,奕舒倒是没看出他有这种潜质。 听到动静,他回头跟奕舒打了个招呼。 奕舒应了声,被夏凝拽着走过去。 贺章已经换好纸尿裤,夏凝把小团子抱起来,掂了掂:“叫小姨。” 夏凝一直是把奕舒当妹妹看的,这个称呼,没毛病。 奕舒眼睛发亮的看着眼前的小团子。 小姑娘穿着粉色公主裙,留着一头及肩的短发,一张脸胖乎乎的,又白又软,眼睛又大,水汪汪的,睫毛也又卷又翘。 像个洋娃娃。 看的人心都要化了。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几秒,软软的吐出两个字:“小泥……” 可爱的不行。 奕舒勾住她小手,应了声。 应完,又含笑看向夏凝:“多大了,叫什么啊?” “两岁一个月,贺夏,小名夏夏。” 这名字的寓意,再明显不过。 奕舒不由内心感慨。 夏凝看着她:“要抱抱吗?” “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说着,夏凝一把把小团子塞进怀里。 夏夏不怕生,小手抓着奕舒,眼睛滴溜溜的转。 奕舒感觉怀里的人小小的,软软的,还带着一股奶香味。 是很奇妙的,感觉。 陪着小家伙玩了会儿,夏凝喊贺章抱夏夏去喂奶,然后又拉着奕舒进了厨房。 桌上还真有大闸蟹。 两人边吃边聊。 聊了会儿,就聊到了那天的事:“小可爱,那天聚会,没提前跟你说,你没生气吧?” “没。” 虽然后来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她还是很感谢那晚,让她得以再见到江侵。 夏凝松一口气:“没有就好,哎,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奕舒摇摇头,不想聊这个话题:“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什么公司?” “飞衡。” “什么,你再说一遍?” “飞衡。” “……” 完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81章 甜橙 翌日,当奕舒准时抵达飞衡报道,被人事部部长领到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才明白昨晚夏凝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柔和的光,光影中,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白衬衫,黑西裤,眉眼清冷寡淡,黑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 那张脸,恰是她以为不会再见的,那张。 江侵,就是那个传说中铁血手腕的飞衡新总。 离国八年,对齐城,她早已一无所知,又急于找到一份工作,事前也只来得及对公司大体状况了解了一下,主要侧重点还是在公司业务这块。 况且,飞衡这位新总低调至极,从未流出哪怕一张照片,也未接受过任何采访。 以至于奕舒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凑巧。 不过,她应聘的岗位是总裁秘书,江侵,在这个过程中没有过问过吗? 为什么,飞衡还会聘用她? 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和江侵现如今的关系如此……微妙,她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吗? 还是,在上班第一天辞职? 这突如其来的碰面冲击的奕舒大脑混乱成一片,一时之间疑惑又尴尬,连个抉择都做不出来。 江侵自然没有意外。 他靠在座椅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通勤装,西装外套将腰裹的极细,A字裙勾勒出好看的曲线,双腿笔直纤细,在阳光下白到发光。 栗色微卷的头发披在脑后。 是温柔又不失干练的打扮。 纯情中,又隐隐含了一丝成熟女人妩媚的味道。 这个样子穿梭于公司之间,不知会让多少男人看直眼睛。 啧,想偏了。 某个瞬间,江侵手指在把手上一扣,不易察觉的微微蹙了眉。 他将她招进来,是因为她的履历。 从今天起,她就是他的一个普通下属。 一丝一毫的私心,都不该有。 几秒,江侵敛神,微微起身:“奕小姐。” 被点到名的奕舒猛地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脱身,带着点残余的茫然看向江侵:“唔……” 这幅样子,倒与年少时的可爱有几分重合。 江侵微微恍了下神,意识到自己有几分怀念,脸色不由变得难看。 片刻,他抿唇,稳下心神,神态看起来愈发冷然:“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愣着干什么?” 是很,公事公办的口吻。 没有尴尬,更没有别的什么。 意思也很明显,并没有要解雇她。 看来,江侵真的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属。 这样也好。 虽然尴尬,但她并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从今天起,就什么都别想,也把江侵当成跟以往上司没有任何区别的普通上司,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打定主意,奕舒觉得轻松几分,她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抱歉,江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八年前,她是被他捧在掌心里的人,如今,却也这样,熟稔的在他面前低头。 总觉得,她在国外过的这八年,和他想象中的不同。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却又无从得知。 或许,是奕明诚在国外创业失败? 不过,这些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说了,不再靠近的。 江侵压下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酸涩,拨了一通内线电话。 很快,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江侵说了声“进”后,有个女人穿着一身同奕舒很像但却更为奔放突出身材的通勤装进来,脚上还踩了双有些张扬的高跟鞋。 一进来,眼睛就含着笑意直直的盯着江侵:“江总,什么事?” 声音也是刻意勾人的放软。 不过,江侵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吩咐:“带她去交接业务。” 女人视线转向奕舒,声音甜甜的应了声好,眼神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奕舒跟在她身后走出办公室,有点想不通,眼前这位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 女人姿势有些妖娆的走在奕舒身侧,眼神极其不悦的瞥了奕舒一眼:“我是江总的前秘书,不过江总换掉我,绝不是因为我的业务能力,我马上,要去另一个部门当部长,江总,是惜才。” 江侵前秘书。 怪不得。 不过,如果业务能力很强,江侵用着顺手的话,又为什么会调走? 奕舒不由想起刚刚女人在江侵面前的讨好。 同为女人,奕舒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看来,江侵这几年身边倾慕者不少。 也是,电子新贵,青年才俊,自然炙手可热。 奕舒压下心底酸意:“那恭喜了。” 语气淡淡的,听在女人耳朵里却刺耳的很。 连表面的平和都没再维持,女人瞪了她一眼,嗤笑:“江总是个很挑剔的人,一丁点失误都见不得,我倒好奇,你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 “谢谢前辈提点。” 一句剪短的回答,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 女人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不再讲话,趾高气扬的扭过身,加快步伐:“快跟上,别磨磨蹭蹭的。” 虽然对奕舒这个新来的秘书敌意很大,但工作上,江侵吩咐的事,薇安从来不敢不尽心尽力。 所以憋着一股气,还是把工作都细致的交接了一遍。 来来回回,各种琐碎杂乱的事,倒也用了一上午的时间。 离开的时候,奕舒抱了一大沓文件夹,这些,她回头都得再进行整理。 她的办公室就在江侵的左边,奕舒手臂有些发酸的把文件夹放在桌面,甩了甩手臂。 歇了片刻,才垂眸看向时间。 午饭时间到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往员工餐厅。 - 员工餐厅,薇安跟另一个女人在一张靠窗的桌前坐下。 女人吃了两口,看向薇安:“见到了吗,江总那个新秘书。” 听到这个称呼薇安就来气,没好脸的用叉子戳了下餐盘里的鹅肝:“整个就一个妖精,还是牙尖嘴利白莲花那种的。” “是吗?江总难道喜欢那款的?” “胡说八道什么?江总才看不上那种人。”薇安顿了下:“反正,只要有我在,她想都别想。” 女人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也没再说什么,只顺着她的心意谄媚道:“那是,有姐姐这个全公司第一美女在,谁能入得了江总的眼?” “我看江总把姐姐调走啊,可能是动了什么心思,怕收不住,公司不是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吗?” 这话说进了薇安心坎里,憋了一肚子的气,总算散了点。 - 不得不说,飞衡职员待遇极好不是空穴来风。 这员工餐厅,一眼看过去不像是员工餐厅,倒更像是三星级酒店。 陈设就不说了,高端大气。 就餐的形式,则是自助,自行拿取自己喜欢的食物就可以。 奕舒刚来,还不怎么认识公司里的人,独自一人拿了餐盘排队取餐。 挑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走到油焖大虾的保温锅旁,却发现,里面空了。 露出个有点惋惜的表情,奕舒又拿了样别的,端着餐盘寻找空位。 刚找到一个,不远处,却有人朝她招了下手:“奕舒……” 奕舒看过去。 是应聘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不过应聘的是别的岗位。 索性也不认识别人,两人搭个伙也挺好。 奕舒端着餐盘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 已经十二点,助理还是没有收到江侵有关午餐安排的任何消息。 他垂眸看了一眼时间,去了总裁办公室。 进去的时候,果不其然,这个工作狂还在埋头工作,显然,已经忘记了吃饭这回事。 “江总,该吃饭了,要不然,你的胃……” 江侵打断他没说完的话:“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却完全没有要结束手头工作的意思。 助理:…… 他真的很饿了。 此时,他迫切希望有个人来收服这位顶头上司,不管是什么物种。 好在,江侵没有让他太久,十几分钟后,终于停下手头的工作,轻轻活动了下关节。 助理眼睛一亮:“江总,今天,去哪吃?” 江侵有应酬的时候一般随对方安排,没有应酬的时候,就去公司外几家味道还不错的餐厅。 助理正想着江侵今天会挑哪家,或者是让他直接订几个菜。 却听江侵沉思几秒:“上次去员工餐厅视察是什么时候?” 助理:??? “江总,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看来是挺久没去了……”江侵低语了句,站起身来:“走吧,去员工餐厅吃。” “……” 他们江总真是别出心裁,也不知道那些毫不知情的小职员看到他去,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助理叹一口气,跟在江侵身后去往员工食堂。 江侵过去的时候,恰好看到奕舒在选菜。 隔着两米的距离,奕舒没看到他。 江侵也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拿了餐盘,没什么表情的选菜。 余光里,某个瞬间,却瞥到奕舒似乎因为没吃到那道菜,有点失望的小小抿了下唇。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找了靠窗的位置,跟助理坐下。 第82章 甜橙 大半个公司的职员都因为江侵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没怎么吃好。 一部分是因为被吓的,一部分是以为兴奋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被吓加兴奋的。 奕舒不存在这个问题。 多年前的那场恋爱,让她看到江侵就无法心生恐惧,哪怕他现在是她的顶头上司,哪怕他现在总是一副冷然淡漠的模样。 不过,没有恐惧,不代表没有别的。 她16岁喜欢江侵到26岁,尽管他们现在形同陌路,每次看到他,跟他待在同一空间内,她的心里都在隐隐作痛。 不过,可以克服。 必须可以,因为江侵,已经不是她的了。 奕舒安安静静的,在餐桌前背对着江侵,吃完了这餐饭。 然后收了餐盘,准备回办公室眯一下。 一上午的忙碌,有点累,希望下午,她能有一个不错状态。 - 江侵看着那道身影离开,也没了吃下去的兴趣,这餐饭,从头到尾除了苦就没有任何味道。 他放下餐具,端了餐盘起身。 助理也吃差不多了,扒拉完餐盘里最后几口,跟着江侵身后离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看着那道背影,他总觉得他这位顶头上司又不开心了。 不过他基本每天都不开心,他也分辨的不是很清楚。 “一会儿联系一下后勤部,让部长来我这一趟。”助理正琢磨着,江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愣了两秒,后知后觉的看向江侵:“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菜单该翻新了。” “……” 不是,他堂堂一个总裁,菜单翻新这种小事也好操心吗? 助理一脸懵逼:“江总,这个不劳你麻烦,我通知下去就行。” “不必,喊人过来就是。” “……” 不是,难道他还要自制菜单不成? 后勤部部长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也是一脸懵逼。 等江侵吩咐他改菜单的时候,更是一脸懵逼。 但懵逼归懵逼,他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需要按照江侵的意思办就是了。 于是他一脸懵逼的来,然后又一脸懵逼的走掉了。 办公室里,江侵闭上眼睛,有点疲惫的靠进座椅。 闭目养神了片刻,他站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隔间里,却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交谈声:“你说江总今天中午怎么心血来潮来餐厅啊,给我吓得,都消化不良了。” “说实话,我也……” “谁知道呢,反正跟咱们没有关系,不过……”某道声音忽然一顿,含了点笑意:“江总新招的那个小秘书,很好看啊。” “我也发现了,那腰,那腿,我要是能娶到这样的,一定回家当姑奶奶一样供起来。” “是很漂亮,越看越漂亮的那种。” “不是,江总的人你们也敢打主意。” “怎么不敢,反正江总不也不喜欢女人吗?” “清醒一点,江总明令规定,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偷偷摸摸不被发现就行了,公司里不好几对呢吗?” “也是……” 隔间外,短暂的热闹后人纷纷散掉,急着抽空补个可怜的午觉。 江侵默不作声的从隔间出来,脸色阴沉,眸底漆黑。 拧开水龙头冲了下手,就回了办公室。 坐在座椅里,他双腿交叠,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在把手上。 他管的严,公司人私下里会开玩笑放松放松,他也一直没去管。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0 刚刚那段对话,却是莫名激起了他的无名火。 江侵很清楚,他不该因为无关紧要的人动怒。 可他压不住这股火。 哪怕是对家朝他下黑手,都没让他这样动怒过。 他的底线,总是因为一个人,一崩再崩。 真是,让人极度烦躁。 好半天,他手指猛地一收,微微探身,表情不耐的拨了一通内线。 谁惹出来祸,就让谁解决。 奕舒正睡的有些迷迷糊糊,猛然被一通电话惊醒。 不是她的手机,响声来自于桌面的那台座机。 那个,是公司内线,便于总裁联系下面的职员。 大中午的,江侵喊她什么事? 奕舒一下子就清醒了,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简单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去往江侵办公室。 办公室里,男人情绪极度不好,看过来的视线,也隐隐带着一股阴郁。 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生气? 她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吗? 奕舒心下一颤,几秒,才缓和过来:“江总,你喊我什么事情?” “从明天起,你上班穿裤子来。” “嗯?” “你现在这个样子,影响到了公司形象。” 奕舒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自己,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今天上午,一整个公司的女职员都是这么穿的。 为什么,影响公司形象的,只有她一个。 “好了,没有别的事了,出去吧,下午过来汇报一下工作。” “好……” 并没有给她问什么机会,江侵下了逐客令。 奕舒做梦一样来,做梦一样离开了。 - 被这么一打岔,也没什么睡意了,奕舒索性抱着文件整理起来。 东西太多,一下并不能整理完,但今天紧要的行程和进来她大概的工作,奕舒都弄差不多了。 恰好,三点有个会议。 奕舒准备好会议材料,拿着会议记录表,敲响了总裁办公室门。 “江总,十分钟后,有场会议。” “知道了。”江侵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东西,站起身来:“现在就过去吧。” 会议结束后,奕舒索性跟着江侵回办公室,进行工作汇报,以及对近期的工作的一些安排。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没拖时间,说差不多了,江侵就让她下班了。 奕舒带上门前,看到男人折了袖口,专注的伏在桌前,一如当年,课堂上,他做题的模样。 眼眶倏然一热。 奕舒快速回过头,关了门,将这幅画隔在了门后。 和她那些不该有的妄想,一起。 - 等脚步声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门外,再听不到,江侵才放下手上的钢笔,抬手按在额角。 这一个多小时,太过煎熬,也结束的,太快。 八年不见,她真的,长大了。 不只是表面的,而是,她在工作上的熟练跟出色。 她变得很优秀,却又让人,有点心疼。 可这不是,他动心思的理由。 他们保持现在的关系,再好不过。 - 奕舒下班后直接买了吃食去往医院。 秦柔听到动静,缓缓回过头来:“下班了?” “嗯。”奕舒扶秦柔起来,又摊开小桌板,回头去舀鸡汤。 秦柔喝了一口鸡汤,温柔的看向她:“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奕舒脑海中浮现那张脸。 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总是觉得多看一眼,还是想拥有。 但好像,没法再拥有了。 几秒,她垂眸笑了下:“挺好的。” - 洗漱完毕,奕舒习惯性的穿上A字裙。 要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昨天江侵提的莫名其妙的要求。 顿了几秒,她还是,乖乖的去衣柜里翻出一条西装裤,穿上。 照旧是提前十几分钟到了公司,走进大厅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江侵。 奕舒心口晃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江总。” 江侵抬眸,就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如他所说,穿上了西装裤。 明明也只是普通的女款西装裤,穿在她身上,却依旧衬得曲线格外曼妙。 不过,也总比裙子好。 江侵还算满意,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往电梯那边走。 奕舒看着那道挺括的背影,纠结要跟江侵一起上去,还是等下一趟。 下一秒,就见不远处,江侵手撑在电梯门上,蹙眉看着她,似乎在说,磨蹭什么。 奕舒轻轻咬了下下唇,也没再想什么,快步走了过去。 电梯的空间逼仄狭小,连呼吸声都听的分明。 不过短短几秒,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几近让人窒息。 有那么一个瞬间,奕舒特别想对江侵再做一遍醉酒那天的事,扯着他领带问他能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能不能,和好。 想到,连电梯门开了,都没察觉。 江侵迈出一步,却发现眼前的人不知在想什么,又呆在那里。 他的胸口,差点撞上她后背。 他及时顿住脚步,跟奕舒的距离5厘米。 近到,鼻尖都是她洗发水的香气,以及,那截因为垂头而露出来的白皙脖颈。 他见过,那截脖颈染上一层淡粉色的模样。 江侵喉结滚了滚,后退一步,声音低哑:“干什么?” 过分低哑的声音响起在头顶,奕舒怔了一下,才回神:“对不起江总,我想到……一点事情。” “什么事情?” “……” 几秒后,奕舒才脸颊发热的把头埋得更低些:“工作上的,事情。” 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一句话,让江侵觉得此时差点失态的自己过分可笑。 他绕开奕舒出了电梯,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一会儿送杯咖啡到我办公室。” 奕舒并没有察觉江侵的异常。 她松了一口气,点头:“好。” 幸亏,江侵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 一上午的忙碌,因为手头的工作过分的多,等奕舒到员工餐厅的时候,整个员工餐厅都要空了。 本来以为,不会有自己喜欢吃的菜品了。 不过,奕舒挑选的时候才发现,不仅自己昨天没吃的那道黄焖大虾还有,还添了几道其他的新菜品,正中她胃口。 仿佛,飞衡的员工餐厅,仿佛就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变换菜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在公司把顶头上司按在电梯里问他能不能谈个恋爱简称为工作上的事情。 第83章 甜橙 奕舒上手速度很快,前后不过一月有余,就能渐渐跟得上江侵的工作了。 恰好,今天有个局。 总让助理一直包揽一切也不是什么事,江侵索性把奕舒也带上了。 晚六点,三人准时抵达华庭。 对方早已订好了包厢,奕舒他们一到,立刻有侍应生将他们带进了包厢。 包厢里对面已经有两人在等待。 简单寒暄落座后,饭局开始。 这样的局,惯例是要边聊边喝酒的。 对方两人端了酒杯跟江侵碰了杯,奕舒他们这边也理应回一个,毕竟不久的将来双方将要进行密切的合作。 酒是白酒,度数不低。 工作经验使然,奕舒并没有多想什么,就很快的添了酒,恭敬弯腰敬酒。 江侵蹙了下眉,习惯性的要去拦,顿了下,才把手放下去,看着奕舒一口喝掉小半杯。 不合适。 他该再克制一些。 不过等奕舒喝的脸颊有点发红的时候,江侵还是不动声色的瞥了对面一眼。 对面也在听闻过,飞衡这位年轻有为的江总不大喜欢在饭局上为难女性,只一眼,就了然,点到即止。 之后,奕舒基本再没喝。 江侵又有胃病,也没喝多少。 但气氛不能冷。 所以后面的敬酒工作,基本全落在了助理的肩上。 等合同签了,饭局也跟着结束的时候,他都有些醉了,说了声抱歉就先行去了洗手间。 江侵还在跟合作方商量一些细节,奕舒跟他打了声招呼,跟着去了洗手间。 助理出来的时候脸都有些发红,上面还挂着水珠。 奕舒用很礼貌的姿势虚虚扶住他:“张助理,你还好吗?” 助理用手抹了把脸,清醒几分:“我没事,江总呢?” “还在聊,让我们出外面等。” 助理点点头,两人先行出了外面。 江侵一行人还没出来,两人就站门口等着。 风一吹,倒是清醒了几分。 助理看了看奕舒:“奕秘书,我们以前,见过吗?” 奕舒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好像,没有印象,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奕舒的声音很独特,是带着一股自然的温软在里面的,很有南方小镇的特色。 他自小在齐城长大,身边很少会有这种声音。 既然是耳熟,肯定在哪里听过。 但这几天他想了又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奕舒顿了下,正要回什么,江侵一行人从大厅走出来。 助理很快正色。 奕舒也收了话头。 又聊了几句,客气握手之后,双方道别,分别上了各自的车。 以往一般都是助理开车,有司机的话,就是助理跟江侵一起坐后座。 但眼下,三个人,肯定不能全挤在后座,江侵不喜欢。 只想了一下,助理就习惯性的,去了后门,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奕舒。 奕舒见状,怔了下,很快回神,准备往副驾驶的位置走,隔着车门,里面却传来低哑的声音,含着夜风的凉:“你去副驾。” 那话,是对着助理说的。 助理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没醒酒,他指了指自己:“我去副驾驶?” “有问题?”胃里有些不大舒服,反问了一句,江侵就靠进座椅里,表情有些不耐:“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 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小助理! 助理张了张嘴,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乖乖去了副驾。 奕舒也惊了惊,几秒,才摸不着头脑的,去了后座。 不过,并没有什么异常。 车子发动后,江侵就闭上眼,靠在座椅后背闭目养神。 从头到尾都没再开口。 奕舒的身体刚开始是紧绷的,驶出一段路后,渐渐放松下来。 车窗外全是城市光怪陆离的倒影,明暗交织。 光影里,江侵的侧脸一并映在车窗。 奕舒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他,只能透过车窗去看。 沁着一丝凉意的车玻璃,衬得江侵的脸也一片凉。 而他微微仰着头,透着凉意的脸上,眉间轻轻蹙着。 似乎,哪里不太舒服。 奕舒想问,却没立场。 心情不免有点低落。 不过并没有低落很长时间,某个瞬间,她的肚子忽的传来一股痛意。 像是有谁拿了转轮在里面来回拧。 一股一股的痛意。 不是特别疼,却格外磨人。 这种感觉奕舒很熟悉,应该是,生理期到了。 去了国外后,秦柔给她调养了一段时间,奕舒的生理期一度回到了稳定状态。 不过这两年间,大概是秦柔生病,她压力过大,才又开始出现了紊乱的征兆。 但奕舒一般会在那前后预防着。 这次,却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回国和近来工作的忙碌,完全忘了这回事。 感觉一股热流涌出,奕舒僵直了身子,一动不敢动。 尤其,她垂眼的时候,瞥见身下的坐垫,是米色的。 奕舒咬了咬下唇,有些忐忑的看向窗外。 公司就快要到了,希望她能坚持到回到公司。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公司楼下。 江侵睁眼。 助理已经下车,打开了这侧车门,身侧,奕舒却在慢吞吞的起身,手还放在肚子上,表情不太好。 痛意之中夹杂着一股忐忑的意味。 当他看过去的时候,还慌乱了一瞬,才收敛了表情,下了车。 江侵隐隐察觉到什么,侧目,身侧的米色坐垫上,落下一滴红色梅花。 不知怎的,这一瞬,他忽然想起好多年前的夏天。 当时也是奕舒生理期,痛到窝在被子脸色一片惨白。 那次,好像是因为她吃了凉的? 今晚呢? 江侵想起带着凉意的酒水。 唇角微微下弯,把手里的合同递到助理手中:“上去把这个收置一下,你就可以下班了。” 说完,又看向在一旁候命的奕舒:“上车。” 奕舒:??? 助理:??? 江侵并没有心情跟两人解释,看奕舒还抱着肚子在那里吹冷风,莫名有些燥,他盯着奕舒,再度重复:“上来。” 他表情有点难看,语气也有点冷。 奕舒愣了一下,很快回神,默默的,又钻回了车里。 江侵看向前面:“走吧。” 司机很快发动了车子,一眨眼的功夫,车子就消失在夜幕之下。 助理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发,不是,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江总,要带人去哪? 这大晚上的…… 怪让人,想吃点瓜的…… - 奕舒本人也不太清楚。 尤其是江侵看向她,冷冷吐出“你家地址”这四个字之后。 她惊的连痛意都忘了几分:“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怎么。”江侵眼神沉黑:“回答我就好。” 前面还有司机在,当面忤逆上司的要求…… 思索了几秒,奕舒乖乖的报上了地址。 等她报完,江侵看向司机:“就去这。” 司机特别尽职尽责,连点八卦的表情都没露出来,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开车机器,应了声,就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奕舒张了张嘴,半天,干巴巴的挤出一句:“没事,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江侵没应声,只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拢在了她身上。 随即,顺势侧过身去,把她那边的车窗完全关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又沉默着收回身,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奕舒垂眸看着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 还带着男人温热的体温,和独特的清冽味道。 隔绝了夜里的冷,连带肚子,都好受了几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发现她…… 可就算发现,为什么要,这么做? 奕舒手指轻轻抓在他的西装外套上,欲言又止。 却见江侵脸色难看的掐了掐眉心:“别说话。” “……” 满肚子疑问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直接,憋到了小区门口。 奕舒伸手去拽身上的黑色外套:“谢谢,就停这吧。” 江侵睁开眼,极其不悦的扫她一眼:“穿着,跟保安说一声,开进去。” “不用的,我……” “按我说的照做。” “……” 这该死的官大一级压死人。 奕舒视线掠过那张不悦的脸,沉默几秒,乖乖的探身,隔着车窗跟保安交涉。 交涉过后,保安放行。 车子驶进去,一直到公寓楼下。 江侵打开车门,嘱咐司机:“在这里等着。” 随即,长腿踩在地面,下了车。 奕舒正小心翼翼的下车,就看到江侵从车头绕过来,一副要跟着她上去的模样。 “真的不用了江总,我一个人可……” 话还没说完,肚子里忽然涌上一股极其剧烈的痛意,痛到奕舒脸一下子发了白,连腿,都跟着软了一下。 她一脚已经踩在地面,一脚还在车里,腿软的这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摔去…… 没有想象中的跟地面亲密接触。 眼前人影一晃,奕舒就摔进一个熟悉怀抱。 还是当年的味道,却比当年,更加结实。 是独属于,男人的轮廓。 时隔八年的亲密接触,让奕舒心口猛的一跳,就连痛意都顾不上,倏然红了脸。 几秒,等江侵皱着眉问她“没事吧”,奕舒才猛地回神。 她手撑在车身,准备站起来。 身侧的人却一言不发,径直将她抱了起来:“几楼?” 是要把她抱回去的意思。 司机就在不远处,楼里还有其他住户,奕舒的脸更红了,她挣着要从江侵怀里出来:“江总,还是让我……” 极其不耐的“啧”了一声,江侵脚步顿住,漆黑修长的双眼垂下来,盯住她的:“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惹人厌烦?” “别动了。” 第84章 甜橙 这大概是回国以来江侵第一次提起有关从前。 评价,却是这么四个字。 惹人厌烦。 奕舒心里哽了下,像是一颗心坠入柠檬水,又无数带着酸味的小气泡翻涌上来。 眼睫颤了下,她终于没再动,安静的,窝在江侵怀中,任由他将她报上去。 房门前,江侵出声:“密码。” “0944。”是这里的原始密码,住进来后奕舒没有改动过。 江侵抱着她,腾出一只手开了门。 房间并不大,因为住进来没多久,也没多少摆设,显得冷冷清清。 江侵扫了眼,才沉着脸,把人送到卧室,放在床上。 “家里有……”说到一半,江侵顿了下:“女性用品和暖水袋红糖这些吗?” 女性用品? 奕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江侵指的是什么。 她静了下,把脸往枕头里蹭了蹭:“还没来得及买……” “所有的?” “嗯。” 江侵没再继续问下去,他转过身:“你等一下,我出去一躺。” 话落,就带上门,消失在了房间。 奕舒等听不到楼梯间的脚步声,才捂着肚子起身,拉来房间的窗帘往下看。 昏黄的路灯下,黑色宾利缓缓驶出去。 奕舒有些茫然的站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江侵今晚的种种行为。 算了。 她放下窗帘,没再继续想下去,先拉开衣柜,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大概等了有二十分钟,卧室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江侵的声音:“方便进去吗?” “方便。” 江侵走了进来,手里拎了一堆东西。 把暖水袋和红糖取出来,他将袋子放到奕舒面前。 奕舒垂眸,是姨妈巾。 还是,她从少女时期起,就惯用的那个牌子。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奕舒会想起多年前的旧房子里,男人耳根薄红,拎着一袋东西从外面进来的模样。 当时他乱七八糟买了一堆,她只从里面拿了这款。 这件事,他记到如今吗? 袋子已经放在跟前,眼前的人却呆呆的愣在那里,不知想起什么。 隐约猜到什么,江侵抿了抿唇:“那家超市,只有这个了。” 思绪被打断。 奕舒回过神来,手指动了动:“哦。” 原来如此。 也是,怎么会,有人记得这个。 还一记近十年。 她是疼傻了。 奕舒几不可察的轻轻摇了下头,脸颊上带着一点未散的红,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暖水袋已经热好。 “躺下吧。” 江侵拔了插座拿着暖水袋走过来,在手指即将碰到被子的前一秒,僵了下,把热水袋放在旁边:“自己弄好。” 说完,就拿着红糖下了楼。 从冰箱里翻到一块生姜,开火,煮姜糖水。 好些年,没有做过这些了。 自从进飞衡后,随着职位的升高,手头的事情越来越多。 大多时候,江侵都选择在外面吃,有的时候忙起来,干脆不吃。 大概有很长的时间,没进过厨房碰过厨具了。 以至于此时做起来,竟有些生疏。 花了些时间,才弄好,端上去。 奕舒躺在被子里,闭着眼,却没睡。 听到动静,睁开眼,然后,鼻尖就有红糖水的味道蔓延开来,搀着一点有点辛辣的姜味。 是和多年前,记忆里,一样的味道。 端着红糖水喝下去的时候,奕舒有点恍惚的想。 他们当初明明那么好,如今,怎么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雨,雨点啪嗒啪嗒砸在玻璃上,闷闷的。 奕舒放下碗,偏头:“下雨了?” 江侵点头:“嗯,我下去的时候就开始了。” “唔。” 说完,安静的卧室,再无他话。 满室安静。 只余下滴滴答答的雨声。 半晌,两人同时开口。 “下这么大,要不然,别走了?” “没事的话,我走了。”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几秒,奕舒率先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起身:“那我,送你。” “不用,你休息吧。” 说完,江侵转身离开房间。 这次,奕舒没有听他的,她下床,跟在他身后,走到玄关处,还顺势拿了把伞。 门一开,雨水劈头盖脸的飘进来。 奕舒把伞递过去:“拿着这个。” 江侵扫了她一眼,不过几秒的功夫,她单薄的衣服已经被淋湿,贴在肌肤。 没接伞,江侵不悦看着她,眼底清冷一片,如同无数雨水落下,溅开水花:“不用,马上回去好好休息。” 奕舒愣了下。 江侵眼皮微垂,又补充:“别因为你的原因,耽误了公司进度。” 说完,他将人推进门里,合上门,转身走下楼梯。 很快,几步走到车前,坐进去。 房间里,奕舒后背贴在房门上。 手上的伞滴滴答答的有水滴坠下。 她有些出神的盯着那些水滴,脑海里回荡着江侵走前的最后一句。 所以,今晚种种,都只是,不想因为她,耽误工作? 她还以为…… 真是,怎么,总是自作多情啊。 - 楼下,江侵坐进车里,却并没有很快走。 他抬手按了下胃所在的位置,有些隐忍的吐出一口气,朝前面伸出手:“水和药拿过来。” 司机递过来。 江侵把药扔进嘴里,又喝了两口水,把药送下去。 吃完药,缓了会儿,总算是,好受了点。 车窗外,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着,雨势没有丝毫变化。 司机扭头问他:“江总,回吗?” “等会儿吧。” 说完,他拿出只烟咬嘴里,又拿出打火机,点燃。 火花映亮那张脸。 冷淡中带着一股疲惫。 转瞬,又隐在窗外无边的黑暗里。 缭绕的烟雾中,江侵抬眸,看向楼上亮着的灯。 好像八年前,她走后,他就是这么守在她家楼前。 一晚又一晚。 八年了,人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毫无长进。 半晌,吐出一口烟,江侵嗤笑一声,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闷闷的雨声里。 一支烟,十几分钟。 等烧到只剩烟尾,江侵熄了烟,神色疏淡的看向前方:“回吧。” 总该,有些长进了。 - 等腿都蹲的有些麻了,奕舒才抬手蹭了下眼睫的水汽,收了伞,上楼。 卧室里,正要躺下,却瞥见,床上那抹黑色。 是江侵的黑色西装外套。 走的时候忘了带走。 奕舒想了下,快步走到窗边。 透过被水汽盖的模糊的玻璃往下看时,果然,车已经走掉。 奕舒叹一口气,收回视线。 躺在被窝里缓了有两个小时,她才起来,洗衣服。 洗完,烘干,又熨平整,仔细叠起来,放袋里。 - 翌日。 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腰虽然还是有些痛,但肚子,没那么痛了。 洗漱,喝了个粥,奕舒拿了纸袋,出发去公司。 去的不算早,是踩点到的。 去的时候,办公室里,江侵已经在了。 见奕舒进来,他上下扫了一眼:“怎么样了?还痛吗?” “如果不行,就请个假。” 门外,助理恰好端了咖啡进来。 隔着没关紧余了一条缝的门,听了个全乎,惊的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洒了。 不怪他多想。 换谁听到以上对话都得多想吧。 昨晚把人带回去,今早来了就问人痛不痛,还主动给假。 啧。 他就是前一晚发烧到40度,第二天江侵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假! 这赤/裸/裸双标对待! 奕舒完全不知道外面还站了个人,摇摇头:“江总,没事,我可以。” 说完,又想起什么。 “哦,对了,这个,昨晚你落在我这里了。” 江侵接过。 里面是他昨天穿的黑色西装。 看样子,是已经洗过了,上面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和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江侵收起来:“好,去忙吧。” “好。” 奕舒离开。 助理端了杯咖啡慌里慌张的回了自己办公室。 靠在门板上,他惊魂未定的眨了眨眼。 刚刚他没看错吧? 奕舒手里拿着的,是他们江总的西装外套,还说什么,昨晚落我那? 石锤! 看来,他们江总确确实实是在小秘书那过夜了! 完了,他又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秘密! 千万,一会儿千万不要有人来问他! - 稳了稳心神,助理端着咖啡给江侵送去。 出来的时候,撞上了营销部部长助理。 看着助理一副紧紧闭着嘴的反常模样,挑了挑眉:“怎么,又从哪里听到什么新八卦了?” “没有。” “呦,这回怎么能憋得住?到底是什么?” “真没有。” “上次你见过我那个朋友吧?想要她电话号码吗?” “真的?” “一物换一物。” “那,那也不行。” “哦,那就算了。” “别,姐姐,别呀。” “那就,说说,我保证,不往外说。” 迟疑了几秒,助理还是朝她勾了勾手,压低声音:“没别的,就我刚刚去给江总送咖啡,看到新来的小秘书,手里拿着江总昨天穿的西装,说是……” “什么?” “昨晚落她那的。” 第85章 甜橙 午饭时间。 员工餐厅热闹嘈杂。 薇安端了餐盘和一个打扮同样艳丽的女人老地方坐下。 女人尝了口蔬菜沙拉,就小心翼翼的抬眸,朝薇安看去:“哎,薇安姐,你听说了吗?” 薇安神色恹恹的戳了戳餐盘里的米饭,语气低落:“什么?” “就那件事,说江总昨晚好像在新招的那个小秘书那过夜了……” 听到这事,薇安就气的够呛,不提还好,一提表情就难看起来:“不知道又是哪个长舌妇乱传谣言。” “听说,是江总助理亲眼所见呢。” 听到这,薇安连饭也吃不下去了,手里叉子一扔,靠进座椅后背。 女人见状,眨了眨眼睛:“你先别生气薇安姐,这事,肯定是因为那小妖精勾/引我们江总。” “就她那种货色,江侵不会喜欢的。” “那肯定啊,能入江总眼的,公司里也就薇安姐你独一份了,细数数,这公司里哪位有你在江总身边待得久啊。”女人神色谄媚:“你放心,她敢勾/引江总,很快就会被赶出公司的。” 女人说到“赶出公司”这四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还若有所思的看了薇安一眼。 薇安跟她对视几秒,眼底眸光来回流转。 她可等不了那么久。 不如,帮那小妖精一把,让她,更快的滚出公司…… - 奕舒结束手头的工作才去的员工餐厅。 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1 却依旧在沿路收到了无数奇奇怪怪的目光,伴随着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因为这些似有若无的目光和低语,一顿饭吃的极不舒服。 只吃了几口,奕舒就收了餐盘,准备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途中,走廊上,却被人截了路。 女人看她一眼,微微颔首:“奕秘书,薇副部长让你过去找她一下。” 薇这个姓很独特,全公司只有那么一人。 那就是江侵那位前秘书,薇安。 在她上任后,听说她就被调去了市场部。 这个时候,她找她干什么? 抱着不惹事的想法,奕舒想了想,就应下了。 没回办公室,直接去了市场部。 按着门上的标志找到了薇安的办公室,奕舒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隐隐含了戾气的“进”。 奕舒进去,女人坐在座椅上,双腿交叠,下巴微仰,看向她。 奕舒跟她对视一眼,表情淡淡的颔首:“薇副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上周那个由你统计的报表,拿过来我看看。” 说实话,那报表跟市场部没多大关系,撑死稍微挂点勾。 很明显,薇安是想借题发挥。 看来,今天这场为难是在所难免了。 奕舒心底叹一口气,点头:“好。” 回办公室,找到报表,放在薇安面前。 女人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这才垫着一张纸拿起来,姿态散漫的翻开。 随手翻了几个来回,她将报表往桌上一扔,抱臂看向奕舒:“这就是你做的东西?” “请问薇副总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薇安轻嗤一声,抖了抖手里的报表:“你还有脸问我?第3页,5页……” 鸡蛋里挑骨头。 陆陆续续的找出几个问题,薇安站起身来:“敢问,奕秘书是来公司工作的,还是……用你这张脸,勾/引你的顶头上司的。” 顶头上司四字落下,薇安眼神一眯,抬手用报表拍在奕舒脸上。 “啪”的一声,奕舒脸上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痛意。 这样的刁难,不是第一次了。 在国外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回。 奕舒站在原地,等薇安发泄够了,才低下头:“是我的问题,我这就回去改,谢谢薇副部长指教。” 奕舒脸颊很快发了红,耳边栗色的碎发也散落下来,无端的透出几分隐忍的柔弱。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好看。 好看的,让她一个女人都嫉妒。 薇安冷冷的瞥一眼奕舒:“别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尤其,是在江总面前。” - 百般刁难,奕舒总算得以走出办公室。 她抬手轻轻蹭了下发痛的脸颊,默不作声的抿了抿唇。 不急,来日方长。 抱着报表回到办公室,刚愣了会儿神,桌面的电话,忽然响了。 奕舒愣了下,才敛神,接通:“喂,江总。” “送杯咖啡过来。” “好。” 挂断电话,奕舒微微蹙了眉。 谁都可以,唯独在江侵面前,她不想如此不堪。 可手头又没有冰,怎么办? 算了,也不好让江侵等太久。 只迟疑了一下,奕舒就进了洗手间,用冷水覆在脸上,试图将红痕压下少许。 十分钟后,脸颊上的红痕总算淡了些。 到时候再拿头发挡着点,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奕舒出了洗手间,在茶水间给江侵磨好咖啡,才整理了一下,才面色如常的进了江侵办公室。 如同往常一样,将咖啡放在桌面,奕舒准备离开。 江侵抬眸,却发现,女人栗色的头发后,白皙的皮肤上,似有若无的透着一抹红。 本身,那点红不太明显的,也许不仔细看,就看不到了。 但因为奕舒皮肤白,才显的有些显眼。 更奇怪的是。 只有那一处。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侵皱了下眉,就起身撩开奕舒脸侧的头发:“怎么回事?” 男人的手带着经年不变的一丝凉意,指腹越过发丝蹭在了她的脸颊。 太过慌乱,以至于奕舒忘了躲闪。 几秒,才稍稍后撤,避开,垂头:“没事,不小心碰着了。” “干什么能碰着这个地方。” “就不小心,在桌上,磕了一下。”奕舒低声说完,转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江总。” - 眼前的人影仿佛落荒而逃,不想让他知道真相一样。 江侵收回手,眼神冷了一下,拨了一通内线。 助理很快进来:“江总。” “去查查,公司里是不是有人为难奕秘书。” “好。” 事情不难办,只要查一下奕舒今天的行程,就明白了。 助理去了监控室,等看到奕舒进了薇安办公室,再出来的时候,心里就基本有数了。 从监控出了,又问了几个市场部的人,完全懂了。 助理推开江侵的门:“江总。” “怎么回事?” “是……薇副部长,市场部人说,因为报表的问题,两人之间起了一点争执。” 报表? 这些天奕舒的工作都是经他手的,连他都没发现什么不妥,薇安就发现了? 怕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而且,越过他教训他的人…… 江侵手指压在薄唇,眼睛轻轻眯起来:“去,喊薇安过来。” “好。” 五分钟后,薇安有些兴奋的走进江侵办公室。 这些日子,除了工作汇报,她跟江侵的交集不算太多,眼下,江侵忽然喊她,不知是不是,听说了某个妖/精的失职,要把她调回来。 不过,等对上江侵的视线,薇安的兴奋全部僵在了脸上。 她跟了江侵太久,有时候,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读懂江侵的情绪。 眼下这双,看着没有一丝情绪的黑眸…… 江侵生气了。 心头不安,薇安悄悄看了江侵一眼:“江总,什么事?” “听说,中午的时候,薇副部长好大的威风。” 竟然是为了这事? 不过,她早已想好了说辞。 江侵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奕舒那丁点问题,也许不会让她被解雇,但不满,肯定是必然的。 薇安稳了稳心神:“江总,我这还不是为您着想为公司着想?奕舒那样的人,怎么能担公司大任,我看过了她的报表,有很多问题。” “哦?”江侵不紧不慢,语气甚至还放轻几分:“很多问题?” 语气不对。 怎么回事? 薇安眼底眸光轻闪,几个来回,冷汗都下来了。 难不成,江侵真对那小妖精,上心了? 几秒,她指甲扣了扣掌心:“是有些,小问题。” “那么些小问题,值得你动手?” “我没……” “越过我教训我的人,难不成,薇副部长,是看上了我这个位子?” 脸色一白,薇安再不敢狡辩。 她低下头,再没了中午时的嚣张:“这件事是我办的不妥,江总,还请你再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我记得,给了你不止一次机会了。” “江总……” “分店还有个位置,晚点跟市场部新副总做下工作交接,你就可以走了。” 新副总…… 看来,江侵已经安排好了。 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薇安眼睛一红,伸手抓住江侵袖口:“江总,你别把我调走,我只是,一时糊涂……我……” “再多说一句,解聘。” 薇安再说不话出来,眼睁睁的看着江侵甩开她的手:“出去。” 这是到了,没法挽回的地步了。 薇安用力的咬了咬唇,含泪离开了办公室。 - 薇安被调走的消息很快传出去。 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奕舒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屏幕有些恍惚。 江侵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在,帮她出头吗? 正想着,内线,响了。 奕舒收起思绪,去了江侵办公室。 江侵坐在座位上盯着她:“以后发生这种事,跟我讲,别损了我的颜面,和公司的颜面。” 原来,只是怕自己落的一个管理不力的名声吗? 只是怕,影响公司形象吗? 奕舒眨了眨眼睛,缓缓的点了下头:“好,知道了。” 以后,不会再有任何,肖想了。 第86章 甜橙 不管江侵是出于对公司的维护,还是对她的维护,薇安调走后,公司里再没人敢过来找奕舒麻烦。 奕舒的工作,也干的越来越顺手。 就这么平平稳稳的过了一个月。 恰是,晚七点半。 今天手头的工作有点多,奕舒拖到这会儿才得以下班。 如同往常一样,她拎着包出了公司,准备往附近的地铁站走。 刚走出几步,公司外的街边,一辆黑色宾利安静停在那里,隔着车窗,隐约可以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是打个招呼还是就这么走掉? 奕舒想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就靠近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车窗开了一条手掌长的缝儿,越过那条缝,恰好可以瞥到里面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八年过去,时光没在那张脸刻下半点痕迹,反到添上了几笔深邃的线条,显得男人轮廓愈发深刻,透出一股男人独有的气息。 不过,此时,那张脸脸色不大好看,似乎是,有些发白。 奕舒又细看了下,车里的男人好像是哪里不舒服,阖着眼,眉间皱着,唇色也跟着发了白,手臂,按的好像是……胃的部位。 之前跟着江侵出去应酬的时候,助理跟他提起,早几年江侵废寝忘食的工作再加上无休止的陪酒,弄坏了胃,现在稍稍不注意就会胃疼。 所以,现在,他是胃病又犯了? 想到回国以来江侵帮她的几次忙——哪怕不是为了帮她,但确实,是帮到了她。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她都不能就这么走掉。 思索几秒,奕舒上前,轻扣了下车窗,微微俯身往里看:“江总,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 江侵顿了下,才睁开眼,看过去。 几秒,他不冷不淡的开口:“没事。” “你是不是,胃病犯了?” 她怎么知道? 见男人不说话,奕舒又问:“疼的厉害吗?是不是得,去医院啊?” 车里男人微微垂着脸,紧绷的唇线和下颌角衬出几分倔强。 记得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事都不说,蒙头一人担下来。 算了。 奕舒没再等江侵的回答,不管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是作为下属还是……旧友,此时,她都准备送他去医院了。 等江侵回神准备拒绝时,一道身影拉开车门,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正在垂眸系安全带。 一股剧痛钻上来,江侵吸了一口气:“不必,你下班。” 奕舒跟没听到一样,下一秒,就发动了车子,往医院开去。 江侵静了几秒,到底没再说什么。 这条路奕舒熟的很,前后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奕舒停好车,打开后门,伸手去扶江侵。 江侵避开她的手,强撑着下了车。 奕舒盯着他的身影,叹一口气,直接把人领到了急诊,挂号。 江侵是胃绞痛,医生看过,就开了单子,给他挂水。 奕舒则出去交钱。 两瓶水,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兴许是累了,奕舒回来时,江侵竟合着眼睡着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奕舒才敢明目张胆的看他。 可再怎么看,都没法将这分开的八年补回来。 再怎么看,他都,不是她的了。 心底不免酸涩,看了半晌,奕舒别开眼,看向窗外。 就这么,一直到水挂完。 护士过来拔针管的时候江侵就醒了,看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他瞥了奕舒一眼,坐起身来:“你可以走了。” “那你……” “一会儿司机会过来。” 奕舒点了下头,几秒,又想起什么:“你等下,先别走。” 江侵没应,却也没动。 奕舒没再说什么,出了病房。 等她再回来,病床上的人,却没了。 走了吗? 奕舒迟疑的出门找了找,然后,在拐角处的阳台上看到了一抹人影。 夜色微凉,月光像银白色的霜笼罩在江侵身上。 明明身形那样高大,却无端透出一股孤寂和脆弱。 仿佛和多年前的那道,重合。 似乎是在抽烟,一缕烟雾自他头顶缓缓上升,却又转瞬被风卷走,消失在夜色。 奕舒想起刚刚医生的嘱咐。 她眉间轻轻皱起,朝着那道背影走去。 走至他面前,轻轻踮起脚尖,然后抽走了那只被修长手指夹着的烟。 “你刚刚挂完水你知不知道?” 江侵怔了下才回神。 垂眸,就见眼前的人仰着脸看着他,眉间蹙着,眼底铺开一层浅浅的担忧。 一如多年前,他每每受伤,她看着他的表情。 可如今,不是当年了。 她是以什么立场,这么做? 心底无端涌上一丝烦躁,江侵顿了几秒,伸手扣住奕舒抓着眼的手腕,垂下头去,冷而长的黑眸盯住她:“你是我什么人?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一句质问,哑口无言。 风吹过来,奕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跟着潜意识做出的举动,有多不合适。 几秒,她别开眼,把手里的药递给江侵:“记得吃,舒缓的。” 话落,就像是落荒而逃,一路匆匆消失在了拐角。 江侵盯着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垂眸扫了一眼手里的药,表情阴郁的扯了下唇。 - 助理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通电话了。 明明说好了,在车里等他买药的,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位顶头上司,却连人带车,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连个车屁股都没给他留下。 电话又打不通。 急的他连饭都吃不下。 好在,两小时后,终于打通了,助理一开口,差点哭出声来:“江总,你哪儿去了啊?” “市医院,过来接我。”情绪和身体都不太好,江侵不想自己开车。 “哦,好。” 江侵又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等冷静的差不多,估计助理也快来了,才往回走。 路过走廊,却隐约瞥见,一抹身影端着一个医用水盆消失在某间病房门口。 江侵顿了下脚步。 是他,看错了吗? 刚想了个开头,助理电话打了进来。 江侵又扫了一眼,哪里有什么身影。 应该是,看错了。 他应了声,下楼。 - 周末。 不上班,奕舒就在医院里陪秦柔。 今天阳光好,秦柔精神也难得稍微好了些,奕舒推了她在楼下晒阳光。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先聊着,夏凝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小可爱,有没有空出来逛街啊?” “我在陪我妈妈。” “哦,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你这么闷着可不行啊,我知道你心里担心阿姨,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自打回国来,奕舒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医院,完全没有给自己安排哪怕一点点放松的活动。 “我……”奕舒迟疑。 “放心,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哪怕,见个面,就坐咖啡厅聊聊。” “有朋友喊你出去?”轮椅上,秦柔忽然开口。 奕舒愣了下,才点头。 “出去玩会儿吧,今天在外面待的时间也够久了,妈妈有点累了。” “可是……” “别因为妈妈,让自己活的喘不过气来,否则,妈妈心里也不好受。”秦柔拍拍她的手:“走吧,送妈妈回病房。” 恰好,奕舒也有事想问夏凝,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与此同时,回了电话那边一句:“行。” 那边声音里透出几丝开心:“好,我开车过去接你。” - 奕舒刚刚把秦柔安顿好不久,夏凝就过来了。 已经是傍晚,夏凝直接开车带她去了一个酒吧。 这会儿距离晚上热闹的时候还早,两人坐在吧台点了酒慢慢喝。 喝掉小半杯,奕舒才看向夏凝:“夏凝,我妈妈的事,怎么样了?” “我爸妈已经让人去大听了,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有消息,你别太担心了。” 心里有点失落,但奕舒还是挤出个笑:“嗯。” 夏凝看她情绪不太好,又聊了些别的,故意转移奕舒注意力。 过了会儿,奕舒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夏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段时间,你在公司,跟江侵相处的怎么样啊?” 奕舒愣了下,想了想:“就,那样吧。” 提到这话题,奕舒脸色似乎又有点落寞。 夏凝打量了她几眼:“小可爱,你是不是,还喜欢江侵啊。” 像是心思被人戳穿,奕舒心虚到差点呛死自己。 捂着嘴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夏凝拍了拍她的背:“不是,真的还喜欢啊。” 八年,没有人问过她心里所想。 那些事情,憋在心底,找不到出口。 这个时候,奕舒不想再瞒着夏凝了。 过了几秒,她点了下头。 “那你……” 奕舒像是猜到她要问什么,又摇了摇头:“江侵应该,早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说?” “在公司里这些天,他对我,都不冷不淡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把误会解释清楚,再追他试试?” “夏凝。”奕舒静了大概有一分钟,才缓缓抬起头来:“我不是,当初那个奕舒了。” “我现在和他,云泥之别。” 她不敢了。 她没有,勇气。 第87章 甜橙 周一清早。 奕舒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在桌上发现了一束花。 九十九朵的玫瑰,艳丽夺目,还带着水珠。 里面,附带了一张卡片。 最下面的署名是,卢江。 这个名字,她隐约听到过,好像是公司里某个部门的职员? 不过脸,她不怎么能对得上。 这玫瑰花的含义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眼下,她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可这花,因为她不认识送花的人,又没办法送回去。 奕舒想了想,只能把花先收起来,等她把人找着了,再解释清楚,还回去。 - 工作起来,一上午的时间过的飞快。 很快,就是午餐时间。 奕舒跟圆圆一起吃完午餐,分别后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 走至一半,一个穿着西装,微微有些发胖的男人,悄悄从后面走了上来:“奕秘书。” 奕舒疑惑的回头。 男人对上她的目光,露出个笑:“还没把公司里的人记住?” 奕舒有些抱歉的微微颔首:“不好意思啊。” “没事,正好做个自我介绍,卢江,销售主任。” 哦,今早那束玫瑰花的主人。 想到这一层,奕舒一下子觉得尴尬起来。 她局促的笑笑:“奕舒,总裁秘书。” “没事,公司人多,你刚来没多久,认不全也正常。”男人安慰她一句,稍稍凑过来几分:“怎么样?那束玫瑰花,收到了没有?喜欢吗?” 男人突然凑近,身上还能隐约闻到淡淡的烟味和饭味,交织在一起,并不好闻。 奕舒几乎是在一瞬间,有些反感的,往边上撤了撤:“收到了,不过,卢主任,我现在……并没有这个想法,那花,你还是收回去吧。”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你要不喜欢,下次送你别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很快,消失不见,他又往过凑了凑:“至于没有这个想法,不急,先从朋友做起就可以。” 男人微胖,又白,像个白面馒头,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带着几根皱纹,连同他彼时的行为一起,让奕舒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油腻猥琐。 她不适的搓了搓手臂:“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卢主任,花回头会还给你,抱歉。” - 奕舒以为自己拒绝的已经足够明显,不料,几天后,这位卢主任跟听不懂她的话一样,依旧送花过来。 甚至,偶尔在进餐时间还会订了餐送她办公室,还附带着甜点跟饮品。 有时候开会碰着,也会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她。 还时不时会忽然冷不丁的出现在她身后。 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 也就是公司明令规定了不许有办公室恋情,才没那么明目张胆。 不过,公司里已经隐隐有了流言。 连圆圆都过来跟她确认过了。 这种程度,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性/骚/扰了。 真的是,让奕舒感到极其不舒服。 本身,她是不愿意跟谁起冲突的,尤其是在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也许还要一起共事,可眼下,奕舒真的是忍不住了。 她捏着手机在办公桌前静了几秒,还是忍着恶心,拨通了那通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男人的声音:“怎么样,这家餐厅饭菜味道还合胃口吗?” 奕舒看了看眼前桌面压根都没拆开的包装,语气稍稍强硬几分:“卢主任,以后,还是烦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首饰?珠宝?” “什么都不喜欢,还请卢主任自重,我说了没想法,就是没想法,以后也不会有。” 男人捂住听筒在那边低低咒骂一声,才道:“奕秘书,凡事不要说的太绝对,马上就要开会了,一会儿见。” 奕舒挂断电话,难得的,脸色冷下来。 - 果然,哪怕她都那样直白的表现出她的拒绝了,男人还是不为所动,甚至不知从哪要到了她的微信。 一周后,送的东西,也从吃食变成了衣服首饰包包。 奕舒统统退回,微信拉黑,除去开会,见到这个人就躲着走。 总算是,能稍稍喘过来点气。 周五的时候,做完最后一点工作,奕舒身心俱疲的吐出一口气,离开公司。 走出几米后,街旁,一辆车车门忽的从里面打开,探出一只肥胖的手,拉住了奕舒的手腕。 奕舒偏头。 卢江。 几乎是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就去挣扎。 男人的手劲却大的可怕,丝毫不在意她是否会痛,哪怕隔着一层布料,很快,奕舒就感觉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她不再挣扎,表情不善的盯住男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邀请奕小姐看电影,奕小姐能赏个脸吗?” “不能,我还有事。” “什么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奕舒语气冷下来:“去医院,看个人。” 男人愣了一瞬,挑眉:“我送你。” 说完,也不等奕舒回答,下车扯了她就按在了副驾驶,落下了关门锁。 车子很快发动,往医院开去。 江侵从公司里出来时,恰好看到,奕舒坐在一辆车里,离去。 车主,应该就是公司最近传言中的销售部主任。 他垂下眼皮,几秒,面无表情的坐进司机开过来的车里,扯了下领结。 很好。 奕舒,很好。 - 医院里,眼见着奕舒忙活完,外面,卢江才隔着玻璃扫了扫病房里面:“里面那位,是谁?” 这人的缠人劲奕舒见过,不得到他想要的回答,是不会离开的。 奕舒表情疏淡:“我母亲。” “什么病啊?” “肝癌。” “那每天,要花不少钱吧?” “是。” “哦,那你父亲呢?” 奕舒皱眉,忍了又忍,深吸一口气:“去世了。” “哦。”男人讪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垂眸看了看手表:“哎呦,居然这么晚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话落,也没再像往常一样往过凑,也没再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事,跟后面有鬼跟着似得,火急火燎的走了。 奕舒看着那道背影,半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位缠了她近半月的狗皮膏药,居然在听到她的家庭后,就马不停蹄的跑了。 大概率,再也不会来纠缠她了。 早知如此,就该早点带他过来。 冷白的灯光下,奕舒收回视线,扯了扯唇角。 不知是嫌恶,还是自嘲。 - 次日,等奕舒到了公司,果然,办公桌上再没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偶然碰着,男人再也没有上前跟她搭话。 这个结果,她挺满意。 - 这几天,每次想起奕舒坐在别人车里一路远去的情景,江侵胸口就闷的要命。 昨夜也是,因为这事,大半宿没睡好。 起来的时候,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直到现在,都没缓解。 半晌,盯着镜子里那张脸,江侵面无表情的按了按太阳穴。 不行。 办公室恋情,绝对不行。 这件事,事关他的威严,和公司的发展。 - 已经打定主意在去了公司后就就此事与奕舒问责,却在走进大厅时,江侵听到了一些,不太好听的东西。 还是公司里最八卦的那几位。 “听说了没,卢主任跟江总那个新秘书结束了。” “结束?难道两人已经开始了?” “我听说江总那位新秘书不是一直在拒绝吗?” “有江总那么帅的男人在身边,她当然看不上卢主任。” “要我说,那卢主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他,好像已经结婚了。” “啧……你们说的这些都不重要。”一道兴奋的女声打断了其他所有声音:“你们知道,卢主任为什么不继续了吗?” “为什么啊?” “听说,江总新秘书家里穷的很,父亲去世,母亲还得了癌症,天天在医院泡着,一周就好几千呢,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啊。” “啊,这么可怜的吗?” “……” 后面那群人又说了什么,江侵已经听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脑海里只余下刚刚那句压的极低的话——父亲去世,母亲得了癌症。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为什么,什么都不跟他说? 那天他在医院看到的那道身影,其实,没看错吗? “江总。”耳边传来一道恭恭敬敬的声音,江侵才猛地回神。 没有接应,在原地怔了一秒,他才重新迈步,上楼。 在座椅里坐下,江侵的注意力击中在门口。 没过几分钟,就隐约听到外面传来一道高跟鞋踩着地面的声音。 江侵心口一提,手指交叉,拇指轻蹭虎口,几秒,眼神一沉,起身。 手落在门把手上,却又在拧下去的一瞬,顿住。 也许,奕舒根本不想告诉他呢? 将这些事情再翻一遍,对她而言,是否太过残忍? 会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 想了几秒,江侵到底是收回手,坐在座椅上拨出了一通电话。 第88章 甜橙 “哎呦喂,这是什么风,把我们江总给吹来了?”电话刚接通,那端就传来调侃的声音。 江侵根本没有附和的心情,他修长的手指扣在把手,直接悄无声息的泛了白,声音发紧:“夏凝,我有事问你。” 那道声音,太过沉了。 好些年,夏凝都没有过江侵有这样紧张的时候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什么,敛了所有揶揄:“什么事?” “关于,奕舒的事。” “你想知道哪件?” “全部。” 那端的声音低哑坚决。 夏凝却有些迟疑。 奕舒将那些事情告诉她,却没有告诉江侵,她想起那晚奕舒那句“云泥之别”,不太确定,奕舒是否想让江侵知道那些。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2 迟疑中,电话那端却忽然再度出声:“夏凝,告诉我。” 隔着听筒,夏凝都能察觉到那端声音里包含的情绪。 焦急,迫切,痛苦…… 以至于这一瞬,她甚至有了些感同身受的意味。 半晌后,在无声蔓延的沉默里,和听筒那端有些重的呼吸声里,夏凝叹了一口气。 罢了,作为当年当事人之一,江侵有权知道那些。 奕舒不敢迈出的那步,就让她来迈出。 如果哪天奕舒怪她了,她就去负荆请罪。 “那就,先从八年前讲起。” 八年前…… 江侵心口一窒,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他看着前方,静静等待下言。 “八年前,奕舒突然跟你分手,确实是另有原因,当时……”夏凝回忆了一下那晚,才继续说下去:“奕舒的父亲出了点事,公司破产,人也锒铛入狱,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出国,是他父亲的安排,为了保护奕舒跟她的母亲。” “而奕舒之所以没有把真相告诉我们,一方面,是怕事情波及到我们身上,怕有些人害奕家不成反将仇恨施加到她周围的人身上。” “另一方面。”夏凝顿了下:“应该是怕你一根筋,不死心,惦记着她一辈子,不肯往前走。” 寥寥数语,夏凝很快说完。 江侵却半天回不过神来。 像是一下子被拉回到八年前的夏天。 他仿佛隔着窗户,看到了还扎着马尾,肩膀单薄的奕舒。 她在角落里无声掉着眼泪看着奕明诚和秦柔争吵。 她眼睁睁看着奕明诚铐上手铐被带走。 她惊恐的躲在房间避着那些躲在暗处找麻烦的人。 她大病一场,最后却又擦干眼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忍住了一切,跟他说出分手。 那时候,她不过十七岁。 她一声不吭的扛下了所有。 他什么都不知道。 整整怨了她八年。 在她回来后,还一次一次的伤害她。 她临行前最后在便签上落下那句“希望他记得,又害怕他记得”的时候,该有多痛。 看着现在冷淡的他,又该有多痛。 他自觉爱她,却也,不过如此。 江侵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弯下腰来,低低喘气,喉咙口全是翻涌上来的酸涩,铺天盖地,让人喘不过气。 喉结滚了又滚,在夏凝喊他时,才勉强从那股情绪里抽身出来,清醒几分。 又怔了半晌,才从混乱中捋出一点思绪,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问。 他深吸一口气:“那她父亲去世,是怎么回事?” 去病房里看秦柔的时候,夏凝曾问过奕舒这个问题。 “她说,是在她出国不久后,在狱中自杀的。” 出国不久后…… 那就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 刚刚被迫背井离乡,又受到这么重的打击…… 江侵不敢想,那段时光,奕舒是怎么捱过去的。 他闭了闭眼,用手抵住额角:“那她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发生了那么多事,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郁郁寡欢吧,就病了,病的还挺严重。”夏凝吸了下鼻子:“就是因为这个,奕舒才回国的。” “回国后。”江侵顿了下,声音哑的要命:“为什么,她没跟我讲这些?” “她说,她不是从前的奕舒了。” “她说,她现在跟你,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 江侵忽然笑了声。 当年,她横冲直撞闯进他世界的时候,那样明艳骄傲,像满山开的烂漫的花。 如今,却也在意起了这样的事情。 这八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侵眼眶猩红,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撕裂开来。 这八年那些被掩藏在背后的真相,每一样,都像是一把刀,刻在了他心上。 转瞬,密密麻麻全是淋漓的伤口。 他恨奕舒瞒着他这么些年。 他恨自己因为那该死的自尊,回国后没能再多问一次。 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结果。 偏偏,生生错过了八年。 错过了,彼此人生中,最难最痛的八年。 又差点,错过现在。 门忽然被敲响,在连续三次无人接应后,被人推开。 助理走进来:“江总。” “出去。” “有个会……” “推掉,今天所有行程,都推掉。” 江侵状态不太对,助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不敢过问,安静的带上门离开。 江侵保持着那个姿势足足坐了十分钟,才从兜里摸出烟。 手莫名的抖,点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 等烟雾掠过肺腑,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才稍稍好了点。 两支烟抽完,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去,江侵终于从接收的所有信息里走出来。 他吐出最后一口烟,按灭烟头,眼神沉着,离开了公司。 没喊司机,自己开车去的医院。 去了直接问到了秦柔的病房号,找过去。 却没勇气,进去。 他只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盯着里面的人影。 似乎是睡着了,里面的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 站了有十几分钟,江侵才离开,直接找了院长。 院长很快恭敬的接待了他,又找来了秦柔的主治医生。 了解过情况,江侵拨了一通电话:“查一下国内外各大医院肝的捐献情况,以及治疗肝癌的顶尖圣手。” - 傍晚的时候,天忽然阴了下来,一阵风后,有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 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江侵看到一道人影朝着这边走来。 应该,是准备下班了。 出了电梯,走至门口,江侵看了眼窗外的雨幕,又看向旁边的伞架。 为了应对这种突发的雨水天气,飞衡是有备用伞的。 就在出口处旁边的伞架上。 这个时间点,公司人都差不多了,伞也只余下两把。 “江总。”有个女职员走过来,拿了一把伞,跟江侵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 “等等。”江侵忽然出声。 女职员回头。 “那把,也拿走。” 女职员愣了下:“江总,没事,我有一把,就够了。” “拿走。” “哦……” 女职员一头雾水的拿走了最后一把伞,现在,架子上空了。 江侵站在门口,听到不远处传来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 很快,奕舒走了过来。 身后传来她淡淡的声音,和公司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江总。” 这些天他听着这称呼偶尔觉得刺耳,却又觉得,应该是这样。 可现在,只剩下完完全全的刺耳。 他皱了一下眉,回头。 就看到奕舒盯着空了的架子蹙了眉。 眉间稍稍舒展几分,江侵开口:“我送你。” “不用,我……”奕舒下意识的拒绝,说到一半,才发现,眼下,并没有更好的别的方式。 要不然,就只能叫滴滴,或者等雨停。 这个季节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奕舒想了两秒,拿出手机:“我叫车,就不麻烦江总了。” 不麻烦江总了…… 江侵心头像是被刺了一下,有点难受的阖了下眼,脱下衣服外套罩在奕舒头顶,就径直走过去,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台阶下带。 等奕舒回身时,人已经在车里。 江侵边发动车子,边提醒她:“安全带。” “江总,能不能……” 不想听到她接下来的话,江侵直接探过身去,手臂越过她身侧,扯了安全带,帮她系好。 突如其来的靠近,把奕舒所有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等她再度从江侵一系列诡异的操作里回神时,车子已经在路上了。 这时候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奕舒有点茫然的看了江侵一眼。 对方直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上次,他送她回家,是因为她生理期,怕耽误公司的事。 这次,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这样? 没有人给她回答。 车子一路向前,耳边只余下雨点敲打在车窗闷闷的声音。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住。 奕舒道了声谢,解开安全带。 下一秒,车里却响起车锁落下的声音。 奕舒手一顿,疑惑的看向身侧的人。 一路上只给人一个侧脸的男人回过头来,盯住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像是窗外漆黑的雨幕。 奕舒张了张嘴:“怎,怎么了?” “怎么了?”江侵反问一句,面目表情的扯了下唇,手指撑在奕舒脑后的座椅上,倾身逼近过来,视线锁住奕舒,眼底不知是怒是痛:“八年不见,你长大了,更会骗人了。” “奕舒,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第89章 甜橙 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江侵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奕舒盯着那双隐隐含着什么的双眼,又想到他今晚的种种反常。 不对。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奕舒心头一跳,手指下意识的扣了扣包带,有些紧张的看过去:“你,是不是……” “是。” 下一秒,江侵的回答打破了她所有的侥幸。 “我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 全都,指的是,八年前八年中以及现在,她所有的窘迫,和狼狈吗? 不。 谁都可以知道。 可江侵,不行。 她不能,在她喜欢的人面前,这么,可怜。 可好像,已经,很可怜了。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奕舒僵在那里,忽然觉得车里闷的要命,喘不过气。 她想逃。 想把自己藏起来。 她垂下头,眼睫轻颤一下:“江,江侵,你能开门吗?我想回家了。” 放她走。 别让她,显得这么心酸。 这么难堪。 江侵垂眸看着她。 她发丝散落下来,遮在脸颊,露出的肩膀格外的清瘦。 她眼睫垂着,不住的颤抖,无措至极。 而手中的包带,已经磨到泛白。 她在害怕,被他窥见这些年的不幸艰辛。 就像是,当初的自己。 整整压在心里的八年的怒气都散了,霎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只余下铺天盖地的心疼,胀满了整个心脏。 明明已经八年没为谁红过眼了。 这一瞬,江侵眼睛通红。 他手无力的垂下来,然后轻轻的,又紧紧的,把奕舒抱进怀里。 “不能,别想跑了。”他声音嘶哑,又狠又柔:“再跑一次,就打断你的腿。” 八年,没有这样,被他抱着了。 久违到,让人觉得,鼻尖发酸。 加上这句贴在耳边的话,一下子,将奕舒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动了下,眼睛发红的怔怔看着江侵黑色的头发,声音发颤:“江侵,这是,什么意思……” 他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 真的跟八年前一样。 还是那个,小笨蛋。 江侵叹一口气:“那天非要送你回家是担心你痛的厉害没人照顾,把薇安调走是为了给你出气……” 从聚会那天看到她起,所有的心就都乱了。 哪怕无数次警告自己清醒一点,却依然压不住心底该死的本能。 “那你为什么……” “怕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怕八年前的分手没有别的原因。 真的只是因为,突然不喜欢了。 所以哪怕再喜欢,也用了别的各种借口。 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笑。 “所以,别觉得有什么。”想起奕舒嘴里的那句“云泥之别”,江侵顿了一下:“没有什么云泥之别。”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那个奕舒。” “而且,没有不好,现在的奕舒,很优秀,比八年前,还优秀。”江侵静了两秒,又补充:“这些年,你长得很好。” 这些年,你长得很好。 一句话,奕舒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公司破产,出国那年,奕明诚留给她和秦柔的钱并不多。 国外开销也并不少。 后来,奕舒学会了看人眼色,学会了精打细算。 活成了,和世上大多数忙忙碌碌的普通人一样的,大人。 变得世故,圆滑。 有几年,偶尔看镜子,都觉得里面的人陌生。 可尽管如此,她至多,也不过是为自己赚了一辆车。 这辆车后来也卖了。 到现在,她连支付秦柔的住院费医药费和治疗费都吃力。 好像不管怎么努力,也不过是,活成了这个样子。 尤其是看到江侵时,这种落差更为明显。 也是看到他穿着衬衫西裤站在办公桌前时,奕舒才真切的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奕家千金了。 可江侵,那样耀眼。 耀眼到,让她觉得,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可这样的他,对她说,在我这里,你永远是那个奕舒。 他说,这些年,你长得很好。 那些含着泪咬牙坚持下去的,得到了肯定。 就像是,陈年积伤,被人一点一点,抚平。 那些以为早已过去的,压在心底的,这一刻,如同大海决堤,全线崩溃。 数日以来,总是安安静静,有条不紊的做好所有事情的奕秘书。 变成了记忆里会难过会委屈会哭鼻子的奕舒。 温热的眼泪,流进脖颈,打湿胸口,烫的心口都疼。 江侵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抚过她手背,侧脸蹭着她的头发:“都过去了,别怕了。” “以后,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不许再瞒着我,任何事情。” 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 再来一次,他会死。 奕舒刚开始只是呜咽哭着,到最后,把所有的情绪都放了出来。 这些年那些无人倾诉的委屈,难受,害怕,无助…… 以及,此刻得知江侵依旧喜欢她的欣喜。 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很多年,没有这么痛快的哭过了。 哭了有半个小时,奕舒才渐渐停下来。 “好点了吗?”江侵垂眸看着她。 奕舒眼睛红红的点点头,看到江侵胸前被打湿的衬衫,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好意思。 江侵半点没在意。 他如同从前,伸手扣着她的下巴,替她擦掉眼角残余的泪:“那我们,和好了?” “嗯。”奕舒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几秒,又想起了什么:“可是,公司不予许办公室恋情。” “……” “从今天起,允许了。” “……” “那……”奕舒吸了吸鼻子,看了看窗外逐渐变大的雨势:“我们现在……” 江侵没等她说完,就倾身过来。 然后在车窗外渐渐滂沱的大雨中。 低头吻住她。 所有的话,都融化在闷闷的雨声,和车内昏黄的灯光下。 时隔八年。 兜兜转转。 他们终于,回到原点。 - 窗外的雨没有半点要小的意思。 江侵拿了外套罩在奕舒头上,将她大半个身子都包裹进去,然后牵着她下车,一路往公寓跑去。 前后不过几米的距离,进去的时候,奕舒除了小腿有点湿,身上半点没沾着。 江侵的衬衫西裤却湿了大半。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尤其是白色的衬衫,被打湿后变得透明,贴在身上,将上半身的肌肉轮廓勾勒的分明。 和年少的时候不大一样。 男人荷尔蒙的气息迎面扑来。 奕舒抬眸去看,就对上一双黑的发亮的眼睛,掩在垂下来的几缕碎发后。 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有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 奕舒咬了下舌尖,脸颊发了红:“你要不然,去洗个澡?” 江侵眼底的光意味不明的转了下,点头:“嗯。” “洗手间在那边,我给你拿毛巾还有其他。” 江侵往洗手间走,奕舒很快从柜子里找到一套新的洗漱用品。 不过,替换的衣服…… 她这没有男人可以穿的衣服。 想了想,奕舒也只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自己的运动服。 这个,是她尺码最大的一套衣服了。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收拾好东西,奕舒就走过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 里面很快拉开一条缝,缝隙里出现男人半张脸,还有隐隐约约的腹肌。 奕舒没敢想,江侵是不是已经脱了衣服。 也没敢再往下看。 她盯着自己脚尖把东西放到那只伸出来的手里:“我这没有男式洗漱用品,你就,先用我的吧。” “嗯。” 里面很快把门关上,传来沙沙的水声。 奕舒想了一下里面可能会出现的情景,就觉得脸颊烫的不行。 她摇摇头,不再看向门板,转身回了床上,打开手机,联系秦柔。 奕舒有时候有应酬会没办法过去看秦柔,所以早在上班不久后就请了护工。 这个时候,秦柔早已在护工的照顾下歇下。 奕舒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人:“妈妈,今天下班晚了,又下了这么大雨,我应该过不去了。” “没事,别过来了,明天有空过来就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就挂断了视频。 奕舒抱了个抱枕,靠在墙头。 外面的雨声和浴室的水声交织。 静谧安然。 有点像是,做了一场梦。 - 正在发呆,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不是梦。 奕舒看到江侵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她的运动服。 下面还好,江侵腿长而细,裤子只是短了几分。 上面…… 衣服绷在身上不说,还短了一截,腰全在外面露着。 有点像是,啦啦操队服。 再搭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心里刚刚那点感慨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愣了两秒,奕舒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样子的江侵,莫名的有种反差萌。 江侵刚刚穿上这衣服就想直接脱掉,怕奕舒觉得不好意思,才硬着头皮就这么出来了。 这会儿小姑娘倒好,在床上笑成了一团。 江侵挑了下眉,绷着脸大步走过去,俯身就撑在了奕舒身体上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很好笑吗?” 第90章 甜橙 男人清冽的气息一下子落下来,密不透风的笼罩在她周围。 转瞬,呼吸间就都是那股味道。 太近了。 近到,奕舒能看清他垂下来的睫毛,浸着一点水汽,遮在漆黑狭长的双眼前,落下一抹阴影。 奕舒咽了一下嗓子,就跟被人掐了嗓子,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时间像是静止。 眼前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里面的光影越来越暗。 奕舒莫名觉得嘴唇发干,她舔了舔唇。 被水润过的唇瓣饱满娇艳,像是熟透的樱桃。 之前在车里接吻时意犹未尽的感觉蔓延上来,像是有爪子一下一下挠在心头。 片刻之后,江侵喉结一滚,低下头去。 比起车里的那个缠绵的吻,这个吻,要强势的多,也深入的多。 江侵就像刚刚开荤上瘾的狼,反复辗转,像是恨不得将人拆之入腹。 八年没有跟人接过吻了。 奕舒心脏跳的像是快炸掉。 很快,有些受不住的呜咽出声。 低低一声,像是砸在江侵心口,江侵顿了下,呼吸有些急促的低喘一声,轻轻在奕舒唇瓣上咬了一下,停下了动作。 奕舒睁开眼睛,眼神有些迷蒙的看着他。 江侵微微起身,一双眼睛比窗外夜色还暗:“我……” 一滴水顺着江侵未干的发梢砸在脖颈。 微冷。 奕舒不自觉的动了一下,然后,就察觉到了什么。 整张脸一下子通红。 她伸手轻轻推了下江侵,别开脸:“我去洗澡。” 江侵顿了两秒,起身,放开她。 八年未见,她应该还没做好准备。 不急。 他们,来日方长。 - 奕舒很快洗澡回来。 江侵看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侧:“过来。” 奕舒顿了下,乖乖上床,在他身侧躺下。 身上的那件半袖穿着不舒服,又太过滑稽,江侵已经脱掉。 他隔着一层被子,把奕舒抱进怀里。 只是这样,就觉得无比满足。 有种,久违的安心。 踏实的,好像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 他伸手关掉灯,在奕舒头顶轻轻吻了下:“睡吧,晚安。” “晚安。” 话是这么说。 但躺在床上,奕舒怎么都睡不着。 八年前,年少青春,那时候最亲密的动作,也不过是她房间里江侵压在她身上那次。 下一秒还被秦柔打断了。 眼下,她却是真真实实的被他抱在了怀里,相拥而眠。 头一次,和一个人,贴着这么近。 脑袋枕在他手臂,一扭头就是他的侧脸。 心头有只小虫子似的爬来爬去,始终提着一口气。 也不敢太放肆。 怕把被子滚边上去,贴着江侵没穿衣服的胸口。 奕舒就这么僵着身体,一动一动的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 可身侧的人太烫了。 明明房间也不热,被他抱在怀里没几秒,浑身就出了一层汗,身体也僵了。 有点难受。 但又怕吵着他睡觉。 半晌,奕舒动作复读极小的动了下,换了个姿势。 僵了几秒,就又麻了。 再动。 连续几个来回后,奕舒听到身侧的人有些隐忍克制道:“别动了,再动,就别睡了。” 江侵的声音,哑的要命。 呼在耳边的气,也烫的要命。 奕舒一下子就不敢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才保持着这么姿势,睡着。 睡着后奕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睡不舒服了,就动。 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被子滚开,脸颊帖子江侵胸口了。 凌晨两点,感受着胸口浅浅的呼吸,江侵咬着压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去冲凉水澡。 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睡着香甜无比。 江侵垂眸看了半天,就给气笑了,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下,重新抱着她,入睡。 - 一夜过后,雨过天晴。 闹铃响第二遍的时候,奕舒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刚睡着没多久的江侵被她吵醒,闭着眼蹙着眉问:“怎么了?” “要迟到了。”说着,奕舒就要下床。 下一秒,就比江侵硬生生拉回怀里:“不急,再陪我睡会儿。” “可是,要迟到了。” “不扣你工资。” “这样是不是……” 下一秒,嘴直接被堵上。 亲了有一分钟,奕舒大脑一片空白,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江侵心满意足的蹭了蹭她的脸颊,继续补觉。 再醒来,已经是八点半。 这次,江侵没有再提出陪/睡要求,两人一起起了床,洗漱。 飞衡门口。 助理刚办完一件事准备进去,就看到,不远处,江侵的车,徐徐开过来,停下。 打了一早上电话都没人接,终于来了。 助理面上一喜,就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跟顶头上司的秘书一起从车里出来。 自己的顶头上司,穿着还是昨天的那身。 他们,就这样一起明目张胆的迟到,又明目张胆的一起坐车来了公司。 哦,下来的时候,还是江侵帮忙开的门,帮忙扶着手下来的。 好像一夜之间,哪里,就不太一样了。 这次,好像,惊天大瓜有石锤了。 他,似乎,磕到真的了。 助理站在原地,跟石化了似得。 江侵牵着奕舒的手走到他跟前:“怎么?” 奕舒:…… 毕竟公司规则还没改,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吗? 看给助理吓得。 她有些害羞的从江侵手里抽出手。 江侵不满的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助理:“有话说。” 助理心里又飞快的品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小动作。 把这段恋情确定为是江侵主动的后,回了神:“哦,手头有两份文件需要江总过目,然后还有一场会……” “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江侵就不耐的往前走了。 等助理回神跟上的时候,就看到刚刚还跟他不耐烦的人,这会儿正在跟边上的人讲话,神色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助理:…… 不是,这双标,是否太过明显了点。 - 总裁办公室。 开始工作后,江侵就又恢复了正常状态。 先后把需要过目的文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提了几个意见,就冷着脸把文件扔了回去:“按我刚刚说的,让他们重改。” 助理捧着文件正要出去,又被江侵喊住。 这次,他神色好了不少:“通知下去,取消之前不许办公室恋情的规定,不过,最好还是收敛一点。” 助理神色复杂的出了办公室。 果然,石锤了。 还是他们江总自己锤的。 这是什么? 我为自己改规定? 妈的,虐狗。 - 一上午的忙碌。 临近午餐时间,奕舒接到一通内线。 她接通:“喂,江总。” “去吃饭吗?” “嗯??” “来我这吃?还是去外面吃?” “???” 奕舒疑惑两秒:“我在员工餐厅吃。” “等我。” “???” “还有,以后私下里,就喊我江侵。” “……” 奕舒一头雾水的把工作收尾了下,起身。 门外,江侵推门走进来:“走吧。” “干什么?” “去吃饭。” “我去员工餐厅。” “嗯,我陪你一起。” 这是要,干什么? 还没等奕舒问出口,江侵就走过来,拉了她往外走。 两人一路到了员工餐厅。 虽然有点吃惊,选餐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但前不久,江侵刚来过,所以也没有过分惊吓。 直至,跟江侵打招呼时,看到他手里牵着的人,几个员工长大了嘴,接二连三的,摔了手里的餐盘。 整个员工餐厅霎时响起接二连三的摔盘声,场面一度混乱。 奕舒无语的看了江侵一眼,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江侵不悦皱眉,再次去拉。 奕舒拿起一个餐盘:“没空手了,要选餐。” 江侵:“……” 沉默两秒,也没说什么,他伸手拿起一个餐盘,跟在奕舒后面选餐。 拿了几样,又问奕舒:“还有什么想吃的菜品吗?我吩咐后勤换。” 听他这么一说,奕舒忽然想起刚进公司不久,忽然添了的那几道她喜欢的菜。 “之前那次……”她回过头:“也是你干的?” 江侵愣了下,点头:“嗯,怕你吃不惯。” “八年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记得。” 哪怕一辈子,都记得。 因为这一辈子,他就喜欢了,她这一个人。 奕舒心头发软,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在吃饭的时候,悄悄的往他餐盘里夹了他喜欢的菜。 然后,当天,来员工餐厅吃午餐的全体员工,都有幸看到了他们那个仿佛不会笑的江总,笑了。 全公司的女员工,疯了一半。 - 助理在午餐时间没有收到来自于江侵的任何关于午餐的安排通知。 去了他办公室,也没见到人。 出来,听到了一点消息,才得知,江侵跟奕舒一起去了员工餐厅吃午餐。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3 助理也索性去了员工餐厅。 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们江总,纡尊降贵的在为他的秘书,剥虾。 哦,那不是奕秘书了。 那是总裁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嘴里的饭菜忽然就索然无味。 尤其,是独自一人在靠窗位置吃饭的时候,助理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弃妃。 第91章 甜橙 吃过午餐,奕舒直接被江侵带进了办公室。 奕舒跟在他身后:“干什么?我要回去午休会儿。” 江侵没说话,牵着她走到桌面,就把人抱起来,然后放到了桌面,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唇瓣上亲了一下。 八年未见。 又重新在一起。 江侵发现,他对奕舒的感情,不减反增。 就像是回到了高中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她身边,怎么,都亲不够。 看到她,就想亲。 这里是办公室,门都没上锁。 此时甚至隐约能听到外面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江侵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她一跳,没忍住惊呼出声。 江侵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过分可爱。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这些天她在公司,对着他永远是那副安安静静,恭恭敬敬的模样。 看的人心里烦躁。 这个时候,才有了些,年少时明艳的影子。 他心头一动,没忍住,又凑过去,亲了一下。 奕舒早就想说这件事了,见江侵又俯下身来,就抬手用手背遮住了唇。 江侵看着她:“怎么?” “这是在公司,公事和私事,要区分清楚,要收敛一点。” “现在是下班时间。” “那也是在公司。” “可是,我想让所有人知道。” 高中的时候,奕舒说,不想被家里知道早恋这件事,所以在一起的两年,他们每次见面,每次亲密,都是偷偷的背着人。 现在,八年过去,他好不容易,重新拥有她。 不想再藏着了。 想告诉全世界,她是他的。 不想有任何人,再觊觎她。 奕舒垂眸,就对上一双,极为认真的眼睛。 这一瞬,她也想起了八年前。 从前在一起,他们只能悄悄的。 可如今,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其实,也没什么。 江侵是个内敛的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半晌,奕舒心软下来,她圈住江侵脖子:“好,答应你,但还是,要注意点。” 说完,她又安抚性的,在江侵薄唇上,落下一个吻。 江侵眼底露出笑意,顺势用这个姿势抱着她,一路亲,一路进了休息室:“好,午休。” - 门外,听到那一声低低的惊呼,助理脑袋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他想明白了。 怪不得,之前会觉得奕舒的声音耳熟。 他确实听过。 在电话里听过。 之前江侵说自己丢了手机的那次,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所以,未必是丢了手机,可能是,拿错了? 手机这么私人的东西,怎么会拿错? 除非…… 那个时候,奕舒还没有进飞衡,后来,招人的时候,江侵却在三人之间,迟疑了半天,选择了她。 这么看来,早在之前,他们江总,就跟奕秘书关系匪浅了。 但刚进公司两人关系却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暗潮汹涌? 那现在,是和好了? 好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恨纠缠! - 奕舒只是在江侵那儿睡了一场午觉。 出来的时候她还反复确认了一下并没有人看到。 她完全不知道,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会听到公司里有关她和江侵破镜重圆的爱情故事。 虽然跟现实情况有所出入。 但那爱情故事,编的还挺感人的。 连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不过也没什么影响。 就是原先找她麻烦的,突然对她恭敬起来。 江侵没出面多说什么,她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 晚六点,奕舒手头还有些工作没完,照常加班。 表格核对到一半,江侵却走了进来。 “今天不加班了,去医院。” 奕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侵应该是知道她妈妈的事了。 她顿了下:“就差一点了。” “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亲人却见一面少一面。”江侵将她的手从鼠标上移开:“走了。” 奕舒想到什么,心里扯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很快收拾了东西,跟着江侵离开。 在一家很不错的餐厅买了粥和几道味道清淡的菜以及一道汤,又顺路买了水果和花,两人才进了医院。 秦柔状态看起来似乎比上周又差了点。 到了这个时候,多拖一天可能就危险一点。 奕舒想到江侵刚刚的话,有些难受愧疚,她走过去,用脸蹭了蹭奕舒的手:“妈妈。” “怎么了?”秦柔虚弱的笑笑,又看向江侵:“小江。” 江侵把东西放下:“阿姨,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有八年了,长成大小伙子了,怎么样,最近,一切都好吗?” “都好。” “那就好。”说完,秦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奕舒慌忙给她拿了纸。 秦柔再放下纸时,唇边隐隐留了一抹血色。 尽管看了很多次了,每次看着这种场面,奕舒还是,特别难受。 她红着眼睛,帮秦柔顺气。 江侵在旁边无声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帮忙去找合适的配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 已经让人帮忙去问? 奕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应该就是知道秦柔的事情后,就去打听消息了吧。 他真是,把她担心的事,放在了第一位。 哪怕,没有那么快传来好消息,奕舒还是点了点头:“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 秦柔缓了会儿,才缓和过来,又抿了点水,脸色才不那么吓人了。 她也冲着江侵道了声谢。 江侵摇摇头:“该是我,谢谢您。” 秦柔目光在他和奕舒身上掠过,笑了:“小江,你跟我们家小舒……” 江侵顿了两秒,没有隐瞒:“我跟舒舒,在谈恋爱。” 奕舒听着两人的交流,脸一下子红了。 久违的,朝着秦柔有些娇嗔的喊了声:“妈,说这个干什么……饭都要凉了……” “好好好,不说了,吃饭……” 秦柔应着,忍不住高兴的红了眼睛。 很久,没有见奕舒这么开心过了。 恍惚间,觉得就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还是那么天真明朗的小姑娘。 回国,真的是她做的最正确的答案。 大概是因为开心,这一餐,秦柔吃的虽然少,但也比平日多。 吃完后,奕舒去清洗餐盒。 病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江侵。 秦柔这才看向江侵:“小江,坐过来。” 江侵搬了椅子,在床前坐下。 秦柔打量着他,越看越喜欢,几秒,才问:“小江,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在一家电子公司上班,薪水还不错,以后,可以给舒舒衣食无忧的生活。” “你父母呢?” 提到这,江侵表情微微滞了下,几秒,才低声道:“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也在四年前,去世了。” “抱歉。” “没事,过去很久了。” 秦柔看着江侵,记忆里,这孩子就总是一副安静内敛的模样,原来,早就没了母亲,父亲也去了。 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没有父母,也不要紧。 这样,倒是和他们家舒舒有些相似,以后,也能感同身受,更疼她一些。 两个人相互扶持,也不错。 秦柔想了想,才再开口:“你很喜欢我们家舒舒吗?” “我……”江侵眼睫颤了下:“很爱她。” “阿姨,你可能不知道,高中的时候,我最难受的时候,是她陪着我走出来的。” 哪怕后来,她走了。 可她留给了他朋友,留给了很多温暖的回忆。 也是靠着想再见到她的念头,他走到了现在。 他们相隔千里万里,哪怕不见面,哪怕不联系,也在支撑着彼此,活下去。 秦柔也愣了一下,被眼前人珍重的语气,坚定的眼神。 这些东西,在最初,她和奕明诚在一起时,她曾见过。 “那你……” “如果阿姨愿意把舒舒交给我,我用我的性命保证,这辈子,绝对不会让她收到一点委屈。” “我愿意宠着她,一辈子。” 好像不用再说下去了。 这十年,就足以说明一切。 秦柔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奕舒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幕,秦柔在浅浅笑着,很开心的样子。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啊。” “在说,什么时候把你嫁出去。” “我才不嫁,我要留在妈妈身边一辈子。” “傻孩子……” 秦柔的精神并不好,这会儿,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累了。 没再聊多久,就看向奕舒:“舒舒,妈妈累了,你跟小江出去吃点东西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上班呢。” “嗯,妈妈你好好休息,明天下班我再过来看你。” 帮秦柔掖了掖被子,奕舒跟着江侵离开。 江侵牵着她的手:“想吃什么?” “想吃,之前学校附近的那家牛肉面。” 第92章 甜橙 学校这个地方,很神奇,不管来来走走多少人,总有人年轻,总有人十八岁。 光是远远看着里面穿着校服的人群,都能察觉到潮气蓬勃,年少轻狂。 学校周边的各种小吃店,也永远无比热闹。 尤其是在这样放了学的晚上。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嬉戏打闹的声音,男男女女混合在一起。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 长大了后,却总是怀念。 尽管周围很多小店已经换了人换了店面,却总是让人在窥见些许过往痕迹时,觉得无比感慨,无比怀念。 尤其是,那家买牛肉面的小店,一点都没变。 连里面的阿嬷都没变。 操着一口带着口音的地方话,轻轻喊一声,整个店里都能听着。 奕舒要了一碗红烧牛肉面,江侵跟她要了一样的,还另外点了一份牛肉和两碟小菜。 周围坐着的几乎都是学生。 围在一起吸溜着一口面条,说着学校早恋打架的八卦,哪怕是再无聊的事,都能笑成一团。 奕舒吃了一口牛肉面,舔舔唇,有些艳羡:“真好。” “想起了我们那会儿。” 哪怕学习那么枯燥,四个人在一起,也总是能寻到各种各样的乐趣。 江侵抬手动作熟练的帮她擦掉嘴边的油花:“对了,咱俩的事还没有跟他们说,明天正好喊出来聚聚。” “嗯。” 边吃边聊,出来的时候,肚子都有点撑了。 就这么,慢吞吞的沿街走着。 夜风一吹,格外惬意。 好像,一眨眼,又回到了好多年前。 江侵站在她身侧,抓着她的手,习惯性的,一下一下玩着她的手指头。 她跟在他身侧背着书包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路并肩趁着月色走回家里。 那条路,他们曾一起走了很多遍。 以至于现在,不知不觉,就沿着路走到了小区。 站在门口,江侵捏了捏奕舒手指:“想回你原来的地方看看吗?” “刚回国的时候,我回来过,那边,已经有人住了。” “嗯,你出国的第一个月,就有人搬了进去。” 还记得那晚,他在楼下抽了一整夜的烟。 不过,不论曾经那一刻有多难过,这一刻,都被抚平了。 江侵释然的弯了下唇:“想把那处买下来吗?” 奕舒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以后也不住了,而且那个家,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奕舒顿了顿:“现在住在那里的一家人,看起来,挺幸福的。” 曾经所有的一切,不管不幸与幸福,都该放下了。 他们要,继续往前走。 “嗯,听你的。” 安静了几秒,奕舒又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看:“对了,你原先的房子,卖了吗?” “没有。”江侵解释:“当年你走了几年后,本来,是想卖的,可后来,到底,没舍得。” 所以,就那么留着了。 江侵没说为什么不舍得,奕舒就已经明白了。 人总是有些执念,好像留着一些过去的东西,那人就还是在的。 就算现在不在,以后再回来,也能跟着那东西再找回来。 就像是,一种无声的,等待。 可惜啊,这场等待,太久了。 一等就是,八年。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江侵最好的八年,都耗在这了。 “我那时候,不是让你忘记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 他人生头十五年都没喜欢过谁,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给过什么温暖。 十六岁那年,忽然就闯进这么一个明艳的人。 那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上,就再也忘不掉了。 “对不起啊。”奕舒忽然低声说。 江侵低下头去,盯着她看了两眼,伸手如同从前一样,捏了下她的脸蛋,眼底浮起浅浅的温柔:“对不起什么,你不也,没忘记吗?” 奕舒怔了下,笑了。 是啊。 这场等待,并不遗憾。 索性,他们都赌赢了。 “要进去看看吗?”捏够了,江侵又问。 “走。”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房间什么都没了,全是落满的灰。 但是这是奕舒第一次走进这里。 看着这里的摆设,她就能想到十六岁的江侵。 他伏在桌上认真的看书,他躺在床上安静的睡觉,他坐在窗前,静静的想她。 因为有这些,这里,才变得与众不同。 “以后,还有卖掉的想法吗?” “不卖了,这里,快要拆了。” 人生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能长久。 唯独爱情。 换了多少地方,走过多少时间,都刻骨铭心。 离开小区,奕舒才倏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对了,怎么一直没见,你父亲……” 大概是年少时候留下的阴影太深,总是极其抵触这个人。 以至于后来想都不想想起来。 “去世了。”江侵带着奕舒往车的方向走:“我毕业那年,就去世了。” 奕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人的去世,应该是难过的事情。 但当年,江侵身上所有让她心疼的要命的伤,都是他给的。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奕舒情绪有点复杂。 好半天,她才低声道:“那你对他……” “没有恨,也没有多少怀念。”江侵的声音落在夜里,轻的像风,转眼就飘远了:“以前是恨的,后来他离开的时候,却理解了。” “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不过是,爱一个人爱到疯魔了罢了。” 奕舒没有亲身经历,也无从评价。 她只是把手指轻轻插入江侵五指间,跟他十指相扣:“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会,一直爱你的。” 江侵拿起手,轻轻吻在奕舒的手指:“我知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 - 坐在车上返程的时候,江侵看向奕舒:“一会儿,回谁那儿?” “……” 听这意思,今晚,还是一起睡吗? 不是,他们进度是不是太快了一点,这才刚刚和好,就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同居生活? 当然,她也还,挺喜欢这种生活的。 两个人,再怎么都比以前一个人回到家时那种孤零零的感觉好。 至于回江侵那儿…… 那也得让她先回家收拾点东西。 “回我那儿吧。” “行,不过……”江侵顿了下:“抽个空把你东西都搬我那儿吧。” 这样,倒也好。 反正她现在租的房,也是夏凝的。 搬到江侵那边,也能省笔钱,秦柔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只是,就这么搬过去,感觉有点像,为了钱? “在想什么?”江侵出声。 “就,我现在,手头不太宽裕,可能,在这段感情里,你在钱这方面付出会比较多一点……”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的钱,全部都是你的。” “……” 突然一夜暴富? “忘了吗?”说到这,江侵突然笑了声:“当初,我们的约定。” 奕舒愣了下,想起来了。 当年在一起时,她曾送给江侵一部手机。 当时,她跟江侵说,钱可以不用还,以后等他有钱了,就养着她。 江侵腾出手,在奕舒头顶揉了揉:“现在,到了我养你的时候了。” “当时是开玩笑的,手机的钱,没有多少的。” “我没把那个当成是玩笑。” 这些年,走的每一步,包括现在,都是为了那个约定。 哪怕后来怨了她。 也记得她说的,要有很好的以后。 奕舒一下子笑出来,笑的鼻子都发了酸,她盯着江侵:“江侵,你怎么,总是那么好啊。” 以前就那么好。 现在,还是那么好。 好到,让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被人这样宠爱。 “因为你值得。” 是第一个,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人。 不仅仅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为了爱和一个人活着。 - 次日。 在公司虐完狗,江侵准时带着奕舒下了班,一起陪着秦柔吃了饭,又聊了会儿,才离开,去往跟夏凝贺章约定的地方。 还是在上个地方。 还是四个人的聚会。 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从看到江侵牵着奕舒的手进去,夏凝和贺章就齐齐睁大了眼睛,蹦出了一句:“卧槽?” 奕舒看着两人的表情,就有点想笑。 直至被江侵拉着在桌前坐下,看着两人依旧目瞪口呆的表情,奕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醒醒。” 夏凝贺章终于回过神似得:“不是,什么情况啊这是。” 江侵默不作声的举起两人相牵的手晃了晃:“显而易见。” “和好了。” “嗯。”奕舒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卧槽,我就说,你俩怎么可能就这么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贺章兴奋的很:“不行,这么大喜事,必须庆祝啊,今天都给我敞开了喝啊!” “……” 点了菜,很快,十来瓶酒送了上来。 没吃菜,先开了瓶瓶,给满上,贺章举起酒杯:“为爱情干杯!” 奕舒正要喝,给江侵按住了杯口。 贺章看了他一眼:“不是吧江哥,就那么点。” 江侵没说话,把酒往自己杯里匀了大半,只余下半杯:“今晚,就这点。” 换以往江侵帮她喝奕舒还挺乐意,但自从知道江侵有胃病后,就不乐意了。 她又把酒倒回来,偷了点江侵的,倒的比原来还满:“你才是不能喝,再让我知道你胃疼,我就不理你了。” “那你也不能喝,你不是不喜欢酒吗?” “……” 夏凝和贺章在对面看的一阵窒息:“不是,又开始了吗?” “这怎么着,还带把狗骗过来虐的?” “差不多点得了。” 最后,还是把两人杯里的酒往他们两人的酒杯里倒了半杯,才推回去:“就这么点,别再虐狗了,成吗?” “……” 格外尽兴的一场聚会。 酒过三巡,江侵奕舒和贺章都清醒着,就夏凝一人趴那儿了。 江侵跟奕舒是没喝多少,贺章是压着线了,自从当爸爸后,除非特别情况,他很少喝醉。 回家孩子有贺章带,夏凝半点没悠着,喝的痛快的很。 到后面,醉眼迷离的趴桌山,拉着江侵跟奕舒两人,一拉鼻涕一把泪。 “当初,你俩分手的时候,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八年,你俩又好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真的,江哥小可爱,这个世界上谁不在一起都可以,你俩不行。” “你俩我锁死了,钥匙也吞了,红包也包好了,你俩马上给我结婚!” “结婚……” 贺章脑壳发痛的看着她,给她擦了擦唇角的酒渍:“家门不幸啊……” 奕舒笑着靠在江侵怀里。 江侵垂眸盯住她,眼里只有她。 第93章 甜橙 抽了个星期天,两人搬了家。 本来也没多少东西,秦柔的东西基本都在医院,这里几乎就奕舒一个人的东西。 也没喊搬家公司,两人打包了打包,拎着几个行李箱就收拾了东西过去。 这是回国后,奕舒第一次踏足江侵的住处。 房间不是很大,一百多平,两室一厅。 不过推开门进去,奕舒的第一反应,还是空旷。 房间是黑白主色,除却必要的摆设,再没什么多余的摆设。 一眼看过去,空空荡荡。 一股冷淡的气息迎面扑来。 不用多想,就能知道,这个人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没比她,好到那里去。 这房间里,一点人气都没有。 等奕舒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开来,有些地方,才显得,稍稍不那么空。 但总体还是空着。 奕舒打量了一圈,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以后,哪个小角落要布置些什么。 阳台上应该摆些小绿植。 飘窗下,要放张榻榻米。 墙面上,该是贴一些照片。 沙发上,得添几个抱枕或者抱着舒服的玩偶…… 正想着,耳边,响起一道手机铃声。 是手机自带的那种,机械又单调。 江侵的。 江侵很快接通,跟她示意了一下,停下手上的动作,去了书房。 书房门的很快掩上,奕舒收回视线,也不瞎琢磨了,抱了自己的行李箱去了衣柜,准备把衣服收置一下。 江侵这通电话打的有些久,等奕舒花了半个多小时把衣服都整齐收进衣柜里,书房门里还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出来。 低沉,从容,冷静。 应当是工作上的事。 等里面好像没声音了,奕舒才走过去,将门拉开一条缝,用口型说:“结束了?” 江侵看到她,脸上那股子凌厉一下子散了下去,不自觉的染上一层温柔。 他点了点头,收了手机。 “没什么大事吧?”奕舒走进去。 “没。” 奕舒点头,随即,打量起书房来。 书房里的这个书架比客厅的那个要大的多,旁边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没别的。 桌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摊着几本书。 哦,还有一张,照片。 奕舒一下子被照片吸引,弯下腰去。 照片里,是童年时期的江侵。 看起来,大概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反正不超过十岁,虽然表情淡淡的,但带着一股稚气,细看,眉眼间,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笑意。 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个温柔娴静的母亲,应当就是他很小时候就去世的母亲。 左手边,是一个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模样温润儒雅。 让人很难,跟旁人口中那个浑身酒气同时动手打人的酒鬼联系起来。 但眉眼间的相似程度告诉奕舒,那就是江侵的父亲。 大概是,她母亲还未出事时的父亲。 他也曾,有很幸福的家庭。 奕舒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眼睛。 江侵见她眼尾很快蔓延出一抹红,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怎么又哭了?” “心疼你。” “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了,我自己,都不难过了。” “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江侵没说话,低下头吻了一下奕舒的眼角,抱住她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脑袋,眼底,忍不住透出些许笑意。 有些开心。 哪怕他失去一切,总归有人陪在他身边,在意他,心疼他。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过。 就是心底一直泛酸。 缓了一会儿,就好了。 正准备直起身,问江侵一会儿吃什么,目光,却意外扫到了书架旁的一个纸箱。 纸箱是盖着的,但却有一把白色的伞盖不住,从里面露出来。 那把伞,好像是,她以前用过的,后来又送给江侵的那把。 之所以现在还记得起来,是因为,拿把伞当时她很喜欢,总出去的时候,还有点不舍。 不过眼下看来,收到这把伞的人,将它保存的很好。 奕舒眨了眨眼睛,松开了江侵,朝着那把伞走过去。 等江侵回神,顺着奕舒的身影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拿起了那把伞。 想说什么,抿了下唇,江侵到底没开口。 奕舒蹲下身,手指摩挲过伞面,确实是她送的那把,伞面绘了红色的小樱桃。 她扫了几眼,正要放下,去看别的,指腹,忽然蹭到什么。 奕舒垂眸,是个小纸条,被贴在伞柄上,透明胶带下,是个日期。 2010.5.12. 似乎是,她送给他这把伞的日期。 奕舒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侵,忽然意识到,应该不仅仅只有这把伞,箱子里,肯定还有别的什么。 她伸手掀开。 几乎满满一箱。 里面什么都有。 奕舒从上往下翻。 最先翻到了卡通小狗形状的酸奶瓶,是空的,上面也有一个日期。 然后是断掉的发圈,已经不会再走动的手表,开不了机的手机。 再往下,是几个笔记本,笔记本里面有他的字迹,也有她的,还有她划在上面的小人。 还有其他的她用过的作文本,英文本,扉页上写着她的名字。 打开某个的时候,里面飘出不少小纸条来。 有刚开始时她偷偷和药一起塞进他书包的,有后来上课时她传给他的。 还有很多她用过的其他小东西,笔,橡皮什么的。 最小的,是纽扣。 忘了,是她哪件衣服上掉落的。 这些她曾经送给他的,或者是不知遗落在什么地方的,都被他收集,妥善保管,存了这样整整八年。 每样,都附了日期。 他们曾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让他用这样的方式,铭记了下来。 奕舒忽然有些不敢想象,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爱她。 她眼睛再度发了红,手里无措的抓着一只断掉的发圈:“江侵,这些……你怎么还,一直保存着……” 江侵垂眸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面上淡淡的,耳朵尖,却隐约晕开一点红:“当时,没舍得扔,就……” “就一直存了八年吗?” “……嗯。” 其实,扔过一次。 跟江临川打架那晚,他曾一股脑的把所有东西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却又在凌晨两点,疯了一样跑下去,从垃圾堆里,一样一样捡了回来。 到底不舍得。 奕舒抓着发圈圈住江侵脖颈,脸颊贴在江侵胸口,声音染上哭腔:“以后,我要对你好一些,再好一些。”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江侵,更爱她。 她也得,给他不输别人的,最好的爱情。 - 为了表达自己的好,奕舒决定中午给江侵做饭。 两人出门,一起去了超市,采购了很多东西。 简单收拾了一下,奕舒就系上围裙,开始动手。 身后,江侵却也洗了手,凑过来。 “说好了我做给你吃的。” “我饿了,一起。” “真饿了?” “嗯。”说着,江侵把奕舒圈在流理台上,弯腰亲了一下。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4 奕舒脸颊发红:“干什么呀……” “先吃个饭前甜点,垫垫肚子。” “……” “跟谁学的……”奕舒推开他,小声道。 “看到你,就无师自通了。” “……”又没有吃蜜,嘴怎么这么甜。 奕舒不想理他了,从他身侧挤到水池旁,开始洗菜。 江侵唇角微扬,也忙碌起来。 一餐饭,两个人。 奕舒夹了很适合养胃的菜放到江侵碗里:“以后,我会慢慢的,把你的胃调理好的。” - 安稳的一周后,医院再度传来一个好消息。 有别的医院联系他了,说是有了合适的配型。 收到电话,奕舒就激动的跑到江侵办公室,跟他请假,准备过去细谈。 江侵推掉手头的工作,简单安排了一下,直接跟着她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跟奕舒详细了说了一通配型的情况,最后下了结论,建议尽快手术。 当然,至于要不要手术,还要奕舒决定。 毕竟不是小手术,有很大的风险。 可眼下,如果做手术,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不做手术,也许只是苟延残喘,等耗尽最后那点精力,便什么都不剩了。 所以哪怕有风险,奕舒跟江侵还有秦柔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手术。 江侵让人找的在这方面的名医很快赶来齐城,聚集在医院,就秦柔的具体手术方案等展开了会诊。 几次会诊后,确定了手术方案,最终手术时间,则是定在了这周周五。 手术时间在上午,周五一大早,奕舒跟江侵就来医院守着。 八点左右的时候,检查过后,秦柔被送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上面的红灯很快亮起。 奕舒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来,双手合十,抵在下颌。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坐到腿都麻了,里面都不曾有人出来。 奕舒手指用力抓在座椅上,开始心慌。 江侵把她发凉的手握进手里:“这个难度的手术,时间本来就长。” “况且,里面从主刀到协助医生,都是这方面顶级的专家,舒舒,别怕。” 心慌稍稍缓解了些,但并没有好很多。 道理是一回事,涉及到自己最重要的人,又是一回事。 好在,这时候有江侵陪着,奕舒撑着,没有倒下。 就这么,保持着一种极其紧绷的状态,一直到,手术室上方的灯闪了一下,里面的门被人打开来。 第94章 甜橙 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医生摘下口罩,说出“恭喜,手术很成功”这句话时,脑海里紧绷的弦“嗡”的一声,就断了。 奕舒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走,泄了力,腿一软,整个人就摔进江侵怀里。 不敢置信的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又抓着医生问了遍。 等得到相同的回答,奕舒一下子把脑袋埋进江侵怀里,哭出声来。 整整两年,这大概是,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 不过,手术的成功只是成功了一半,还要看后续会不会有排斥反应。 等几个月后,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算是彻底放心。 手术结束后,秦柔的状态在几天后转好。 为了秦柔能够更好的恢复,奕舒请了半月的假,亲力亲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半个月后,秦柔的状态已经比手术前好了很多。 虽然后续还得观察,但奕舒总算松了一口气,也没再继续整天待在医院这边,又重新开始上班。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有条不紊的往前走着。 直至,月底。 奕舒上班的时候,收到了医院的电话,说是,秦柔出现了排异反应,情况,并不好。 她眨了眨眼睛,手里的手机,倏然滑落,砸在了桌面。 - 没有人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明明不久前,一切都还在转好。 可转瞬,秦柔的情况,就直线下降,糟到了不能再糟的地步。 这次,哪怕是奕舒没日没夜的守在床前,也无济于事。 一周时间内,医院下了三次病危通知。 奕舒看着秦柔一次一次进了抢救室,再面无血色的被推出来。 最后一次的时候,秦柔陷入了昏迷。 医生把奕舒叫到了办公室。 “奕小姐,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再有下一次,也许……” “怎么会这样……”奕舒拼命的想要忍住眼泪,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你母亲的情绪,好像一直不太好,这里面,有身体上的原因,可能也有,心里的原因,积郁成疾,得解开心结,才有救回来的可能。” 心结…… 是什么…… 奕舒在病床前等了整整三天,秦柔才醒来。 奕舒想抱抱她,却又不敢上前,她脆弱的,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奕舒只敢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妈妈……” 秦柔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才停留在她脸上:“舒舒,怎么,哭了……别哭,妈妈没事……” 奕舒一摸,就碰到满手的泪。 她胡乱的擦了擦,朝秦柔挤出个笑。 却是个难看至极的笑。 秦柔低低叹了口气:“妈妈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 奕舒摇头。 静了几秒,她盯着秦柔疲惫至极的脸:“妈妈,这些年,你是不是,很难过……” 秦柔愣了下。 眼底,渐渐漫起一层泪。 这些年,太累了。 从南城一路跑到齐城起,人生的轨道,就好像偏离到一条再也回不去的道路上。 她一生要强,没有人知道,得知奕明诚出轨的那个晚上,她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是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孤注一掷的跟着奕明诚跑到一个陌生城市的。 那年她才二十刚出头。 跟着奕明诚吃遍了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苦头。 最难的时候,他们都是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后来什么都有了,奕明诚却有了别人。 将她付出了十年青春,糟蹋的半点不剩。 没想过原谅他,早就商量好,等奕舒高考后,就离婚。 可狱中,奕明诚自杀了。 她突然,就连恨,都找不到发泄的人。 爱,恨,遗憾,不舍,种种情绪,积压在她心头,整整八年。 却这辈子,都找不到出口了。 她突然,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像是被奕明诚的离开,生生圈在了过去那段时光,再也走不出来。 想过陪着奕舒走的远些,再远些的。 可她好像,坚持不下去了。 好在,奕舒身边有了一个能让她放心的人。 她就算是走,也能安心些了。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秦柔有些吃力的朝奕舒伸了伸手:“舒舒,对不起,但妈妈,太累了……” 奕舒反手轻轻握住那支显得瘦骨嶙峋的手。 秦柔看着她,又像是越过她看向远处:“其实,那件事后,我一直,是恨你爸爸的。” “可你爸爸,已经走了。” “我连可以恨的人,都没了。” “这些年,我总是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奕舒怔怔的盯着那张脸。 原来,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当年,奕明诚认错后,一切就结束了。 她以为,秦柔早已原谅了奕明诚。 可原来,她只是什么都不说,压在心里。 “妈妈,这些,你怎么不跟我说……” “没有用的,舒舒,说出来,也没用的。”秦柔喘一口气:“除非,你爸爸活过来,可已经,不可能了。” “妈妈……” “等妈妈走了以后,就把妈妈送回南城吧,别跟你爸爸,葬在一起。” 奕舒摇着头,满脸是泪:“不会的,我不要妈妈走,你得陪着我,我只剩下你了,妈妈……” “舒舒。”秦柔心疼的皱了眉,想要伸手帮奕舒擦泪,下一秒,身体却忽然抽搐起来,嘴里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血打湿了被子,也溅湿了奕舒的手背。 她愣了一下,疯了一样跑出去:“医生,医生……” 一阵兵荒马乱后,秦柔再一次,被推进抢救室。 奕舒靠在江侵怀里站都站不稳,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都在抖。 这些年,哪怕她多问一句,哪怕她好好关心关心秦柔,也许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她只知道自己难过,却忘了,秦柔也会难过。 她忘了,她不只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妈妈,没有她以前,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会软弱,会心痛。 为什么,就没能想到这些…… 如果今天,秦柔再也出不来,她该怎么办? 太过煎熬,像是把心放在油锅里反复的炸,每一分一秒,都痛到无以复加。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 也许只是十几分钟,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界。 急救室的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奕舒甚至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 直至,医生摘下口罩:“抱歉,进去看看吧。” 然后,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消了音,什么都听不到了。 奕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也不知道有谁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病床前,她看着那张脸,整个人就滑落下去。 却又被人抱起来。 眼泪大颗落下的时候,奕舒听到秦柔的声音,虚弱至极,含了满满的歉意:“舒舒,对……对不起,妈妈可能,不能,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奕舒愣了一下,死死抓住那只手,用力的摇头:“不,不要妈妈,不要,以后舒舒每天都陪着你,我们一起把心结解开,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我们可以的,妈妈,不要扔下我……” “舒舒。”秦柔用力吸了一口气,才断断续续的说下去:“看着,妈妈。” 奕舒眸光剧烈颤抖,恍然了半晌,对上秦柔的眼睛,才意识到什么,慢慢的,安静下来。 “妈妈知,知道,我的舒舒长大了,她,她很厉害,她可以一个人活的很,很好,妈妈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不过,别害怕,妈妈,不,不会走太远,妈妈就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嫁,嫁人,幸福……” “还,还有,别害怕别人说什么,尽管大步的往前走,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 “舒舒。”唇角不受控制的溢出几丝血,秦柔泪眼朦胧:“要记得,妈妈爱你,很爱很爱。” 说完这段话,像是耗费了全部力气,秦柔闭了闭眼,急促的喘了几下,才又睁开眼。 这次,看向了江侵。 她轻轻抬起另一只手。 江侵把手递过去。 秦柔用力的抓着他的手,按在奕舒手上:“小江,替,替阿姨,照顾好舒舒。” 江侵盯着她,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秦柔笑了。 像是了结了所有心愿。 终于得以解脱。 最后摸了摸奕舒的脸,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永远的合上了眼。 奕舒坐在病床前,安静的了几秒,忽然死死的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了秦柔。 “妈妈,不要。” “你再睁开眼看舒舒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妈妈……” 可任凭她怎么哭,怎么喊,床上的人,都再没睁开眼。 巨大的疼痛像是走廊的风,呼啸的扑进来,席卷了整个胸腔。 痛到,肝肠寸断。 片刻后,奕舒眼前一黑,晕倒在了病床前。 第95章 甜橙 奕舒昏迷了一天一夜。 再醒来后,整个人仿佛成了一个牵线木偶。 不说话也不哭。 除了吃东西睡觉,就是盯着外面发呆。 任凭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江侵一人忙前忙后,处理好了秦柔所有的后事。 最后按着秦柔想法,抱着骨灰,坐上了回南城的飞机。 上了飞机,看着外面大片的云团,奕舒才终于开口问了句:“要回南城吗?” “嗯。” 问完,奕舒就又不说话了。 她转过脸,安静的看向窗外。 江侵静了几秒,拿了小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 陵园是江侵早就联系好的,跟奕舒的奶奶,是同一个。 办完一切手续,已经是傍晚。 天际昏黄,微风拂面。 奕舒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人。 秦柔就在那里浅浅的笑着。 这是她碰到奕明诚的地方。 也是他们相知相爱的地方。 这段短暂的人生里,她所有快乐和幸福的回忆,都在这里。 不知道,她有没有,碰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奕明诚。 江侵看着奕舒,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想哭,就哭吧。” 奕舒没哭。 她只是转过身:“天快要黑了,走吧。” - 奕舒的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半个月。 直至,半月后,江侵在路边,看到一只流浪猫。 一只,跟奕舒家以前那只猫,很像的猫。 那只猫满身是伤的从路边的灌木丛爬出来,小爪子不停扒拉着他的裤脚。 江侵把它带到宠物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放在一个小纸箱里带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奕舒跟往常一样,就坐在床边的榻榻米上,出神的望着窗外,眼里是空的。 江侵把纸箱放在玄关处:“饿了吗?” 奕舒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眼神没有焦距。 等江侵迈步准备往厨房走时,奕舒的眼神才慢慢定格在他脸上:“箱子里,是什么?” 她听到了。 江侵不知道这时候给她看猫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折回身,把箱子抱起来,放到了她边上。 箱子顶掀开,里面一只灰白色的小猫露出来,正在用小爪子扒拉箱子,想要爬出来的样子。 只有几个月大。 小小的一只。 特别像,十几年前,刚刚去到家里的软软。 那个瞬间,脑海里的记忆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一点一点涌进来。 幼时的,年少的。 种种美好的,记忆。 到这个时候,奕舒才发现,有些事,不是不去想,就没有发生了。 秦柔走了。 带着那些鲜活的记忆。 哪怕她在自欺欺人,装出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样,她都不会在回来。 她像是被人从水里拉出来,眼前的模糊都散去,看到水面上发生过的一切真实。 心口的痛意,无声蔓延。 她指尖动了下,吧嗒一下,眼泪砸了下来。 然后,就再没停下。 江侵心口像是被人拧了一下,痛,却也松了一口气。 他蹲下身去,抱住奕舒,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哭出来就好了,哭吧。” 奕舒呜咽着,最后嚎啕大哭。 她趴在江侵肩上,哭的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江侵,我没有家了。” 江侵眼眶发红的深吸一口气,将她紧紧抱住:“以后,我给你一个家。” - 又过了一月,奕舒终于走了出来。 恰逢是她生日。 窗外阳光很好。 两人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 江侵订了餐厅,起床后,没耽误太久,收拾了一下,又喂了软软东西,两人出了门。 西餐厅,江侵订了包厢。 落座后,不多时,小提琴声响起的时候,一束玫瑰,被送了上来。 一束捧着玫瑰,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 “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吗?我曾送过你一束花。” 奕舒只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 那时她刚落水被江侵救起不久,醒来时,在床头看到了一束野花。 各种各样的,捆成一束。 那时她第一次收到花。 觉得好看的不得了。 不过…… “当时,你说那是捡到的。” 江侵抿了下唇:“不是捡到的,是在医院外的一处荒野摘的,因为太寒酸,连送都不敢当着你的面送。” “当时我就在想,以后,一定要送你一束真正的花。” 奕舒低头轻嗅,笑了起来:“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 吃过午饭,两人去了游乐场,然后是电影院。 和很多年前第一次约会时一样,出来的时候,奕舒没记得剧情。 只记得,心口的喧嚣。 和带着奶油味的亲吻。 夜风微凉,江侵拉下围巾意犹未尽的亲了亲奕舒,在有人看过来时,才把围巾紧了紧,然后牵着她往车边走。 洗过澡,奕舒穿着睡衣出来。 江侵拿起早已放在手边的吹风机,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奕舒乖乖过去。 江侵动作轻柔的帮她吹头发。 吹的差不多干了,他收了东西,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丝绒礼盒。 不是很大。 但很精致。 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他递过去:“生日礼物。” “什么呀?”奕舒好奇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 是枚项链。 款式,有点像多年前他送的那条。 只不过,那条项链的吊坠是满天星。 这条的,是一朵蔷薇花。 蔷薇花的话语,是爱的誓言。 奕舒眼底铺开浅浅的光:“我很喜欢。” “我帮你戴上。” “好。” 江侵拿过项链,拂开奕舒的头发,将项链戴好。 八年前他送她那条项链时,学校还不允许学生佩戴首饰,江侵不曾仔细看过她戴上项链会是什么样子。 眼下,才算是弥补了八年前的遗憾,看了个清清楚楚。 链身很细,小小的蔷薇躺在她好看的锁骨。 她皮肤白,衬的像是在发光。 几缕发丝随意散乱在脖颈。 又纯又欲。 压了这么些天,好像有什么东西再也压不住,破土而出。 江侵心头微痒,低下头去,轻轻一个吻,落在了那枚吊坠。 薄唇擦过锁骨。 有点酥麻的感觉。 奕舒一下子从脸红到脖子。 那丁点红,衬的她愈发的柔媚。 江侵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薄唇往上。 窗外月光洒进来,笼罩在床上,落下一室暧昧旖旎。 这场时隔八年的心头所想,缠的人心尖发颤。 终于是,彻底沉沦。 - 奕舒是被一阵喵喵叫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关切软软,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浑身一阵酸痛。 随意扫了一眼,身上尽是各种红色的,青色的痕迹。 某人压了十年,昨晚格外可怕。 这会儿想起来,奕舒还忍不住颤了一下。 缓了好半天,才拖着快要散架似的身体起了床。 某人正在厨房做饭,味道很香。 奕舒循着香味过去,发现某人似乎是良心发现,想要弥补昨晚她承受的一切,在做她最喜欢的虾。 奕舒手压着袖口,撑在流理台,有些馋的咽了咽口水:“什么时候就可以吃了?” “饿了?” “嗯。” “过来?” “嗯?” 奕舒半信半疑的凑过去,就被人反手扣在了流理台,亲了个结结实实。 在江侵唇上咬了一下,阻止了这场毫无人性的禽/兽行为,奕舒皱着眉控诉:“又干什么?” “喂饱你。” “……” 这是什么品种的禽/兽! 曲解她意思! 她说的饿,能是这个饿吗! “还饿吗?”正控诉着,眼前的人就又要往过压。 奕舒瞪他一眼,溜的飞快:“锅糊了!” 片刻后,江侵越过厨房看向客厅里蹲着喂猫的人影,低头笑了下。 - 吃过午饭,奕舒帮着江侵收拾。 江侵把碗碟放进洗碗机,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董事长想越我们吃顿便饭,你想什么时候去?” 董事长? 是了,进公司这么久了,奕舒当然知道,董事长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是把江侵当儿子来培养的。 得知她跟江侵在一起,肯定是想要见见的。 这么说,那不就是……变相的见家长? “怎么这么突然?”奕舒有些慌:“我还没做好准备。” “不用紧张,只是一顿便饭而已,他为人很随和。” “……” 齐城流传的关于这位董事长的事迹她也是听过的。 那跟随和,怕是没什么关系。 “也不急,就这周,抽个时间,你慢慢想,要实在不想见,就推掉。” “……” 这可是董事长的邀约! 奕舒想了想:“那就周三吧。” 做个两天心理准备,也差不多了。 - 周三。 晚六点,下班后,两人准时出发去城东。 明明已经做了两天的心理建设,这会儿坐车上,还是紧张的要命。 尤其是随着距离的拉进,越发像是屁股下坐了堆玻璃渣子。 江侵有些好笑的看向她:“这么紧张?” “嗯,手心都出汗了。” “没必要,一会儿跟着我就好。” 下了车,奕舒吐出一口气,依言挽着江侵的手臂走进去。 门里,很快出来一个男人:“来了?” 第96章 终章 如江侵所说,这确确实实是一顿便饭。 从头到尾,那位传说中雷厉风行的陆董都极其随和,甚至称得上是慈祥。 席间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还送了奕舒一个手镯,那镯身通体没有一点瑕疵。 离开的时候,奕舒不由感慨:“没想到陆董还有这样的一面。” “怎么样,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就是这个镯子……”奕舒垂眸盯着手腕上的玉:“是不是太贵重了点。” “没事,他给你,你就收着吧,这个,算结婚礼物了。” “唔……” 结婚礼物…… 这么听,江侵似乎是有什么准备? 奕舒小小的抿了下唇,心尖上漫出一点甜来。 有点期待。 - 周五。 车不疾不徐的往家里开。 江侵单手张着方向盘:“这个周末,我得出差,你跟我一起去。” “周末还工作?” “嗯,有个案子,大概一晚就可以谈妥,剩下两天带你出去玩。” “……” 哦。 公费恋爱。 可以。 次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先把软软送到了夏凝他们家,随后,准时抵达机场。 落地后,就有合作方的人前来接待。 在酒店办理好入住后,休息了一会儿,有人带领他们前往包厢。 合作方已经到达。 江侵带着自己的人也先后落座。 这次的合作对于飞衡来说是一个开拓市场的跳板,对飞衡来说,挺重要。 一场下来,江侵包括他带过来的几人都喝了不少。 等谈差不多了,才得以喘息。 江侵放下酒杯,去洗手间。 奕舒又陪了会儿,见江侵没回来,跟助理打了声招呼,悄悄找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有抹身影斜倚在栏杆上,在抽烟。 顿了下,奕舒走了过去。 抽走江侵指间的烟,她皱了皱眉:“怎么又在抽烟?” 江侵掐了下眉心:“有点闷。” “以后酒少喝,烟要戒。” 江侵垂眸,就看到奕舒跟个小媳妇一样一本正经的跟他讲。 可爱。 刚刚那点疲倦散了大半。 江侵手肘靠在栏杆上,眼底聚起一点笑意:“那想抽烟的时候怎么办?” 奕舒一愣。 这还真是个问题。 不过…… “吃糖可以吧,我看别人都是这样。” “那你有糖吗?现在。” “没,晚点去买?” “等不及了。” “那……唔……” 唇瓣猝不及防的被堵住,奕舒仰着头,很快被亲的脸颊发红。 好半天,江侵才松开她,盯着她的唇瓣,点评:“嗯,比糖甜。” “以后想抽烟的时候,可以吃这个。” “……” “不可以!”奕舒手背捂着唇,有点惊慌的扫了扫不远处,瞪了江侵一眼。 “哦。”江侵眼神沉沉的:“我还挺喜欢,这个巧克力味的。” “……” 她今天的口红,是巧克力味的。 想都不用想,现在肯定都被他亲花了! 奕舒抬手蹭了下唇瓣:“我去补个口红。” 在洗手间补好口红,出来时,江侵在门口等她。 奕舒对上他的视线,就下意识的虚虚捂住嘴巴:“不能再亲了,得回去了。” “嗯。”江侵淡淡的应了声,牵过她的手:“走吧。” 案子很顺利的谈下来了。 余下的两人,江侵就带着奕舒在各个景点打卡。 两天下来,两人拍了不少照片。 年少时那点没能留下几张照片的遗憾,不知不觉间,就补全了。 还有其他的遗憾。 仿佛也正在这漫漫的岁月中,一点一点的,补全。 - 年关临近,公司要发布新品,每个部门都忙的团团转。 直到二十八这天,新品发布当晚,一切才渐渐进入收尾,稳定下来。 江侵作为总裁,是要上台致辞的。 奕舒则忙着给他准备发言稿。 整个会场一片兵荒马乱,直至晚七点。 灯光亮起,歌声环绕,公司领导层先后落座。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 最先,是董事长发言。 随即,是新品介绍发布。 末了,江侵做总结发言。 灯光微暗,凝聚于台上,掌声响起,江侵穿着一身西装,走上高台。 将这一年飞衡的大概发展历程讲了一遍,又展望了来年发展趋势,最后,是鼓励员工。 不紧不慢的讲完,台下再次爆出一片掌声。 掌声结束,江侵却并没有下台。 他环顾台下,最后,目光定格在一道纤细的人影上。 明明致辞的时候都没紧张,眼下,却开始紧张。 江侵喉结滚了滚,才重新开口:“除此之外,今天,我还有一件好消息想同大家分享。” 台下,奕舒对上他的视线,心头忽的一跳。 莫名有种奇怪的预感。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的可怕。 下一秒,她就听到江侵微哑的嗓音:“麻烦我的秘书奕小姐,可以上台来吗?” 瞬时,全会场都爆发出一阵骚动。 身边的人开始朝着奕舒挤眉弄眼。 奕舒攥了攥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了上去。 灯光很适时的聚在了她身上。 漆黑下的舞台,灯光照亮的地方,很快,只余下她和江侵那块儿。 明明此时台下坐着满满的人,奕舒却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有江侵,和自己的心跳。 震耳欲聋的心跳里,她看到江侵单膝跪地,一枚钻戒,被他举至眼前。 “舒舒,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是个安静内敛的人。 此刻,却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奕舒。 奕舒想过很多江侵求婚的场合。 可没料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向她求婚。 他如此耀眼。 却也愿意单膝下跪在她面前。 把所有的真心,捧给她。 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也没有迟疑的理由。 奕舒眼泪落下,缓缓伸出手:“我愿意。” - 这是奕舒跟江侵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 虽然只有两人一猫,但却温馨幸福。 电视里播放着联欢晚会,外面偶尔会有人偷偷放炮,有烟花在头顶炸开,两人一起看着晚会,商量着结婚的事。 没有父母,结婚的形式,都按着两人的想法来。 《渣了前男友后他飞黄腾达了》TXT全集下载_35 想到哪,说到哪,该定的都定的差不多的时候,奕舒枕在江侵腿上,睡着了。 江侵弯腰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新年快乐。” 奕舒嘟囔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年关刚过,初八,两人去领了结婚证。 之后又拍了婚纱照。 结婚定在了三月初。 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地点在室外,临海。 现场布置的唯美又浪漫。 上午十点十八,奕舒站在拱廊下,手握捧花,由陆明扶着,走向拱廊尽头的江侵。 他身后碧海蓝天连成一线,海鸥飞舞。 奕舒踩着满地的花瓣,一步一步走至他面前。 跨越了整整十年,披上一袭白纱,成为了他的新娘。 江侵静静看着她。 微风掠过她眼前白色的头纱,她将手放进他掌心,轻轻一笑。 和他当年所想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 他为她郑重而又小心的套上戒指,掀开头纱,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我爱你。” 奕舒眼睛微红:“我也爱你。” 台下宾客满座,悄声落泪。 婚礼仪式结束后,挨桌敬酒。 今天来了很多两人的高中同学,连杨萍都来了。 一路敬酒,敬到他们这桌。 两人最先敬了杨萍。 杨萍看了看江侵,又看了看奕舒,猛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下午。 奕舒成绩退步,她安慰奕舒,末了,奕舒感谢时,其中似乎就有那么一句,感谢她让江侵帮忙给她抄笔记。 具体是怎么说的记不大清楚了。 当时也没在意。 时隔很久之后,却莫名记了起来。 两人的事,这些年她也听说了不少。 世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相爱的人,兜兜转转,总能走回原地。 她笑笑:“怪不得,你小子,当年偷偷给人抄笔记。” 江侵难得红了耳尖。 奕舒也羞红了脸。 旁边的同学也开始起哄:“学霸厉害啊。” “这得有十年了吧。” “从校服到婚纱,神仙爱情啊。” 晓慧林杰跟他俩碰了下:“江哥舒舒,百年好合。” 宋吱在旁边早红了眼睛:“死丫头,你必须得给我幸福!” 夏凝贺章这会儿也兴奋的不行:“早生贵子啊,等着定娃娃亲呢。” 一桌人笑成了一团。 江侵抬了下酒杯:“谢谢各位,都在酒里了。” 奕舒羞的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脸颊:“谢谢你们的祝福,都收下了。” 一场热闹的婚礼,一直到华灯初上,才散场。 卧室里,奕舒累到在床上躺了半晌才起来脱礼服。 脱到一半,卡在了拉链那里。 “江侵,帮我拉下拉链。” 江侵停下扯领带的动作,过去帮奕舒拉拉链。 拉链一直拉到腰际,奕舒后背的腰线完全暴露在视线里。 她身形纤细,连腰都是细细一把。 腰线格外好看。 腰窝还盛了浅黄的光。 今天江侵喝了不少酒,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腾的烧起一把火来。 奕舒还等着江侵继续,身后的人却没了动静。 她按着胸口回头:“江侵你……” 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按在了床上。 奕舒盯着眼前凑过来的脸,伸手撑在江侵胸口:“等等,这衣服……” 等不了。 一秒都等不了。 江侵不悦的皱了下眉,目光沉着,伸手把领结扯下来,一把缠着奕舒手上,给她手腕捆了个结实,然后按在了头顶,声音哑的要命:“一件衣服而已,喜欢,以后再给你买。” “乖一点。” 奕舒给这个姿势搞的有点羞耻,没再乱动了。 江侵满意的看了看她的手腕。 以前就觉得,这么好看的手腕,很适合缠些什么。 果然。 他眉间松开,继续低下头去。 - 一月过后的某天。 江侵推掉了部分行程,一大早,就带着奕舒去了陵园。 今天,是姜婉的忌日。 不过江侵带了两束花。 江临川去世后,江侵把两人葬在了一块儿。 此时,江临川的墓碑,就在姜婉的旁边。 把两束花在墓前放好,他牵着奕舒走到姜婉的墓前。 奕舒曾见过姜婉的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微微颔首:“阿姨,你好,我是奕舒。” 江侵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透出一点笑意。 以往,每年来总是不开心的。 今年,却是开心的。 他伸手那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墓碑上的尘土:“妈,我来看你了。” 墓碑上的人不说话,只笑着看他。 江侵收了手帕,攥了攥奕舒的手:“妈,今年有个好消息。” “之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了。” “我等的那个人,回来了。” “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了。” “她很好,如果你还在,一定会喜欢她。” - 又是一个月。 奕舒是在工作的时候,闻到一股香水味,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反胃的。 不过刚开始她根本没往那个方向想。 等过了几天,闻什么东西都反胃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把事情告诉江侵后,江侵就立刻带着她去了医院。 检查过后,医生告诉两人,奕舒怀孕已经两月了。 江侵当即就要让奕舒请假待家里专心待产。 奕舒哄了好半天,才勉强把产假推迟了几个月。 到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撒娇哄都没用了,江侵直接把她赶回了家。 自己手头的工作也开始下发,有事没事就在家陪着奕舒,还报了几个班,产前运动的,孕妇情绪调节的,产后护理的,比高考还认真。 奕舒哭笑不得。 到八个月的时候,奕舒肚子已经很大了。 江侵最喜欢的事,就是趴她肚子上听动静。 今天也趴肚子上听了有十几分钟,听到里面有力的动静,才直起腰来,伸手给奕舒按摩。 奕舒最近水肿的厉害,给江侵一按摩,才舒服了些。 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江侵怀里,忽然想起什么:“江侵,你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女孩儿。”江侵半点没有迟疑:“生个长的像你一样的小女孩,一定很可爱。” “像你一样的小男孩儿不可爱吗?” “不。” “我觉得,你小时候也挺可爱的。” “……” “还是女孩可爱。” 其实,奕舒也想生女孩,没办法,夏凝家的夏夏太可爱了,小姑娘软乎乎的,看一眼让人心都化了。 男孩子可能会调皮一点。 不过像江侵的话,也不会太调皮。 应该,也挺乖。 就是会有点闷。 好像,也很不错。 啧,不过,现在想这些好像太早了点。 奕舒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呀?” “男孩江奕,女孩江舒。” 不管怎么样,都与爱与关。 与她有关。 奕舒:“……” 挺好。 - 奕舒的预产期在一月九号。 五号晚,正在吃饭,羊水却破了。 小江舒,提前出生了。 没错,是个女孩。 生产很顺利。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就出生了。 小家伙刚出来就长的很好看,是一排产房里最好看的小女孩。 长到两三岁的时候,好看的跟小天使似得,萌的人心都能化了。 全公司都知道,他们江总宠自家姑娘宠的跟什么似得。 当然,宠妻,也是过分的没眼看。 被宠的江夫人本人也是这样觉得。 但跟江侵讲了好多次不要过分溺爱,都没有用。 直到,小江舒被送到幼儿园开始上学,才好了点。 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比如,今天。 恰好是周末,小江舒吵着要吃小兔子,一大早起来,江侵就开始在那捏兔子。 奕舒在客厅陪着小家伙拼拼图。 江侵把小兔子上锅蒸的时候,抽空出来看,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上午的阳光清浅柔和,倾泄在奕舒和江舒身上。 一大一下两人头抵着头,专注认真。 风传堂而过,夹杂着两道笑声。 像是一副很温馨的画。 很多年前,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微微眯眼,眉眼间染上淡淡笑意。 一生所向,不过如此。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